11月25日,仲冬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四。
这一天魔法学院的学生们本应处在为准备来月的期末考试而放的冬假之中。
但对现在的苏古塔而言,已经没有人有心思在意考试。
苏古塔连日来一直在不断地震动着——地震对于这座浮于空中的城市而言相当少见,甚至可以说从未有过。
人们不断传言着苏古塔地下有什么正在潜伏。
甚至有人在冬假开始时便离开了苏古塔。
这一日,法师议会的会议结束后,广场上张贴出了一则公告:
“鉴于近日来苏古塔的状况,法师议会决定对苏古塔地下进行清理。
其过程不可避免将会带来一定生活上的不便,因而若有需要者,可以暂往暗月城避难。”
一时间人心惶惶。
许多人都在策划着离开城市。
——然而,第二天早上。
巨大的藤蔓忽地从地下生出,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枝条穿过建筑的间隙直入天际。
藤蔓生出花苞,花苞开出花朵,累累果实开始在藤蔓上结成,正准备种下不详的种籽。
而人们惊恐地发现,苏古塔的“门”,变成了紫红色。
深渊之梦
不谢的花朵在深渊中盛放
泠泠的花瓣簌簌飘向彼方
看吧、听着,哀歌已然奏响
潜藏的种籽很快便要萌发
莎拉·深亚从睡梦中醒来。
苏古塔的今日是一望无际的晴空,虽然城市飞得很低,但他们的头上没有云层,阳光畅快地洒落,在冬日里有着令人愉快的温度。
“是个发芽的好天气。”莎拉这样说着从窗户望了出去,从她这里能够看到苏古塔的街道,它沉稳又不失活力,像朝着目标笔直生长的树枝。
她一向觉得,读书的地方和别处氛围不同,居住在这里能够让人沉淀下来,不理会外物专心致志地寻求自己的目标。
所以,莎拉喜欢苏古塔,她的兄弟姐妹们也一样。
他们因此接受了这里的邀请,他们来到这里,一点点地向着目标前行。
最初的那个检查了土壤。
这里既封闭又游离,正是种子扎根的优良场所。
之后的那个播下了第一份种子。
它们沉睡下来、做着梦,等候着春天到来。
——“门”的开放是场意外,而他们没有改变决定的打算。
第四位持续将种子洒向各处。
所有种子都在等待着萌芽的那一天,它们诞生既是为了发芽并且生长。
第五位赶上了绝妙的一年。
无论如何,人都会将哀歌从深渊之中挖掘。
在她之前的那位聆听了飞羽的声音。
即便不在这里,花朵也会如期地绽放。
于是,莎拉·深亚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了他们共同的母亲身边。
他们的母亲不像他们,她不会结籽,她是永远甜美的花朵,只等待着封印解开的那一天。
她从梦中醒来,在苏古塔的阳光下伸展着身体:现在她觉得好多了,这片土地已经滋养了她的身体。
虽说没能得知种子生长的状况有些可惜,但是她的前路终归已经决定,那既是在深渊之中决定了的法理。
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站在门外的是有着熟悉气息、脸上有叶子图案伤痕的少年。
他问:“准备好了吗?”
“嗯。”莎拉柔软地回答,“是的。”
她把空了的瓶子丢在身后。
外头的阳光正好,正是发芽的好天气。
无数纤细的管子从她身上生出,向着地面长去,它们连接了她与地面——更确切地说,是她与地面下的东西。
大地动了,由她的兄弟姐妹们洒下的种子到此刻才算是真正地“萌发”了,漆黑的、带有金属光泽的藤蔓四下游弋着,长出了花苞、开出了花朵。
莎拉·深亚轻快地唱起了歌。
看吧、听啊,哀歌已然奏响
播下的种籽正将深渊呼唤
沉睡于记忆中的污秽之印,即将觉醒。
3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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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逐渐迫近傍晚,法之理酒馆内一如既往的开始慢慢热闹了起来。
人声逐渐嘈杂,食物的香气也变得馥郁逼人,像是催促着人们进食豪饮的号角。红润饱满的车厘子从果柄上脱离,软中带着些许脆感的果肉和甜美的果汁缓和了威士忌的浓烈。哈娜·卡瑞宁满意地叹了口气,看着晶莹剔透的冰球在玻璃杯内折射出的光彩出神。
突然,酒吧内的喧闹停顿了一刻。哈娜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酒吧门口,三个苏古塔的学生面色苍白地站在那里,像是刚从狂风暴雨中脱逃的旅人。喧闹声和着窃窃私语声如潮汐拍打上礁石般再次响起,而打量的眼神像是涡旋,暗中缠上了这三个人。
两个黎维诚的学生……还有艾丹的学生……这三个人可没怎么来过这里。她将披散的黑色长发拢在一边,心中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三个学生在酒馆拥挤的桌椅间艰难穿行着,沉重的木制品不时刮擦过地板发出磕绊声,也引来或多或少的抱怨和酒保的白眼。等到他们到哈娜小酌的桌前已经是大汗淋漓。在他们身上有尘土味、法术的痕迹、还有微妙的血腥气。
“哈娜老师……今天……我们……”细弱喑哑的声音从塞穆尔的喉咙里钻出来。
“先坐下来~“哈娜示意酒保给他们拿点热饮,“稍微缓一下再慢慢说。”
“不……是这样的……我们在风暴边缘发现了塞西老师的遗体。”
微醺带来的笑意从哈娜脸上逐渐褪去,她站起身来,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遗体现在在哪里?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从风暴边缘那个疑似尼尔的学生出现之后,某些微妙扭曲的影子似乎就渗透进了苏古塔中,或者说是从苏古塔的阴影中终于显现出来。无论是兰院的惊魂之夜,还是花园里古怪的植物引起的骚乱,还是塞西委托他们调查的那三条线索,都模糊地指向了某个隐匿已久的恶意秘密。
意料之中,自从塞西听完他们的调查结果将他们赶回学院之后,他们再也没收到过塞西的联系。她应该是真的很不想让学生们跟这些诡异事件有所关联。三人只能打听到她的最后一个学生已经离校,而行踪变得神出鬼没的她也仅是在一周前被人在观测站看到过。
等到他们约好时间来到观测站时,所见到的也仅仅是未经收拾的房间,和一本被撕去两页关键信息的笔记本。好在塞西似乎在记录的时候情绪十分激动。羽毛笔的痕迹拓印到了下一页空白页上。
成濑用黑灰轻轻揩上笔印,浮现出的是调节区的一间出租屋的地址。
“这间房子的优点就在于比较安静。有四间卧房可供出租。哦……现在是三间,最近那位租客都不在这里。其他地方是公共区域,所有人都可以用。”略显富态的中年房东热情地介绍着。“剩下的区域基本都是公用区域。”
“请问另一位租客是怎样的人呢?也是苏古塔的学生吗?”伊孚相当乖巧地问道,这让塞穆尔感到熟悉的违和感。嗯……虽然诓骗房东有点罪恶感,但是总也比他们私闯民宅要来的好。
“嗯……这我倒不是很能确定,但是她的外貌很特别。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不过那么漂亮的、像是光洁的羽毛的蓝色头发真的令人印象深刻。不过签订合同之后我也跟她没什么交流,是一位惜字如金的寒羽人小姐。她是你们的同学吗?我这周也没见到过她。”
三人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那位租客应该就是塞西。不过时间不允许他们在这把满脑子的疑惑整理清楚,或许实话实说能更快的得到有效信息。
“实际上……那是我们的老师……我们也找她很久了。她最后给我们留下的地址也只有这里了,能请您让我们进她的房间看看吗,我们真的很担心她。”伊孚努力表现出真诚且关心的样子。
“……”中年人脸上的职业微笑从上弯变成了下弯。三个人偷瞄着他的表情变化,有些紧张。在他沉思了一会过后,略带生硬地开了口:“……好吧,如果那位蓝发的女士确实是你们的老师,而你们确实是苏古塔的学生的话,可以让你们进去看看。你们带学生证了吗,让我确认一下。”
在房东充满怀疑和淡淡怨念的眼神中,三人赶紧交了出了学生证证明了身份。在他一番带着淡淡威吓含义的话语之后,才允许塞穆尔他们进去调查。为了避嫌,房门并没有被掩上,而房东则是坐在门口盯着这三个小鬼的行动。
房间内的布置相当简单。桌上散落着一些纸页,两本空白的笔记本摊在桌上,书页有些不平整的弯曲着,似乎是新买的。但除了桌上的纷乱的景象,也只有椅背上搭着的两件衣物显示着人类居住的痕迹。
“被她放在这里了……”伊孚将两页笔记从落叶堆般的便笺和随笔中抽出,拿给塞穆尔和伊孚看。
“自从住进这里,那声音开始在我脑海里越来越鲜明。西罕诺……”几道用力过度的黑色笔迹遮掩了后续的单词,“这里一定有些什么。那孩子也在这里住过。”
声音……?还有西罕诺这个名字不也是兰院那些留学生的……?
那孩子指的是尼尔吗?
正当他们小声交谈的时候,突然觉得房间里变得暗淡了下来。
原本映照着苏古塔平和街道的窗户不知何时爬上了带着金属光泽的漆黑藤蔓,而房门也悄无声息地被掩上,被藤蔓完全覆盖。
相似的植物在费伍舍花园引起过极大的骚乱。那令人头痛的坚韧和狂暴的攻击性让塞穆尔和伊孚印象深刻。他立刻开始寻找利器,而伊孚也将手放在了杖剑上。见二人极度戒备的样子,成濑也将锐利的小刀握在手中。
“这种植物上次我跟伊孚在花园遇到过,利器能勉强割断它……当心一点。”塞穆尔一边向成濑说明道,一边慢慢后退向同伴们靠近。好在那些植物暂且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牢牢盘踞在天花板上。
“咔。”脚下传来的异样感让塞穆尔低头看向地面。
是画满了涂鸦的纸张被靴子碾过,狂乱的涂鸦裹在令人不安的皱褶里,更让人感到压抑与不安。 成濑蹲下身来,警惕地端详像是蛛网一般交缠在一起笔记。
“你们看下,又是这句话。”
西罕诺,伶伶,莱伊亚,其伊深亚。
这样的语句在他们去调查塞西给的线索的时候也听到过。那是在酒馆突然攻击他人的神秘人在病床上的谵妄,也是兰院那些失踪留学生们的姓氏的音节。在杂乱无章的笔记中,他们勉强辨认出塞西的只言片语。
“听到了……”
“……梦里好像有森林在生……”
“去风暴里……”
在他们努力分辨着这些语句的时候。更多的涂鸦浮现无声无息地浮现在地面上,像是突然爆发出的真菌的伞盖一般,贴满了整个地面。笔记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如同夜光植物的菌丝一般从苗床上生长出来,向着墙壁蔓延。狂乱的字迹隐匿在黑色的藤蔓之后,像是被禁止传达的,蕴藏着隐秘的呢喃。
“上次在花园的时候,植物是从地底生长出来的,如果能找到根部的话……”塞穆尔试图用夹起某张纸张,那些字迹却像是嗅到了血液的蚊蝇,在他丢掉纸张前蔓延上了他的皮肤。
“啧,要不还是考虑直接出去吧。”伊孚抽出了细剑,成濑也将手中的刀柄握紧。
那些植物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敌意,黑铁似的藤蔓带着破空声抽打过来。
“拿着什么先挡住它们,我先把门口这些植物给弄开。”伊孚蹲下身,好在这些藤蔓并没有当时在花园里遇到的藤蔓那般恐怖的韧性和生命力,锋利的刺剑很快割开了扣住门缝那些藤蔓。而塞穆尔和成濑则挥舞着利器,试图逼退割掉藤蔓。
门咔的一声开了,三个人几乎是摔出了门外。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将在外等待的房东吓了一跳,差点把精美的瓷杯摔在地上。
“你们在里面搞什么鬼!”
“是,是出门跘了。”成濑无力地解释道。“房东先生你也快走……里面有……?他惊魂未定地看向房间里,却只有空空如也。那些藤蔓,那些涂鸦和纸片就这么凭空消失,被他们扔去阻挡藤蔓的桌椅纹丝未动,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切就像一场幻梦。只有他们三人身上的狼狈样子和伊孚手中拿着的两页笔记才让他们能冷静下来,不被这平和的假象欺骗。
“不管你信不信,先生,刚才我们在房间里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请您务必不要一个人进房间。”
伊孚将剑收回刀鞘内,简单地重述了一下刚才的经历。房东一副“你们魔法学院的读书读出幻觉了吗”的表情看着他们,不过看着这三个小鬼似乎没搞什么鬼,也就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下来。
明亮的天光仍是平等地洒在地面上,三个人走出房子,一时无言。
“要不再回风暴边缘看一下?”塞穆尔提议道。
字数: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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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塔宁再一次见到莎拉的时候她的脸色看上去更差了,因为病情而显得瘦弱的身躯看上去有些轻飘飘。埃尔塔宁真的很担心她又会是一位消失在苏古塔的兰院学生。但这种不吉利的想法显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别担心,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埃尔塔宁拍了拍莎拉的肩膀安慰道,尽管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寻找草药的过程算不上顺利,几人先去询问了德鲁伊之家的德鲁伊们,不过可惜的是在他们平日里照看的林子里并没有见过这种植物。锡里昂提议可以去上次采集标本的树林去看看,其他人似乎也没有异议。毕竟关与那种植物的生长环境我们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只能随便碰碰运气了。
几个人准备分散开来寻找,这比一起寻找要有效率的多。理所当然的,纳尔和埃尔塔宁一组。
“我很担心莎拉的病,她看上去随时都要倒下去。”埃尔塔宁的语气充满了担忧。“我都要怀疑这是什么专属于兰院学生的诅咒。”
“她上次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这么严重……”纳尔皱了皱眉。“那时我们在兰院见到莎拉的时候,她看起来比现在好多了。”
埃尔塔宁点点头,“是啊,她当时看上去已经痊愈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埃尔塔宁沉默了几秒。“或许伊莱是对的,莎拉不该来这里。”
纳尔拍了拍埃尔塔宁的肩膀,安慰道:“可是,来苏古塔是莎拉的选择。而且……”他将自己的声音压得低了些,“莎拉好像知道些什么,那些关于兰院学生来到苏古塔的传闻……莎拉看起来并不是一无所知。”
埃尔塔宁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什么巨大的阴谋中。“兰院和苏古塔之间或许隐藏着很深的秘密,一切都很奇怪。”
“说起来,你对莎拉这次要找的这个植物有什么看法?”纳尔问。
“真希望它有用,但我并不赞同随便吃一些不知名的植物。”哪怕是经常在森林中寻找食物的埃尔塔宁也不敢随便尝试一些自己不了解的动植物。“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万一它是毒药呢。”
“我倒是觉得它可能不太有用。”纳尔似乎不抱什么希望。“莎拉给出的信息,看起来就像是没有经过验证的民间偏方。”
“而且只在当地文献中有记载也很可疑。”埃尔塔宁补充。“她的病症似乎并不是个例,如果这种植物有奇效那应该广为人知才对。”
纳尔点了点头显然也很赞同。
两人又在周围寻找了一阵但并没有什么发现,埃尔塔宁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说真的,从我来这里上学以来似乎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事件,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而且这植物……”纳尔回头看了一眼德鲁伊之家的方向。“似乎并不是什么普通植物。来历诡异,习性神秘,感觉就像是埋藏在雾中的秘密。”
“或许它都不是‘植物’。”埃尔塔宁随口说道。在经历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生物之后似乎一棵植物不是植物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说起来……”纳尔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是植物的‘植物’,你记不记得……”
“啊……”埃尔塔宁很快就意识到了纳尔指的是什么。“你是说流星雨那次。”
“是啊,苏古塔……到底发生了什么?”纳尔显得非常担忧。
“会呼救的黑雾,在地下的藤蔓,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植物。我想在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意外了。”埃尔塔宁半开玩笑地说。 这还不到一年,她实在是见过了太多稀奇古怪的生物。
纳尔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埃尔塔宁,埃尔塔宁很自然地回握住纳尔的手,冲他笑了笑,“如果我们无法继续学业,学院会退我学费吗?”
纳尔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他思索了一会儿,表情有些复杂。“应该……会吧?”
伊莉莎的小煤山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并且带来了好消息。他们在靠近熊地精洞穴的地方发现了那种植物。它长得不太像卷轴里的幼苗,看上去是长大了一些,锯齿状的边缘也明显消退了,但还是能够从叶片看出它就是要寻找的那种植物。还有一点值得注意,这株植物的表面泛着金属光泽。
锡里昂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似乎对这种金属光泽有些了解,“这种光泽让我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我想我们应该谨慎些。”他让众人往后退了退,然后捡了根树枝想要戳一戳这株植物。
还没等锡里昂的树枝碰到那颗植物,那个植物就忽然抽动起来,所有的枝叶分解成了细小的管子向地面钻下去。
锡里昂用最快的速度施展了纠缠术,藤蔓破土而出,并且从图中带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显然是这株奇怪植物剩下的部分,他们看起来全然摆脱了众人对幼苗的印象,那是一些黑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藤蔓。这些地下部分既没有叶子,也没开出花朵,它上面布满了奇怪的隆起,好像下一秒就会从中冒出眼珠来。
埃尔塔宁从来见过这种植物,而且就像她猜测的那样,这棵“植物”并不是真正的植物。
锡里昂似乎没有太过惊讶,他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众人开始尽自己所能去攻击那株植物。埃尔塔宁冲着植物射出了几箭,尽管的确命中了,但物理攻击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就在锡里昂施展了召雷术之后,那棵植物忽地停在地上不动了,之后,它切断了自己的一部分,然后钻入土中消失了。
几人向下挖了挖,发现了一条隧道,钻进了深深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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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莎拉,我们没能找到这种植物。”埃尔塔宁因为自己的隐瞒有些心虚,她几乎没怎么直视莎拉的眼睛。
莎拉看上去并不是很介意,也没有看出埃尔塔宁略显不自在的神色。“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
夜色深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过了回家的时间。
这代表着雨海凛凛子今晚要鸽掉直播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他想到,今天的拍摄搞了很久才勉强完成,如果这个月的收入没有达标,他还能向杂志社投稿摄影作品来赚一点外快。
Youtuber是主业,摄影是爱好,它们都能赚钱。而这意味着凛凛子不得不在平衡这二者的关系之间花费更多的精力。
很显然,现在就是一个现成的,平衡失败的例子。
为了拍摄繁华的夜景,他在几条街之外的夜市一直逗留到现在,而待他看着满意的照片微笑时,却终于恢复了难得的时间意识,想起今天似乎在推特上发表的直播预告。
这时,距离预告上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了。
凛凛子叹了口气,指尖娴熟地点在屏幕上,默默删掉了直播预告,换上一条字里行间都流露着抱歉和鸽意的推文,然后把手机一收,悠然踱进了附近的便利店。
“苹果酱炒面火腿三明治,谢谢。”
店员小哥似乎也与他熟识,面对这如此奇怪的要求只是无奈地撇了撇嘴,从身后的柜台上拿了个早就包装好的纸袋。
“你就不能预约点正常的东西吗?”在将纸袋交到凛凛子手里时,那表情管理好像就要失控的店员小哥终于忍不住吐槽道。
而他回以一个疑惑地歪头和不经意间卖萌的微笑。
“苹果酱,炒面,火腿,三明治,每一样都很正常呀。”
的确是每一样都很正常,但是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却怎么看都不正常好吗!
