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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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进。”
纳尔可以说是鼓足了勇气才来邀请埃尔塔宁一起去参加守灵夜的活动,他在埃尔塔宁的房门前已经踌躇了十多分钟才敲了敲那道门,好在房间的主人没让他等太久,很快便得到了答复。纳尔推开房门,注意到埃尔塔宁正在磨她的弓箭,眉头紧皱的样子像是因为被打扰而感到不满。纳尔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为自己敲门的举动而感到后悔。
埃尔塔宁正在对她的弓箭进行日常保养,她已经磨了一下午的箭头了,但还是不够锋利。这是个相当枯燥的工作,哪怕是经常干这活的埃尔塔宁也有些烦躁。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拉薇妮亚来找她闲聊,但是从她听到推门声到现在已经有一阵了,如果是拉薇妮亚一定不会这么安静。她抬起头才发现,来访者是那位腼腆的雪精灵。
埃尔塔宁有些意外,她放下手里的弓箭,冲着纳尔笑了笑。
“有什么事吗?”
纳尔意识到刚才的埃尔塔宁并不是因为他的叨扰而生气,他松了口气。搓了搓手鼓起勇气问道:“要一起去守灵夜吗?”
“好啊,那我去喊大家一起吧。”
雪精灵似乎没想到他的邀请会如此如此顺利,但他的计划显然不包括除了这位红发女孩以外的任何人。看着埃尔塔宁似乎已经要动身去告诉隔壁的拉薇妮亚了,纳尔有些焦急的说道:“我是说……只有我们两人一起。”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耳根也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埃尔塔宁几乎只听见了前三个字,但她很快明白了纳尔的意思。她的脸也很快变得要和她的头发一样。
“哦……你是说,我知道了,”埃尔塔宁有些语无伦次。“那我就先走了,到时候你来喊我就好。”她快速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才想起这是她自己的房间,只好下了楼去了厨房,假装自己要找点什么吃的。
纳尔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独自留在房间,他站了有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独自一人在一位异性的房间呆了太久,红着脸冲回的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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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参加守灵夜的人并不是很多,对于一位沃玛兹信徒来说,埃尔塔宁更希望自己在死后能够前往逝汀里尔,如果不是纳尔的邀请她对此绝不会有任何兴趣。埃尔塔宁跟着纳尔来到了一个寂静的角落,两人一起点亮了蜡烛。随着时间的推移烛光越来越多,几乎就要将神殿外照亮。
纳尔闭着眼,他拿着蜡烛默念着自己父母的名字,祈祷着他们的灵魂能够顺利到达冥府。
“我是被人类抚养长大的。”纳尔睁开眼,他盯着烛光露出了怀念的神情。“我的养父是一位法师,为了寻找更深奥的法术而外出冒险,雇佣了我的养母作为保镖。两人是在一起相处的日子里相爱的。”
“后来在一次战斗中母亲受了很重的伤,好在最终挽回了生命。自那以后父亲才决定安定下来,让母亲好好养伤过着安稳的日子。两人是在前往深林城时在城外捡到了当时浑身是伤的我。”
“我没有在此之前的记忆,但我很幸运能遇到我的父母。”纳尔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起了父亲离去的场景,有些哽咽。“我很爱他们。”
埃尔塔宁轻轻地拍了拍纳尔的背,就像是她以前安慰伊万那样。她感受到纳尔的肌肉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放松下来了。
纳尔又讲了些他小时候学习魔法的趣事,试图缓和有些悲伤的气氛。这位雪精灵难得能这么健谈,埃尔塔宁也讲了些自己小时候的故事,但是她的童年实在太过无趣了,最终变成了伊万的黑历史故事会。如果伊万知道她亲爱的姐姐连他几岁才不尿床都告诉了别人,一定会羞耻地钻到地缝里去。
有的时候埃尔塔宁几乎就要忘记纳尔是一位精灵,但对方的尖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两人的差异。尽管珂宁和珂旭是密不可分的双生子,但他们的造物却拥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珂宁为他的造物赐予了漫长的岁月,而人类的一生在他们眼里还不够一个孩童成长。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埃尔塔宁突然说。“那是一位少女爱上了龙的故事。”
就像以前给伊万讲睡前故事一样,埃尔塔宁用十分温和的声音开始讲述。
“很久以前,一群人类来到了龙族的领地,刚开始他们和龙族之间不断有着小规模的冲突发生,但这时一位少女成为了两族之间的桥梁。”
“她和那些理智且充满智慧的龙族进行交流,在这期间她爱上了其中的一位龙族。幸运的是,对方也接受了她的爱。”
“但是……”埃尔塔宁的语气突然悲伤起来。“人类的寿命再怎么漫长也不过短短百年,对于龙族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死亡终将拆散他们。”
“就在龙也在为此苦恼的时候,少女恳求他……”
埃尔塔宁顿了顿继续讲道:“她希望自己能被对方吃掉,这样她就能够成为灵魂永远陪伴着对方。深爱着少女的龙答应了这个近乎无理的请求,就像少女所期待地那样,她的灵魂和对方融为一体,一直陪伴着对方直到生命的尽头。”
天空地星星渐渐暗淡,太阳的光辉照亮了整个天空。蜡烛也燃烧殆尽只在烛台里留下一滩蜡油。纳尔看着埃尔塔宁蓝色的眼睛,发现她突然笑了起来。
“如果我是那位少女,我绝不会让龙将我吃掉。”
“为什么?”纳尔有些好奇的问。
“那当然是因为……只有活着的时光才是最幸福的不是吗?”
纳尔愣了愣,没能等他说些什么,埃尔塔宁拉起纳尔的手拽着他就向前走去。
“现在,我们应该先去吃个早饭,然后再回家睡上一觉。”
纳尔看着两人牵着的手,也笑了起来,跟上埃尔塔宁的步伐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字数:16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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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塔宁在看到尼格勒的双翼被射穿的时候开始思考为什么最近一个月她总是碰到些危险的事,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寻人任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路边的屋顶上出现了一个身影,他冲着那些买了药的人喊道:“喂,你们被跟踪了。拿着东西先走。”听起来似乎是个少年而这个人的脖子上正是众人一直在寻找的标记。
盖逖欧第一时间放了信号弹,那些买药的人似乎并没有打算逃跑,只听见他们说道:“正好,测试一下药效。”与此同时斯特凡诺冲着那些人释放了油腻术阻止他们逃跑。
已经受伤落地的尼格勒冲着屋顶上的弓手释放了衰弱射线,埃尔塔宁搭好弓箭瞄准了屋顶上的人,幸运的是衰弱射线和弓箭都射中了那位弓手,不幸的是他看上去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即便中了法术也十分利落的击落了纳尔飞出的小刀。而射入他身体中的弓箭——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疼痛。
少年紧接着吟唱了一些什么,一团火就在油腻术生成的油上面燃烧开,那些喝了药的人就这样穿过了火焰走了过来,他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燃烧,看上去却一点也不像感受到了疼痛。
就在这时怜桑抵达了现场,他缠住了弓箭手,埃尔塔宁可以专心的对付那些燃烧着的怪物了。
纳尔和盖逖欧跟那些人搏斗,他们力气很大与此同时无论他们被刀划伤多少次,哪怕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染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纳尔和盖逖欧并没能占据上风。
埃尔塔宁几乎就要绝望了,这简直不是在和人类战斗,她带的弓箭不多了,她已经射出去了大半,一般人哪怕中只有膝盖中了一箭也早该丧失行动能力了,但这几人的的膝盖都不止中了一箭了!
埃尔塔宁试图瞄准对方的眼睛,哪怕感觉不到疼痛应该也会丧失视力,这样应该能够减轻近战的两人的压力。
“试试戳他们的眼睛!”埃尔塔宁冲着两人喊道。
想要做到如此精准的设计并不简单,即使是静止的物体对埃尔塔宁来说都算不上很轻松,更别提在不停移动的时候了,还要小心不能够射到自己的同伴。
埃尔塔宁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
咻——
弓箭擦过了一个人的耳朵,很可惜离眼睛还差一点。
埃尔塔宁摸了摸她的箭袋,发现只剩下五支弓箭,她失败机会不多了。哪怕是从前狩猎她也没这么认真过。在夜晚的黑暗中本就很难看清,但好在这几人的身上还燃烧着火焰,勉强算得上是光源。埃尔塔宁再一次搭上弓箭,瞄准了其中一位的眼睛。这次她射中了!对方很快便感受到自己失去了右眼的视线,这使得他的攻击也有些偏差,纳尔很快抓住了这个机会想要刺穿对方的另一只眼睛,但是这些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他只割伤了这人的鼻梁。
盖逖欧和纳尔互相配合着,一人进行掩护另一人试图攻击对方的眼睛。双拳难敌四手,两人的互相配合下,已经瞎了一只眼睛的人很快便也失去了另一只眼睛。
场上还剩下三人,埃尔塔宁射出了剩下的最后四支弓箭,幸运的射穿了其中一位的双眼。她放下弓箭拔出腰间的匕首也加入了近战的行列。纳尔和盖逖欧似乎已经找到了诀窍,很快另外两人也没能保住他们的眼睛。眼下四个人只好横冲直撞的胡乱攻击。埃尔塔宁搬起路边的石块,找准机会砸晕了其中一人。好在这个药效似乎只有让人丧失痛觉的作用,并不能让晕倒的人迅速清醒。
等到几人艰难的解决了下面的四人爬上屋顶时,怜桑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此时弓手已经奄奄一息,怜桑看上去正试图询问些什么。
“你们找到了多少腰?!”怜桑质问道。
那位弓手只是在笑,什么也没说,同时嘴里吐出了大量的鲜血,随后就歪过头,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尼格勒问:“这个标志到底来自哪里?”
怜桑叹了一口气,接着冲众人笑了笑:“就像你们见到的,一些糟糕的遗产被发掘出来了。从坎维西边,一个叫郎吉尔的地方。”
“你们也来自于那里?”尼格勒询问。似乎他也时从那里过来的。
怜桑只是含糊的说道:“差不多吧。”
“这个人……我们大概见过。就在几个月前。”斯特凡诺指了指尸体突然说。“虽然不是正面接触。”
“我听说他正在给海鸥做事。”怜桑说。
“他们听上去已经掌握了这药的制法。”尼格勒听起来有些担心。
两人似乎又问了怜桑一些问题,但是埃尔塔宁已经没有精力去注意了,她实在是太累了,这比去剿灭熊地精还要累,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家,换掉这身占了血迹的衣服,洗个澡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字数:3555
对不起兰院太长了我写不动了
描写比较少的同学就不响应了,对不起我好菜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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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塔宁很高兴莎拉乐意带他们在镇子逛一逛,对于几乎没离开过深林城的埃尔塔宁来说每个地方都非常新奇。但是这座小镇实在是显得太荒芜了,几乎没有什么树,身为一位巡林客埃尔塔宁意识到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土壤实在是没什么养分,以至于仅有的一些树苗看上去也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吗?”埃尔塔宁指着零星的几棵树木问。
“从我出生起就一直是这样……”莎拉说。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听说以前这里遭过灾。”莎拉想了想。“但那是在我出生前的事了……”
“是什么样的灾?”埃尔塔宁在脑海中思考着是什么样的灾祸能使一整片的土地失去养分,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不清楚。”莎拉摇了摇头,因为无法回答而有些沮丧。“只是听说这一地区因此好几年都没能恢复。”
拉薇妮亚拍拍莎拉的肩膀,对于每一位好看的女性她都非常友好且充满善意。“我们要去调查一下吗?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
莎拉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这么麻烦你们不太好吧……”
“不必太过在意,反正也是满足我们的好奇心。”
拉薇妮亚赞同的点点头,“法师的好奇心总是特别旺盛,我也不例外。”
纳尔显然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那……既然各位都这么希望的话……?”莎拉看起来还是有些犹豫。
埃尔塔宁对于莎拉的犹豫感到不解,看起来她并不是很想让众人进行调查,但无论怎样没人能阻止的了一群好奇心旺盛的魔学研究者。
拉薇妮亚本想去图书馆看看有没有记录历史的书籍,但可惜的是似乎只有兰院里有一点藏书。
“我们可以问问这个镇子上的老人?”纳尔提议。“如果是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
巧的是不远处就有一位半老的女性。
拉薇妮亚率先走到那位老人身边,询问道:“你好,请问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那位老人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看着众人,“你、你们是……”
“我们是苏古塔学院的学生。”拉薇妮亚用和善的语气回答道。“想要请教你一个问题,请问你可以空出几分钟的时间给我们吗?”