本想如此还口的店员嘴边的话被那个微笑完全堵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力的“或许吧。”
晚餐也有了,现在回家的话大概能度过一个不用在意工作的,非常惬意的晚上。
只要经过面前这条平常没什么人光顾的小巷,就能到达公寓。
深蓝色的youtuber胸前是相机,左手是打包好的三明治,右手从口袋里拆了根棒棒糖用叼烟的方式叼在嘴里。
不就是灯光少了点吗,他才没有在怕呢。
然而似乎正巧验证那句像是怕什么来什么的话,在凛凛子拐进灯光最为昏暗的巷尾时,一声成年男子低沉的呼唤没头没尾地到达了耳畔。
“小霖。”
这一声震得他不小心在棒棒糖上磕痛了牙。
他在这附近自我介绍的时候一概用的是“凛凛子”这个名字,这时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个用本名称呼他的人,还是在夜深人静人迹罕至的小巷……
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不知道在哪里惹到了的人特意调查到了他的身份和本名还有住并址打算在这个月黑风高夜把他做掉?
还是曾经在上学时期认识的人看到他现在变得那么可爱打算对他下手?
还是两者兼有……
不对,不对,要冷静。
这个声音的主人大概没有对他抱有太大恶意,毕竟“小霖”这样的叫法听起来还有点可爱不是吗。
“雨海霖。”
或许是得不到回应,那个声音又换了一种称呼方式,只是低沉的声线没有改变。
“哎!找我什么……雾切哥?”
在看清那个背光的身影奇妙的发型之后,凛凛子用无奈的表情点破了来者的身份。
“雾切哥,十多年都没有换发型啊……”
“雨海……害。”低沉严肃到甚至有些恐怖的声音瞬间破功,“你还是让人生气不起来啊。”
“雾切哥才是,依旧只听声音会吓一跳呢哈哈。”
已知不是仇家,凛凛子的表情忽然放松下来。
本该是感人中透着点沙雕的兄弟重逢,只是被称为雾切的男青年接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吓一跳吗……这么苦大仇深……会吓一跳也是应该的。”
“苦大仇深……?啊,说起来雾切哥的眉头一直都是皱着的,最近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凛凛子凑过去时带着的微笑却在一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凝固在了脸上。
“雾江姐死了,很久之前就死了。”
“什……?”
爱笑的人忽然不笑了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诡异。
“……什,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的事了吧,小霖,你离开我们的时间太久了。”
真的有那么久吗?凛凛子在脑内默默地计算自己辍学离家的时间……五年,八年……
啊,好像还真的,不知不觉已经过了相当久远的一段时间了。
“在你辍学离开之后,雾江姐一直辗转在各地打各种各样的工……借机寻找你的消息。最后死于……在烂尾楼里当志愿者,建筑崩塌。”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雾江姐因他而死的一样……凛凛子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郁闷。
眼前的人全名纱纱原雾切,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雾切有个双胞胎姐姐叫做雾江。
他们曾经和雨海霖在一起在针对孤儿的福利设施里就像家庭幸福且亲密无间的姐弟一样生活。
但当霖明白自己的父亲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之时,他就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毫无芥蒂地面对这对任何事情都向他敞开心扉的姐弟。于是,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他离开了那个家。
但如果他早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姐姐会因为寻找他身陷险境……
“她,她根本没这个必要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虽然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此刻浓浓的负罪感包围了他。
还没来得及理清这负罪感的源头,忽然一记重击就让他的脑和脸都不可置信起来。
“好疼!”
回过神来,凛凛子就已经坐在地上仰视着他哥哥的奇异小辫子了。
而奇异小辫子的主人看不清表情,紧握着的拳头摆在刚刚打过人又没来得及收回的位置。
接着,那只拳头松开成手掌,伸到他面前。
“抱歉……我没控制住,只是想到雾江姐的遗愿被说没有必要……”
这不是真的想道歉,是在委婉地谴责他不尊重姐姐的遗愿,但没控制住是真的。
“抱歉……我不该那么说。”所以最好的做法是当面道歉。
凛凛子抓住对方伸出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多年不见的便宜哥哥这么说道。
“没事……”大概,其实脑袋在嗡嗡作响。
“雾切哥找到我了,那么之后想做什么呢……?”凛凛子忍着疼痛问道。
“雨海亚纪……我要找到你的父亲,然后亲手报仇。”
“嗯……那要加油……嗯?”
凛凛子已经搞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为什么要先找到他,难道对他的复仇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啊……”
“不用担心,你是我们的弟弟,不是仇人。我非常明白真正的仇人是谁。”
“至于找到你……只是姐姐的遗愿而已,它完成之后,我就没有什么羁绊了。”
似乎预测到了接下来凛凛子要问的问题,雾切抢先道,“你可别阻止我啊,就是那家伙让我们成为孤儿,让你和孤儿没什么两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凛凛子的眼睛隐藏在阴影里,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柔。
“我知道哦……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在那之前,问问他对我的看法?”
然后他向前走去,将自己和雾切的距离拉远,脸上带着一道明显的红痕,那是曾被他极力隐藏的,过去的反击。
“如果一开始我就是个错误的话,为什么还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告别了看上去显得空虚了不少的哥哥,凛凛子的小巷之行尤为顺利,很快就回到了家。
来不及换掉外出时的衣服,他便一阵头晕。
“啊……真是的,雾切哥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啊……算了,先休息一下……”
最终,纤瘦的他倒在关门后的玄关。
字数:8444
搞死我吧×这种人多场景少没动作纯对话的剧情段太令人头秃了!
核 心 剧 情 大 揭 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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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艾伦·贝克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黑绿色的小东西,递给斯特凡诺看——然后紧接着,那附近凑上去了五个脑袋。
整件事起源于恰巧同时在寻找委托的洛尔迦和锡里昂,以及布告板上不起眼的一个小小的寻人启事。或者更准确点,是锡里昂和寻人启事,洛尔迦的参与介于“不幸被卷入”和“恰好我也有兴趣”之间——不过总之,他也参与了。
正常来讲,一张贴在角落里的普通羊皮纸是不会被太多站在布告板前的人特地去注意的,因为那大部分情况下都意味着纸上写了一个长期无人问津的任务,而造成这一点的大部分原因又是报酬与工作量极为不匹配,对正经寻找一份短工的人来讲参考意义不大。从这个角度看来,首先发现它的锡里昂可能多少沾点不正常。
总之,出于其他人不理解当事人不在意的某种动机,在发现了那张寻人启事之后,高等精灵还真的读了一下:上面大意写着某人找到了一个护身符,并认为它有些“不太寻常”,因此想要寻找与它相关的人,有意者可于工作日某时至某时于某地联系某某。因此锡里昂很快失去了兴趣,让自己的目光从纸上滑开——然后立刻转回去,再次确认被写在最后的那个人名:艾伦·贝克。
这是个令人印象很深刻的名字,尤其是在他也成了贝克面包房的常客之后。锡里昂顺势再看了一眼联系地点,确认是贝克面包房无误——这么说,写这张启示的人的确是他想的那个艾伦·贝克,贝克面包房店主的儿子,现在在店里帮忙跑腿,很大可能会成为下一位店主的那位少年了。
于是他用胳膊肘拐了拐身边洛尔迦的翅膀边缘:“嘿,你看,那是艾伦·贝克贴上去的寻人启示。”
鸮型人转过头来时面上显得有些茫然:艾伦·贝克?他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叫这个名字的人。在读过那张启示上写着的文字之后,他更茫然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护身符?从魔学研究者的角度来看可能的确有点意思,但也仅止于此。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啊?
“是贝克面包房店主的儿子。”看见洛尔迦脸上的表情,锡里昂就知道他肯定没对上号,于是进行了进一步的讲解,“还记得吗?卡瑞宁老师给我们布置的小冒险?那位十五年前在苏古塔之外遭遇事故不幸身亡的老贝克?这是他的孙子。”
倒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洛尔迦点点头。老贝克是个商人,风趣幽默,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当年在相熟的人中风评很好。他是个商人,当年还没有“门”,浮空之城的交通并不很方便,因此他只得在每次苏古塔开启传送门时前往地上进货,然后回到苏古塔售卖,以此维持生计,雷打不动。然而十五年前,在他下到地面上进货时,不幸被卷入了一起事故,因此身亡,甚至连尸身都无法落叶归根。或许是因此,他的儿子没有选择子承父业,而是在苏古塔开设了“贝克面包房”,并且大有将它作为家族事业传承下去的意思。
要问洛尔迦对十五年前发生的这件事是否好奇,那答案自然是肯定的:老贝克人缘很不错,知道当年的事情并为此惋惜的人很多,可没有一个说得出十五年前他具体是因为什么样的意外而身故的,也不清楚为什么遗体未能运送回苏古塔安葬。整件事疑点颇多,很有探究解谜的价值,但按常理来讲,去询问当事人的孙子(十五年前才几岁?不太可能超过五)恐怕不会有什么用处,何况这可能会令对方感到冒犯。
——就在鸮型人准备拒绝参与的前一秒,锡里昂突然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我有一些别的关于十五年前这个时间点的小道消息,你有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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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参与者不可能只有两个人,因为这项活动的发起人是锡里昂·暹罗德,一个彻头彻尾的高等精灵。
意思是他惯于呼朋引伴。
在苏古塔学院的这一级学生中众所周知的一个事实是:只要锡里昂出现在什么地方,那他周围不远处的角落里肯定藏着一个伊莉莎。所以这位雪精灵的加入似乎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除此之外,他还本着某种类似于告知义务的心态将这件事告诉给了恰好遇到的斯特凡诺,因为在秋节时,尼格勒曾经说过,艾伦·贝克也算是他们一整个寝室在这里交到的朋友。
而在在约定好的时间和地点碰面时,参与者中为什么会多出来一个阿列克谢,就是斯特凡诺需要解释的问题了。
总之,这五个人拿着从布告栏上揭下来的那张寻人启事,在上面规定的时间里来到了规定的地点(贝克面包房,当然),趁着店里不算太忙的一个空隙,把艾伦·贝克团团围住。这阵势有点吓人,不过拜斯特凡诺(或许还有阿列克谢)的确与被包围的当事人熟识所赐,整个过程还算平静:艾伦将这些比起解决问题更像是来凑热闹的学生们带到面包房的后门处,拿出了那个护身符。
“就是这个。”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黑绿色的小东西,递给斯特凡诺看——然后紧接着,那附近凑上去了五个脑袋。这东西其貌不扬,破破烂烂的一小片,只勉强能看出是个护身符,上头用红色的线绣着“费力克斯”这个名字——可能原本绣得挺精细吧,但现在能辨认出这几个字母已经很费力了。
“……有点怪怪的。”很少见的,第一个开口的是阿列克谢。这位先生保持沉默的功力在雪精灵这个种族中甚至都可以算是个中翘楚。
伊莉莎对异乡的同族表示赞同:“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但它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她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补充道:“恶心。”
说得具体一点,这个护身符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身陷在满是腐烂物的泥水里,浑身都不舒服。但这没法解释:这个东西已经在风暴里飘了那么久,它上面没有任何显得异常的气味,而又有谁会佩戴一个会令人浑身不舒服的护身符呢?
洛尔迦率先伸出手,捏了捏这个护身符的材质,顺便问道:“费力克斯,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也想找这个答案……”艾伦瞥了一眼面包房里面的情景,神色有些为难,“不过,这个月面包房实在太忙了。”
阿列克谢皱着眉头:“你希望我们找到他的人,还是找到和他有关的消息?”
“都好。我觉得……”艾伦也跟着捏了捏护身符上红色的绣线,“这个护身符一定有些问题,尽管我从来没听过这个人。”
考虑到这个东西无缘无故就能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的特性,在场的所有人无不赞同这个观点。
“这个东西可以暂时借给我们吗?”最后,斯特凡诺指了指那个奇怪的东西,提议道:“我想,我们需要向更加熟悉这座城市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的那些人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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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了贝克面包房(当然,拿着那只令人不适的护身符)之后,几位学生凑在一起,开了一个小范围的研讨会——或者说,叫它苏古塔奇闻异事交流会更恰当些。
虽然这么说,但会上被与会者拿出来讲述的那些故事显然都不是空穴来风。首先由锡里昂主讲、斯特凡诺从旁补充,伊莉莎与阿列克谢作为人证负责点头,讲述了他们几人在上个月清扫图书馆时发现的秘密:那座塔楼的顶层有一个需要使用魔法才能打开的暗格,其中藏了一些骇人听闻的研究记录——都是有关诺南德兰以及从那里前来苏古塔交换的学生们的,土壤取样,观察笔记,甚至还有遗骨。似乎有人一直监视着他们的行为,而这些人的生活轨迹确实也显现出一些诡异的迹象,并且,几乎没有例外的,他们最后都会在当年的秋天(七月或者八月)死亡或者失踪,而费力克斯·西罕诺就是其中的一个名字。
根据图书馆密室的记载,这个人原本是没有法术天赋的,但在十五年前,诺南德兰的那次毁灭性的灾害事故之后突然显现出了卓越的天赋。奇怪的事情并不只是这一点:他似乎原来并不姓西罕诺,但不知为何,在灾难之后,他便自己如此声称。当他来到苏古塔魔法学院之后,大家似乎都认为他非常古怪。另外,当时负责教导他的导师是艾恩·诺瓦,正是这个人在教学过程中逐渐变得暴躁易怒,最后精神失常,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小丽丝(这可怜女孩的遭遇又是另一个叫人寒毛直竖的故事了)。而费力克斯·西罕诺本人,也在该年七月时不知去向。
另外,密室中的记载还详细记叙了十五年前诺南德兰那次灾难的真实面貌:巨大的植物从地下生出,在苏古塔的救援队抵达时,城市已经满目疮痍。那场灾难的生还者几乎只有孩子,原宇宙塔塔主和扎兰亚的商队均在这次灾难中身故,只剩下在现场的法师学徒黎维诚——显然,就是现在他们这一届的导师之一。
洛尔迦在听完这些令人在大热天里脊背发凉的故事之后,也提供了一些自己的亲身经历:在妖精的音乐会上,他遇见了一种奇特的,据说是某种花的植物,但完美符合“巨大的植物从地下生出”并且攻击人类的特征。看势头,这东西怕不是能直接把整个苏古塔都掏空了,再撕得四分五裂——这要是真的发生了,全城的人都得从高空中掉下去摔死。
在分享完这些清凉故事之后,学生们开始进行讨论: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进行调查呢?最明显的线索是黎维诚老师——根据密室的记录,十五年前灾难发生的当时,还是魔法学徒的他恰巧在场,或许知道些什么更详细的信息;另一个角度,则是去寻访费力克斯·西罕诺在苏古塔学院就读时与他同年级的那些同学们,记录上显示他举止怪异,艾恩·诺瓦老师在那一年里的变化也是有目共睹的,或许这些人也能提供些线索。
比较明确的目标自然是在学院中执教的老师:学生们花了一番功夫,在空教室中找到了正在撰写文书的黎维诚先生。
“有什么事吗?”他一边收拾自己面前的羊皮纸卷,一边问。
正当其他人尚还在思考应当如何措辞时,从来习惯于开门见山的洛尔迦已经拿出了那个护身符,向导师先生展示了大概能看得清字的那部分:“老师,您认识这个人吗?”
黎维诚先生盯着鸮型人手中的东西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转而发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锡里昂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这东西是在遗物招领处被发现的,已经被关系者领取过了。但他还是想调查一下为什么这东西会叫人不舒服,又或者之前的主人又遭遇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一类的情报。”
黎维诚先生仍然没什么表情,但语气中隐约透着不赞同的意思:“你们或许应该将它交给学院研究。成熟并有经验的法师会解明它作用的机理。”
感受到对方似乎不想过多透露信息,学生们也拒绝对这个建议做出正面回应。斯特凡诺试图将话题扯回到原本的方向:“所以,老师,您认识这个叫做‘费力克斯’的人吗?”
“不认识。”黎维诚先生回答。
“我们知道,校长先生曾经从兰院带回过一个叫费力克斯的孩子……”斯特凡诺以婉柔的语气不动声色地逼迫,“您真的不知道这个人吗?”
导师先生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从神态上,可以看出他在犹豫。
“我明白你们的好奇心。”他最后说。在这句话之后,他显得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收回了将要出口的词句,只坚持道,“学院的话,也许能调查得更详细。”
“这不是好奇心,是警戒心,老师。”洛尔迦坚称,并且重新讲述了他在费伍舍花园中遭遇巨大植物的经历,以此论证苏古塔中肯定已经被埋下了什么可怕的隐患,而且这火药桶恐怕马上就要被点着了。
“我们已经做了一些调查。”伊莉莎突然开口,“这座城市里的确在发生一些很诡异的事情。”
黎维诚显得警觉了起来,对学生们做出了一个“洗耳恭听”的示意。这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声地推举了锡里昂作为主讲人。
“呃……其实,把这个东西给我们的那个人跟我们说了一些……嗯,听起来有点诡异的故事。”高等精灵在说出这些句子的时候显得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重复了那个已经给洛尔迦讲过一遍的异闻:“我们听说,教授他的老师,艾恩·诺瓦本来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但是在带过他的班一段时间后,性情就开始变得暴躁了起来,最后不知去向了。他本人似乎也隐藏着些古怪的秘密或者什么东西——这部分没讲得很清楚,我们只听说他最后是失踪了的。”
“——!”黎维诚瞪大了眼睛,几乎要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除此之外,”阿列克谢补充,“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那些从兰院来的交换生们,他们的姓氏——‘西罕诺’、‘伶伶’、‘莱伊亚’……将它们连缀起来可以组成一个谁都不清楚意思的句子。”
“艾恩在失踪前还杀死了自己的女儿。”洛尔迦补充。
“我没想到你们竟已经了解到了这个地步……”黎维诚叹息一声,摇着头决定妥协,“好吧,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他说着走出了门——没有很远,他的影子还在能被学生们看见的墙面上投射着——似乎和其他人说了些什么,之后原地等待了一会儿,便返回了教室。大家都猜不出老师在这段时间到底做了些什么,或是在和谁说话,最终只能认为:或许这是某种远程联系的手段。
“跟我来吧。”返回教师的黎维诚对学生们说,“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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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不足道的愚者漫行于世(Wonder niether laful t/0 realaexist)。”——愚者塔的契文就在学生们的眼前。
这不可避免地令人有些惶恐:没人在事前就知道自己对隐秘之事的探索最后会惊动愚者塔大法师、苏古塔学院校长,法师议会的首席,海安·西罗先阁下。但事情进展到这里,为众人揭秘这一系列牵涉众多又匪夷所思的事件的,似乎也非这样的大人物不可了。
黎维诚先生带着学生们迈步进入塔楼之内。从建筑布局上来讲很奇特的,客人们刚一进门就身处于专门的会客室,但或许对法师来说,这是很平常的:因为在所有人都进入房间之后,法师塔的大门自动关上,伴随着轻微的震颤,整个房间开始了移动。移动过程总体来说还是很平稳的,也并没有用去多长时间:很快,房间一侧的门打开了,对面是一间宽大的书房,书房的正中央有一张桌子,后头正坐着海安·西罗先阁下。
由黎维诚老师带头,所有人依次进了房间,规规矩矩地向房间的主人问了好。西罗先阁下也向来访者致意,然后指了指边上的椅子:“请自便吧。”
在所有人落座之后,愚者塔大法师才停下手中的笔,看着来客们:“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们对于费力克斯的事相当好奇——这些事,你们这些学生其实原本不该知道的,但事已至此,我可以回答一些你们的疑问。”他看了一眼书桌上的沙漏,“但,稍后法师议会有一场会议将要召开,你们的时间有限。”
“时间有限”这个短语令人无端焦虑了起来。学生们这一侧稍微沉默了几秒,然后斯特凡诺最先开口:
“关于您从兰院带回来的学生费利克斯……我们听说了一些他的老师艾恩的事情,听说他是在教导费利克斯之后才开始性情大变的,您对这些有什么了解吗?您当初为什么将他带来了苏古塔?”
“艾恩啊……”西罗先叹了口气,“他原本是个不错的教员,所以我才让他指导费力克斯。之后,每次我见到他,他都变得有些不一样。当时我们谁也没想到最后事情会变成那样……也算是一件汗湿了。”
洛尔迦皱着眉头:“你们让他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小丽丝。”
“什么?他竟然还做出了那样的事吗?”校长阁下对此的震惊看起来不像作假,“我们没什么人见过那个孩子,只是以为他在离开时把她带走了,哎……”他又摇着头叹了口气。
“这是小丽丝的幽灵亲口说的,她身上积累了很多伤口,头骨被埋在艾恩家中的地板下。”洛尔迦补充,“他遭遇的不是普通的性情变化。”
西罗先阁下持反对意见:“人在性情大变时,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有可能。这件事非常残忍,但我们无法从这一点判断它不同寻常。”
一小段类似默哀的沉默之后,他开始回答第二个问题:“至于费力克斯,我们是在诺南德兰发现他的。他在六岁之前都不是法师——但在六岁后,忽然爆发出了惊人的魔法天赋。既然你们也在学员中就读,就应当明白这是一件多么罕见的事,很值得研究:如果我们能搞清楚原因,或许能让更多人拥有魔法能力。”
对一个法师之城来说,这是个合适到不容辩驳的研究理由,但整件事当中还是有些令人不安的要素存在。锡里昂犹豫了一会儿,在仔细斟酌过自己的词句之后才谨慎地开口:“我们听其他班级的同学说过,十五年前诺南德兰有发生过一场严重的灾害,当时从苏古塔下到地面上的商队也在灾难中丧生了。之后,兰院那边的老人似乎就非常敌视苏古塔,似乎认为苏古塔是造成那场灾难的根源,但是学院仍旧每年都会从兰院招收交换生——那场灾难是否真的与苏古塔有关联呢?”
“嗯,要说有没有……那的确有关。”这回答几乎叫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但紧接着,西罗先阁下的解答便让整件事情回到了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程度,“毕竟苏古塔的商队就在诺南德兰,那场灾害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损失。但我认为你想问的是:是不是苏古塔引发了那场灾难——我可以给予你明确的答复:不是。就像我方才说的,我们持续从兰院招收学生的主要原因,是那里的法师降生率异常的高,我们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端倪;同时,我们也能通过兰院调查诺南德兰地区的后续状况。当然,我们也有调查过那场灾害发生的原因,也协助当地进行了重建,我认为在这一点上,苏古塔没有什么不妥。”
一个问题解决了,紧接着还有下一个:“上个月月底时,大祭司塔的法师从宁水来访,他提到‘苏古塔即将发生一件大事’还提到一个名叫‘深渊之花’的仪式。除此之外,还有人在苏古塔上见到了差不多能把整个岛屿挖空的植物,令人无法不做出联想。出于对我们自身安全的考虑,我们想知道相关的细节。”
“我在费伍舍花园亲眼看到了!”当事人洛尔迦立刻比划着帮腔,“很长,很长,很长,打伤很多人。苏古塔其他地方,之前也有它的出没传言。”
“那些植物便是接下来法师议会将要讨论的主题。我们的确在关注这件事……然而,会出现这种事,的确也是出乎意料。”首席法师的神色凝重起来,“至于帕文,他的确带来了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情报。另外,两年前,我们也收到了另一个世界发现了与之相似的法阵纹样的报告,那些……”
他的神色显得有些迟疑,但过了几秒种后,还是决定开口说道:“我们也在诺南德兰发现过类似的东西。”
这种叙述显然勾起了锡里昂一些不好的回忆:“……那种黑漆漆有数不清眼睛的黏液怪跟这件事也有关系吗?”
西罗先苦笑了一下:“我听夏至说起过他搞得小把戏……那是他根据诺南德兰发现的一些痕迹还原出来的东西。”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多半还加上了不少想象。”
锡里昂点头致谢,并且表示自己想要问的问题结束了。出人意料的,下一个跟着发问的是雪精灵阿列克谢:
“我偶然从一位老人处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西罕诺,伶伶,莱伊亚,其依深亚’。他这些年来一直追查十五年前的那件事,我想这句话或许很重要——我的朋友也曾在梦中的世界听见过这句话的一部分,我想知道它和那次的事件之间是否有联系。”
“这句话?”西罗先阁下看起来有些惊讶,“那些学生的姓,难道……?”
看来,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学生们的姓氏连缀起来之后会组成一个奇异的句子。首席法师思索了一会儿,又对自己施展了一个通晓语言,请阿列克谢重复了一遍那个拗口的短句,面上的表情有些失望:“我从未听过这句话,从音律来看,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魔法也不能解读它的意义。它或许和我们在诺南德兰发现的法阵有关……我需要进一步研究一下。”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少许兴奋的神情——或许法师都这样吧。
紧接着,他又猛然间响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又说:“那些留学生的姓氏都不是父母的,而是在灾难后自己更改的——从费力克斯起就是如此。”
“这或许意味着那个短句确实有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意义。”伊莉莎提出。
没等他们继续就这个话题进行深入的讨论,洛尔迦突然又想起了某些边角上的情报:“不是已知的语言……苏古塔的熊地精所使用的语言也很古怪,我的吟游诗人朋友,很博学,说她从未听过这种语言。那语言给人的感觉,就像这个!”
他再次拿出了绣有‘费力克斯’的护身符残骸。
西罗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么这两者间很可能有关。这很重要,感谢你提供的情报。我会在接下来的会议中提出这一点,无论如何……事情都变得复杂起来了。”
谈到熊地精,就令人又想起一件憾事:“我们从熊地精冻梨找到人骨、项链和证件,请黎维诚老师产证。”洛尔迦说,“它们属于学生乔布·伊亚,她为什么死亡、出现在那里?”
“乔布·伊亚,她是两年前从兰院来这里的留学生,她一月到苏古塔来,但可惜的是,四月就失去了踪迹。从兰院来的留学生很多都失踪或者自杀了,我们认为这之中有某种规律,然而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能找到。”西罗先阁下叹了一口气,“人骨这件事,诚先生已经告诉过我,在扫荡完熊地精巢穴后,我们也试图收集了一些遗骨,其中只有一份人骨,上面只有熊地精造成的伤痕,相信她就是为熊地精所害……两年前,也的确有人说起看到学院学生前往北面。”
这个话题被揭过,房间中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阿列克谢再次开口:“……两年前宁水的预言中提到过忘渊,而刚刚那句话的前三节的意思是‘污秽之印从记忆中浮出’,我不太理解忘渊和污秽之印这两个词,它们是否会和在南诺德兰发现的印记有联系?”
西罗先阁下因此陷入了沉思:“原来如此……再结合‘深渊之花’的仪式来看,‘忘渊’很可能指代‘遗忘的深渊’,换句话说,有什么东西被封印在了遗忘之中吗……虽然‘污秽之印’这个名词没有确实的对应,但诸神之年代时,科潘坠落而死,被他血液污染的土壤也曾被称为‘秽土’,被封印之物可能有着类似性质。”
在这些近似于自言自语的话说完之后,他顿了一顿,又反问道:
“如果一件事被遗忘了,它是不是应当是一片空白的?”
他没有向任何人寻求答案: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书桌上的沙漏流光了。大法师向着来客们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那么,接下来我必须要前往会议了——这是一场很愉快的交谈。”
众人会意,纷纷站起身来向首席法师告辞,并准备离开。在进入会客室,并被移动到法师塔大门之后,学生们与黎维诚先生作别——在所有人都走远之前,还能隐约听见他的喃喃自语:
“即便如此,我也想使用法术……”
紧急上垒,由于主要是单人剧情以及和米哈伊尔的互动因此其他涉及角色就不响应啦。
才疏学浅,还来不及修稿,见谅。
紫薯5938
考虑到有直接复述的rp内场景描写,俺觉得该算5500字。
雨潇潇与少女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一前一后往回走。
从两人出门到现在,少女还未和潇潇说过话。
或许是害羞,或许是警惕,又或许是她讨厌自己?
潇潇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
他甚至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
他并不敢问。
如非必要,潇潇绝不会主动向陌生人开口。
他害怕遭受拒绝。
***
并未前进多久,少女与潇潇便遇见了人群。站在人群前引路的,是一名红发的青年男子,他身穿一套很容易辨认的神职人员服饰,身材十分高大。
在他的身边,还跟了一只黑色的小羊羔,看上去十分乖巧。
亦或许人群才是真正的羔羊。
潇潇犹豫了一会,走过去与人群站在一起。
身旁有人三言两语的和神父交谈,神父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看上去似乎并不难接触。
稍加判断后,潇潇鼓起勇气问了神父一个问题。
“请问……这里是教会吗?”
没有回应。
潇潇咽了咽口水,思前想后了半天,没有再问第二遍。
人群就这样一路被神父引导着回到了小路上,再接着,走出了森林。豁然开朗的前方,有一座巨大的白色建筑,有着非常明显的西方风格,潇潇贫瘠的建筑知识不能帮助他辨认出这具体是哪一种风格,他只觉得这个建筑庄严肃穆,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
“这里应该就是教堂了。”潇潇想。
神父继续引领着人们进入了这巨大的建筑。
走进去之后,潇潇看到先前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粗略看过去,潇潇认出他们是此前顺着森林小径一路前进先行抵达的人们。
再一细看,潇潇注意到这里的人群也有着引导者,那是一名金发的美丽女性,她的身后伸展出翅膀,头上的光环散出柔和的光。
这家教会蛮会玩,又是穿戴翅膀又在头上顶LED灯。
在这名“天使”身边,还有着两位穿着女仆服饰的女性,她们一者相貌伶俐,一者相貌和蔼。潇潇来不及细看,因为她们很快就都转过了身。
在这几个人的引领下,人群通过走道一路来到了一片巨大的红色幕布前。
路上的光景潇潇在匆匆中大致观察了一下,像是剧场的后台的样子。
“这里莫非不是教会?”
“天使”转过头,对人群说道:“请过来舞台的这边吧。”
人群一片骚动。
“总感觉像是小学毕业典礼,难道咱的人生也已经毕业了吗……”
“我们要在这里表演?可是,我不会……”
“你打算跟他们进去?这里太怪了,什么神什么天使的……莫名其妙。”
潇潇不明就里。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表演啊神啊天使啊,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会,潇潇发现自己已经在大脑混乱的时候跟着人群不知不觉走上了舞台。
刺眼的灯光过后,潇潇至少明确了一点。
这个建筑不是教堂,而是一个巨大的剧场。
之后他的思绪便停滞了。
因为他看到了,台下成百上千的观众席上,并非人类!
恍惚中,他只听得见只言片语……
……人类。
……审判。
……爱。
以及最终的如同咒语般吟唱出的声音——
“表演吧!”
***
雨潇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原先居住的地方了。
他也不记得自己现在为什么和一群人聚集在广场上。
在人群中前方,依旧站着一名“天使”,潇潇辨认出这并非是此前在剧场的那位。
他的左手拖着一个大袋子,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被选中的人们呐,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时光吧。先来看看神的恩赐。”
“天使”从袋子里摸出一个苹果,继续他的宣讲。
“在餐会开始前,我们将以两人一组为单位赠与你们礼物。为什么是两人一组?因为哪怕这一个苹果……都拥有昂贵的价值……”
餐会?
潇潇这才想起他还没吃饭。
“天使”继续他的工作,他开始念分组名单并赠予礼物。
潇潇觉得这是非常诡异的事情。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不过想了想从醒来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似乎也并不是非常奇怪。
潇潇,放弃了思考。
……
“下一组是诺瓦·科萨卡与舒果·福克斯。”
黑发有挑染的少年和粉色头发的少女走上前去。
他们的礼物是一对小章鱼香肠挂饰。
“原来她叫舒果·福克斯。”
雨潇潇暗暗记下,自己不是和她一组,潇潇有些可惜,毕竟现在这么多人里,只有她和自己算是有认识。
算是……吧。
“天使”继续点名分组,直到广场上还剩下两个人。
对方是一个高大的外国人。
“最后万众瞩目的幸运儿是——”
广场上明明已经没有别人,“天使”却依然这样念白,就好像——
就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里。
“雨潇潇与米哈伊尔·别洛夫!”
地道的俄罗斯名字。
出于历史渊源,雨潇潇对俄罗斯人有天生的好感。
对方快步走过来,伸出了手。
“你好!”
他的声音让人快活。
他比潇潇高出一个头,约摸有一米九的身高。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却很修长。
“你好。”
他长得真好看。
潇潇看着他蓝灰色的眼睛想到。
***
“天使”递给两人一个项圈。
带绳的。
一片沉默。
“两位要去哪里?可以去野餐桌,餐厅或者游艺室,无论哪里都有提供食物。”
“朋友?”
米哈伊尔把选择权交给雨潇潇。
“游艺室吧。”
如果都有吃的,但其中一个地方有东西玩,对于潇潇来说,选择是不言而喻的。
玩游戏也是舒缓心绪的一种方式。
两人结伴往游艺室走去。
“这里是教会吗?”
潇潇问道。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因为有人打扮的像天使一样,还说着什么神的恩赐之类的话……”
“或许吧。”
“说不定我们已经死了。”
“或许吧。”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潇潇想起手上拿着的项圈。
“话说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把项圈递给米哈伊尔看。
去往游艺室的路上没有路灯,不过米哈伊尔能看到金属片反射出的破碎月光。
“不知道,我家乡倒是有养狗,但这里不太像是有狗可以用的样子。”(作者按:还真有,可惜在野餐桌当野餐。)
潇潇摸了摸下巴,他想起好像一组收到的礼物是一只口球:“这该不会是用在什么奇怪的用途上……不过我想我们两个应该是用不着……吧。”
他抱持非肯定的态度。
米哈伊尔摇摇头:“不管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确实,”潇潇点头表示肯定,“不过倒也挺有意思,我有点想起《小王子》里的小狐狸了。”
“哦!”米哈伊尔发出感慨,“好像在小时候我妈有给我读过……那具体是讲什么来着?你看起来很有文化的样子!”
“谢谢,我知道俄罗斯人也很爱看书。狐狸爱上了小王子,所以它希望小王子能够驯服它——当然他们之间并不需要项圈这种东西。不过项圈却可以是这种爱的具象化,要说的话,就是隶属于一个人的证明吧。”
米哈伊尔显然没料到他的同伴会发表这样的言论。
“呜诶……隶属这个词,从你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感觉怪怪的。”他撇了撇嘴,“我是不懂啦——而且也只有我妈会逼我看这种书那种书,我本人还是更喜欢运动。”
“随你处置啦,这种东西。”
米哈伊尔把项圈抛给潇潇。
雨潇潇想了想,把项圈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每个人都会遇见自己的画地为牢,甚至愿意自己戴上项圈。到了那时,或许你会明白。”
***
潇潇和米哈伊尔是最后一组,当他们到达游艺室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在游艺室玩了好一会时间了。
潇潇观察了一下,乒乓球桌上摆着食品,供人任意取用。靠墙角摆着几台游戏机——但已经都有人在了,只有飞镖盘还没有人。
“我还想着能有电子游戏玩嘞。”
潇潇稍微有些失落。米哈伊尔却不以为意。
“飞镖也很好玩的,准头怎么样,要试试吗?”
潇潇对飞镖并不感冒,但也并非了无兴趣,再者米哈伊尔的俄语听着十分悦耳,他自己也不喜欢弗人意。
娱乐活动除了本身的娱乐性之外,与人的互动交流也是娱乐的一部分。
“我觉得可以,不过我还从来没玩过飞镖,你可以教我吗?”
“没问题,站在我前面我来教你投,我们身高倒是也合适。”
米哈伊尔用手在潇潇脑袋上比划着。
他的语气总是欢快又干脆,像圣彼得堡一团热烈的火。
雨潇潇盯着他柔软的棕黄色头发,心里想着肉松蛋糕。
毛茸茸毛茸茸的。
“两腿分开与肩同宽,保持平衡,深呼吸——”米哈伊尔摆弄着雨潇潇的姿势,“你有讨厌的人吗?可以想象他的蠢脸就在你面前。”
可惜和平主义者雨潇潇还没有什么讨厌到要用飞镖刺杀的人。
“那么我把他想象成美国总统好了。”
“美国总统……?这可真是,没想到,同志……”
米哈伊尔咧嘴笑了笑,潇潇无法判断出自己的小幽默是让他会心一笑了,亦或只是他的客套。
雨潇潇凝神静气,掷出一标。
一环。
“好消息是我把它扔在了标靶上而不是谁的脸上。”
潇潇语气带着无奈,这并非他的长处。
“虽然是在标靶上,但……”米哈伊尔伸出手试图摘下潇潇的眼镜,“是因为这个?”
雨潇潇倒也不拦着,任他把眼镜摘下来再回答道。
“但这样的话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甚至看不见标靶在哪。”
“我知道——我知道——果然是有点视力的问题……”米哈伊尔把眼镜还给潇潇。
“不是有点。”
潇潇内心小声吐槽。
“你刚才还说要打电子游戏来着?少玩点吧,”他突然一把勾住潇潇的肩膀,“你可以陪我去森林转转,我们一起,冬泳!”
他说冬泳这个词的时候就像他拍打潇潇的背部一样用力,看得出他真的很喜欢。
雨潇潇是精致旱鸭子。
“还是不了。我实在是不会游泳,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难学的东西之一——”潇潇顿了顿,“话说该你了,让我看看你飞镖的准头。”他不动声色地戴上眼镜。
米哈伊尔从篮子里拾起一只飞镖,摆好架势,用力地投了出去。
飞镖直直地扎进了标靶,标靶被震地跳了跳。
“八环!”米哈伊尔似乎对结果颇为满意,“……毕竟平时也会用刀飞苹果,这个,不算什么。”
“不过,”他推了推雨潇潇的眼镜,“飞镖看来是玩不好了,你想试试别的?”