“果然是苏古塔来的恶魔!”老人忽然咆哮起来。“滚!滚开!离开这里!”
她冲着众人吐着口水,似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赶走这些从苏古塔来的学生。
“女士,请你冷静一点。”拉薇妮亚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并顺手拉上了莎拉。“请你别太激动,注意身体。”
纳尔赶快走上前把其他人拦在身后,防止这位突然发疯的老人做出什么伤害他人的举动。她试着推了推纳尔,但一位年过半百的女性显然无法推动一位成年的雪精灵。她见自己推不动,就大声号泣了起来:“恶魔!恶魔!灾厄又在来临!”
纳尔看到妇人开始大叫有些不知所措,却也并没有让开。
拉薇妮亚再一次试图让老人冷静下来,她用着尽量温和的声音说道:“我是来自妖精荒野的人,至于他们都是来自德菲卡的。我们并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前来向你搭话,就是想要知道这里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们吗?”
“关于灾厄,我们只是普通的学生,根本就没有相应的能力能够做到这些事。”
老人并没有将拉薇妮亚的话语听进去一丝一毫,她只是执着的咆哮着。“滚开!就是你们这些苏古塔来的人……!我的孩子们……孩子们啊啊……!”
老人的声音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他们的表情相当冷淡,似乎对这位老人的举动习以为常。纳尔和埃尔塔宁对于被人群包围感到有些不适,就在拉薇妮亚试图继续询问时,莎拉扯了扯她的袖子:“我、我觉得……别再刺激她比较好……”
埃尔塔宁点点头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人群,她一秒也不想被围观了。
离开人群的几人商讨了一下,决定还是去酒馆打探一下消息。
埃尔塔宁问莎拉“你认识这位女士吗?”
“啊,是的……她是镇上的老人了,据说在那场灾难前就住在这一地区了……”
埃尔塔宁紧接着问道:“她一定知道些什么……镇上还有这样的老人吗?”
莎拉想了想:“关于老人……有的,不过我听说,大部分人都是灾难之后再搬回到这里来的。”
“你们都是说那场灾难,而不直接说是什么灾难的吗?是否有什么原因呢?”拉薇妮亚问。“比如说出了这个灾难,就会让它再次发生?”
莎拉对拉薇妮亚一连串的问题应接不暇,有些紧张地说:“我……我不知道。不过大家都叫它诺南德兰灾难……”
没能等拉薇妮亚问出更多的问题一行人就到了酒馆门口。拉薇妮亚决定让她的魔宠先飞进酒馆观察一下,她紧随其后地跟了进去。突然飞入的鸟让本来还算安静的酒馆一阵喧哗:“喂,哪来的鸟?”“打下来!”
好在拉薇妮亚及时向众人说明了那是她的魔宠,不然可怜的阿曼妮西斯今天又要受到伤害了。
拉薇妮亚准备向吟游诗人打探些消息,她坐在吟游诗人附近冲着他眨了眨眼。转头问小她的同伴:“你们有带钱吗?”
“我带了。”埃尔塔宁递给拉薇妮亚一些钱币。
“我回去之后把钱还给你。”拉薇妮亚接过钱币,接着说:“我们待会儿请那边的诗人喝杯酒,看看他有没有我们想要知道的答案。”似乎是有意让那位诗人听见她的声音放大了一些。
“那我问问酒馆老板,他天天在这应该能听到很多消息。”埃尔塔宁起身走到吧台边向老板要了杯酒。“我之前在外面看到一个老人在喊着苏古塔人恶魔什么的,你知道些什么吗?”
“你说伊莱?啊,她那样子已经好几年了……”老板一边为客人倒啤酒一边说。
“是和那个灾难有关吗?”
“那倒不是……哎呀,说起来也是个悲惨的故事——喂,那边的三杯!”
“哦?”埃尔塔宁露出一副非常好奇的神情,在吧台上放了点小费。“能说来听听吗?”
“嗨,还不就是那么回事。”老板收了小费,看上去很乐意讲讲这个故事。“她在灾害之后又搬回故乡住,之后收养了一些孩子,结果孩子大多死了,她也就疯了。”
“真是个可怜人,孩子是怎么死的呢?”
老板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说:“你也看到我们这地方了,地里作物都长不好,没什么吃的,于是小孩子就容易死。”
埃尔塔宁叹了口气。“可这跟苏古塔有什么关系呢?她一直说苏古塔人是恶魔。”
“啊,她有个孩子去了苏古塔留学。”
“苏古塔学院吗?据我所知那里学费很昂贵。”埃尔塔宁非常惊讶,她自己攒学费都攒了那么久,那位老人看上去很显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
“对,但他们每年会从兰院免费收一位学生。”
这着实让埃尔塔宁有些羡慕,不过现在她更关心这位老人的孩子发生了什么。
“那个孩子发生了什么?”
“上吊死了。”
“怎么会!”埃尔塔宁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是在苏古塔学院上吊的吗?”
“是啊。”
“怪不得她会说苏古塔人是恶魔……有听说是因为什么吗?”
“这就不知道了。”
埃尔塔宁试图询问更多关于那位老人的孩子的故事,不过酒馆老板知道的也并不多。
等埃尔塔宁从酒馆老板那边回来时另外两位同学也来到了酒馆。
拉薇妮亚冲着埃尔塔宁招招手:“你问到了些什么?我从吟游诗人那边打探到说15年前发生了很严重的灾难,几乎把这里夷为平地。很多人都搬走了,是苏古塔帮忙重建了这里,然后那些人才搬回来的。”
埃尔塔宁坐下,喝了口酒说:“我打探到了关于那个老人的事情,她叫伊莱,她的孩子因为灾难很多都死了,有一个去了苏古塔学院上学,结果自杀了”
“关于留学生的消息,我们这边也是奔着这点去进行了调查。”成濑说:“上个月,我和这里在座的塞穆尔 拉薇妮亚小姐接到了同一份委托,在委托地我们见到了被描述成兰院近年来有名的学生的……亡灵?还是别的什么。”
“有可能是那位老人的孩子吗?”埃尔塔宁问道。
“也许不是,他的名字是尼尔·伶。四年前来到了苏古塔。在风暴的边缘,时常会留下被卷走的人的遗物。四年前在那里,尼尔同学的私人物品被找到,而他也随之失踪。大概是这么一回事。”
“那看来应该不是老人的孩子……根据我的打探,她的孩子是上吊自杀的。”
“刚才的分头行动中,我们就尼尔的事问过了兰院的导师。他的姐姐也是来到了苏古塔就……”成濑沉默了下来。
莎拉在众人谈及留学生的话题时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沉默不语。埃尔塔宁注意道莎拉的表情,询问道:“如果是从兰院留学,莎拉会认识吗?”
“我认识去年去留学的菲琳。”莎拉停顿了一下,“我听说……她自杀了。”
“……莎拉是今年的留学生吗”纳尔突然问。
“嗯,原本我年初就要去苏古塔的,不过不幸生了场病,才拖到了现在。”莎拉冲着众人笑了笑看上去留学生接连死亡的事情并没能影响到她。
“过了这么久,大家有收到老师的联络吗?”成濑问道。
“没有呢。”拉薇妮亚摇摇头,“不是说不出镇子就可以了嘛?”
“我只是觉得时间是不是有点久?”
“但我们都只是学生,就算回去了,也帮不上忙吧。”拉薇妮亚看上去还想在小镇逛一会儿。
“我觉得老师应该就在兰院,我们要回去看看吗?”埃尔塔宁提议。“而且说不定在兰院也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等回到兰院后,黎维诚老师已经回来了,路上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货物已经被运了回来,剩下的就是守卫工作了。
埃尔塔宁和拉薇妮亚决定先留下了进行守卫工作,而其他人就先去图书馆查找资料,不过可惜的是并没有什么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除了负责守前半夜的埃尔塔宁,大家便都回去休息了。
留下来守夜的埃尔塔宁并没能想到今夜是注定不平静的一晚。
字数3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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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与白鸽在朴素的石台上享用着粟米,个别胆大地甚至还会啄走牧师手中的谷物。艾瑞克神殿内摆放着铁艺架子,蜡烛被整齐的摆放在上面。
“蜡烛罩一下不容易吹灭。请拿好哦。”在神殿门口的见习牧师拿着四面蒙布的小罩子。分发给往来的人们。火苗在象牙白色的布罩内跳跃着,从远处看像是零零星星散落的灯火。
塞穆尔小心翼翼地将蜡烛放进准备好的提灯内。随着微风,灯光将人影拉长缩短,像是永不疲倦的制造工。踏过碎石地面,路过两座桥梁,他所租住的房屋的窗口内照出明亮的光芒。钥匙在锁孔内转动,发出艰涩的咯吱声。
今日是守灵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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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净话题之后,夜晚露出了它难捱沉寂的一面。
月季浮雕已经因为常年的摩挲而模糊。光洁的玻璃内层内,黑色的发丝顺贴地躺在挂坠内,保持着当年他送给她时的样子。
塞穆尔的房东,罗丝太太慢慢地、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孤独在她的眉间留下深深的沟壑,岁月在她脸上蚀出的痕迹渗出悲伤。与此同时,那历久弥新的温暖回忆也在努力抵挡悲伤的浪潮。冷与暖相互碰撞,凝结出五味俱全的情绪。
她将挂坠合上,紧紧地、紧紧地贴紧在自己的胸口。
经年累月的厚重情感对于年轻的水元素裔太过沉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塞穆尔保持着沉默,将手覆盖到那双曾经安慰过他的、有着皱纹与曲张着的青筋的手上,笨拙地模仿着她那时安慰着满怀着迷茫的自己的样子。
“………罗丝太太”他努力组织着僵硬的措辞。新鲜的无花果干与奶冻、秋日的天空与凉风、院子内摇摇欲坠的果实,长毛猫蓬松的毛和软呼呼的肉垫。这些念头不断的出现,又很快被否决。他并不懂得失去爱侣的痛苦,但知道面对这样的悲伤,外界的细小快乐杯水车薪,能对抗悲伤的只有她自己的心。
“没事…没事的……”在低低的一声抽泣过后,老妇人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真是让你担心啦,塞穆尔。我只是,有点想他了。”
黄铜的门铃发出沙哑的响声。意料之外的访客自暗月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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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星海比作蛋壳内丰厚的蛋清,那暗月城就像是被包裹着、轻轻摇晃的蛋黄。
星子低垂,暗月高挂。与天空中的安宁截然相反的是暗月城的景象。中心广场一如既往的排着长队,形形色色的商旅穿梭于“门”内外。狭长的商业区如同堤坝,人潮被拦截分散。
塞穆尔被人流裹挟着,漫无目的地在街巷中穿行。城市内本身的光照足以视物,但对于急于吸引眼球招揽顾客的商家而言远远不够。飞马形状的黄铜饰牌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幽暗的金色,暗红色的炭火上各类裹着鲜美酱汁的烤物用香味诱惑着人们驻足。
之前的匆忙旅途让塞穆尔并未有时间好好打量这座链接之城。
“之前没注意到暗月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他自言自语着。摇曳着的光亮让他在这间玻璃工坊前驻足。
细弱的火苗在各式各样的玻璃烛台中安静燃烧着,反射出的光芒在夜色中摇曳。其中有模仿铜器锤纹般的可爱的矮胖杯子,也有模仿流行的琅嬛的切子——经过精心雕琢的几何图样在烛火中显得华美精致,更多的是经典的手工吹制的产物,金色与蓝色红色交缠在一起,点缀着小小的气泡。可惜的是,鎏金的“V”字铜色招牌寂寞地和微风玩耍着,店铺门口除了努力掂着脚张望的招待之外再无他人。
“您好!欢迎光临维塔罗。我们擅长手工定制工艺品与整套餐具酒杯。无论是家中装饰还是宴会用途、或是礼品都相当不错。”长相相当可爱的接待注意到驻足的塞穆尔,立刻向潜在的客人递上宣传单、热情介绍着,澄黄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谢谢您的介绍,不过我暂时没有这样的需要……”塞穆尔指向了扭扭捏捏地写在角落里的租借服务,“请问现在还有空余的工位供租借吗?大概需要2个小时的时间。”
“呃……那自然是有的。”接待员的职业笑容垮塌了一下。“您稍等,我为您找一下防护器具。请问您之前有接触过玻璃制作吗?”