雨潇潇没有拒绝这种有些过分亲昵的举动,他向来如此。
“别告诉我是电子游戏。”
潇潇是想玩电子游戏,但游戏机上装载的是拳皇。
他不会打拳皇。
小时候在游戏厅,他无数次在别人身后看着他们操控着角色潇洒格斗的样子,也从未想过自己上去玩一把。
于是他把目光锁在了另一个地方。
抓娃娃机。
娃娃机里的娃娃并非市场上常见的那些,因此异常吸引人的注目,游艺室多半的人都聚在那里,想玩或许还要排队。
可若是再除开这个,似乎就只剩下打地鼠了。
“这个好像很好玩哦,要不要试试”潇潇指向抓娃娃机。
“……小玩偶?如果你想的话就试试……希望这个摇杆不要像靶子一样脆……”
米哈伊尔话音未落,原本明亮的房间突然陷入了黑暗。夹娃娃机诡谲的白光从房间角落里渗透进你们的视野,跳舞机和格斗游戏机在雪花屏幕中来回闪跳,因为鼓掌而卡壳的背景音乐变得鼓噪不安,打地鼠机器则不停地有肥胖的小人从“地洞中”来回跳跃。
而在格斗游戏机的屏幕上,排名第一的“DAAAAAARKNESS”字样来回闪烁着……(作者按:想了半天,决定照抄。)
一片漆黑的状况下,雨潇潇只是悄悄抓住了米哈伊尔的手。
肉眼逐渐适应黑暗的半分钟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发出声音,所有人都在试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米哈伊尔最先发现了异常。
在场中,多出了一个人。
“你看到了吗?!刚刚的……”
他用力扯了扯潇潇,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潇潇也看了过去,那才不是多出了一个人。
那不是人。
它的上半身生长着过多的肢体,乃至于看上去像是一棵树,可即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潇潇也能确信那分明是人类的手腕。更加令人疯狂的是,潇潇用余光瞥见在其他地方也有着类似的生物,他们看上去就像用破碎的尸体随意拼接而成的,扭曲,恶心,让人憎恶。这绝对不会是自然的造物,绝对不是。
尽管下午已经在剧场见过了众多非人,但潇潇并未近距离接触过相貌如此邪恶的存在。在短暂的陷入空白之后,潇潇的大脑才收到了恐惧如暴雨般敲打而来的信息,他抑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本能地发出叫喊。
而后很快就被一只手掌捂住了嘴巴。
是咸的。
“别叫了!”
米哈伊尔紧紧捂住潇潇的嘴巴,在他耳边快速有力地低语。
潇潇的后脑勺靠着米哈伊尔的胸口,感受到他的心脏在急速地跳动,这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用手轻轻拍了拍米哈伊尔的手,示意自己已经清醒。
向后退了两步,他开始观察屋内的状况。
人群也从最初的惊讶中缓了过来,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
“它是在找什么吗?”
“这东西难道看不见我们?”
有胆大的人竟走上前去打招呼,但马上被同伴拉了回去。
可是无论是之前潇潇的失声大喊,还是别人的其他举动,这些怪异的生物都不为所动,它似乎有自己的目的一般,在屋中缓慢巡游。
恢复了状况的潇潇顺着自己的第一反应用能让大家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总之女士们都先离远一点!”
尽管刚刚失态最严重的就是自己,但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
正在这时,屋内某处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响。
那并非是地球上任何一种生物所能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尖锐而又破裂,如果此时有人类的好友,狗在场的话,一定会对着声源发出狂吠。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声响让人匪夷所思。
雨潇潇觉得这听上去像是橡皮鸭被人捏紧又突然松开的声音。
不知为何,这声音却如同钟声一般,奇怪的生物在这之后就离开了游艺室。
又过了几秒,室内恢复了电力,光线再次洒在房间里,驱赶了压抑,恐惧与黑暗。
“武见先生……”
“啊,试试他有没有听力而已……”
人群中传来低语。
看来暂时安全了,潇潇缓过劲来,差点倒下去,他还没吃东西。
“你没事吧?”米哈伊尔稍有担心。
“我没事,我觉得我们得去看看其他房间,他们会不会遇到和我们一样的情况?”
雨潇潇第一时间还是担心大家,他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米哈伊尔皱了皱眉,拉住了潇潇的肩膀。
“……你可以,先把你的小玩偶抓了再去确认别人。”
他不由分说地把潇潇往抓娃娃机的方向推过去。
“你也看到了我们并没有遭受危险,所以说不用那么着急!~”
“喂,喂~”潇潇没法和这个高大的男人比力气,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被送到了抓娃娃机前面。由于刚刚的突发事件,大家终止了之前的行动,雨潇潇就变成了排在最前的人。虽然刚才的景象过于诡异,但众人却没有做出过大的反应,在这样的氛围下,潇潇觉得自己只是反应过激了,“好吧,那我就玩一下,只玩一下。”
“好好抓,抓到了你可以送给我弟弟,或者我抢过来也可以。”
米哈伊尔交叉着双臂,半正经半开玩笑地讲道。
众所周知,抓娃娃机虽然有着所谓的技巧,但大部分情况下和钓鱼没有太大区别,一切全凭娃娃的意愿。只有当它回应了你的内心时,才会从娃娃机里蹦出来,来到你的手上。作为一名游○王玩家,雨潇潇对此深信不疑。
这一次,就仿佛是真的回应了米哈伊尔的要求一般,一只小龙玩偶出现了。
“搞定了。”因为一次就抓到了小龙玩偶所以内心十分得意的雨潇潇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一脸平静地把小龙玩偶塞给了米哈伊尔。
“你玩这个很有一套嘛……”米哈伊尔看向雨潇潇,稍稍瞪大了眼睛。
“一般啦,一般。”雨潇潇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如果自己是匹诺曹,他觉得自己的鼻子这时候已经戳破了房间的天花板。
“……还挺可爱的……给它戴上这个!”米哈伊尔顺手从雨潇潇那里摘下眼镜给小龙戴上。
雨潇潇已经习惯了米哈伊尔的捉弄,他毫不介意地一起跟着开玩笑:“草,他现在看上去像一只博学的龙了。”
米哈伊尔耸耸肩,似乎因为没能见到潇潇慌张的表情而有些失望:“……而且我敢说它扔飞镖的准头也比你好。”
“确实,”雨潇潇苦笑道,“我实在不擅长那种东西。”
“这个,真的给我了?”米哈伊尔迟疑着,又一次确认,“没关系吗,毕竟是你努力赢来的……”
雨潇潇摇摇头:“这条小龙不是给你,是送给你弟弟的。这不是你说的吗?”
“哦!”米哈伊尔笑了,“……他肯定会喜欢的,在那之前我帮他保管,我会把这个送给他的,如果能从这里回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小龙。
“是啊,如果能从这里回去的话。”
***
星月阑珊下,人群三两结群离开了游艺室。
“我觉得他已经知道那件事了。”尼格勒说。
“他”指的是三位学生的老师,宇宙塔的主人艾丹·弗宁。
斯特凡诺·达勒抓抓头发,有些犹豫:“至少老师没把我们丢出去……对吧?而且他也从来没问过。”
“……”
三位室友兼同窗坐在各自的木床上。天黑了,他们都没有学习的打算,屋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墙上的影子随着火焰不安地晃动,异世界来的交换生密谋一样压低声音,这下子他们更像要干什么坏事了。
他们的确准备干坏事。
“不管怎么说,”尼格勒总结,“明天我们还是会去那座塔。”
阿列克谢点点头。时候如果更早,雪精灵必然要说些劝阻的话,而翼族和人类则会提出一个又一个恰当的理由劝诱对方加入冒险。类似的情景出现过好几次,雪精灵干脆不再费那个工夫。
“不知道那个侏儒现在怎么样了……”
“咚、咚”。
学生们关于菲尔奈尔的讨论就此打住。尼格勒跳下床,笃定地走向门口,他打开门,将缩着肩膀的小个子迎入房间。
“怎么还披着斗篷?”翼族问。
“这样更有气氛嘛!”来人取下兜帽,露出棕色的头发。
——是三英雄学院的学生莫莉。
此事要从白天说起。
“这几天的参观流程将由我来负责。”
苏珊娜·欣罗是三英雄学院处负责接待的学生,她礼貌客气,对交换生们的问题对答如流:
“三学院整体是一个三角形的布局,北边是阿特尔大人建立的战士学院,东侧是瑞温琳大人建立的神学院,而我们所在的西侧是辛罗加大人建立的法师学院。”
阿列克谢点点头,在脑子里将刚刚听到的名字与事前拿到的资料一一对应。正如苏珊娜的介绍,建立伊内利加的三位冒险者分别是战士阿特尔、牧师瑞温琳和法师辛罗加,他们齐心合力杀死了盘踞的巨龙,让这片土地取回生机。伊内利加建立在巨龙原本的巢穴上,其王室是阿特尔与瑞温琳的血脉后裔,辛罗加是学院最初的校长,在指导最初的一批学生后遁入深林,往后再无人可寻得她的踪迹。
斯特凡诺问道:“听说这里传承着千年的盟约……那是什么样的盟约?”
“传说三位英雄立下约定,千年后他们的后人要在塔的顶楼重聚。”
塔是森林中那座塔,造型似乎仿造了辛罗加的。
“那血脉复苏的那个传言也和千年盟约有关吗?”尼格勒好奇地问。
“关于这件事……”苏珊娜停下脚步,“虽然说起来非常不好意思,但我被误认为是辛罗加大人的后裔。”
学生们在苏古塔时就已得到过伊内利加的相关资料,三英雄中的两位留下了后代(且王室中的大部分成员都会成为战士或牧师),辛罗加却没有血脉流传,至少在书面上是这样。
说到这里,苏珊娜皱起眉头,显得有些苦恼:“时间临近约定的千年,而我的姓氏据记载与‘辛罗加’有关。虽然实际上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我并没有施法的能力,只是单纯的对魔学感兴趣而已,仍有很多人依旧觉得我可能是传说中魔女的后裔。”
体察到苏珊娜的烦恼,斯特凡诺体贴地转移话题:“原来如此,那么我们之后能去那个塔参观吗?”
“塔的参观不在各位的计划中……”苏珊娜回答道,“虽然学校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准进入塔,但实际上是不允许学生进入的。”
尼格勒好奇地问:“从来没有人进去过吗?”
“多少听到过有学生溜进去的传闻……不过具体是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
“塔里现在没有人吗,也没什么看守?”
“塔的附近有看守,会说‘塔的里面很危险’然后把靠近的学生赶走。”
他们边走边聊,之后都按照计划进行:在临时宿舍放下行李后,苏珊娜带着交换生们粗略逛了一下三学院。学院整体像一个大型花园,位于森林中,菲薇艾诺出身的人一定会对这里倍感亲切;最近的城镇离这里有半天的路程,一来一回太花时间,学生们只能放弃购置纪念品的想法。
“跟其他两所学院比,这里的人少很多啊。”
“是啊,毕竟是魔法学院……苏古塔应该也是这样吧?”
“哈哈……”
当他们回到魔法学院时,一个棕发女孩以极快的速度跑过来,她又个子小,像个山雀。
“莫莉……”
苏珊娜的话被打断,莫莉一把抱住她,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魔女姐姐下午好!今天的天气不错呢,魔女姐姐看起来也很精神!啊,这几位就是传闻中苏古塔来的学生吗?下午好下午好!我叫莫莉·邦廸!”
“下午好。”斯特凡诺从善如流地说。
“你好,”尼格勒说,“魔女姐姐?”
“就是魔女姐姐啊!你看,姐姐不管怎么看都是魔女吧!”
翼族看了看苏珊娜的表情,问道:“你认为的魔女是什么样子的?”
“像姐姐一样优雅端庄又知识渊博——还长得很漂亮!”
很宽泛的标准,斯特凡诺在心里点评。人类偷偷瞟了眼被小个子缠住的苏珊娜,三英雄学院的向导有点为难地垂着眉毛,她的手悬在空中,显得有些不自在。她并没有推开莫莉。
“你也要一起做我们的向导吗?”尼格勒看着她和苏珊娜贴在一起不愿分开的劲头,“或许你知道什么好地方?”
说到这里,尼格勒对莫莉眨眨眼。
对方显然接收到了这个信号,她比个拇指,说:“那当然啦!我可是情报通。”
“那就约好啦。”
“咳。”苏珊娜赶忙打断这段对话,她先为莫莉冒失的行为道歉,然后带着他们去了食堂食堂位于三学院中央,三座学院都修有通往这里的道路,也因此,这座食堂修得异常气派,它有足够容纳下学院内所有学生的大厅,良好的通风与采光,以及高水平的伙食(毕竟学院属于伊内利加王室)。接下来发生的事平常无比,夜晚的幕布罩在天空上,他们用过一顿不错的晚餐,双方礼貌地道别,互助好梦,接着分离。
——直到莫莉敲响临时寝室的门。
“要是你的魔女姐姐知道了怎么办?”尼格勒问她。
“嗯……”莫莉坐在属于尼格勒的那张木床上,她手指托着下巴,这似乎是她思考时的常用动作,“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吧!总之,比起无聊的原定计划,我希望明天大家尽量提出想去塔参观!”
“苏珊娜会同意吗?”斯特凡诺问。
“因为学院没有明令禁止,如果各位执意要去,原则上而言姐姐是没法拒绝的。至于那些守卫……哼哼,我当然早就知道怎么绕过他们了!”
莫莉骄傲地挺挺胸,她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我早就想要带姐姐进塔!很多人都照着流言所说的进入过塔,可从没人能上到顶楼。久而久之,学校里就出现了这样一个传说:如果没有魔女的后裔,那么进入塔中的人永远抵达不了塔顶。”
“如果能带着姐姐找到塔顶,既能知道盟约的秘密,又能证明姐姐的真正的魔女……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唔……”
“塔里应该还有辛罗加大人留下的笔记,那可是传说中的法阵和魔法,你们应该也很感兴趣吧?”莫莉连弩一样说着,“而且啊,我还听说各位的导师大人会和学院的几个导师一起离开学院去王都一趟,这几天也没人管哦!”
天时地利人和,的确是绝好的条件。交换生们没费多大功夫就同意了莫莉的计划——鉴于他们本就有去塔里一探究竟的意思——眼见目的到达,莫莉没有多逗留,她哼着小曲,颇为得意地离开了。也幸亏她走得很快,寝室的门很快又被敲响,来人是他们的导师艾丹·弗宁。他简短地说明了自己这几天的安排,并且劝诫学生们“安分一些”。
三人趁他不注意交换了几个眼神。
对于第二天的期待并未打乱三人的作息,他们仍按照平时的习惯入睡,又在一个不显得失礼的时间抵达先前约定好的集合地点。
正如夜晚约定的那样,莫莉想办法缠上了苏珊娜——小个子的学生挂在了魔女姐姐的胳膊上,她的鞋尖还在地上拖着。
“苏珊娜小姐,”尼格勒开了话头,“我们还是想去塔的附近看看……毕竟能看见法师塔的机会是很少的。”
“嗯……”苏珊娜蹙起眉,她没有立刻给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或许是在思考怎样的拒绝不生硬。这反应正合莫莉的心意,莫莉立刻撒开原本扒着的胳膊,蹦向森林中塔的方位。那座塔很高,从他们所在的地方能轻易看见。
“看塔吗?这边走这边走!”莫莉天真无邪地喊着。
“也的确没有不能去的规定嘛,难得来这边。”斯特凡诺赞同道,他跟上莫莉。
被留在原地的苏珊娜愣了愣,不得不跟上朝塔走去的四人。
三英雄学院是所建立在森林中的学校,校内的树植花草规整美观,这该是得益于伊内利加的园艺师们;仿造的塔在离学校有些距离的地方,工匠手中的工具管不到这片地方,树木按照自己的规矩生长。阳光挤过层叠的树叶,就像落在地上的明亮雨滴,恣意放肆的树木为学生们提供了躲避守卫视线的绝好掩护,他们小心地跨过枯枝,迅速又敏捷地跟着莫莉走上一条僻静的林间小道。
塔已近在眼前。
尽管是辛罗加法师塔的仿造品,眼前的造物也依然有着独特的厚重感:青苔爬上石头的外壁,雨水也留下了斑驳的痕迹。这座塔一共有七层,与他们在苏古塔见过的不大一样,不过鉴于法师塔本身都有着各自的特点,眼前的区别或许跟辛罗加法师有着某种联系。
“虽然是仿造的,但既然顶上有法阵,搞不好整座塔真的会动呢!”莫莉玩笑似地说,她伸出手去推面前的石门,“……怎么不动啊!好重!快来帮忙嘛!”
在几人的齐心协力之下,石门成功地被推开一个容许一人进入的开口,还没等他们放松下来,莫莉就拉着苏珊娜钻了进去。现在苏珊娜最后的犹豫也被莫莉强行清除,她已经在塔内,只能跟着一起进行探险。交换生们跟在她们身后进入。塔内因缺少照明而昏暗不便视物,眼前的一切都被笼罩在朦胧的影子里。尼格勒和斯特凡诺很快察觉到一丝异样,在他们来得及对身后无知无觉的奇维纳人说些什么以前,塔动了起来。
颤动、升起、变化。
一堵墙落在他们眼前,苏珊娜被石墙隔在对面。
“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尼格勒问,他刚稳住自己。
“我没听说过有这种情况——不过这正说明了姐姐就是魔女!”莫莉兴奋地用力拍着石墙,“魔女姐姐!魔女姐姐!能听到吗?!”
墙那边的沉默使莫莉的兴奋变为焦急。她转过身,说:“我们得快去找姐姐!”
“先看看路吧。”斯特凡诺劝到。
目前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小房间,或许是刚刚塔的活动改变了塔的内在构造,学生们能隐约感到他们已不在塔的底层。这个小房间十分空旷,仅有一上一下两个楼梯。
“虽然我有根据以前进来的人的经验画出的地图,不过现在大概不管用了,”莫莉打量着四周,“本来这里是应该有别的房间的,呜呜……”
“我们先往上看看吧?”尼格勒提议。
剩下三人并无异议,他们往楼上走去。
探险者们到达的房间同刚才的一样空旷,只是这里多了三尊雕像,除此以外在没有多余的置物。阿列克谢在心中猜测眼前的是伊内利加三英雄的雕像。
“啊,以前来过的人提起过这里,”莫莉指着雕像说,“那里的三尊雕像就是传说中的三英雄雕像。”
听见猜想被证实,奇维纳人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尼格勒好奇地凑上前,他首先看向正中的雕像,这同样是石质的,它雕的大概是个男人,身上穿着甲胄;他左边是一位长发女性的塑像,身上有着七弦琴的徽标;最右边的大概就是法师辛罗加了,只有她的面目还算清晰。只是与普通的纪念塑像不同,她的面孔弥漫着一股明显的悲伤情绪。
“辛罗加大人很悲伤?”莫莉与交换生们同样惊讶,“之前从没有人提过这件事……”
莫莉的思考没能持续很久。
“看那边,”斯特凡诺指向雕像背后,“还有个小房间。”
尼格勒轻巧地移动过去,他先敲门,没什么东西理他,于是他伸手推门。出乎他的意料,这扇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一道缝,没有魔法,也没有机关。这下翼族放心大胆地将门推到极限,让身后的同学们也能看见房间里堆着的东西:大都是些石雕的一部分,手、头、武器之类的,或许是造出他们的工匠不够满意,将这些残片丢在这里;其中与法师有关的物品占据了很大一片空间。学生们在这个放置废弃物的房间里寻找了一会儿,他们没有发现任何署名,也没有找到被留下的只言片语。很快,他们就回到有着三英雄雕像的房间,顺着楼梯继续向上。
他们到达了一个似乎有着相当高度的楼层。这个房间放有三个神龛,分别属于拉玛、珂宁和秦亚风。分属建国三英雄信仰的神龛分散在三面墙边,房间中心的顶上有一个洞,洞的对面好像有水光的波动,亮色的纹路偶尔掠过,快得像幻影。尼格勒很快飞到那个孔洞旁,他发现更上一层的水被一层膜一样的东西兜住了。这层透明的薄膜摸上去相当光滑,法师在轻微的触碰后用了更大的力气,那东西十分牢固,甚至没有任何变形。
与此同时,斯特凡诺问莫莉:“之前来塔里的人也是停在了这里?”