“有过一些。”接待员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眼睛变得黯淡了许多,让塞穆尔有了些淡淡的负罪感。
身体比思维更快行动的坏处就在于此。在塞穆尔捡起略显遥远的记忆之前,形状各异的木刻模具和铁棒已经到位。半开放的场地内充斥着水流声,齿轮的嘎吱声,还有变成炽热的料液粘稠的咕噜声。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半凝固的玻璃块在厚厚一层报纸弯折出的纸槽内滚动,变得圆润平整。素材台上的摆放着的白色玻璃条顺从地贴到茶褐色的玻璃块上,就像是甜点上点缀的美味糖针。火焰与模具让它们融为一体。工具钳剪缓缓向外平移,铁棒稳定地转动着,“糖针”被拉长缠绕,成了细密的网。如此反复着,彩色玻璃球的细密花纹已经成型。
铁夹用力夹出需要的材料,厚实的铁模具就像是笨重的冰激凌勺,焦糖香草混合口味一般的玻璃块被滚成漂亮的圆球。随着玻璃刀的轻轻敲击,玻璃球与后端及其细小链接断裂开,再被火焰抚平凹凸着的缺口。
塞穆尔的习惯性地向着旁边抓了一下,却没拿到印着自己名字简写的铜印。他不禁再次叹息起来,这里可不是维斯家里的玻璃工坊。
“刚上手就能做到这样,你挺厉害的嘛。”轻快的口哨声再次打断了塞穆尔的动作,“有意愿来这里吗?我们长年缺人手……啊忘了介绍了,我是维塔罗现在的代理店长。叫我莱宁就好。”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回忆一下。”塞穆尔晃了晃脑袋,高温环境仍让他觉得不适,“不好意思,莱宁先生。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唔哦,那真是有点可惜……”莱宁遗憾地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之后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难得碰到来租借场地的新人工匠,这次就免费租给你吧。”
“那,麻烦您了……” 塞穆尔慢慢点了点头。对方的某些私心不言而明——他所在的工位正好有一面正对着街道的落地窗。但令他陷入思考的是另一个难解的问题。
不同颜色的玻璃棒层层交叠、旋转,像是节日常见的薄荷拐棍糖。透明轻灵的玻璃珠从吹筒顶端冒出,黄铜弯折出优美的弧度,层层相扣。是星与月的经典样式讨喜,还是星象图的新潮模样更为别致?手上的动作从未停下,纷杂的想法逐渐成型完善。
维塔罗的展示橱窗前,有人驻足,有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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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的视界内洇开一团蓝色。在纠缠片刻后,群青凝结在视野底端,而浅蓝则浮向高处。白色的羽毛从天际缓缓降落。在即将接触到海面的一刻。海水将这轻柔、脆弱的灵魂之羽轻轻拥乳怀中,带向她最深沉的臂弯。
“本我”毫无阻隔的、缓缓下沉着。伴随着这无尽坠落感的,是逐渐消失的光芒与声息。黑暗与宁静蚕食着感官与认知,时间的概念被揉捏、拉长、碾碎,四散在深沉的生命之海中。
自身被抹消、万事万物在黑暗中沉寂。
在永恒的一瞬之后,鸟类飞行的振翅声划破了这所有一切寂静。清爽的风掠过耳边,将滞塞已久的五感逐渐唤醒。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消退。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光芒在视界内留下的红白色映像。
在短暂的目盲后,浮于水面的红色花朵乘着水波逃走了。
流水轻轻摇晃着树木与天空的倒影,偶然会有几尾鱼经过——塞穆尔的长发似乎被他们当做了天然的庇护所,也偶尔会有一两个不太聪明的家伙咬住 “水草”,扭动了两下后才不甘心地离开。
身心在水中摇曳着,即将融化、沉湎。
如果一直保持着浸没的状态,会慢慢消散在水里吧。
塞穆尔恋恋不舍地浮上水面。脑中仍保留着欢欣感,目光一时间仍无法对焦,就像是饮多了甜美的果酒。
岸边的风元素裔优哉游哉地展开纸杯,吃着甜腻的、洒满果仁和糖霜的蛋糕。他察觉到了塞穆尔的涣散视线,向着他招了招手。
“怎……满意……岸上……”
伊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塞穆尔叹了口气,向着岸边游去。
已经被浸透的衣物对于普通人来说定是潮湿难耐,巴不得立刻换下,但对于塞穆尔来说正是舒适。他随意地扫了一眼野餐篮内的食品。撒着椒盐的炸鹌鹑蛋和牛肉三明治丝毫未动,鸡蛋布丁的玻璃罐子空了一个,令他意外地是巧克力燕麦饼干与装饰着糖球的纸杯蛋糕几乎全军覆没。
他的这位邻居,以前可从来不喜欢吃过于甜腻的东西,即使是要吃加料多成小山一样的圣代,也只会相当浪费地在刚端上来的时候吃上那么几口。
“是其他食物不合口味吗……?看你吃了很多蛋糕,早知道多买点了。”
“没有啦……是今天很想吃甜食。”伊孚轻飘飘地说着。
“是你最近一直很喜欢吃甜食吧。”塞穆尔垂着眸子,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对方的第一层掩饰。
“嗯……有吗?人的口味总会有变化的,适应了之后觉得也没有那么腻。”伊孚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如既往地带着些玩笑语气地说着。
塞穆尔叹了口气。如果他没看到过伊孚那次昏倒在路边,或许还会相信这人的鬼话,但伊孚最近反常的嗜甜,和变得消瘦的身体都让人格外在意……艾丹的课程有那么随意吗,这人大段时间不在学院真的没关系吗?
疑问早已在他心中盘桓了很久。模糊的直觉和内敛的性格规劝着他少去碰触他人的秘密。毕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便脆弱如泡沫,经不起怀疑与试探的戳弄。上次在暗月城制作的精巧玻璃耳饰还没送出,他不想让这成为又一件送不出去的礼物。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却仍旧保持着责任感与担忧,他害怕这些微小的现象是某种灾祸的征兆,也害怕自己因为不必要的距离而错过挽回的机会
“蛋糕的话,你喜欢的话能给你做的……”塞穆尔思索着词句,“同样的……有什么需要的帮忙的……希望你能告诉我……”
嘴唇碰上了干燥柔软的事物,耳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张开。姗姗来迟的视觉提醒着早已超越安全区的距离,下颌与手指触碰的部分激起战栗,被轻轻圈住的手腕变得沉重僵硬。
预备好的台词被擦去,沙堡在潮汐的猛烈冲刷下垮塌。试图嗫嚅出什么的嘴唇与对方的嘴唇更加尴尬地摩擦了一下。带着刺痛感的热度迅速漫上,耳膜鼓噪着令人思维停滞的心跳声与血流声。
塞穆尔无用地逃避着。视线归于黑暗,烧灼一般的触感更加清晰。
字数:7248
同志!伏特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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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场小冒险要交给你们。”哈娜·卡瑞宁女士手中拿着一张老旧的羊皮纸卷轴,带着神秘兮兮的表情拦在了门口。
不幸恰好在现场的三位学生被酒气冲得同时一愣。
这是一场发生在授课时间后的突然袭击,遭到堵截的三位学生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没有在下课后立刻离开,滞留在教学楼内超过半个小时的盖逖欧、洛尔迦和锡里昂。虽然都是在课余时间临时遭到打扰,但是卡瑞宁女士口中的“冒险”二字,还是让三位年轻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些期待的神色。
“老师,是什么样的冒险呢?”三人之中最为健谈的高等精灵询问。
卡瑞宁女士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并以带点炫耀的态度再次微微抖动了手臂,将所有人注意力吸引到她手中的羊皮纸卷轴上来:“这是老贝克的藏宝图。”她解释道,“据说根据上面的提示,能够找到老贝克最珍贵的收藏之一。我想把这场寻宝之旅交给你们,最后找到的宝藏也会分你们一杯羹——放心,我可以决定这藏的不是什么‘家人的回忆’之类对外人来讲不值钱的东西,肯定是普通意义上的值钱货。有没有兴趣?”
“寻宝之旅”四个字显然对学生们很有吸引力,但原属于他人的“普通意义上的值钱货”又令象牙塔中良知未泯的年轻人们对此产生质疑。三位学生没有立刻回话,最后率先出声的还是锡里昂,他用带着困惑地语气向卡瑞宁女士询问:“可我们不知道‘老贝克’是哪位……?而且就这样去拿走他最珍贵的收藏之一真的没问题吗?”
卡瑞宁女士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贝克面包房’,你们就算没去过也应该听人提起过吧?”这句话之后,她满意地看见三个学生都开始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于是继续了这一段解释说明,“老贝克是那家店主小贝克的父亲,不过他不是做面包的,而是个商人。这张卷轴我是经得同意之后从小贝克手里拿到的,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虽然卡瑞宁女士以自然的态度做出了详细的解释说明,但由于她素行不良,而且经济状况看起来总是欠佳(倒也没有欠佳过奥斯维德先生),这一段解释说明没有得到她预想的效果,而是一段略带怀疑的沉默。
这就有些尴尬了。在场的左右人在寂静中想。而在这一段寂静最终导致某人不幸尴尬致死之前,盖逖欧少见地首先开口,打破了逐渐凝滞的沉默:“嗯……卡瑞宁老师,您说您是从小贝克先生的手中那到这个卷轴的……”
有着丰富社会经验的老师立刻明白了雪精灵的言外之意,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嘿,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这东西是属于老贝克的,不过他十五年前就已经因为意外蒙艾瑞克召唤了。不幸的人。”她在这里难得地露出了点低落的神色,但这没有影响她接下来的叙述,“他从前就是一个为人友善、玩心又很重的家伙,这本来就是用来跟几位朋友们开玩笑时提到的一件事,所以小贝克也没有特别看重这些东西。”
见几位学生们的面孔上还留有些犹豫的神色,她立刻继续补充:“我对他在这张藏宝图的终点处藏了什么多少有些猜测,但还是不太确定——你们去帮我验证一下推测就好。如果和我猜得一样,那我们就分了它们;如果是别的更珍贵的什么东西,我们就还给小贝克,怎么样?”
这是个(在良心和道义上)可以接受的提案,于是三位学生不再有异议,点头同意。几乎是立刻,那张卷轴就被卡瑞宁女士有些粗暴地塞到锡里昂——她目前最熟悉的学生——手中,事主像是没站稳似的,摇摇晃晃地倒退了两步。
在总是醉醺醺的哈娜·卡瑞宁身上,这倒是不少见,但不常与这位品行不太端正的老师近距离接触的洛尔迦对此感到困惑。在这位人类女性笑嘻嘻地询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就交给你们啦!”之后,感觉对方似乎要彻底撒手不管的鸮型人同学皱着眉提出:“老师,不一起吗?”
“不了不了!你看,我在的话也会扫你们的兴对吧——”
话音未落,卡瑞宁女士便以一个在醉酒的人身上难以想象的敏捷性冲出了门口,一溜烟地消失在走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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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瑞宁老师可能不太靠谱,但一场冒险是不应该被辜负的。
三位学生很快就“我们要去”这一点达成了一致,对于最终寻找到的“宝藏”的处理方式,他们也认为可以在真正找到了之后再说。明确这两点重要事项之后,锡里昂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打开了手中的卷轴,很快,旁边又凑上来了两颗同样带着跃跃欲试神情的脑袋。
因时间的侵蚀而显得有些脆弱的羊皮纸上写着简短的几行字:
“从五芒星的顶角出发,
越过新生的森林,
找到溪水的源头。”
“看起来像是‘蜜语是’。”洛尔迦说。鸮型人的通用语词汇量虽然能够满足日常交流的需求,但对一些生僻的、日常生活中不太实用的偏门词汇的发音还有待提高。
“是‘谜语诗’。”锡里昂纠正了前者的发音,然后就羊皮纸上的几行字发出了评价:“我想相信这只是个朋友间的玩笑了——不论从文学性还是从推理性上来讲,写这个东西的人都根本没认真对待这件事。”
只要是对苏古塔这座城市稍有了解——旅游手册上的那种稍有了解——的人,都能够很轻易地解开短句之间藏着的谜题:风暴之城以五座法师塔为中心,可以几乎平均分成五份,换言之,以五座法师塔作为顶点,也可以简单地画出一个五角星来。
“‘顶角’是‘愚者’塔。”这个谜语浅显到不需要叙说前面的那些推断,盖逖欧直接得出结论,他的两位同伴也能毫无障碍地跟上。紧接着说话的是锡里昂:“‘新生的森林’大概是指德鲁伊们种植的那片人工林。”高等精灵在说话时用眼神暗示了一下洛尔迦,这很可能是他们之前几个月里频繁光顾的那片树林,后者没有障碍地接受到了这个暗示,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首先去‘愚者’塔?”鸮型人提议,得到了雪精灵的赞同。高等精灵在此处举起了右手,就像上课想要提问时那样,但他没等别人叫他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开口:
“在我们抵达之前,我们可以顺路去一趟德鲁伊之家吗?”有一段不短的德鲁伊从业经历的锡里昂征询大家的意见,“我的动物伙伴被寄放在那里,如果要挖地找东西的话,我想我们应该带上他;而且,如果当年老贝克在本地德鲁伊种植的人工林里埋藏了什么东西,德鲁伊们肯定会知道,我们可以去问问!”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因此没有人反对,毕竟德鲁伊之家非常顺路。一行人花了不算长的时间就抵达了他们小小冒险的第一站,就和平常一样,这个规模不大的站点几乎没人驻守在接待厅里,只有一位老先生在附近的空地上照料被散养在巨大生态林中的动物。在简单的问候和近乎没有的寒暄之后,都对繁文缛节没有好感的双方选择了直奔主题:锡里昂报备了他将要临时带走伯伦希尔一会儿,便转向森林呼唤他的动物伙伴去了;有关藏宝图的一应事宜主要由洛尔迦进行交涉,鸮型人询问这位看起来就已经在岗位上工作了很长时间的老先生对“老贝克在人工林里埋藏了些东西”这件事是否知情。
老先生露出了点怀念的神色:“老贝克啊,确实很久没听见过这个名字了,都十五年了……当年,这篇林子还没种下多久,这一片(他摆手比划了一个方向)还都是些没有碗口粗的小树苗呢。那时候老贝克就拎着铲子来拜访我们,说想要在溪流的源头种棵树,并朝我们要了些桑树的树苗。我们把树苗给他了,也没特地去看他把树种在了哪里。至于在哪里埋了东西这件事,他倒是没提过——嗐,他该先叫我们看看到底想埋什么的,妨碍植物的生长可不是好事。”
虽然在用埋怨的语气这么说,这位德鲁伊老先生的面孔上到没有什么愠怒的神色,反而是一种温暖的怀念。这令几位学生多少对藏宝图的主人产生了些好奇心,又由于当事人毕竟已经遵循艾瑞克的引导回归了生命流,无法明目张胆地进行探问。
“想来,老贝克先生应该是位好人。”想不出什么好的方式来提问,又不愿意就此放弃的盖逖欧拙劣地试图引导话题,另一边,被自己的动物伙伴扑倒在地的年轻卷宗学者总算是从白色的绒毛中钻了出来,为这句话进行了一点补充说明,让它看上去不那么突兀:“一路上我们问过来(其实只问了卡瑞宁老师),老贝克先生好像有许多朋友,而且幽默风趣,大家都喜欢他!”
老德鲁伊笑着回复:“谁说不是呢?你们这些年轻人可能不知道,老贝克和小贝克不一样,他是个杂货商,每次苏古塔开启传送门的时候,他都会下到地面上去采购进货,然后回来这座城市里出售。走南闯北的经历让他显得幽默风趣多啦!跟他一比,小贝克简直是个一板一眼的呆瓜……只可惜,十五年前的一次意外……”
他的话音低落了下去。出于对亡者的哀悼,在场的另外三位学生们也进行了简短的默哀,德鲁伊之家的空地上陡然间多了几分肃穆的意味——但是仍然在附近的动物们理解不了这一点,他们只知道提供食物的那个老年的人类男性突然停下了动作,于是本能地发出了提示的叫声。
各种动物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大合唱,令原本严肃的气氛突然变得滑稽了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失笑,学生们看着老德鲁伊对动物们一边发出带有安抚意味的呼唤,一边继续进行喂食的工作——苏古塔生态林的循环还是非常脆弱,一些动物无法长期在林间获得必要的给养,德鲁伊们不得不隔一段时间便对他们进行一些营养的补充。
“嗯……”洛尔迦有些踌躇,但最后还是问出了口:“可否请教,十五年前的意外……?”
老德鲁伊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而口中的回答也并不显得敷衍(卡瑞宁老师应该好好学学,她就算在进行正面回答也常常因为态度而显得敷衍):“老贝克在十五年前一次前往地面采购的过程中意外身亡。这在当时算是轰动一时的新闻,因为老贝克人缘很好。可具体是什么样的意外,恐怕不会有几个人知道——那时候还没有‘门’,风暴之城的居民普遍不会倾向离开城市。”
没有一下子便得到真相,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学生们有些失望,但还是礼貌地道谢,并且又和老德鲁伊多说了几句话。在弄清楚当年老贝克先生种下的是哪种桑树的树苗之后,便干脆地省略了谜语诗上有关愚者塔的部分,倚仗从老德鲁伊哪里得到的线索直奔“溪水的源头”。
事实证明,跳关攻略不会对最终通关产生影响。几位学生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溪流源头,大概是老贝克种下的桑树:据锡里昂的德鲁伊知识判断,它的确差不多有十五岁那么大。伯伦希尔在树木的脚下绕了几圈,也很顺利地刨出了一个小锈迹斑斑的铁皮箱——这么多年过去了,确实应该如此,不过好在它并没有彻底坏掉。三人凑在一起研究了一会儿,动手将盒盖掰开,锈蚀的转轴发出了不小的噪音,但还是不情不愿地露出了里面的内容物:
另一份卷轴。
三个人几乎同步地发出了介于惊喜与失望之间的哀叹。
与失望的成分更多的另外两人相比,洛尔迦的态度更加积极一些:这种浅显的谜语诗让还未完全掌握通用语的鸮型人非常着迷,他可以说是兴致勃勃地从铁皮箱子里拿出那个因为不当保存而显得非常脆弱的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辨认起上面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
“从墓地出发
向日落处前行
在生与死的中点。”
“起点是墓地。”他开心地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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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年轻的学生们来讲,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寻宝活动,即便对锡里昂和盖逖欧来讲也是如此:过了“挖出一个箱子里面又是谜语”的那个失望劲儿之后,他们还是对追逐最终的宝藏这一点显得非常期待的。
但对守墓人丹沛来讲,仿佛不是这样。
这位有些口吃的先生对学生们的到来显得非常警惕,这在神态上表现得非常明显,洛尔迦甚至怀疑,如果对方的种族也是鸮型人的话,那么他翅膀上的羽毛肯定已经膨胀到让他看起来显得大了一整圈的地步了。
这时候,所有人就会再次感谢锡里昂是一个标准的高等精灵:他娴熟地以礼貌而富有技巧的方式向这位警惕的守墓人问了好,并且介绍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表示己方三人并没有打扰亡者安宁的意图,只是想要了解些相关的情报。在他的叙述过程中,丹沛先生很快放松了自己的神经,并且在听见藏宝图主人的名字时也显得有些感慨:
“是,老贝克啊……”守墓人先生叹了口气。
丹沛先生的态度和他的职业恐怕让鸮型人产生了些不必要的联想。尚还没有学会如何用通用语进行委婉地表达的洛尔迦直愣愣地问:“你见过,他的尸体?”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人显得有些疑惑并警惕:“他是,是个好人……但是我没、没有见过他、的尸体。为什么要、要问这个?”
高等精灵紧急发挥自己的社交技能为同伴打圆场:“我们听说他遇到意外而去世了,我的同伴大概是想问老贝克先生是否落叶归根,下葬在苏古塔的墓园中。他的通用语还不太熟练,如果有冒犯还请见谅。”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造成了别人误会的洛尔迦也配合地露出了温和无辜的笑容,若隐若现的雪白虎牙在日光底下闪闪发亮。
丹沛打量了一阵鸮型人明显不怎么常见的体貌特征,将信将疑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他的尸体,印象里没、没有送回苏古塔……”守墓人回答道,“听、听说是那场意、意外导致的。”
“您有听说过那是什么样的意外吗?”高等精灵追问,“这样一个好人遭遇了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可惜了。”
“具体是什、什么样的意外,我也不、不知道。但、但是听说尸、尸体变得很奇怪,所以没、没法运回来。具体的,我也不、不清楚。只是听、听到了传闻。”守墓人回答,然后在学生们的神情变得困惑,似乎要进行进一步的追问之前突然灵光一闪,接着说道,“但、但是你们说的那、那件事我有印象。他、他在那场意外之前、前不久带着一些桑、桑树树苗来过,说是要找、找个地方种下。”
丹沛先生给学生们指了一个方向,那位于墓园的正西边,与谜语诗上“日落处”的描述完全吻合。
守墓人先生似乎对那场意外的具体情况也不甚知晓,不过前来这里的学生们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三人谢过了这位先生之后,便向着他所指出的方向走去,然后在距离市区差不多一半路程的地方,顺利地找到了一棵与溪流源头处差不多的桑树。
进行了一番重复操作之后,盖逖欧从新挖出来的铁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另一个快要坏掉的羊皮纸卷轴。雪精灵小心翼翼地展开它,发现这次上面的信息并不是谜语诗,而是一张简略但直白的地图。
“有人认识地图上这个地方吗?”他将脆弱的羊皮纸小心地铺平在地面上,让三个人都能够看见。
毕竟十五年过去,加之保存方法不当,羊皮纸上的图画和字迹已经多少有些模糊。三个人一起研究并翻译了好一阵儿,才有人终于辨认出上面标识的地点:
“是费伍舍花园!”洛尔迦指着目标地点旁的一个圆圈说,“在‘调节’区外,住着一群皮可西!”
盖逖欧开心地点了点头:“这样一来范围就小了很多。”
“我们甚至可以一间一间地找过去!”锡里昂的语气有些雀跃,“费伍舍花园附近不会有太多间房子!”
洛尔迦摇了摇头,开心地张开翅膀:“不必那么麻烦——我们可以直接去问皮可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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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栋房子吗?现在没有人住,也是我们在负责定期打扫。”有着昆虫翅膀的小妖精们围在洛尔迦身边叽叽喳喳地说。鸮型人与这些住在花园里的小生物关系很好是多少令人惊讶的一件事——但,难道还不许别人交些不同种族的朋友吗?精灵们对类似的事情都是非常宽容的,具体地说,一般而言他们都不会选择对这一类事刨根问底地追寻原因。
于是洛尔迦和皮克西们的愉快交流并没有被打断。学生们很快知道了,地图上被标识出来的那间屋子也是花园主人的财产,这位花园主人也交代过皮可西们,让他们为“前来寻宝的人”开门。因此,在洛尔迦亮出他们这次前来的目的和做为信物的藏宝图后,皮克西们爽快地将他们带到了那栋屋子前面,鼓捣了一阵,打开了门上的锁。
“至少在我们打扫的范围内,这栋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看起来像是宝藏的东西。”与皮可西们关系不错的洛尔迦得到了前者的友情提醒,“我们想,‘宝藏’会不会在地下室——我们没有去过那里。”
更正一下前文,洛尔迦得到的不是友情提醒,而是一条龙服务。在三位同学一致同意寻找地下室之后,没有离开的皮可西们开心地将他们引领到了地下室的活板门前。
“我们也想知道这里的‘宝藏’是什么啊!”这些巴掌大的妖精们同样跃跃欲试地说。
在一阵出于道德问题不便于详细描述的操作之后,洛尔迦终于战胜了活板门上因为长期未开启而有些锈蚀的锁头,掀开了那块木板,露出了通往黑黢黢地下室的楼梯。
显然,在如此长的时间里连皮可西们都没有进去打扫过,里面肯定不会有灯。于是在确保了空气流通之后,由锡里昂施展了光亮术(他不免觉得最近这个神术是不是用得有些多),打着头阵走下了阶梯。
这栋房子的地下室并不大,并且有着一个十五年没有被打扫过的房间肯定会有的缺点:布满了灰尘。但这并没有对学生们的搜索造成什么困难:这干脆就是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面除了贴着墙角放着的几个小橡木桶之外,空无一物。
想来所谓的“宝藏”,除了这几个橡木桶之外,也没法做他想了。
学生们小心翼翼地接近了这几个橡木桶,打量了它们一阵,由盖逖欧伸出手,试探地敲了敲其中的一个:就和任何一个橡木桶一样,它发出了“咚咚”的正常声响,略显沉闷的回音和隐约的水花声似乎表示,里面装着的是某种液体。
“好吧。”锡里昂甚至都没试着凑过去闻闻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便哭笑不得地做出了结论,“我觉得哈娜老师没有猜错。这的确是她会喜欢的东西。”
虽然已经有了答案,但洛尔伽还是秉持严谨的态度,凑上去闻了闻,然后表示:“没问题,是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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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学生经过商讨,决定上交战利品中的一半给卡瑞宁老师,理由是作为老师她不应该喝这么多的酒。按照这三位学生的性格,这场交易的全貌不会被隐瞒,了解了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收获只有库藏的一半的哈娜·卡瑞宁虽然嘴上抱怨着“太少了”,不过没对这个分配表示不满,反而兴致勃勃地当场开了一桶,试图与学生们分享。
剩下的部分,据她所说,大部分将用于宴请法之理当天的酒客,剩下的一部分将会被供奉给苏古塔上的艾瑞克牧师,据说是为了悼念某个故人。卡瑞宁女士没有详细解释这个部分,同席的三位学生们也很有礼貌的没有追问。
因为收获的是十五年以上的陈酿,老酒饕为了照顾新手,首先拿出当年的新酒来兑了一部分,之后才邀请三位学生一起喝。只可惜这三位学生们都没有酗酒的习惯,洛尔迦甚至滴酒不沾,其他二人也仅是浅尝辄止,卡瑞宁女士对此表示十分遗憾,并开心地喝掉了那桶酒中的大半部分。
“太可惜了,明明是好酒。”她打着酒嗝说。
不喝酒的洛尔迦对此表示难以理解:“您为什么如此喜欢喝酒呢?酒有那么好吗?”