“是的,这边好像是死路。”
“那之前有人提到过顶上那个东西吗?”尼格勒落在地上,他也忍不住说出疑问。
“神龛是有人提到过,但是那个没有。”
“难道这三个神龛就放在这里?”尼格勒苦恼地皱起眉头,他还想着那层透明薄膜,那至少没有在之前的冒险中出现过。
“或许……”斯特凡诺暗自数过一边三人的情况(一个兀烈卡卡两个无信仰),“莫莉,你是谁的信徒?”
“呃,拉玛……”
三人动作一致地将目光投向她。
在无言的压力下,莫莉走到拉玛的神龛前,她闭上眼睛,作出祈祷的姿势。正如学生们所希望的那样,变化发生:拉玛的神龛发出一些微微的光亮,但除此之外没别的了。这细小的回应似乎给予学生们信心,他们打算搏一把。“信仰不够,职业来凑,至少这里有个战士”,阿列克谢自觉站到秦亚风的神龛前,斯特凡诺去了珂宁那个,尼格勒则飞到空中观察那个孔洞。
……
……
“看来作弊没用。”翼族法师分析道。
随后,在法术“隐秘之眼”的指引下,一行人回到了三英雄塑像的房间。他们在详细检查过塑像后再次推开木门,开始翻检石雕残片。这些废弃品们被推开,露出一个容人通过的大洞,但下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莫莉十分熟练地摸出一支火把,又将带着的绳子系在木头上。
“糟糕!”她突然说。
“怎么?”
“忘带火镰了!”
“……我来吧。”
随着几个手势和一段咒语,幽灵提灯带来的光亮被附着在火把上,这一团冷光缓缓沉入黑暗,莫莉牵着绳子,其他三人凑在她身旁,像围观人钓鱼的老大爷似的。莫莉一点点地往下放绳子,“鱼饵”摇晃着,又突然被某个看不见的东西咬走。他们赶忙将绳子拉回来,火把整个不见,只剩下打着结的绳套。
“这下面可能有一个传送魔法阵。”
接下来的事变得简单明了,四人几乎是立刻作出决定:他们纵身一跃。
阿特尔与瑞温琳站在前方,他们挨在一起,仿佛正说些什么;辛罗加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法师后退一步,举起她的法杖——
锋利的冰刺穿透阿特尔和瑞温琳的胸口,牧师来不及作出反应便向一旁歪去,战士试图搀扶她,可冰刺击中的地方太糟糕,身体又实在很冷,阿特尔只捉住了妻子的手腕,很快那手腕也像游鱼一样脱走,他们倒下。或许是没料到友人的背叛吧,二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虚影融化,一切又回到发动袭击之前,法师正拿起她的法杖准备施法。
斯特凡诺回过头看向三英雄学院的学生,小心地问道:“……你们的记载中有类似的内容吗?”
“没,没有……”莫莉结结巴巴地给出回答。
他们现在通过了那个传送法阵,站在一个没有出口的石室里,只有地上刻着的一个复杂法阵正发着光。尼格勒走到法阵中观察着眼前的影像,牧师和战士再一次倒下融化,他感到冰锥留下的刺骨寒意。
“发现什么了吗?”斯特凡诺问道。
翼族法师回答:“辛罗加用的大概是以冰锥术为原型的某个法术……接下来该怎么办?”
“或许需要我们按照剧情演一次?也可能我们需要,呃,阻止辛罗加。”
说着,好脾气的人类关切地看了看莫莉,对方似乎还震惊于刚被揭露出的影像,暂时做不出什么反应。斯特凡诺没有强行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世界,只是和室友们一起踏上法阵。虚影有一次凝结,出乎意料的是,这些透明的模像不是如阳光下的灰尘般浮游在空气中,三英雄都有着各自的实体。尼格勒在室友二人试图架开阿特尔和瑞温琳时面向辛罗加,他的手举起来。
在他们对法师表现出敌意的瞬间,虚影中断了施法,她将自己的法杖往地上一敲,数个异界生物从法阵中蹿出拦在她身前,而虚影牧师和战士再次融化。在被召唤出的异界生物的保护下,法师再次咏唱起冰锥术,弥漫着寒气的冰刺凝结在法师身边,这一次,尖锐的前端对准了苏古塔的学生们。
尼格勒径直飞向石室天顶,他恰巧躲过一击:一只异界生物朝他伸出利爪。这些生物并不像翼族法师曾在冒险中见过的那些,它们尽管奇形怪状,但总归有个固定的形态,就像植物有枝芽,鸟总有翅膀;眼前的生物似乎也是由虚影构成的,正因为填充躯体的不是血肉骨头,外边也没有皮将它们整个包裹,异界的来客墨水一样沸腾,伸出的前掌融化,原本该是骨头的地方咕嘟咕嘟冒泡,阿列克谢曾在原野间见过类似的小小泉眼,冒出的溶液层层堆叠,又凝固成一张能开合的嘴,从中生出的尖牙使它瞧起来像某种昆虫或兽类的口器,如果雪精灵去过坎维,他会说这就是沙虫的嘴。
“小心!”
翼族从空中放出一群魔法飞弹,这些能量团准确地击中刺向三人的冰棱,使他们尖锐的前端偏向一旁。一些异界生物的触肢被钉在地上,那些部位很快枯萎脱落,接着碎成细微的灰尘。奇维纳人看到了这一幕,他挥动匕首——前飞雪骑士团成员压根就没把弯刀带往苏古塔——砍下一个刚凝结成的右手,又用胳膊架住另一边的袭击,匕首跟着刺向那团东西。肉堆似的触感令阿列克谢皱起眉头,他倒也没想别的,很快又去对付另一个。斯特凡诺面对这群泥堆似的东西低低呻吟了一下,卡伦特人小心地注意着自己和奇维纳人的位置,以免打扰到对方(或者说被对方无意中一个肘击),他注意到幻影辛罗加的施法动作,便效仿尼格勒放出飞弹,打断了对方,接着他又补上一个衰弱射线。
“至少站在这里的不是辛罗加本人。”斯特凡诺想。
在一段缠斗后,室友三人逐渐掌握了节奏,尼格勒在空中攻击虚影,偶尔释放一个大范围的法术,斯特凡诺抓住机会辅助,阿列克谢则专心对付那群异界生物。他们最终靠着油腻术和火球术的组合击败了传说中的法师的虚影。
怪不得法师都爱火球术,尼格勒看着留有燃烧痕迹的地面若有所思。
莫莉似乎终于回过神,她皱起眉头,向还在法阵中的三人跑来。
在她接触到法阵的瞬间,炫目的白光爆发开,他们不得不闭上眼睛。
“欢迎回来。”一个哀伤的女声低语。
当白光散去,尼格勒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塔外,昏迷不醒的苏珊娜也在他们身边。翼族来不及确认学生的安危,他抬头看向塔:
“聆听天声之子(Lense t/o nigonf Lanaskila)”
铭文终于现出,这座被认为是仿造的塔渐渐消失,最终离开这个世界,不知被传送去了什么地方。
苏珊娜没受什么外伤,很快就醒了过来。
“我似乎做了个梦,”她说,“内容已经记不太清,不过……”
“那似乎是个非常悲伤的梦。”
接下来的事与塔消失相比显得平平无奇。
闻讯而来的守卫把苏古塔的交换生们逮了起来,不过鉴于他们是客人,三英雄学院的人倒也没将他们丢进监牢,只是象征性地软禁在了临时宿舍里。
数日之后,从伊内利加王都回来的艾丹·弗宁才把三人捞出来。
宇宙塔的主人倒也没有太多地训斥他们,倒像是感叹似的说道:“没想到那是真的塔啊……”
三英雄学院的人对这件事也多少有些无可奈何,在教师们一番讨论后,他们提前返回了苏古塔。
“或许我们当时想错了。”
尼格勒突然打破沉默,这是在软禁期间,他歪在临时宿舍自己的那张床上。阿列克谢从《维斯商人》的文本中抬起头,斯特凡诺也停下了写字的手,卡伦特人似乎在构思三个冒险者间发生的爱情悲剧。
“当时那个神龛亮起来并不是因为信仰,它应该是对辛罗加的血脉有了反应。”
“的确有可能,”斯特凡诺开始转笔,“鉴于最后塔带走了莫莉。嗯……她自己知道吗?”
阿列克谢摇摇头,尼格勒猜这是在说“不知道她是否了解”。
“她知道了结果可能也不会改变。”雪精灵说话了,“千年之前的事情埋得太久,一个人扛不下来。”
斯特凡诺提出猜想:“如果……如果苏珊娜在她身边呢?如果是她喜欢的‘魔女姐姐’,如果那时候有能够信任的、亲近的人在她身边,给莫莉支撑,让她依靠,结局或许会不一样。”
“……”
支撑、依靠,信任、亲近……
奇维纳人看向窗外,他冷淡的蓝灰色眼睛注视同样冷淡的天空。
他最终沉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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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7681
最终还是回归了讲相声,我好弱啊
魔塔也从来没有成功救出过公主,我好弱啊
字数2989,悲!!!
*含有少量可能令人不适的血腥描写。
张天佑确实是一个很漂亮的人。
这样的人要去做演员,也是理所应当的。那一张脸上五官精致,眉毛锋利浓重,天然神情肃穆,正适合做主角。
这是左夺对他的第一印象。左夺面试时莫名郑重,四五个面试官一齐盯着他打量。张天佑坐在对面桌台的边角,气质出众。面试官和他介绍:“这位是天佑先生,是……”
左夺赔笑:“大明星。一看就知道。”
张天佑也哼了一声:“承你吉言。”
左夺的养女曾被星探发掘,结果短暂的演艺生涯和公司闹出许多不快。但女儿颇有些天赋,也有兴趣,左夺索性去做了经纪人培训,预备之后自己经手各种通告,也好安排。
女儿去世之后一年,他被朋友拉出来工作,称是亲戚的儿子准备进军演艺圈,需要个经纪人,名挂在亲戚公司下面,保证稳定,待遇丰厚,五险一金。
他一开始推脱:“我没多少经验。”
朋友拍拍他,说:“他们就要没经验的。”
莫名其妙,但也再找不到理由拒绝。先做一套测试题,几天后,左夺如约来到面试地点——一栋很漂亮的大楼,某个耳熟能详的公司,这个城市最贵的一片cbd。
左夺漠然地想:对方走这条路或许本就顺利得不需要他做什么。
之后的一切好像也证实他的猜测。面试官人数虽众,看起来也都是一副精英面孔,却净是问他一些简历上都写明了的问题,他如实作答,只像走个过场。问够了十分钟,几个人便都看向张天佑。
张天佑面无表情,指了他一下,徐徐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面试官们却好像有些惊讶地回头,最中间座位的人说:“恭喜你!左先生。你被录用了。你近期忙吗,什么时候可以入职呢?”
左夺没有抱任何期望,此刻也有些惊讶,喃喃道:“随时?”
张天佑也站起来:“那现在跟我去取车。”
张天佑已经出门了,他慌忙地站起来跟着。面试官没有阻拦,在后面远远地说:“办手续的时间我们之后和您电话联系!”
他小跑着艰难才追上大步流星的张天佑,张天佑没有回头,说:“忘了问了。”
左夺心中一惊:“什么?”
“手动档自动挡都会开吗?”
左夺点头:“都学过。”
站在电梯里,左夺终于忍不住问:“这就结束了?”
张天佑抱着手:“啊。”
“我还以为会很长。”
“之前是的。”
电梯门开了,到地下车库。张天佑走出去,左夺站在他身后:“之前来过很多人?”
张天佑回头看着他,脸上不太高兴:“很多,出乎你的意料。”
左夺也走出去:“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觉得草率。”
“我只是觉得自己并不特别。”
张天佑首次主动停下脚步,以半带揶揄的目光打量他。
他走近了,几乎贴着左夺的面孔,却对着那双眼睛里的倒影整理起头发来。左夺觉得不自在,又不好活动,只好僵直地站着。
张天佑理完头发,后退一步,很得意地笑:“你喜欢我。”
左夺闭上眼睛:“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所以你确实特别。”张天佑耸耸肩。“随你怎么说。”
听见解锁的响声,张天佑站在一辆看上去很贵的黑色车旁,把钥匙扔给他:“有导航,熟悉一下到我家的路。”
左夺轻微地笑:“这也是面试的一部分?”
“是工作。”
左夺没在问开车的事,不过他还是握住钥匙。张天佑坐副驾驶:“我看路,开慢点。安全第一。”
左夺发动汽车,现在天气冷,要先温一下发动机。两个人坐在车上,左夺又问:“这是你的标准?我指喜欢你。”
他迟疑了一下:“不是说我承认了。”
“是我的标准。”
“听起来极具个人感情色彩。”
张天佑冷笑了一声:“我不是意气用事的傻子。不理解我的魅力,我不信能做好工作。”
他抬下巴指着左夺:“你该看看你的眼神。”
左夺盯着后视镜看,并未觉得有何不同。女儿死后,他辞了工作,离群索居一年。前几天接到面试消息,才打理一下外表,只是黑眼圈及苍白的脸色一时很难修复。
他本来也不算容貌出众,看上去更是憔悴。
张天佑看他发呆,打了个响指,说:“看我。”
左夺看过来,张天佑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面随身镜举在眉心,又说:“看你。”
左夺看到一双非常湿润的眼睛。
他抬手把镜子合上,说:“好吧,你说得对。我们走吧。”
张天佑又很得意地笑。左夺开着车找车库出口,随口问:“你多大了?”
“二十一岁。”张天佑敲敲额头。“马上二十一岁。”
小孩,左夺心里想。
车开上大路,安全驾驶,要走大概二十分钟。张天佑好像觉得无聊,又闲聊起来:“当然,也不全是因为你喜欢我。你的试题答得很好。能看出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有人写想把我打造成多栖影星,然后附图是刘O华。认真的吗?”
张天佑笑出来,左夺也跟着笑。路经红灯,他突然解开安全带,整个人伏在张天佑腿上。
“门没关严。”他说。
张天佑不动。等左夺起来了,他挑着眉毛看向指示灯:“没看出来。”
左夺又发动车,他说:“是吗,那是我弄错了。”
他直视着前方,语气很温和:“您身上真好闻。”
张天佑抱着手,皱着眉头点评:“老套且拙劣。”
左夺垂下眼睛:“我说的是实话。这香味很少见。”
他噤声了,没有说出下半句。
如此甜美的、肉的香气。
左夺会永远怀念血的味道。
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鲜血淋漓的尸体前。
那是一副很娇小的、瘦弱的身体。他拿衣服抹了抹眼镜,四周光陆流离,像要通过装满水的瓶子去审视这个世界。
这是我的女儿。他茫然地想着。
养女本来就有遗传病,拖到最后,治无可治,左夺把她接回家里,最后过一段舒服日子。
他这天早上起来,女儿已经死了。
这是个很慢长的过程,像以一块奶酪做绳索,解救一个坠崖的人。随着时间流逝,这绳索扯得越长也越细。左夺抓着一头,还是要假装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他有点麻木,想起外面的桌子上还放着他取出来温着的蛋糕。最后几天,女儿已经不能进食,他还是每天要购买一块。
他很模糊地想:今天这块又要我来吃了。
他其实并不喜欢蛋糕。
再回过神来,女儿的内脏已经所剩无几。
他像切蛋糕一般很规整地划开了女儿的腹腔。里面陈列着很小巧的内脏,几天只有饮水,肠道及胃里都很干净。许多器官都暗沉沉的,泛着不健康的、衰竭了的颜色。
他嘴里弥漫着血的甜味及内脏微微腐败散发的苦味。
他坐在血泊里,掉起眼泪来。
他把女儿的腹腔合拢,仔细清洗,重新套上她最喜欢的衣服。殡仪馆的人尊重他的意思,没有多动,连着衣服一起火化。
没人发现他的恶行,这是一件很寂寞的事。
突然,张天佑弹了一下左夺的脑门:“开过了!“
左夺如梦初醒,导航已经结束,他挑一个头,绕回到小区正门。这一带地价很贵,都是新建的房子,四周稀稀落落有一些卖场,价格昂贵,品牌高端,不知该说是繁华还是僻静。
他将车开进车库,车位位置很好找,离出口也近。停好车,左夺拿出钥匙,张天佑说:“你收着吧。”
他跟着张天佑去电梯。电梯停在很高的层,总也不下来。张天佑嘴里哈出白气,缩着肩膀:“等会我换件衣服,我们去吃饭,我请。毕竟以后就是工作伙伴了。”
左夺把自己的手套给他,暴露出伤痕累累的手,他把它们藏在身后。
张天佑并没太注意,他戴上手套,站得稍微挺直了一些:“你能吃辣吗?”
左夺摩挲着双手,上面都是他的齿痕。他依旧很温和地笑:“我很喜欢。”
张天佑很满意地点头:“那好!我喜欢川菜。”
他又说:“感觉你性格软得很,不会是骗我吧?要是会不舒服,也要告诉我。”
他拍了拍左夺:“合作坦诚第一。”
黑色喜剧。
一年前,左夺带着女儿骨灰去海边,一路走一路撒。撒完了,他去路边的小摊子吃东西,加了很多辣椒。
一般食物,他大多觉得食之无味,有辣味反倒比较好入口。
他一边吃一边想:仁香最不能吃辣了。
他接着想:我要是吃了她的舌头,我会不会也吃不了辣了?
多吸引人的一句话!举一反三,他吃完后回到旅馆静静坐着,等待身体的任何部分来响应自己的想法。
好像她会伴随他活着。
他……
左夺闭上眼睛。他很遗憾地说:“可我们都知道,我是一个诚实的人。”
fin.
作者:琳艾
关键词:烧毁
文体:不算小说
标题:《燎原》
正文:
我的大脑混乱得像是被洪水洗过。
之所以使用“洪水”这样的例子而不是什么干净的水,只不过是因为意识到只有洪水才如此不知停息,把我所有的记忆全部带走以后,还能带来无数杂乱的,崭新的异物。
我已经忘记自己站在这里做什么,在此之前,我一定有一个名字和一段记忆,它们承载着我的价值与意义,而现在全都消失了。不过这个念头也随着洪流一下子消失,被喧闹的水声替代。
也许我永远都不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是总有一句话说活在当下,可能也差不多。
但既然我是一个活着的东西,而不是一个死物,那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称之为活在当下。
我从洪水的淤泥里拔出腿,艰难地爬到了岸上,那是一片漂亮的草原,一望无际,如果这次某一次旅行,我绝对乐于来到这样的地方度过几天孤独的流浪。
但现在不一样,我得“活着”,人们教我“活着”,我逼自己“活着”,活着是要做什么?洪水教过我了——活着就是“动”。
但我又能做什么呢?
一个从洪水里爬上岸的泥人,除了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什么都没有,能在草原上做些什么呢。
奇怪的是,我根本不担心吃与睡,一切身体上的需求都不被需要。我只关心我能做什么。我必须做点什么,不然我就是死物。
毕竟,被那样浩荡的激流冲洗过后,谁能选择停下来?