卡瑞宁女士爽朗地笑了几声:“有些人体会得到,有些人体会不到——这自也是杯中乐啊!哈哈——”
说完,她低下了头,“砰”地一声倒在了桌面上,吓了几位学生们一跳。
——毕竟是十五年以上的陈酿啊,美酒总是叫人想要一醉方休。
—END—
12004字
我本来想把整个故事写完,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就先这样吧。
拉薇妮亚认为她应该清空一下脑子,不要再去想那位切·拉卡路亚·光辉先生了,近期,她投注在其身上的注意力实在是太多——多到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稍微有点儿过头了。
拉薇妮亚留下了一张便条,告诉还留在家里的室友(主要是盖逖欧和皮可西)这些、这些和那些食材都是她打算用来做熔岩蛋糕的,然后就带着阿曼妮西斯,与埃尔塔宁和纳尔一起出了门。
拉薇妮亚让阿曼妮西斯乖乖待在她的肩头上,跟埃尔塔宁手挽着手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她吸入了一口初秋的空气,哼唱起了颂赞瑞图宁的诗歌。
瑞图宁女神和雅丽蒂亚之间的那些麻烦事,总是和那个在写论文时大脑患上了便秘的毛病的愚蠢男人一起,近乎蛮横地占据着拉薇妮亚的思绪,使她不得安宁,她进馆想要静下心来,好好研究一下德鲁伊和他门力量来源之间的关系也都无能为力,就只有像这样哼着赞美诗的时候,她的头脑才能暂时喘息一会儿。
阿曼妮西斯和着拍子“啾啾啾”地鸣叫着,还围着拉薇妮亚的脑袋飞来飞去,完全没考虑到此举可能会害自己的主人一脚踏空,难看地摔个狗啃泥。
幸而,埃尔塔宁在悲剧发生前一刻,及时扶住了拉薇妮亚,否则她可就要从苏古塔学院的校花,变成苏古塔学院的笑话了。
三人到达广场的时候,不但是将要同行的两位同学,甚至连负责带队的黎维诚老师都已经在等着了。
拉薇妮亚吩咐阿曼妮西斯站到自己的手心上,一水妖精一鹦鹉同时歪头“啾”了一声,引起众人的注意。她扬起空着的那只手,挥了挥,说了声:“早安!”
几人简单地打过了招呼之后,就跟在黎维诚老师的身后,来到了数名法师的面前。
法师们同心协力地用法术建构出了一个由光汇聚而成的喷泉——这事一扇通往位于诺南德兰地区的兰院的传送门。
拉薇妮亚见此情景,不禁张大了嘴,发出了“哇哦”的赞叹声。她拉着埃尔塔宁往前走了一步,仔仔细细地用肉眼观察了一下这个传送门,又吩咐阿曼妮西斯围着它飞一圈,透过魔宠的视觉再看一遍。
拉薇妮亚之前就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这个法术,它跟暗月城的那些门有个显著的区别,暗月城的传送门,它的两端会有三天的时间差,但这种魔法传送门却不会。
当拉薇妮亚还在东摸摸西摸摸的时候,黎维诚率先走进了喷泉的中心——他的身影在一道光线中消失了。
“我想最后一个进去。”拉薇妮亚用撒娇般的语气说道:“我想看着你们一个个穿过它。”
“为什么呢?”埃尔塔宁问。
“因为真的很有趣啊!”拉薇妮亚说:“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花更多时间去观察和研究它,真正接触和看书还是不一样的。”
水妖精的请求一向难以拒绝,何况只是这样的一件小事,所以大家也都成全了她。
在众人都消失在门里之后,拉薇妮亚让阿曼妮西斯停在她的臂弯当中,往后退了几步。当她准备起跑的时候,阿曼妮西斯突然飞到了她的头顶上,用爪子抓住了她深蓝色的长发。
拉薇妮亚想起了那本她和切尔都看过的小说,想要前往那座神秘的魔法学院的人会在城市当中寻找一扇看不见的们——那扇门就藏在两扇真正的门之间,它看起来就像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墙壁,——人们必须趁着普通人不注意的时候冲向它,才能到达那座童话一样的学院。
拉薇妮亚猜测,那位作者既没有上过魔法学院,对魔法本身肯定也是无甚了解,说不定连暗月城都没有去过,或者只是想逗弄一下那些有钱有闲又有识字能力的孩子,否则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么一扇麻烦的门来呢?
柔和的光线覆盖着拉薇妮亚的视线,眨眼之间,她就置身在了另外一处所在。
拉薇妮亚因为惯性继续奔跑了几步,直接左脚绊到了右脚,直接扑进了埃尔塔宁柔软的怀抱里,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埃尔塔宁双手扶着拉薇妮亚,低头望着她的发旋:“你没事吧》”
“没事。”拉薇妮亚气喘吁吁地说:“我没想到门前有人”
“吓死我了!你下次要跑起来的时候,能跟我说一声吗?要是你撞在别人怀里的时候,我还站在你手臂上,我不就要被压扁了?”阿曼妮西斯拽着拉薇妮亚的一缕秀发,发出了抗议:“你要给我考虑下啊!不然谁帮你看着你的猎物啊?”
拉薇妮亚把自己的头发抢了回来:“这么胆小竟然是男孩子。”
“我只是一只鸟啊!”阿曼妮西斯没好气地说。
“可怜、弱小,又无助。”一水妖精一鹦鹉同时用心灵链接向对方传送了这一句话。
“气死我了!”阿曼妮西斯飞到了埃尔塔宁的肩膀上,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自己的显然活泼过头了的主人。
拉薇妮亚再次挽住了埃尔塔宁的胳膊,开始东张西望了起来,阿曼妮西斯说了她几句之后,又回到了她的肩上,梳理起了它引以为傲的羽毛。
这里除了黎维诚和他门几个之外,来往的都是一些学生模样的人。
拉薇妮亚注意到,在她出来后,那扇传送门并没有马上消失。
一些商人模样的人一个个从传送门当中走了出来。
过了一阵之后,传送门才渐渐地关闭了。
这次他门前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保护那些将要送去苏古塔的物资,既然校方有着这样的需求,那就必定存在着要来抢劫的匪徒或者打算偷盗的窃贼才对。这么想着的同时,拉薇妮亚吩咐阿曼妮西斯飞高一些,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又接了个护卫的任务,身为队伍当中唯一的法师,她自然需要让魔宠察看一下周围是否拥有任何值得警惕的事物。
拉薇妮亚本人也并没有闲下来,她的眼睛快速扫过自己所在的这个院子,确定周围的人看起来都没什么可疑之后,就开始观察起面前那一片精美的建筑物。
粉红色的鹦鹉从少女的长袖子里头飞了出来,越过了人们的头顶,稳稳地落在了新郎的金发上。它身体蹲伏下来,张开尾羽,瞪大了瞳孔,从上而下把新娘盯得后退了半步。
此时,无论是主持婚礼的牧师还是新娘,甚至是正在一旁观礼的宾客们,都在等待着新郎的回应。
当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只不守规矩的鸟引开后,神殿的大门无声地打开了。
一位穿着法师袍,手里拿着魔法书的年轻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头发是夜空般的深蓝色,她的瞳孔犹如上等的紫水晶,她的嘴唇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妩媚的微笑:“日安。”,她的声音美妙得令吟游诗人都失神了瞬间,她的举止优雅得就像在跳舞,她缓慢而坚定地走向了新郎:“在你做决定之前,要不要仔细思考一下?”
女人的声音带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她用的虽然是问句,但听见的人马上就会知道,她的意思是:你必须仔细思考,否则她可能就要施展神秘的法术,让你开始照着她的意思去办。
“拉薇妮亚?”新郎看向了女人——那个婚礼的不速之客。
“是的,是我。”拉薇妮亚来到了新郎跟前。
新娘从头到脚审视拉薇妮亚,从脸开始,接着是胸,然后才是她被长袍遮盖的双腿。
拉薇妮亚疑惑地看了新娘一眼。
这位精灵女性个头儿不高,但也还是比拉薇妮亚本人高了几公分,胸部小到几乎看不见,长相的话,她完全可以和珂旭教会的斯卡蒂牧师和沃玛兹教会的瓦列莉亚牧师组成冒险队伍一起去屠龙。
森林猫闻了闻拉薇妮亚。
拉薇妮亚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纸包,打开并放到了猫的眼前:“麦格森太太,我给你带了礼物。”,那是鲑鱼最肥味的那一部分,嗅觉敏感的人大老远就能闻到脂肪散发出来的香味。
“哦对了,这里似乎在举行婚礼?”拉薇妮亚直起腰,理了理略微弄乱了的长袍:“是我最好朋友的婚礼,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没人告诉我?”
“我给你发了请柬。”新郎说。
“是吗?”拉薇妮亚挑挑眉:“如果你有,我就会早几天过来祝贺你了。”
“婚礼还在进行……”牧师严肃地插入了两人的对话当中。
新郎脑袋上的鸟也许是对牧师“粗暴”的态度感到不满,或者是接受到了谁的命令,飞起来要啄他的脸。
牧师敏捷地躲开了。
而那只鸟,也落到了拉薇妮亚的肩头上,用鸟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在婚礼重新开始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拉薇妮亚对新郎说道。
”什么?“新郎问。
“我只要一想到,也许有一天,你的孩子问你有没有见过水妖精,你把我当成故事告诉他们,我的这里就觉得疼痛不已。”拉薇妮亚把纤细白嫩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上:“我去了女神的神殿,向牧师求助,拜托她帮帮我。我们商量过后,发现吃药是没办法让我好起来的,我只能来找你了。”
“可是你喜欢女孩。”切尔冷静地说。
拉薇妮亚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呢?我亲爱的切尔。”
“难道不是吗?”切尔反问。
拉薇妮亚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喜爱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就像雅丽蒂亚喜爱她那些树脂人偶一样喜欢着她门。我不在乎她门亲吻抚摸谁,或者被谁亲吻抚摸,只要她门别走进我的房间来表演就行了。”
拉薇妮亚看向了前来观礼的宾客,有个混在珂旭牧师当中的少女举起了小拳头,无声地队她说:“加油!”
有位年长的女牧师把少女的拳头按了回去,对她耳语了几句,她就气呼呼地躲到了别人身后去了。
“如果我在乎,我就会阻止她门恋爱和结婚,但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拉薇妮亚抬头直视着切尔的眼睛,她的目光滚烫得就像是沙漠的烈阳。
切尔惊得说不出话,拉薇妮亚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呆样。
拉薇妮亚笑了起来,然后转向那位长相不符合绝大部分男人审美,但却偏偏俘获了切·拉卡路亚·光辉的新娘:“法师的世界是别人无从理解的,哪怕看了多少本跟魔法有关的书也一样,我和切尔的眼睛都能看到那个世界,而你……”,她沉吟了一会:“你是法师吗?”