我没有选择,只能从洪水边选定了一株小草,从它开始,数尽整片草原。
这绝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我显然没能做好它,洪水磅礴的声音总在干扰我,似乎想再一次冲走我和这片草原。一旦我愤怒地转身辱骂那不会回应的水兽,我就会如它所愿的那样忘记自己数到了第几根草。
我静不下心,做不好事,这地方既没有烟也没有酒,只有草原与洪水,它们都在嘲笑我,仿佛是联手布置的阴谋,而我无计可施,只能唉声叹气,烦躁不安,难看地对着不知为何的东西祈祷。
神,佛,不可之物,不管是什么,它大概回应了我。让我在草原上,找到了一团火。
我紧紧盯着那一小朵天火,仿佛心中的花在盛开。
我真傻,为什么要被洪水那样的东西干扰呢,为什么要去数动的又慢又短暂的草木呢。
何止洪水在动,火也是在动的,此时此刻,它比我活的更绚烂。那些我不得不去做的事,它能把它们烧的一干二净。
脑海里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在提醒我,要我脱下身上潮湿的衣服去拍熄这朵火苗。但我做不到,这不可能,那可是神圣的生命,是比我要尊贵的生命,此时此刻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我激动地注视着它,一动不动地站在火的旁边,看着它慢慢烧着那些草——那些该死的草!我永远数不完的草,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数那些草,但它们就是该死的得被数清楚。此刻火苗,不,火焰正在吞没它们。
我有种预感,我会慢慢变得轻松起来。
我奔跑着,追逐着火焰。火越来越大了,我像个兴奋的孩子东奔西走,如同为火助势一般舞蹈着。它大口大口吞吃着土地,那些青翠欲滴的可爱露珠,甚至一秒钟都保护不了自己,全部随着火的靠近而蒸发,枯草发出着噼啪的白噪音,热浪一阵阵逼近我的脸。
它总有一刻会熄灭的。
突然之间,我想到了这个可能。
洪水又来了,在我的大脑里。
“不,别带走我的火!”
我尖叫着,朝着不曾存在的东西索求着另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我害怕丢掉这片燎原之火,万一没有它,我该怎么躲避洪水带来的杂物,我又该如何面对空无一物的草原?我的心里已经只剩下它了,只有它是我的宁静,只有它能成为我的专注。
别带走我的火!
它的可燃烧物总会灭尽,那只是些脆弱的杂草罢了,并不是森林。那我能做的选择只剩下了一个。
别带走我的火!
油脂总该会比杂草更久,不是吗?
别带走我的火!哪怕它会带走我!
我没有犹豫,走向了火势的前方,边褪下了自己身上沾满泥污的衣服,我不需要这种肮脏的东西蔽体,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只有我自己与永远无法停止的洪水,无法数清的草原,和那救了我的火。
我迈入了大火,它一瞬间吞没了我。
这种痛苦带来的专注是那么独一无二而绝对,我不可能从这种痛苦里移开注意,这样就好,我再也不用心烦意乱,我再也不用顾此失彼,我再也不用焦躁不安,我只需要全心全意地,被这灼热的燎原之火所烧毁,直到尽头。
免责mode:笑语/无声
备注:我又来了,这次我想大概是强迫的发作。
——什么轻柔的东西贴在了他的唇上,伊芙洛维亚甚至还没有办法做出什么更好的反应就被对方撬开了齿贝,女性的舌滑了进来。菲菲娜没有闭上眼睛,她注视着对方的每一个反应,同时手不老实的在对方身上游走着,伊芙洛维亚扭动着身子,干脆也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对方,意为你给我收敛一点。这个小兔崽子明显是读懂了——哪一个伊芙洛维亚的眼神她会不懂呢?但是与伊芙洛维亚希望的事情相反,她的亲吻越发热烈了起来。
伊芙洛维亚有尝到酒的味道,菲菲娜弯起了眸子,微微笑着。
——这个小兔崽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喝酒了?
这是他的反应,其次终于忍无可忍的推开了对方。女性轻轻哼了一下,似乎刚才的亲吻让她也有些面色潮红,不知道这里面是否也有酒精的缘故,还没有等伊芙洛维亚开口责骂,那个女人就再一次的凑了过来将他的手捉住,拉扯着牵引到她的身边抱住。
当时的伊芙洛维亚先生还是人鱼,躺在浴缸里沐浴着,没有什么准备就被这个酒疯子给闯了进来——不然他也不可能没有防范的被拉扯到一个小姑娘的孩子。菲菲娜就像是不介意伊芙洛维亚的赤身裸体和这浴室拥挤的空间一样,她的手抚摸在伊芙洛维亚的背上,轻轻蹭过了水渍,去摸人的脊骨,手指画着圆圈挑逗着男性的理智——指想把这个家伙打断腿的理智。伊芙洛维亚觉得自己的血液不是往身下什么地方冲而是直接往脑袋冲,有些羞愤的再一次想躲对方的手,却听着那个女性用着轻柔的声音——她从来没有用过那个温柔的声音——她俯在伊芙洛维亚的肩边,淡淡的酒气吹过他的耳垂,菲菲娜声音甜蜜得像是在呼唤一个爱人。
“……我的天使。”
伊芙洛维亚先生在头脑里面打出了一个问号?这已经不是喝醉酒的问题了,是菲菲娜怕不是真的疯了的问题了。“喂、菲、菲菲娜!”如果真的是疯了的话,自己的态度还是要好一点,伊芙洛维亚对于这样的女人感觉有些害怕,因此本来准备奋力反击的动作变得温和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一种违和的熟悉感,而对方这句话也似乎在哪里听过。菲菲娜嘻嘻一笑,牵着人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又去亲人的锁骨,然后说了第二句话。
“我的小美人鱼。”
与此同时,又是一个亲吻,这次盖在了伊芙洛维亚的嘴上。菲菲娜突然钻入了浴缸里,褪去自己的腿袜,拉扯着裙下唯一的布料的跨坐在伊芙洛维亚的……尾巴上?伊芙洛维亚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而且显而易见的感觉自己要被侵犯了,女人的手指一边在男性的身上游走,一边往下方探去。伊芙洛维亚脸红得厉害,去抓住对方的手腕——好在他再怎么也是男性,力气还是稍微大了一点。“菲菲娜,别闹啦……!”我们的总裁大人极力的想要把控住自己的主导权,而菲菲娜挑了挑眉,甩开了伊芙洛维亚的手后自己揉了揉手腕,又带上一抹狡黠的笑俯下了身子。
“没事的,我的小美人鱼……我们所做的事情,是最纯粹的极乐而已。”
这个时候,伊芙洛维亚总算知道那股该死的熟悉感是这么回事了。
你他妈。
这不是当时自己对那条海洋馆的人鱼说的话吗?
……操。
当时战争已经缭绕在了这个城镇的上空,早餐与轰鸣混杂,睡梦与死亡共存,不过是日常而已。这栋房子里几乎没有任何人了,水电气都被完全停掉——这个可悲男人的一家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全部带走了,除了他自己。清洗掉这片地方的死神向下一个地方前进了,留下这尴尬的情况。他并不是很想死,但是这样也不能说是好好地活着,他只能许愿地下防空洞里的罐头能保存久一点,然后冰箱里还没变质的食物能在近几天里吃完。
在这样的情况里他遇到了那个少女,穿着白色长裙带着花边草帽的女孩子,站在他们家的院子里,手放在了帽檐侧扬起头——在看天空吗?后来他明白律只是在盯着天空掠过的机翼而已,她是那种会在恐怖电影里更喜欢看谁被干掉了的情节的女孩子,脑子不太好。不过当时的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招招手向对面提醒了这样站在外面是很危险的事情。
那个姑娘便别过头看他,眼睛微微瞪大似乎感到了意外一样,随后又眯起眼睛对他抿嘴笑了起来。随后的几天她都会在这里来,随便干点什么,甚至带来了皮球玩起来或者坐在草坪上与家庭宠物犬嬉戏。没有人管她,难道是失去了家人的孩子吗?但是对方穿着和状态都不像是普通的难民。他还是太善良的一个人,不擅长把美丽与刺联系在一起。
那天他只是在窗口看着这个姑娘打发时间,听到了不远处有整齐的脚步声。当时的他心跳变快了一拍,不敢大喊出声的他甚至连比带画了让对方快点把气球放飞后找到一个地方躲起来,而那个腼腆的女孩子只是微笑——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并没有猜错。实在没有办法的他缩在了窗台边下,祈祷着不会被发现之类的事情。随后他听到了外面交谈的声音,听到了那个姑娘第一次开了口,说话声音如同歌唱一般优美,尾音微微上翘的带着笑意。他没有听到他们到底交流了什么,却只意识到了对方说了什么。
“没有呀。”姑娘的声音含着笑意,他能想象出声音主人的眸子微微弯起来。“我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接着便是步子走远的声音。他不敢再做任何行动,只是盯着自己面前这片从窗外投进的黄昏的光,思绪被心脏快速的跳动给扰乱,那个女孩子的声音从容得不像是受害者——明明复数的脚步声已经离去了,他却听到了有草被碾过的窸窣声靠近,自己面前的那片光被遮住了大部分,是一个纤细的人影。他扬起头,看到那个姑娘带着笑趴在他家的窗口,黄昏的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身上裹上一层蜜糖一般,那份甜蜜似乎更偏爱她上翘着的嘴角。那个姑娘对自己笑起来,下一句话却丝毫不见温柔惩罚,更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哈哈,他们真好骗。”律对他笑了起来,在这个城镇中没有丝毫掩盖自己喜悦的想法。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只是在轰轰作响着,却没有办法从人身上挪开视线。女性笑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了一样呼了口气,将视线投向了他家的里面。
“我说,让我先进去怎么样?”
律她是占领这座城镇的将军的女儿,这座小小王国的公主,于是这些废弃的建筑物就成为了公主的玩具屋。进到屋子里完全没有克制想法地跑来跑去,那双眸子闪着好奇的光,这座本应该没人的房子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几乎快要把他吓得心脏骤停了,只能拖着那个小姑奶奶对她说不要乱跑的。律挑挑眉,没有继续乱跑,只是拍开了他的手,再近距离地嗅嗅眼前的男人后捏起鼻子,说出了直白的嫌恶话。
……真的有这么糟糕吗,他至少还是有隔几天偷偷摸摸出去丢掉家里垃圾的。然后小姑娘就晃晃手指,说那是他身上的味道,又歪了歪头拍起手,像是找到了什么让人兴奋游戏一样地开口说:“那我来给你洗澡吧。”
律的行动力很强,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人能阻止她,即使她所做的事情是养一个应该被肃清的人。小姑娘的力气并不大,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被对方的话吓到几乎呆滞了数分钟吧——律提着较大的热水壶就过来了,然后催促着他带自己去浴室这样的地方。
浴室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好在并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浴缸里积攒着灰尘,也许还有什么爬虫动物留下的痕迹——嘿,别在现在的情况下追求好的环境了,但是奢侈的公主还是先用小半壶热水浸润了浴缸,律倒水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吃力,让他有些忍不住想去帮帮对方。其实到现在为止,他心中的感觉还是更要感动一点。塞好浴缸栓子,热水倒进了浴缸,并不是特别多,浅浅的大概只能没过人的脚背上方一点。但是热腾腾的水的确是他很久没有见过的东西了,他想要对对方表示感谢,却看着小姑娘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吗,我说过我要帮你洗的啊?”
公主大人在废宅养了一只狗,这是她家里佣人的说法。那个喜欢冒险又控制欲极强的奇怪小丫头,时不时做点善事像是天使一样,时不时又像是地狱放出来的魔鬼把家里闹得底朝天——然后无论如何都是腼腆的笑着,这是她的常规表情,只有在她真的开心的时候,她会捂着肚子毫无形象的笑得前俯后仰,恶趣味,无法理解,就像现在一样。
他感觉到有流水从自己背后淋过,然后有女孩子的手涂抹香皂的触觉——这似乎更要耻辱一点,律哼着歌,并没有抱着任何的杂念,也许她真的觉得自己在给宠物做清理吧。在律的手要滑向前面的时候,他总算是反驳了一下自己真的可以自己洗,然后就是小姑娘半带威胁和笑意的说如果自己说这里有人的话,很快他就会被发现了。
其实、其实,如果作为男人的话,体力一定是在女性上方的。他也许可以直接杀了这个小姑娘,不、不,如果只是杀了的话……他可以把这个小姑娘抓住,然后作为要挟的让那群土匪让自己离开,给自己买一个向东方的火车票,然后自己远走高飞,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思考着,试图放下自己心中一点点的罪孽感好去做点坏事,对,如果只是单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的话,自己很轻而易举就能压制住……直到某人的手轻滑到了前面向下擦去。
……?!!!
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快乐笑声,这似乎更像是将男性的自尊放下脚下碾来碾去,她笑累了,只是清理了手上的泡沫说不玩了而已。小姑娘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没有防范之心却又恶劣之极。
这之后她每天来这里一次把一天的饭菜都送来,然后在这里度过一天的时间,律盘问了他很多事情,却绝口不提自己有些什么过去。奇妙的饲养关系,不过他的生活的确在对方帮助下得到了天大的改善。如果只是需要陪人玩的话,倒是可以……直到那天他正在房间里打盹,突然听到了外面有着鸣枪的声音。
律站在花园里,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有些急促的下了楼梯从窗户向人打了招呼,律转过头笑的,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的两只手趴在窗台上看着他,好像甚至翘了翘腿——看上去一副活泼样子的。那天的阳光真的太好了——因此他才会打盹休息到现在吧,一个甜美的梦,让他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刚才的枪声或许是血腥味的原因——那个女人笑得灿烂,裙摆似乎还有些刚染上的红色,她晃腿的动作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有呻吟声从窗台下——从她的脚下传来。
“你会处理尸体吗?”律问他,也咧嘴对他笑了笑。
没办法,他想要进来,还威胁了如果我不让他进去的话,也就把我杀了之类的话。律这样解释着,她力气不大,拖动不了一个成年男人——但是即使这样,在草坪上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迹与拖痕。律歪着头看他拖走尸体,问他我们怎么处理尸体,要肢解掉嘛,好耶。他没有回答对方,反问自己面前这个小姑娘。
——你其实每次来这里都带着枪吗?
律挑了一下眉,笑眯眯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你猜猜看?
他现在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在当时被小姑娘当宠物狗洗澡的时候做点什么了,看着这张可爱的脸就放松警惕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们把他埋了?肢解了?还是怎么样?要吃掉吗?”
“你好恐怖啊,别这样好吗我害怕。”
“诶?但是要是被发现的话直接开枪被打死的是你哦,或许还会把你送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哦。”
“但是你还是很恐怖了……就不能把他丢在哪里吗。”
他们最后打算把尸体给肢解后一部分埋掉,一部分又律去丢到其他的地方去。在肢解过程中律走在远远的地方——她的裙子不能再被弄脏了,上面的斑点已经够可疑了。女性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快乐地从屋子里翻出一桶洗衣服问他自己能不能先去把这部分血迹洗掉。
他正在和人类的膝盖关节作斗争,没有空理她,就挥了挥手由着律去了。而等他把这个人基本弄成大块后,他有些害怕的把人的脸对着地板放下——毕竟被看着还是恐怖的,站起来揉揉有些酸的手,才发现律现在都没下来。难不成那小姑奶奶还能从二楼跳走?虽然也有可能,然后找一大堆人来指认自己杀人?他因为这样的想法抖了抖,慌乱地从一楼上去,打开了浴室的门。
人还在吗?!
——而他看到的画面,是被他这一动作吓到的有些呆滞的小姑娘,女孩子把裙子脱下来了正泡在用盆子装好的水里,不知道放了多少的洗衣粉,泡沫顺着水蔓延到了他的脚下。律只穿了文胸与短裤,手里还玩着一捧泡沫,看着他来也没有介意,眯起眼睛把手上的泡沫吹走了后,少女咯咯笑出了声。
飞起来的泡泡上飘后又落下,并没有什么光源的被拉紧窗帘的浴室里并没有给它折射光芒的存在,并不漂亮,没有七彩的光泽,也没有轻盈的彩虹,只是有些泡沫,聚集在一起又被吹散,然后落在哪里消失掉或者集成块凝在哪里罢了。一股洗衣粉的味道,廉价。但是律格外的开心,笑容落在了他的眼底。
……这孩子果然脑子不太对劲。
他将自己一瞬间的失神归结到了自己的大脑下了这样定义的消化而已,不过至少好像对自己还蛮好。但在下一秒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面色通红地合上了门。算了,既然人还在自己还是去处理尸体吧。
但是再怎么从草坪的痕迹来看,这个地方也许果然待不了多久了,律还好说,自己被发现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星期,律在大半夜把他喊醒,然后把他领到了一辆车旁边。
小姑娘这样对他说。
“快上车吧,没有时间解释了。”
*主线和一些日常,都第三章了才发出来哭哭
拉里喜欢与沃格里夫待在一起。这并不是说他有多喜欢沃格里夫,而是因为与沃格里夫待在一起有许多好处。虽然看起来年长自己几岁,但沃格里夫比自己更像一个孩子。虽然尽可能模仿了孩子的言行,但拉里毕竟已经离真正的童年有一段距离,沃格里夫让他得以完善表演的细节,好骗过更多的人。
他当然不打算一直扮演十一岁的自己,毕竟列车上的聪明人不在少数。这对他来说只是游戏,只要觉得无趣随时都可以停下,而目前他还没有觉得无趣。
人们总是对孩子宽容。也许是因为考虑到他们无论是大脑还是身体都没有发育完全,孩子们犯下的错误更容易得到赦免。有许多人容易对孩子心软,即便惹怒了他们,只要装作诚恳道歉的样子,对方也不会太过深究。如果拉上沃格里夫一起,便又多了一重保险——只要把事情推到沃格里夫身上就可以了。并不是想要嫁祸,而是这样太过容易识破的谎言总会让一次责难变成一场闹剧:是谁干的好事,拉里,又是你吧?不,是沃格里夫干的,先生!
这时沃格里夫会摇头,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解释,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一旁看着。
谁又忍心责怪沃格里夫呢?大人们只好把矛头转向拉里:你这小骗子,又想拿沃格里夫当挡箭牌!听到这话,拉里就顺势往沃格里夫身后一躲,可怜兮兮地道歉:对不起嘛,不要生我们的气好不好?明明是他一个人的错,却要用“我们”,就像沃格里夫也参与其中了一样。
等把大人们应付过去,拉里就带着沃格里夫去餐车吃甜品,巧克力总是能让人忘掉许多不愉快,餐车的巧克力喷泉向来广受欢迎,尤其是孩子们的。为了让沃格里夫也参与到自己的恶作剧里,拉里决定把巧克力喷泉作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想不想吃到其他口味的巧克力喷泉?拉里问沃格里夫,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于是他们分头在餐车里搜索材料,又钻到桌子下面去给巧克力喷泉加料。反正倒一点果汁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当然,不能少了最关键的东西。拉里拿出一瓶葡萄酒,还没等他打开软木塞,乘务员小姐便神兵天降一般,用那柄长叉子把他从桌子下面勾走了。
搞什么鬼,拉里,又是你?还有沃格里夫,你怎么也跟着拉里胡来了?瞧瞧你们把巧克力喷泉搞成什么样了!雾鸣叉着腰训话,罚他们在车上做义务劳动。生前就够忙碌了,死后还要义务劳动,拉里深感人生不易,决定趁人不注意开溜。
等到他估计着雾鸣走了,才探头探脑地回到餐车。他在洗碗池那里看到围着围裙站在小凳子上刷盘子的沃格里夫,差点笑出声。
“我来帮你刷吧!”他跑过去,踮着脚扒在水池边上,假装热心帮忙的样子,其实早就看到所剩无几的脏盘子。沃格里夫看了他一眼,从凳子上下来,又想把围裙解下来,结果手在身后乱摸一气,也没把绳结给解开。拉里绕到他背后看,只见系在腰上的绳子分明打了个死结。
“怎么系成这样?”
沃格里夫指向一旁的监工魏宇:“他帮我 穿的。”
“手法好烂。”拉里不客气地说。
魏宇早就拿了另一条围裙在手里:“怎么样,拉里小朋友,需要我帮忙吗?”