新娘老实地回答说:“不是。”
拉薇妮亚的微笑灿烂了些许:“我没想到能得到你的回应,女士。”
“为什么呢?”新娘问。
“我这次来,是为了阻止你成为光辉夫人。”拉薇妮亚说:“我想这很明显,但我还得多谢你。”
“为什么?”新娘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我想要这个位置啊!”拉薇妮亚态度理所当然得,就像在说:母亲是女人。“在见过你之后,我就更有信心了。我想在绝大部分人眼里,我都 比你更像一位夫人,你比起一位妻子,恐怕更像经验老道的冒险者。我猜想你很有可能不擅长烹饪,而切尔就是很喜欢我做的甜点。我一向谦虚,但我的确认为我比你更加胜任。”
“那好吧。”新娘话音刚落的瞬间,就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礼服,露出了底下的冒险服装,不由分说就把新娘服套在了拉薇妮亚身上。
拉薇妮亚拼命反抗,她还是成为了在场唯一穿着结婚礼服的女人,而且该死的——衣服居然还脱不下来。
“这事什么法术吗?”拉薇妮亚问。
“既然你让她成了我的前未婚妻,那你就是我的现未婚妻了啊”切尔对拉薇妮亚伸出了手。
拉薇妮亚觉得这太荒谬了,但无论是牧师还是前来观礼的宾客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仿佛切·拉卡路亚·光辉要娶的女人,从一开始就是拉薇妮亚·福玻斯一样。
少女不晓得什么时候挣脱了控制,来到了拉薇妮亚身边,用力地推了她一下。
拉薇妮亚一时之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压到了切尔身上,两个人摔成了一团。她的心跳得极快,她张开眼睛,月光穿过窗户照了进来,而她正躺在自己的床底下,手肘因碰撞而正在隐隐作痛。
拉薇妮亚摸摸伤处,发现它肿了起来。
沙拉在另外一张床上睡得香甜。
“我在梦里竟然成为了被诱捕的猎物。”拉薇妮亚摇摇头:“真是荒谬。”
窗外传来了一些可疑的动静,拉薇妮亚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莎拉的身边,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摇醒了她,用气声对她说:“别出声,我是拉薇,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薇妮亚感觉莎拉点了点头。
然后就走向了响动传来的方向,而她所不知道的事,证有巨大的危机在那边翘首以待着她去自投罗网。
拉薇妮亚手里捧着托盘,紫薯熔岩蛋糕的香气争先恐后地攻入她的鼻子当中,让她产生了一个冲动。如果她拿起勺子舀一勺放到自己的嘴里,切尔可能都不会察觉——这个男人眼里就只有他的论文和他那些书,就算有一百个水妖精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他恐怕都会视而不见,最终肯定是拉薇妮亚仙忍受不了那些胆敢入侵她地盘的同族,用近几个月刚学会的法术,毫不留情地将她门赶出去。
水妖精大多喜欢独居,也许年幼的水妖精可以居住在属于其它水妖精的水域内,但那也只是暂时的。拉薇妮亚的母亲卡特琳娜就经常说她很烦,然后将她打发去她的精灵父亲家,或者将她和一堆淡水珍珠一起扔到瑞图宁神殿门外,头也不回地离开。有好几次,拉薇妮亚都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要永远跟父亲的妹妹生活在一起,或者在某天获得女神的呼召,成为一位侍奉神祇的牧师,但卡特琳娜总会在几个月后忽然良心发现,又把她带回去。
拉薇妮亚还有一个比她大一百多岁的姐姐,偶尔会从她生活的水域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她曾经对卡特琳娜表达过代为看顾拉薇妮亚的意愿,但却被卡特琳娜拒绝了。卡特琳娜把胸前的秀发拢在一起,用发尾搔着自己平坦的肚皮:“你不会想养她的,拉薇妮亚比你想象中更加烦人。我不想你忍无可忍扔了她之后,跑回来告诉我,你不想再要她了,到时候我还得问你把妹妹扔到了哪儿,然后在她死掉之前赶过去把她捡回来。”
拉薇妮亚的姐姐再三保证,自己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哪怕有一天她真的无法照顾拉薇妮亚,也会把她送回母亲身边。而卡特琳娜的回答是:“你不扔了她,她也会自己跑掉,甚至还会因为说不清楚的原因而躲起来……”,拉薇妮亚不记得卡特琳娜还说了什么,毕竟她那时候就只有一棵草那么高,反正都是一个水妖精受不了另外一个水妖精而随便找的假托的理由罢了,拉薇妮亚若有需要也可以想到几十到一百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来塘塞别人,但那些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听到第三个理由之后就不会再想听下去了。
水妖精同样不乐意与其他种族的人相处,也许吧,拉薇妮亚的母亲跟男人们都相处得挺好,只要他们别痴心妄想要和她生活在一起就行了。拉薇妮亚对现在的生活说不定是个更加随和的存在,她对生活在一个有妖精、有精灵、有人类的房子里,并没有什么不满,没心情和别人有任何形式的交流时,在房门外挂一块牌子,告诉室友们自己正在学习,就不会有人不识趣地跑来打扰了。
“我已经到达了精灵树的树顶,麦格森太太正在精灵树的旁边,一切如常。”阿曼妮西斯的声音在拉薇妮亚的脑海中响起。自从拉薇妮亚让他待在切尔的头顶上,他就开始称呼切尔为精灵树,鸟的想法没多少人能懂,和一只鸟拥有心灵链接的拉薇妮亚也不例外,而她暂时还有别的更加重要的课题需要研究,像是鸟的思想之类的课题就等她无聊到发霉的时候再提上日程吧。
拉薇妮亚推开了书房的大门,阿曼妮西斯张了张翅膀,算是跟自己的主人打了声招呼。拉薇妮亚把托盘放在切尔手边,尽量不碰到他的书和笔记,然后将金属制的勺子塞进了他骨节分明的手里。
切尔将空勺子塞进了嘴里,做了个咀嚼的动作,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面前的书。
拉薇妮亚叉着腰,在书房里头踱了几步,她完全不晓得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切·拉卡路亚·光辉不吃饭就不吃饭好了,她到底是为什么要给他做新学会的熔岩蛋糕,甚至还热心到亲自拿进来给他吃呢?
拉薇妮亚真想掐着切尔的脖子对他说:“你正在践踏一位水妖精的善意。”,但她并不是那个会蠢到被陷阱抓住的水妖精法师,她绝对说不出童话里的女巫才能说得出来的那种可笑的对白。
拉薇妮亚停在了切尔拿着金属勺子的那只手旁,拿走了从一开始就是空的勺子,挖了一口蛋糕为进了对方嘴里。
切尔把书翻到了下一页,看都没有看拉薇妮亚一眼,嘴巴倒是动了起来。
拉薇妮亚喂了切尔几口,开始感到兴味索然,就把勺子伸向了搁在一旁的那个罪恶的酱油碟。
如果切尔在听见动静的时候,稍微看一眼拉薇妮亚,以及她带来的东西,那么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一根来自依弗然的辣椒,送进了切尔下意识张开的嘴里。
拉薇妮亚的目光冷得就像雪原上的风。
猫咪的尾巴尖小幅度地摆动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主人的一举一动。
切尔无知无觉地咀嚼了几口,辛辣的味道猛然在他的嘴巴里爆开,眼泪不由自主地飙出,看起来可怜极了。
拉薇妮亚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把手放到了切尔的手臂上,想要把他的整个人转过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事。
切尔拿起拿进来后就从未被动过的水杯,“咕咚——咕咚——”地拼命喝水,拉薇妮亚感到缺水的时候,喝水的速度都赶不上现在的他。
拉薇妮亚曾经听说过,有人因为吃了辣椒而猝死,她可不希望切尔会成为下一个。
“我去把雅丽蒂亚叫来,她是我所认识的最为蒙福的牧师。”拉薇妮亚说道。
瑞图宁不会放弃雅丽蒂亚,也许……
“我还没死。”切尔的嘴巴红肿了起来,他把水杯再次斟满,直到喝光了两杯水,这才勉强恢复了一点。
拉薇妮亚搬了把椅子过来,这事她开始分享这间书房时搬进来的,当初她并不知晓自己为何要废这功夫,但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她似乎有点明白了。她和切尔之间的距离不足五公分,在苏古塔,能靠她这么近的人,就只有瑞图宁教会的雅丽蒂亚,以及同住的埃尔塔宁——她门无一例外都是魅力十足的女性,至于男性,切尔时唯一的一个。
切·拉卡路亚·光辉应该对此感到荣幸,拉薇妮亚打从心底这么认为,因为他成功俘获了一位水妖精的芳心,而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然而,获得殊荣的当事人,整副心神都放在眼前的熔岩蛋糕上,瞧都没瞧给他做蛋糕的那个人一眼。拉薇妮亚吩咐阿曼妮西斯在他的精灵树上筑巢,并且在自己的鸟巢上好好睡一觉。
这不是报复,瑞图宁的信徒怎么可能会做这种野蛮的行为呢?她只不过是太过无聊,想要给自己找些乐子罢了,这个烦人的精灵吃了他的蛋糕,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这很公平。
拉薇妮亚双手支撑着下巴,看着切尔将蛋糕塞进嘴里,就像在处理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般全神贯注。她有点后悔没有多带一根勺子,那么她就能抢他的蛋糕吃了,相信他察觉后的反应一定很有意思。
阿曼妮西斯在完全由头发制作而成的鸟窝当中歇息的时候,切尔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转向了等候已久的拉薇妮亚。
拉薇妮亚真的等了很久,从走进家门的时候开始,直到她吃完午餐,又做了个蛋糕,再看着面前的这个无趣的书呆子细嚼慢咽地吃完了一整个蛋糕,再怎么多多的耐性都已经消磨殆尽。她跟着老师回来的时候还预先打了个腹稿,询问切尔是否相信世界上存在着预知梦,先是告诉他自己遭遇到多么大的危机,再假意和他讨论梦境和现实的对应,但拉薇妮亚已经失去了耐心。
“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把我抓住了。”拉薇妮亚说。
“你做了什么?”切尔问。
拉薇妮亚将自己的整个梦娓娓道来,有不少人都认为她拥有成为吟游诗人的天赋,只是绘声绘影地讲述一个情节简单、人物不多的梦,自然就跟吃一块蛋糕一样轻而易举。
拉薇妮亚的情绪逐渐变得冷静,还有心情观察切尔脸上任何一个微细的表情。
切尔倒是没办法一直维持一贯的冷静,他甚至由于太过吃惊,而不慎被自己的唾液呛到。
拉薇妮亚吞下了快到嘴边的笑,继续讲了下去,直到故事讲完了才容许自己笑出声来:“这听起来那么无法接受吗?”
切尔表现得就像突然发现自己正光裸着身体坐在教室里听课的梦游者一样,拉薇妮亚笑得更开心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是在掩饰尴尬。
想要的东西就去弄回来,这事水妖精的处事原则。要是看上了一个男人,就把他引诱到自己居住的湖边,再将他身上那些碍事的玩意儿全都弄走,然后就可以……
拉薇妮亚距离她居住的那个湖泊实在是太远了,而且那个地方属于卡特琳娜,而不属于她本人。何况,她想要的,比短暂的欢愉要多得多……
“你只喜欢女孩这件事你自己可以真的确认吗”切尔湖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拉薇妮亚,他的态度告诉她,她的答案将会决定他们二人日后的关系。
拉薇妮亚沉吟了片刻,斟酌着用词,然后才开口道:“我只是喜歡欣賞美麗的女性,但我不想擁有她們,或者被她們擁有。”
“那你想拥有什么?”切尔问:“据我所知水妖精是独立的种族,就算是我也不能痴心妄想与一个水妖精组成家庭。”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其他人擁有,不论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非我以外的人,我都无法容忍。”拉薇妮亚的脸上蒙上了阴霾:“但你是光輝家族的繼承人,人們期望有一天你會擁有一位妻子以及至少一個子嗣,既然我無法忍受別人承擔起這樣的一份責任,那麼⋯⋯”
“我当然希望我未来的妻子充满外貌的魅力。”切尔说道:“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她睿智、坚强、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可以与我一同,像我的父母那样将这份责任毫无怨言地担在肩上。如果没有,那么我想,我会选择去收养一个有潜质的孩子。”
切尔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为拉薇妮亚的怒气添柴加火,很难说清这种愤怒的来源到底是什么,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再也不可能拥有面前的男人,还是不想和水妖精的造物主——湖女兰诺一样,纵然拥有美貌却成为了感情的失败者(有趣的事,拒绝女神的,正好就是创造了切尔那个种族的神),拉薇妮亚此刻的微笑,足以迷倒世界上最为禁欲的男人,她冷冷地说:“所以你認為我愚蠢、軟弱、需要依賴他人?”