“才不要呢!”拉里吐舌头。他自己穿好围裙,调整好过于宽大的部分,在身后打了个利落的结。然后他站在那张凳子上,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
他转过头,看向魏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没有……更高的凳子了吗?”
当小孩并不全是好事,拉里在魏宇的笑声里咬牙切齿地想。
说老实话,拉里在艾尔芬号上的日子过得不差。不用工作就有吃有喝,随心所欲,想做什么都行,甚至生前做不了的事也可以。用小孩子的身份真是方便行事,虽然作为一个孩子,拉里调皮捣蛋了点,但认真跟孩子过不去的人并不是很多——意思是,还是有那么几个。
“让我躲躲!”
拉里一溜烟钻进王荆的桌子下面,屏息等着夏夕月从他们旁边走过。虽然有点小题大做,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别招惹那个女人为妙。等她走了,拉里从桌子下面探出头来,一屁股坐在王荆对面。
“这是在干什么?”王荆摸不着头脑,拉里摆了摆手,没打算告诉他。“没什么没什么,你在吃什么?分我一点!”
他不由分说地从对方的盘子里拿走一块松饼。王荆并不生气:“你喜欢吃这个吗?喜欢的话我多给你拿一点儿。”
也没有很喜欢吃,只是喜欢抢你的而已。拉里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很得意地想。
王荆这个人,真的很好骗。只是随便编了个故事,他就真的上当了,对自己是不知哪里来的山寨小王子深信不疑。更有意思的是,这人还把他准备的道具玫瑰给搞坏了。假模假式地大哭一场之后,王荆对自己可谓是有求必应,虽然在这里并不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要他帮忙,不过有个人可以供自己差遣还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时间一久,拉里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正当他准备去找点别的乐子的时候,王荆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一样,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
“乘务员说,你根本不是外星人!”
“就算是乘务员,也有不知道的事吧?”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
“我没有啊,大哥哥不相信我了吗?”
“你不要再骗我了!”
“明明大哥哥弄坏了我最心爱的东西,事到如今却想抵赖吗?”
王荆说不过拉里,气得把手里的玫瑰又咔嚓一折,抓过拉里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拉里吓了一大跳。这家伙会咬人!虽然并不怎么疼,但他的手腕上出现了清晰可见的两排牙印,可见王荆恨意之深。
拉里只好委屈巴巴地抓着王荆的衣袖:“大哥哥你别生气嘛,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王荆余怒未消:“哪有你这样开玩笑的!”
他看看手里的玫瑰,又说:“我,我还以为我真的杀人了呢!”
拉里差点就笑出声了。王荆这样的人,怎么会戴上了红色丝带?他甚至怀疑过王荆早就看穿了,只是陪他演戏,但现在看他这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多半是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话。拉里可不想再跟王荆结下什么仇怨,害他在车厢里东躲西藏的人不能再多了。
“那,那我这次不骗你了,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好不好?”
“真的不骗我了?”
“真的。”拉里笃定地说,认真地盯着王荆的眼睛。虽然,肯定,他还是要撒谎的。
他拉着王荆来到车厢最后一节,坐在那棵挂满了丝带的树下。
不管尝试多少次,白色的丝带都会在碰到他的那一刻变成红色,虽然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但拉里不免还是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逃不掉。他自嘲地想。
“让我想想,要从哪里说起呢?”
我死掉的时候,距离我十二岁的生日还有几个月。我没想过自己会死,更想不到自己死后会下地狱,但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我保证,我只是个普通小孩儿,我不扯谎。我有爸爸,妈妈,不过他们都不跟我在一起。我十岁那年被送到外公家里,跟他一起生活。我外公是个不喜欢说话的怪老头儿,平时总是窝在他的书房里,用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书。天气好的时候,他会坐在院子里的安乐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报。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溜进他的书房,找一本书来看。我喜欢看童话故事,也喜欢冒险小说,我跟我的朋友们经常扮作故事里的角色冒险,用废弃的房子当我们的秘密基地,那真的很有趣。
我在新学校很快交到了好朋友,跟我最要好的是丹尼尔和海伦,我们常常一起玩。你知道海绵宝宝吗?我们都喜欢那个动画,总是一起扮成里面的角色,在被我们称作比基尼海滩的河边一起玩。丹尼尔总是自称海绵鲍勃,他常常拿着虫网假装自己在抓水母。海伦喜欢松鼠珊迪,她给自己做了个头盔,只要有人想把它摘下来她就会大叫。而我当然是龙虾拉里,虽然我没有肌肉,也不会游泳,但我在脖子上挂了一个哨子,在丹尼尔和海伦表演溺水的时候就吹响它。
我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直到有一天,我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仔细想想,一切都是从报纸上的那则新闻开始的。在离我们这里不远的镇上,发生了几起针对儿童的犯罪事件。虽然凶手依然在逃这件事令人很不安,但谁也不觉得他会跑到自己的镇子上来吧?父母们也只是叮嘱自己家里的孩子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而已,至于我的外公,他一向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埋头读他的书。
大家都快把这件事忘了的时候,我们镇上来了两个外地人。一个是独眼乞丐,看起来有点傻,大家都叫他老约翰。老约翰不太会讲话,平时总能看见他佝偻着身子到处要吃的,有的人家心肠好一些,会给他一点面包,有的就像撵狗一样把他赶出门去。有些小孩喜欢欺负他,往他身上吐口水扔石头,他也只是默默地走开。
另一个外地人是个年轻的男人,他是个流浪艺人,总是穿着鲜艳的衣服走在街上,靠着在街头表演杂耍过活。他会变很多魔术,随时都能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来。他自称安东尼,我们都叫他安东尼哥哥。我们都很喜欢他,尤其是海伦,她一见到安东尼哥哥就脸红到耳朵根,连话也说不出来,跟平时那个到处跑来跑去,比男生还要会打架的海伦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丹尼尔似乎不太喜欢安东尼哥哥,我当然知道为什么,丹尼尔一直喜欢海伦,所以看到海伦跟安东尼哥哥说话,他就会很生气。但安东尼哥哥给他变魔术的时候,他也会露出一副很雀跃的表情,只不过事后不承认而已。
虽然来了两个外地人,我们的生活也发生没多大变化,我们依旧每天上学,玩耍,回家看动画,直到有一天,米勒叔叔家女儿的尸体被冲到了河岸上。
是不小心失足掉进河里了吧?可是大人们都说那是凶杀案,是在尸体上发现了什么吗?他们都不想让小孩子知道这些,只是一个劲儿地叮嘱我们注意安全。犯人一直没抓到,可是又有孩子莫名其妙地死掉了,这次是个男孩子,我记得他是二年级的,他的尸体被扔在麦田里,就在稻草人的下面。大家都吓坏了,连外公都一反常态地不许我出去玩了。我在家里无所事事,在外公的房间里读各种各样的小说。
我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迷上了侦探小说,大侦探波洛,福尔摩斯,马普尔小姐,这些聪明人真是令人着迷。我注意到,外公的书房里真的有许多侦探小说,比其他的书都多得多,而且这些书都翻得很旧,像是被反复看了许多遍一样。外公一定也是个推理小说迷!我兴冲冲地跟外公说了我的推理。外公推了推他的老花眼镜,对我说,我的推理完全正确。外公头一次用赞许的眼神看着我,我感到高兴极了。
我想当一个侦探,像福尔摩斯那样的,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抓到坏人的大侦探。我意识到,这里不是正好有一个案子等着我来破吗?只要我能抓到杀掉两个孩子的凶手,我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大侦探啦!
我没花多少时间就锁定了凶手,肯定是那个独眼老约翰做的,他平时看起来并不危险,可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呢?他的真面目肯定就是那个专杀小孩的杀人魔,前段时间我还看到那个死掉的男生对他吐口水,肯定是因为老约翰对他怀恨在心,才把他杀了的。
我立刻就去了警察局,把我的推理对警察们说了,可他们对我不屑一顾,根本就只把我当小孩子看。丹尼尔也觉得我是在胡说,他说凶手一定是安东尼哥哥,他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我们两个还因此打了一架。安东尼哥哥怎么会杀人呢,他对我们那么好。
可是直到这时,我们两个都没能想到,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自己的朋友。
海伦死了,是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大人们又说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把海伦推了下来,却又不肯告诉我们他们为什么这样认定。我和丹尼尔难过极了,海伦的葬礼过后,丹尼尔找到我,说他想出了抓到凶手的办法了。
“现在小孩子们出门都要大人陪同了,那么只要我成为落单的那一个,凶手就会对我下手吧!”丹尼尔对我大喊,“只要我来当诱饵就好了吧!”
“可是那样太危险了,要是你也被杀了怎么办?”我反对他这个鲁莽的计划,可是丹尼尔完全不听我说的话。
“你这个胆小鬼!难道就让我看着海伦白白去死吗?我一定要抓到凶手,让他去下地狱!拉里,你必须帮我!”丹尼尔抓着我的衣领对我大吼,我吓坏了,只能答应他。
隔天,丹尼尔便离家出走了。
他的父母以为丹尼尔也遭到了毒手,直接报了警。警察来了,连丹尼尔的影子都没找到,我告诉他们,丹尼尔可能去邻镇了,但谁也不知道,丹尼尔是跑到山里藏起来了。丹尼尔叮嘱我,如果有其他大人来打听他的下落,就把秘密基地的位置告诉他们。我实在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我又拗不过他,海伦死了之后,他就像是疯了一样,我很害怕,只想着等真正的凶手被抓起来之后,丹尼尔就会恢复正常了吧。
结果除了警察和丹尼尔的父母,只有一个人来问我丹尼尔的下落。
“好几天没看到丹尼尔了,他去哪了?”
安东尼哥哥笑眯眯地问我。我记得丹尼尔的叮嘱,对他说丹尼尔可能跑去我们的秘密基地了,安东尼哥哥拍拍我的头,递给我一颗糖。
“给好孩子的糖果。”
丹尼尔说,他在秘密基地设了陷阱,只要有人过去就会被陷阱抓住,我们只要叫警察就行了。要是安东尼哥哥被抓了怎么办?想到这里,我又说:“那边……很危险,不要去比较好。”
安东尼哥哥还是笑眯眯的,他拍了拍胸脯,向我保证,他不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可我还是很不安,那天晚上,我偷偷拿走了外公的小刀,自己一个人去秘密基地那里看看情况。我掀开破旧的地毯,从地板下的活板门走进通道里。我听见有人在呼救,赶快跑了过去,果然是安东尼哥哥!他被绑了起来,嘴里也被人塞了东西,我一边帮他解开绳子,一边问他:“没事吧?”
“丹尼尔这小鬼,我被他给袭击了,”安东尼哥哥揉着手腕,懊恼地说,“他还说要去报警,应该是把我当成杀人犯了。”
“在警察来之前快跑吧,被抓住了就不好了!”我急切地抓着他的手,想带他逃跑。
“拉里,你真是个好孩子,”安东尼哥哥笑着说,“如果你不来的话就好了。”
“什么意思?”我错愕地看着他,突然之间我被他扑倒在地上,他的双腿跨坐在我身上,一只手去解他的裤腰带。
“我没想到,我真被丹尼尔给摆了一道,”他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样和善了,而是对我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本想找机会享用他的,没想到是你先送上门来。”
我突然意识到他想对我做什么了。我强忍着恶心,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安东尼哥哥,我不会反抗的,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他眯起眼睛看着我,我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示意他低下头来,我要在他耳边说话。
他果然俯下身来,我靠近他的耳边,假意说话,趁机将手里握着的小刀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胸口。
飞溅的血液让我的眼前一片赤红,我只感觉到
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提起,将我的头狠狠地撞击在地上。在那样的剧痛中,我失去了意识。
安东尼哥哥用他最后的力气杀死了我。我是个如此脆弱的孩子,只是被撞了几下头就死掉了。赶来的丹尼尔只看到我们两个的尸体,他又失去了一个朋友,有好几个星期都一直哭个不停。
那之后,真的就没再发生过孩子死去的事了。
谁能想到那样和善,有趣,又温柔的安东尼哥哥会是这样的人呢?都是因为我没有去怀疑过他,海伦才会死,明明丹尼尔都抓到他了,我却做了多余的事,差点让他跑掉了。
还好我用自己的生命做交换,弥补了我犯下的错误。我杀了安东尼,所以我才得到了这条红丝带,但我不后悔。但还好我救了丹尼尔,救了其他的孩子,所以,就算我要下地狱,我也不会后悔。
拉里讲完,转头去看王荆的表情。他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都快要哭出来了,但这次他明显不再那么毫无保留地信任,而是问:“这次该不会……还是骗我的吧?”
啊,真不好意思,还是骗你的。拉里的内心毫无波动,用最真诚的眼神看着对方:“当然不是,我可是一点都没有说谎!”
王荆的表情迅速转变为百分百的信赖。
“你真是个好孩子!”他由衷地表扬拉里,“为了自己的朋友牺牲生命,真了不起啊!”
拉里看着他,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个念头:这么好骗的人,要是自己活着的时候遇到他就好了。
* 路人视角注意,叙述中有大量路人角的主观臆测因此不建议作为设定参考,当小故事随便看看就好,提前感谢阅读><(字数4096)
* 若有与企划冲突的地方则以企划设定为准,把这篇当作平行世界即可(虽然我觉得我已经努力把可能会冲突的地方压到最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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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崇尚效率至上的我会将宝贵周末的上午——即是十六分之一的休息时间用在毫无意义的侦探游戏上,饶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在路过房间门口时也同样流露出讶异的神情。
“你……这是……”
我从一地狼藉中爬起身,没有摘掉防粉尘口罩的打算:“找点东西。”
“这样啊。”
弟弟点点头,没说什么便离开了。看他把耳机环在脖颈上的样子,应该是打游戏中途出来倒水吧。这人但凡要是能对学习上点心、不那么玩物丧志,也不至于连私校的入学考试都过不了。
不过,正是因为弟弟没能考上我的母校,才能在眼下这个时刻给予我还原真相的一块重要碎片。虽然说穿了是虚度光阴的行为,但能顺利找到想要的结果总比什么都没有好。我翻开学校统一定制的纪念册——不是我的,是弟弟的——不难从整齐罗列的胸像照里辨出几张眉眼熟悉的面容。
看起来,和我就读同一所初中的同学里大部分人都升入弟弟所在的学校。那个家伙也不例外。
就让我用最简便的方式说明吧,首先要从几小时前的偶遇说起。
我自年幼时就参加了少年球队,潜移默化地养成了每日早起慢跑的爱好。这一点一直保持到高中毕业后也没有改变,只因大学与寝室都坐落于熙攘的城中没有合适的环境,我将训练的地点改在了健身房内。难得长周末回趟老家,我又恢复了过去的习惯——虽说另一主要诱因是母亲交给我的购物清单。
完成晨练项目后,我依照嘱托去超市采购清单上罗列的物品。我认为积极响应他人的请求是保证人与人之间能够长久相处的重要因素之一,绝不是屈服于因阁楼玻璃第三次被父亲一杆球打破而濒临暴走边缘的更年期妇女的淫威。总而言之,当我提着购物袋踏上回程的路时,已经差不多过了九点。
或许是因为长周末,不少家庭选择外出旅游或是野营渡过假期,前院的门口已经预先安放好了周一统一回收的垃圾。而在几个垃圾桶开外的距离,一片乌泱泱的什么东西正朝着我的方向靠近……
啊,我的措辞太不严谨了,让我换个说法吧:是狗。
是的,狗。我家也养了两条狗,名字分别叫作佐伊和奥古斯塔,两只都是猎犬。名义上这似乎是我和弟弟共同的狗,但不爱动弹的弟弟几乎无法指望,从以前开始就只有我在帮忙照顾。在我离家之后,双亲则在宠物俱乐部的推荐下就近雇佣职业保姆代为遛狗,以消耗兄弟俩仿佛永远也用不完的过剩精力……前一日我询问父亲时,他是这样告诉我的。
同样,我也问到了保姆的工作时间,并不难和眼前的状况对上。只是没想到原来所谓的“遛群狗”是这么壮观的场景。
社区除了主路之外其余都没有修建行人专用的步行道,一直以来行人都是贴着车道的边缘行走的。那位保姆注意到我远远地向他走来,很快拉住牵引绳,指挥狗群移动到车道的另一端。我在那群狗里认出了佐伊与奥古斯塔,显然他们也注意到了我。
我很高兴阔别一年他们仍然对我如此亲昵,一时忘记了当下的处境——我是说,提着两个装满采购品的小号编织袋的状况,而且不幸的是这个编织袋和兄弟俩专门用来盛放零食的袋子一模一样。
佐伊和奥古斯塔都是聪明的孩子,而这份智慧如今也不过是用于构筑通往欲望的台阶。可怜的遛狗人甚至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突然冲出队伍的二人……呃、狗,还是大型狗,拽得一个趔趄。
他的反应很快,运气却很差。为了尽快控制佐伊与奥古斯塔、同样也是为了保持平衡不摔倒在地,那位遛狗人稳住重心连忙后退几步,偏偏后脑又撞上了篮板……话说回来在回收垃圾桶里摆放废弃的童用篮球架也是够少见的,我刚刚就想这么说了。
正当我踌躇着是否应该上前帮个忙——毕竟也是我这边惹出来的事端,那位遛狗人却执着地履行着他自己的补救方案……也就是屈膝侧腰扭着身子试图躲开篮球架继续退后。这时篮网刚好落在了他的头上,顺势拨开了覆在他脸前的刘海。
一直以来我的记忆力都很出色,同时也具备着相应的好奇心与行动力,所以学习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难事。我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些能力会在怎样都好的无聊琐事上也发挥作用,回到家之后我便向父亲打听那位保姆的事。
“你说诺亚啊……哦,姓什么我倒是不记得了,好像不怎么常见。我记得他好像跟你弟弟是一个学校的来着,以前闲聊的时候提到过。”
若是能得知全名就再好不过了,但目前的信息量也不差。我趁着帮忙收拾阁楼的机会顺便整理旧物,把自己初中与弟弟高中的纪念册分别找了出来。纪念册里刊载着全部学生的照片,排列则按照姓氏的字母顺序。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那家伙的模样,而且因为一些原因,初中的三本纪念册大概率会使用同一张照片——也就是他最初入学时拍的那张。
“有了……果然是叫诺亚。姓氏是……K……唔……”
确实是个不常见的姓氏,相片中的五官特征则完美诠释了缘由。我翻开弟弟高中的第一本纪念册,这一年和我同龄的诺亚应该会在十二年级的分类下找到。由于已经得知了姓氏,我很快翻到了展示着厚重到完全覆盖面部的刘海的人像的那一页。
——完全对上了。
五官、瞳色、额上的疤痕、不常见的姓名,除了身形的变化程度简直可以用天翻地覆形容以外,其他特征基本都与我惧怕的答案完全吻合……
不对,我才没有害怕。说来说去,当初那并不是我的错。
再重申一次,我的记忆力很好。但是对于六年前的事件,我有许多细节都不曾知晓,更遑论“记得”。
那天我正抱着笔记赶往三层的理科教室。踩上楼梯的时候,楼下传来喧哗打闹的声音。虽说当时我也只有七年级而已,但我对自己的人生——至少是学生时代的部分——已经初步规划完毕,完全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也无心顾及“不需要”的其他。我正打算无视那些无聊的噪声,却被从下面跑上来的人喊住了。
“喂,接着!”
喊住我的人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与我隶属同球队的旧友,因为这层原因我们的关系在他人眼里比较密切——这个“他人”里包括了他,显然不包括我。我从没觉得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趣味低级的傻子有什么值得结交的,但若仅仅因为这些就单方面拒绝与他来往也十分愚蠢。
所以,我接住了他丢来的东西。那是一本线圈笔记本,握在手里我才发现这本笔记本异常的薄,显然是因为被使用者撕掉大半的缘故,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
我的朋友——姑且这么称呼吧——在传递笔记的期间早已小跑着绕过我,两三步跨到几级台阶之上,然后笑着拍了下手:
“嗨!传过来!给我!”
这个游戏我和佐伊它们也玩过,但我可不是这种白痴养的狗。我略过他和其他起哄的人,视线四处巡视一圈:
“谁的?”
没有人回答。
我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打算就这样把本子随便丢给他们谁,好让我从这场傻到极点的闹剧中尽快脱身。而这时:
“是……我的。”
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我微微俯下身将脑袋探出去,正对上一双水色的眸。一二层之间的楼梯上一个亚洲脸孔的瘦小男生正努力扒着栏杆朝我的方向窥视,在他面前则有两个橄榄球队的大块头挡住了去路。原来如此。
说来惭愧,我不太关心班上的事,只和固定几人保持着必要的人际关系。亚洲脸的孩子我没怎么接触过,只隐隐记得成绩还算可以,连名字叫作诺亚都不曾留意到。我又看了一眼我的朋友,直觉告诉我这傻子拿人笔记绝不会是为了考前突击。
“给你。”
我将捏着笔记本的手伸进楼梯的缝隙之间,然后松开了手掌,顺利的话只凭重力作用就能绕开其他障碍物归原主。
——但是我误算了两件事。
那天是春末夏初,正是学校空调冷暖气的交替之时,气候凉爽宜人,或许就是这个原因走道里的窗户难得敞开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事实,事隔多年再回过头想起那日,我才后知后觉地猜到这种可能性。而当时,我只能眼看着下坠的笔记本莫名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事情如果单纯只是这样就好了。
同样盯着下坠的笔记本不只有我而已。我强烈怀疑其他人也被我突然的动作吸引了注意,才导致当亚洲脸的孩子用目光追着失而复得的物什下意识向后挪动脚步,却没人反应过来、及时抓住一脚踏空的他。
再后面的事情我也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毕竟能文能武样样精通的我唯一的弱点就是晕血,脑子里完全没有留下诺亚摔下楼梯之后的具体印象。从事发之后学校拆除楼梯口的花坛的行为来看,恐怕这才是使那个可怜孩子头破血流的真凶。
然而,我是一个责任感强烈、品学兼优的正直少年,多少认为事故发生自己该做出一些表示。本打算等伤患复学就去慰问一下以示关心,未曾想最终只等来了班主任宣布那家伙不会再回学校的通知。
我不太能理解诺亚闭门不出的理由,无论怎么算、从哪方面算,结果都是非常划不来的选项。或许诺亚也有自己的苦衷,但我一时想象不到。而自从弟弟显露出喜欢宅在家里的一面之后,我则彻底把当年那个闭门不出的孩子算作了懦弱贪图安逸、目光短浅的笨蛋,活该落得当初几乎四面楚歌的境地……又怎会料到今时今日再次会面?
我没来得及在诺亚来访前整顿好思绪。门铃响过三声,我才想起父亲半小时前为了讨好气头上的母亲谄媚地主动邀她出门逛街,而弟弟……恐怕他的耳朵是装饰用道具。
“马上!!!”
为防止对方与我错过,我先是在窗口喊了一声才匆匆赶下楼。打开家门时诺亚正蹲在奥古斯塔面前替它整理项圈,我忽然注意到兄弟俩的毛色比之前看起来更光亮了些,身上也传来了我不太熟悉的香皂味……要说有几分落寞也是难免的。
“呃,您是……?”
面对素未谋面的人,诺亚小心翼翼地提问。回过神来,我已经条件反射似的做了自我介绍,只得懊悔自己的嘴快。明明装作其他不认识的人就好了!六年过去,不仅仅是诺亚,我的外貌比起当年也有些变化,这下倒是不打自招。
眼见着诺亚陷入沉思,我却无法从他厚重的刘海下窥得神情,不禁焦躁起来。我无法忍受自己一直处于被动又糟糕的立场上,索性心一横。
“那个,之前的事情……抱歉哪。”
“啊……”诺亚停顿片刻,突然被提起陈年往事,感到尴尬也是难免的。我给足了对方耐心,等他慢慢组织好语言。
“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到底是已经鼓起勇气回归社会的家伙,光这一点就比有些人强上不少。尽管我从迟疑的语气中读到几分逞强,但亏欠的对象如此洒脱总不是坏事。我长舒一口气,从他手里接过佐伊与奥古斯塔的牵引绳: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
诺亚礼貌地笑了笑:“也谢谢你的关心。”
他蹲下身,再次摸了摸佐伊的脖子和奥古斯塔的脑袋——那是它们最舒服的位置——算是道别,然后也与我招了招手。这算是顺利和解了吧?不由我多想,暌违半日的狗兄弟已经争先恐后地想要把半个身子扑上我的大腿,迫使我把其他琐事丢在了脑后。
虽说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太协调的感觉,不过听父亲说周一保姆也会前来接狗,到那时再问也不迟。
然而,周一诺亚却没有来。
字数统计:2289
讲述了大学时期的一些事,沈如冬是非双胞胎的亲哥和室友双向暗恋,大如夏一个学年。
提到的“那个东西”不涉及神秘学相关。
有些超出预料,却又下意识认为这种事迟早会发生——只是难以接受,且并不容忍。就像临湖的树,哪怕落叶时常规规矩矩飘落满地,经风一吹刮离原轨铺在水面,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沈如冬独步时常认为如夏的心中匿着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暗。她迟早会做出出格的事。他想。可劝阻结果总以失败告终。他并不是对妹妹的这种做法无动于衷,当他试图靠近沈如夏难以估摸的内心,总会感到一种提着灯迷路在浓雾中的茫然,自然未果。
总给他添麻烦的妹妹偶尔会破天荒邀他喝一杯,沈如冬思量半晌方才应允。红酒香洌,他浅啜一口,一侧首看见沈如夏对着半摞罐头比划得正欢。时间在酒盏锡罐间飘飘悠悠地过,沈如冬趁着醉意数落妹妹,带出一句你这小孩难道没有理想吗。沈如夏看看他,笑着说我没天赋,语调平常好似在谈论天气。沈如冬一愣,大脑似乎一时清醒不少。
雪停时才下午三点。
前两天才结束了期末最后一科,轮轴转的一众人几乎是在图书馆和寝室之间跑来跑去,这时才好不容易歇下来。室友迅速收拾好寝室,摘了眼镜往桌上一搁,双手扒着桌上小书架最高那层木沿,盯着沈如夏的眼神鬼鬼祟祟。那眼神在空气里过于突兀,沈如夏写字的手不着痕迹顿了顿,挽回险些一笔写岔开去的局面,她深吸口气放下钢笔,沿着视线投来的轨迹望回去。
“有事直说。”
“我们去打雪仗吧!叫上你哥一起。”
这句式听着过于欢脱,像海绵宝宝拉着派大星抓水母的画面。可室友才是比较像派大星的那个。沈如夏想着,脑内浮现出哥哥笑得灿烂的脸。她懒得应付室友的软磨硬泡,干脆往衣架上捞了件风衣,任着对方把自己拽下楼去。
从侧门出去前室友已经捎上了恰好赶来的沈如冬,两人皆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就差当着沈如夏的面明目张胆计划怎么把她往雪里摁。沈如夏皱了皱眉,觉得自己被怂恿下来这件事就是他们串通好的。
他们去的是偏门出去不远处的一片小广场,周围立了圈矮石凳,车开不进来,也没什么人涉足,这使得整片空地都为厚实的积雪所覆,室友嗷了一声踩入雪中打破这片宁静,沈如冬也跃跃欲试加入雪地搞破坏大队,兴致勃勃的样子使沈如夏不得不开始怀疑这二位的真实年龄——她自然不会和他们一起玩雪,出来的主要目的单纯是为了透气,此时看那两人如此欢脱,沈如夏下意识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心底空荡荡的,就像被挖空的苹果,最后还是吐出一句。
“你们秀恩爱别带上我啊。”
清冷平淡的叙述句慢悠悠散在空气里,室友正捏着雪球往沈如冬身上砸,胳膊挥到一半停在空中,红着脸把雪球飞向了沈如夏的方向。
这之后他们寻思着堆个雪人,也不知哪来的兴致,非要弄个与众不同的造型。几个人围着一堆雪转了半天,最终决定堆个苹果。沈如夏在屋檐下看檐角的冰挂滴滴答答往下淌水,余光瞥见那个巨大无比的雪苹果。
沈如夏看见苹果被咬出一个大洞,就在正中心的位置,爬满了蛀虫。她一贯的觉得某些东西是缺失的,风经过树和墙壁的空隙,穿过地面和雪团之间,一路呼啸的跑过来,最后拍在她快要坏掉的身体上,嘎吱嘎吱响。
“别这样嘛,这不是难得的放飞一下自我。”
沈如冬摘了手套,拍着雪团的表面让其更结实些,间或一不小心戳了个洞,只能懊恼地捏一团新雪补上。室友索性盯着雪团左戳右戳,捣乱的意图不能再明显,沈如冬拍开她的手,又回头看沈如夏。
“下雪天也是有很多乐趣的,你看这么一大片,还能去隔壁超市买点果酱现场做刨冰。”
“请便吧。吃出问题我会考虑帮忙急救的。”
室友看着沈如冬灿烂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配合挂在发尾的一丁点不小心粘上去的雪,手里还半搂着那颗大大的雪苹果,整个画面看起来十分的……沙雕。
“别憋笑了。”沈如冬戳戳室友,招手示意她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小声嘟囔,“你说小夏是不是缺心眼啊?” 室友哭笑不得,拿胳膊肘捅他:“你第一天认识她吗,她缺心眼不是早就被咱们公认了。”
但显然达成共识并不会阻挡塑料队友情的真情体现,沈如冬后知后觉意识到室友冷不丁往他领口塞的那一大坨是捏严实的雪块时,已经在后者的狂笑声里哀嚎着跳了起来。军绿色外套的帽子掀起来,他捂着冷到够呛的脖子龇牙咧嘴,心一横干脆没出息地高喊出声。
“沈如夏,你管管你室友!!!”
“你不行啊冬哥!你看看人家小夏西装外边就套一风衣,也没见他冷到哪里去,哪像你裹这么厚实。”
三个人闹腾了半个下午,两个负责玩一个负责看,直到天边涂上层亮橘色,该挨的雪球都挨了,该滑倒的也如其余人所愿摔得四仰八叉,这才意犹未尽般消停下来。沈如冬搓了搓冻红的手,一路小跑去隔壁便利店买热饮。临走时沈如夏去了趟便利店,碰巧室友嘴馋想吃零食。室友抱了袋薯片,视线落在沈如夏手里拿着的两大包暖手宝上。
“小夏,没想到你这么怕冷啊……?”
“没有。”沈如夏纠正她,“我只是夏天出生的,和冬天八字不合。”
室友:???你出生的时候明明是秋天好吗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便利店往食堂的地方去,后面传来一声喊,音色很是熟悉。
“小夏,我有事和你说。”
事情无非是做哥哥的觉得妹妹最近几年的状况很怪,多方开导也没什么结果。沈如夏左耳听右耳出,她突然想起家里的某样东西可以填补上那个“空洞”。那是很神奇的东西,他们会消失不见,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哪些地方制造出了如此荒凉的东西。无论什么生命都无法扎根,就连鸟儿都不从天上飞过,倾注多少血与泪水,转瞬间就被吸入地心混入土壤,连一丝湿气都不留下过,朝着致死的漩涡,缓慢但不可避免的接近着。彼时沈如夏不知道这个决定的错误在何处,父母起名给她如夏,是希望她的人生如夏花般璀璨,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执拗空洞。
他们沿着人工湖畔一前一后地走,夕阳把冰面照得金红,也把沈如夏茶褐色的发染上一层桔色。沈如夏双手插在衣袋里慢悠悠地跟着兄长,疑惑地开口喊一声哥。怎么了,前面那人头也不回应了一声。沈如夏说,没什么。
*共2417字
*感谢愿意借我华哥正月的yhls,好搭档姜可老师以及生生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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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东京又迎来了一个多雨的初秋。
翻滚的黑云压低天空,不一会闷雷响起,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掉在月垢无华的伞上。水珠顺着伞布滑落,与他脚下溅起的水花混在一起。
无华路过一家位于街口的电器铺,来到这便意味着目的地近在咫尺。无华不作停留,转身拐进小路。
“等等,无华——我跟不上了——”
即便是下雨的日子,矢吹正月依然背着他的吉他盒。不过,这次他还提着一个黑色网状的包。
这是临行前月垢无华让他拿着的东西,他也不清楚其用途。但只要是无华说的他都相信。
被打湿的金色发丝黏在正月的额上,令他有点不舒服。身上的衣物和吉他盒也多少沾了雨,在路人眼中他显得格外狼狈,但他无暇顾及。
正月加紧脚步跟在几米开外的长发男人后边。两人在小巷中兜兜转转,最终进入一片住宅区。正月看见无华在某栋二层住房的后院停下,随后他仰头喊道:“小黑!过来!“
“小黑”?那是什么?
正月心存疑惑,站在无华身旁气喘吁吁。届时他听见某处传来猫叫,正月抬头环顾四周,却被什么东西扑了个正着,手中的伞也飞了出去。他向后踉跄两步,提起扑在他脸上的,有着温度的活物——那是一只黑猫,而黑猫发出不满的气音,抬起爪子朝正月的脸挠去。
“啊!好痛!”
“你在干什么,快把小黑装进包里。”无华面无表情。
“它它它挠我但我没钱打疫苗了!怎么办无华呜呜呜呜!”
“喵——!”
见纠缠起来的一猫与一傻子,无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扭头看向眼前的住宅,轻声说道:
“小黑我就带走了,再见。”
1.
四堵墙,厚重的格栏铁门,一盏昏暗的顶灯,以及墙角里水管滴水的滴答声构成了他眼前的一切。
这曾是他司空见惯的光景。
他垂下头,手掌上没了茧子,原本的西装也变成有些破烂的T恤和中裤。他撩起T恤下摆,腹间的伤疤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而摸索口袋,发现自己两手空空。
黑暗中响起硬物在地上滑动的声音。他转过身,警惕地退后几步。
啪嗒。
那东西撞在他的鞋尖上停下,擦得锃亮的金属外壳闪烁着锋芒。
他捡起那杆枪。
“这是最后一课了,渡边。”
他脑中忽然回响起高跟鞋踏在地上的有力声响,和女性冷冽的嗓音。与此同时失重感袭击了他,伴随轰隆轰隆的巨响,整个房间不可抑制地开始坠落。
他咬着牙举起枪,对准天花板上那盏昏暗的顶灯。
“——你知道该怎么做。”
女性的语气如同发令的军官一样铿锵有力,且决绝。
他握住颤抖的手腕,食指指腹扣上扳机。
“——你必须这么做。”
咔哒。
枪膛里发出闷响。
2.
渡边凉司猛地睁眼,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正躺在床上,全然没了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
凉司起身打量一番自己,现在的他确实是43岁时的模样。他摸了摸大衣内侧的口袋,那杆枪静静地躺在里面。
凉司转而观察四周,从天花板的纹路和地板材质来看,他身处一个木屋。壁炉里静静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打造得朴素而细致的木制陈设,柔和的日光自窗户投射入室,为本就舒适的小屋添上几分娴静的气氛。
这在凉司心头蒙上一层疑惑的阴云。他扭过头,一道屏风置于床侧,把屋内的空间隔成两半。直觉告诉他有别人在屏风对面。
凉司屏息凝神,他摸出大衣口袋里的沙漠之鹰并藏在被褥下方。对面的人似乎犹豫不定,屋里只有柴火一点点燃烧的声音。
过了一会,凉司听见对侧的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踏在地板上的脚步也很轻盈,来者兴许是一位女性。当对方来到他床边,浮在凉司心头的阴霾却多了几分。
“你好,我是黎悦。”蓝发少女撩过垂在肩上的卷发,冲他甜美地一笑。
“您好,黎悦小姐。”出于礼貌,凉司也回以微笑,“我是渡边。”
说着他下了床,并向她微微行礼。黎悦只是笑着冲他摆摆手,随后便径自回到屏风那侧,与凉司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他抽回被褥下的手枪并拆开弹匣,里面果然没了子弹。凉司啐了一声,还是把枪插在腰间,垂眸思索。
她看起来像个来自中国的普通姑娘,与“那个世界”应该没有瓜葛。通常来说道上的人不可能派一个嘴笨的家伙来审讯他,更何况这个小屋住起来异常舒适,与他设想的相差甚远。
而且……
——失去意识前的那幅光景里,不存在这样一个显眼的姑娘。
“要出去走走吗,黎悦小姐?”
这次换凉司走到对方床边,向她致以笑容。
3.
令凉司没想到的是还有不少人落得与他相同的境地,陌生的人们聚在村落中讨论着什么。他默默退到人群边缘,摸出烟盒与打火机,再好好扫视一通。当凉司的视线掠过那个大名鼎鼎的尼洛·加斯特伊兹,他禁不住锁起眉头。且不论这一切是不是他的阴谋,把一般人牵扯进来不像他的作风。
凉司抬起头,呼出的烟气蒙住头顶的太阳,与天空自成一色。
人群开始缓缓移动,他把烟按灭在便携烟蒂袋中,跟在最后方。
适才人群聚集的地方是村落中的广场,广场旁的欧式建筑则囊括了餐厅、活动室、书房等功能。比起书房书架上放着的英语恋爱小说,凉司更在意离村落有些距离的两栋洋馆——可能在那里会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他心说。
接着大部队又进入环绕村落的森林,一棵棵松柏树高耸入云,清新的空气淌进每个人的心坎,偶有几声鸟啼鸣啭。加上小径里莫名的人类足迹和拖拽痕迹,以及一位青年自述“看到了奇异的生物在飞”——这让凉司更加坚信自己此刻不在日本境内。
然而这趟大费周章的搜索之行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长着翅膀的女性说的什么“神明”、“审判”、“伊甸”、“表演”听上去更是莫名其妙。而在有人质疑前那位女性便不见了,独留众人在洁白无瑕的剧场前面面相觑。
凉司跟着大部队回到木屋集落,却一眼瞄见一个粉色的身影。粉长发的女性显然也注意到他,绽开灿烂的笑容。
“啊!凉司先生!”
她的声音不算小,加上她小步地向他跑来,这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凉司的大脑却嗡地一声当了机。
——装修精致的猫咖里,被黑暗侵袭的、摇摇欲坠的视野中映出满脸焦急的粉发女性,和揣着急救箱赶来的店员。
以及某个刻意压低鸭舌帽,匆匆离开的男性。
“——凉司?凉司先生!”
女性温暖的声音把他唤回现实。
凉司眨眨眼,雨宫由里奈就站在他的面前,双手不安地在胸前交十,浅青色的眸中映着他黑色的倒影。
“抱歉,由里n……雨宫小姐。稍微发了下呆。”
凉司默默撇开视线,余光掠过她唇边的笑容。
灰色的云层散去,太阳放出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