“不。”切尔说。
“你本来有两个选择,和我结婚,或者收养一个小孩,现在,你只能选择后者了。”拉薇妮亚不容置疑地说,然后她站起身来,身姿婀娜地走向房门,拉开了它:“你以为你拒绝了谁的爱?你拒绝了一个水妖精的爱。”
拉薇妮亚最后再看了那个曾经令她动心,现在仍然占据着她整颗心的男人一眼,然后离开了这个令她伤透了心的房间,并且用力摔上了门。
“但愿在不久的将来,我会不再爱你。”拉薇妮亚小声说。
拉薇妮亚眨眨眼,强行把苦涩的眼泪咽了回去,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而哭泣,她永远不会像湖女兰诺一样,春之女神瑞图宁才是她的榜样!
不过像拉薇妮亚这样的人,想要学瑞图宁,无异于痴心妄想。
她可能还是会因为软弱或者不甘寂寞而四处寻觅,某天,她会找到一个人,她对他的感情可能无法超越繁衍的需要,她想要孩子的时候就会去找他,完事后就“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忙碌。”,或者这个“他”不需要是某个特定的人,心情来了就离开自己的家,出去找个长得好看的美少年,和他睡一晚、两晚或者三晚,等那个人再也无法引起她的半点兴致就踢出去……
这样一来,麻烦倒是少了。
水妖精都这样。
但是,拉薇妮亚还是不甘心!昨天晚上,她做了那么个该死的梦,所以她察觉到,如果她不占据着光辉夫人的位置,总有女人会想碰碰运气。倘若有人成功了……
拉薇妮亚终于还是哭了起来。
书房的门再次打开了。
切尔快步追上了拉薇妮亚,他捉住了她的手肘,然后又很快松开了手。
拉薇妮亚回过身来,她尽力假装一切如常,但脸上未干的泪痕却在告诉他:他的而且确伤害到她了。
“你别那么想我没说你愚蠢软弱不独立……”切尔说道。拉薇妮亚从未见过切·拉卡路亚·光辉失去冷静的样子,虽然只是快走了几步,语速快到就像不在三秒内把话说完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似的,同样的言行出现在别人身上的话,可能半点儿都不值得稀奇,不过对于这个男人来说的话,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难得一见了。
笑意忽地在拉薇妮亚的胸腔蔓延开来,她必须保持克制,才不至于展露出过于不合时宜的情绪。
“我就是觉得你那么自由逼你和我一起被捆在家族里太浪费了。”切尔说道。
“我所重视的自由,是精神上的自由。”拉薇妮亚双手抱胸:“我有想要和你組建家庭的自由,你也有拒絕我这个邀请的自由,我想事情已经很明白了。”
“如果你要做光辉家的夫人,那么就注定无法自由离开菲薇艾诺离开德菲卡,甚至明年的工作都会在这一年被定好,一天天按照日程表来行动。”切尔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步调,他问拉薇妮亚说:“你这样热爱自由的人能受得了吗?”
拉薇妮亚抬头直视着切尔湖绿色的眼睛,她忽然想起了她那遥远的故乡——那个她和妈妈共同生活的湖泊,这多少给了她一点勇气,她安静地说:“絕大部分的水妖精,成年後一生之中都會待在自己居住的水域,哪兒都不去,我可沒聽說過她們認為自己被困住了。
“菲薇艾诺没有那样广阔的水域,也没有渺渺呗卡那样神奇的荒野和森林,如果你要和我一起生活,注定每天就要面对数不清的账目和生意谈判,还有惹人厌烦的社交会。”切尔再次稍作停顿,然后再次提出了问题:“就算如此,你也不在意吗?”
拉薇妮亚握住了切尔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我不在乎。”。
拉薇妮亚的精神在这瞬间突然一分为二,其中一个她摇晃着切尔的手,激动地说着些什么;另外一个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就像个任性的小女孩般,拼命跺脚哭闹,嘴巴里除了翻来覆去地说那一句:“我就是要!我就是要!”,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这样的女孩子是没有人会喜欢的——拉薇妮亚在心里头对自己说。
拉薇妮亚放开了切尔,把散乱的秀发拨到耳后:“请原谅我的失礼,切尔先生。”
切尔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拉薇妮亚,时间久到拉薇妮亚怀疑有个路过的神祇抽走了他的灵魂。
拉薇妮亚不自在地分别活动了一下两只脚的脚尖,沾染在黑色皮革上的白色面粉显得分外的碍眼:“我先回去了。如果你觉得尴尬的话,我可以搬出去,我想我异父异母的姐妹会很欢迎我,所以你的心灵没必要感到负担……”
切尔握住了拉薇妮亚的手臂:“真的吗?”
“我在决定向你求婚之前,本来就打算在毕业后和雅丽蒂亚一起在教会里服侍,现在只是提前了一点而已。”拉薇妮亚笑了笑:“谁说我忍受不了单调枯燥的生活,如果我忍受不了,我就不可能成为法师了。”
“你真的愿意承担起那些责任?”切尔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成为我家庭的一份子后需要承担的那一部分。”
拉薇妮亚点点头:“为什么不呢?”
“你真的不觉得为难?”切尔确认。
“我从不会勉强自己。”拉薇妮亚说:“想要拥有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比你所以为的更想要你,”
切尔的脸忽地红了,拉薇妮亚猜想他的脑海里很有可能已经自行制造出了大量的精灵儿子和水妖精女儿,他们不断:——爸爸爸爸——地喊个没完,撒着娇要他为他们提供出生的机会。
“要是我成为了小光辉先生的妻子,恐怕就要有人说了:小光辉先生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原来也是个男人啊!”拉薇妮亚明艳照人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促狭的微笑:“你受得了吗?”
“那不然怎么 我还能是个女人?”切尔耸耸肩。
“所以,我目前是切尔的未婚妻了嘛?”拉薇妮亚问。
“不然呢?”切尔回答说。
拉薇妮亚搂住了切尔的脖子,亲了亲他左边的脸颊:“如果有人亲你的左脸,你就要把右脸转过来让她亲。”
切尔乖乖照做了。
拉薇妮亚轻轻用嘴唇碰了碰切尔的右脸,接着,亲上了他干裂的嘴唇。
“我想你需要涂抹些脂膏,需不需要我帮你?”拉薇妮亚用气声问。
切尔把手掌放在自己的嘴唇前,不让拉薇妮亚再亲上来:“这栋房子还有其他人在。”
拉薇妮亚拨开了切尔的手:“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你归我所有。”
切尔用行动拒绝了拉薇妮亚,但这一次,水妖精并没有反对。
他们再次进入了书房,重新拥有了二人世界。
“我以为你会选择卧室。”拉薇妮亚坐在她的椅子上,跷起了笔直修长的美腿。
“我要写论文。”切尔义正词严地说。
拉薇妮亚把手放在切尔的大腿上:“祝你成功,然后站起身来,走向书架,开始挑挑拣拣。
笔尖刮擦在纸面上的声响传入耳里,一种平静的感觉瞬间包围了拉薇妮亚。
遭到暴徒挟持,几乎失去生命的阴霾逐渐消融。
拉薇妮亚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阅读了起来。
——也差不多是时候要写作业了。
子夜时分——
切尔一首按在胃部的所在位置,一首放在桌面上,借力站起身来。他咬着牙尽量不发出声响地走到了置物架前,打开药箱,拿出了一瓶治疗胃疼的药水,拧开瓶盖,凑近嘴边,忍着苦涩和恶心的感觉,直接灌了下去。
一对柔软纤细的手覆盖在了切尔的肚子上,拉薇妮亚的粉唇距离切尔的耳朵仅咫尺之遥:“时被辣的吗?”
“我想是的。”切尔虽然已经尽己所能使自己的声音与平时一般无异,但效果却微乎其微。
拉薇妮亚开始顺时针地给他揉着肚子:“你会怪我吗?”
切尔摇摇头。
在拉薇妮亚的坚持下,两人还是进入了切尔的卧室。
切尔躺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自己,只露出一个脑袋,歪头望着害他胃疼之后又成为了他未婚妻的女人:“为啥你觉得我会找个男人一样的姑娘结婚??”
拉薇妮亚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入了切尔的被窝当中,床这个地点似乎为她的抚触带来了另一种意味。
切尔的心跳不自控地加快了起来。
事实上,拉薇妮亚的手从未碰到过任何它们不应该碰的部位,然而,她是个水妖精,这种生物就算什么都不做,都能令男人神魂颠倒。
“放松。”拉薇妮亚命令道:“否则只会更痛。”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切尔虚弱地说。
“如果你選了一個跟我相似的女人,我會懷疑她比我更有魅力。”拉薇妮亚把手缩了回去:“相反,倘若你选摘的女人与我无一相似,那只是代表你的品味比較獨特。”
“品味独特。”切尔勾起嘴角,尝试露出微笑,下一秒就疼得龇牙咧嘴了起来。
拉薇妮亚隔着被子揉搓着切尔的肚子,给他唱起了摇篮曲。
我只是胃疼,又不是变成了幼儿——切尔想着,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乡。
切尔被胃部抽痛弄醒的时候,有一只小动物站在他的锁骨上,他不用睁眼也知道,那肯定是一只水蜜桃色的鹦鹉。
自从拉薇妮亚成为了法师,切尔张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事物,经常就是她的鸟。
这天,出现在切尔床上的,除了那只总是“啾啾啾——”地鸣叫的鸟之外,还多了一个人。切尔猜想她有极大的可能是个女人,她的手滑嫩得就像脆弱的婴儿,但根据这个手掌的大小推测,这只手的主人肯定是个成年人了。
切尔用空出来的手,使劲儿捏了捏自己的脸。
疼疼疼疼疼——!
切尔张开眼睛,阿曼妮西斯用看傻瓜的眼神不屑地瞟着他。
切尔意识到了阿曼妮西斯就和麦格森太太一样坏。
他们一只在这里,另外一只距离肯定也不远了。
麦格森太太的大笑声在切尔的脑中响起,森林猫坐在窗台上,沐浴在清晨的阳光当中,看起来就像是会发光一样。
切尔发现自己仿佛是个受欺负的瘦弱小男孩般,需要女英雄的拯救。
麦格森太太舔舔毛,优雅地一跃,无声地落到了切尔的床上。
切尔这才看见了床上的另外一个脑袋,以及散开在枕头上的深蓝色长发。
“早安,麦格森太太。”拉薇妮亚对森林猫说,她慵懒到极致的声音,就像羽毛般撩拨着切尔,刚睡醒的她仍然具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切尔感觉自己仿佛还在梦里。
切尔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和裤子,确保它们全都好好地穿在身上
阿曼妮西斯跳到了主人的枕头旁,“唧唧唧——”地叫唤了起来。
“早安,阿曼妮西斯。”拉薇妮亚说着,转过头来看着切尔:“要喝点汤吗?我想你今天应该吃得清淡一些,甜点和糖果就别想了。”
切尔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多睡一会,让这个梦可以维持德久一点。
但是提交论文的截止日期,很快打消了切尔的这个念头,他捂着肚子坐起身来,穿上了鞋子:“我有点吃不下。”
拉薇妮亚坚持道:“还是要吃几口的,吃完就去喝药。”
切尔觉得这不是拉薇妮亚,拉薇妮亚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温柔体贴了。
这简直明晃晃在告诉别人,这当中肯定有阴谋。
——也许是谁家派来的商业间谍?切尔笑了笑,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不靠谱的间谍?
切尔倒是希望他们家族的竞争对手能给他送来一个拉薇妮亚,可惜这样的大好人是没办法在商业上获得什么成就的,就更别说是拥有足够的金钱去收买一位拥有魔法天赋的水妖精了。
2670字
我到底写了啥OTL
哈娜老师在课上对我们说:德鲁伊是一种根大自然拥有紧密关联的冒险者职业,他们透过感受自然,从自然当中获得施展神术的力量。
如果想要感受自然,到底应该怎么做呢?可以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鼻子去闻,还能用舌头去品尝,以及直接用皮肤——这个我们最为巨大的器官去碰触。
我们这次的作业,是拜访一位博物学院的学生,我和埃尔塔宁以及盖逖欧决定要一起完成这次的作业,我们还邀请了其他班的纳尔同学和切尔同学与我们同行,大家一起拜访了莫诺克洛斯同学,然后和他一起进入了森林,用我们的五感与大自然来了个非常亲密的接触。
我曾经听说过,松鼠在树木上攀爬时会制造出一些刮擦声,正在沉睡的鸟儿听见了这个声音,就可以飞起来避开它们的抓捕。我请我的朋友切尔跪在树干的一头,把他的耳朵靠近树皮,而我坐在另外一头,拿着一块石子敲击了几下树干——我也不是乱敲的,我们两前阵子从书上学会了一种远距离沟通的密码,我用那种密码传递了一个只有三个单词的讯息给他。我见到他绯红的脸色就知道他肯定听懂了,然后他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了我,这是这次探索当中最有趣的部分。我虽然不是什么淑女,但我是不会说粗话的,那我到底说了什么呢?这其实一点儿都不重要。
我们还在那棵树上找到了一些半透明的东西,根据书上所述,这东西叫“树脂”,正如人或者动物受伤了会流血,树木受伤了就会流出半透明或者乳白色的“树脂”。文字写出来的话,一看就明白了,但用嘴说给其他人听,总会做成误会。我跟莫诺克洛斯说,我想要找“树脂”,结果他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递给我,真令人哭笑不得。
那么,树木的血液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呢?我们可以把它放进嘴里,用口腔的温度让它自然融化,等到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轻轻地咀嚼一下它,那就能获得一块能用来长时间咀嚼的胶状物了。
这听起来很有趣吧,但其实也没那么有趣,我都后悔死了。最开始会感到有些苦涩,只要把带有苦涩味的唾液吐掉就好了——哦,瑞图宁在上,我在一个刚成为我未婚夫的男人面前吐口水,他会不会因此而后悔答应我的求婚呢?尤其他还是个高等精灵,这个种族的成员比起其他的种族更加的穷讲究,完了完了,我要被退婚了!我要成为苏古塔学院的笑话了。
更悲惨的是,我第一次尝试的时候,还未等到”树脂“完全融化,就已经开始咀嚼它了,这导致我的嘴巴里都是一些恶心的粉末,直到第二次才成功。
当我和莫诺克洛斯都拥有了成功的经验之后,就开始去教其他人。
切尔果然不愧是个喜欢穷讲究的高等精灵,他就是不愿意尝试,还一脸——你脑子有毛病吧——的表情看着我,真是太缺乏冒险精神了!
不过根莫诺克洛斯同样身为人类的埃尔塔宁对咀嚼“树脂”这件事同样缺乏兴趣,而盖逖欧和纳尔明明和切尔一样都是精灵,却也都尝试了一下,所以说不定真的根种族毫无关系吧。
接下来,我们又在这附近找到了一棵被风吹倒了的树。我让埃尔塔宁按着书上教的方法,用刀子割开树皮,然后我就“撕拉——!”一声撕掉了它,让底下白色的东西露出来——这个东西叫“形成层”,里面蕴藏着大量的水分。
由于切尔已经好几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他又是法师,所以我率先把“形成层”递到了他的嘴边,却被他无情滴拒绝了,他说:“这不能吃!”
“倘若这不能吃,我刚才吃的又是什么?”
“不吃拉倒。”我说着,就把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发现那不是一般的奇怪,吃起来就像是占满了奇怪粘液的……胡萝卜?总之不是什么好味道。
当我正在吃的时候,盖逖欧和纳尔已经自动自觉地吃起来了,如果世界末日来临,雪精灵活下来的可能性肯定比一个高等精灵来得大。
我又拿着刀子割了一块,递给了埃尔塔宁,结果这个人类女人竟然摆摆手说:不吃。”
“你真的不吃吗?”我反问道:“不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很有趣哦。”
“我为什么要吃这个?”埃尔塔宁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显得相当的坚决:“虽然我比较拮据,但也没到要吃树的程度。”
我踢着地上的碎石子,发泄着我的不爽。虽然我不指望在感受了大自然之后,就能使用德鲁伊神术了,不过这很有趣不是吗?
“我是个猎人。”埃尔塔宁说道:“我可以在森林里找到其他的食物。”,她带领众人走向了一棵树,并且摘下了一块树叶,用两个大拇指甲着它,放在唇边吹了一口。
我听见了尖锐的哨音,那就像是雌鹿在对着整个森林的异性大叫:“我要生宝宝!”般,我以前也见过别人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我倒是从未尝试过。
我们等待了一段时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把我的笔记递给莫诺克洛斯,让他给我找我在书上抄下来的那些小生命。他果然是我最忠实的朋友,问都不问就直接回到了刚才那棵死树的旁边,直接抓了一只白色扁平的虫子给我。
“这不是天牛的幼虫。”盖逖欧说。
“有区别吗?我觉得长的一样啊!“莫诺克洛斯戳了戳那只虫子。
”天牛幼虫的头是深咖啡色的。”盖逖欧说道。
“噢噢。”莫诺克洛斯说道,他显然轻易地就被说服了。
盖逖欧在附近抓出了好几只,放在掌心当中,递到众人眼前。
“可否容许我多嘴一问,你们找这些虫子,到底打算做什么?切尔的声音当中毫无笑意。
“吃。”盖逖欧回答说。
“这能吃?”切尔毫不吝惜滴表现出了他的震惊。
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抓了一只,放在切尔眼前晃了晃:“要试试看吗?据说是带有泥土清香的坚果味呢。”
切尔摇摇头:、摆摆手:“为什么要吃这种不是食物的东西?”
我理所当然地说:“我们今天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用口腔来感受大自然,对吧?莫诺。”
莫诺克洛斯同样面有难色:“我也不想吃。”
我本来打算直接把那只虫宝宝放进自己的嘴里,但切尔用眼神威胁了我。
世界上竟然有人忍心威胁一位水妖精,我想兰诺女神创造我们的时候,根本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很多做别人老婆的女人都很喜欢用眼神 警告那个做别人老公的:如果你敢做某件让我不高兴看到的事情,那么,你今天晚上就别想来上我的床了!
我虽然不是那个做切尔老公的,切尔也不是那个做我老婆的,但我的确不敢在这件事情上违抗他。
我把虫宝宝交给了盖逖欧,他后来又去抓了好几只,跑去找埃尔塔宁和纳尔去了。
埃尔塔宁还在拼命吹那块叶子,纳尔留在她身边陪她。
我们继续留在这边也没有意义,所以也就跟了过去。
有一头年轻英俊的公鹿满怀希望地飞奔了过来,那些“事业有成”的中年公鹿一项不允许任何情敌出现在它们的视线范围当中,而他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可惜,正等着它的并不是一头美丽的雌鹿,而是一个拿着弓箭的人类女人和她的伙伴。
埃尔塔宁和两个雪精灵一起给牺牲者剥了皮,我后知后觉地对大家说:“我已经请餐厅为我们预留了位置,等你们把猎物收拾好,我们就回去吧,不然恐怕就要来不及啦!”
众人都用一种令人不安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也许,是让盖逖欧吃不下晚饭?
我不配搞哲学,我好弱啊.jpg
包含了对现实中存在书本的思考【非引用原文
全文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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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手里拿着笔,对着纸发愁。
奇维纳人喜欢思考,也喜欢发呆。他能在坐在水边,从太阳仍在天空到它落进水里撞出一池余晖,只是放空思绪,或想些对一个普通公民而言过分大的问题。
“首先,是对自身与世界的疑问;
其次,是对人的理性的讨论,它是否独立?
然后,是学问、或说知识,以无限(此处指无边际的自由)否定了人在面对巨大未知时的恐惧,解决了人理智的危机;
再来,是新的创造发现,让人能更深入地观察自己,从单纯的思考变成搜集经验的证据。此时,更重要的是对事实的理论解释。”
——理式说:在我们能接触到的世界之外,还有一处原型的世界,在那里有着万物最本质的原型。
雪精灵困扰地看向天空,在风暴墙的作用下,苏古塔的空气总带着股潮湿,潮气再搅上夏日残留的暑气,他的脑子越发混乱。奇维纳有不少人爱写些佶屈聱牙的书,也不少人爱读,年轻人总觉得手上拿一本大部头是很了不得的事,哪怕他不能保证自己能懂,阿列克谢当然也曾有那么一段时候(“曾”的意思是现在他能坦然承认自己没懂)。可闲书是闲书,它们能庄重地安稳于书架,作业却不行,这非理解不可。
他写下两行字:对内,人自身的探索;对外,世界及其起源的探索。阿列克谢在两行字下方画上横线,又用笔点了几下。
从自己开始吧,他决定。
高鼻子,略微下垂的眼睛和下撇的嘴角;半长不短的卷灰发,精灵中算高的个子……阿列克谢在已经写废的稿纸上画了个简略小人,在旁边写上“阿廖沙”。画得比那位阿廖沙还差,他暗自不满,接着他在“阿廖沙”下边写些他对自己的认知:奇维纳人,雪精灵,臭脸臭脾气……
“我们现在所使用的符号系统——语言——是受到‘世界’影响而诞生的,此种‘工具’又反过来影响我们的文学、宗教、艺术。甚至说,以上诸种,全般依赖它。这里想强调的是,尽管我们所使用的文字、符号是人在摸索一般普遍性,将具体上升为抽象,从事实总结出概念的过程中顿悟的,但它仍不过是原型世界影响下‘影子’的造物的造物。
也就是说,从符号的角度看,我们所创造的文化,我们的思想,总会或多或少地受到原型世界的影响,是它在‘库瑞比克’世界的投射;而符号的意义,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也会与原型世界相呼应。”
按照理式说,自己的原型会是什么样?也有那么一块奇维纳似的冰封大地吗?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是否也会靠酒精挨过冬夜?……他们会怎样摆脱困境?青年心中是否拥有一个热切的理想,如同天上明星?
“真理不是现成的东西”,学问在对话中产生——问、答、问、答。
阿列克谢同自己对话。
理式说很适合作为编剧和诗人的材料,雪精灵开小差般地想,他又写不下去了。“我们最终只会发现,我们不过是有人在进行图文游戏时创作出来的角色”,编剧和小说家们会将这句话作为剧本的核心(一出绝佳的讽刺剧),而诗人们则会表演般地指着天空控诉:
你以为自己是生活的主角,是我的创作者?也许你才是被窥视的那个呢!你被创造出来,由一串信息组成,又被丢进一个设定好的世界……灾难只用随机,什么道理都不用讲,不必有逻辑!系统里一个数值的改变就能打乱数据们的轨迹,一个指令错误,你的整个数据就完蛋了!你们还管这种轨迹叫人生!
这番话可能过于夸张,不过更加偏好戏剧感的诗人也许还会在演说结束后附上一连串笑声(比如某位银发半精灵诗人)。
阿列克谢并不是擅长文学创作的人,由此,他也只是继续写下字句。
“那么,那个世界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的神话从何而来?也许,在目睹了各种不受意志操控的现象后,人们从其中抽取出某个特征,再将它与自己的心愿连结,于是,祈祷诞生了。那些想法……概念,既不存在于事实,也不存在于个人独有的心灵世界,它们借由文字、借由捕捉住思绪的字符,以带着意义的符号为材料建筑起恢宏的圣殿。而我们的世界,也不过是圣殿一隅。“
End.
安琪气喘吁吁地推开教室的门,整间教室的学生都看了过来。
“我……赶上了吗?”她看向讲台上的教师,对方严肃的表情看得她胆战心惊,连忙补上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对不起我又迟到了!”
“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安琪灰溜溜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偷偷打了一个哈欠。昨天做完作业已经很晚了,躺在床上却还睡意全无,数羊数到一千多只,羊群不堪重负纷纷罢工,她才勉强睡着。早上虽然听到了闹钟,却觉得时间还早想要再睡一会,结果可想而知。
我会因为迟到太多次被退学吗?安琪不禁这么想。退学其实也不错,这样就可以被送回家了,只是爸爸妈妈会不高兴的,唉,活着真难。
她努力对抗着睡意,勉勉强强熬过了这节课。下课铃一响,她便迈着沉重的脚步,往老师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我把你叫到这来,并不是想要惩罚你。你们这些孩子第一次离开家,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每年的新生都是这样。帮助你们解决问题是我们教师的责任所在,所以安琪同学,能跟我聊聊你迟到的理由吗?”
虽然老师的表情依旧很严肃,但安琪觉得没有那么紧张了。她一五一十地讲了自己为什么迟到,为什么失眠,老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控制自己的返祖行为。生物保健课上的那些方法,我在这里就不重复说明了,不过我想让你思考一个问题,在你看来,家是什么?家为什么让你感到安全,而学校又为什么让你觉得不安呢?如果你能想清楚这些,应该对你的现状有所帮助。”
老师人还是挺好的,安琪感觉如释重负,她道了声谢,便离开了办公室。
家是什么?她开始思考老师留下的问题。
是清晨门缝里飘进来的饭菜香味,是柔软的枕头和床铺,是爸爸妈妈的笑容,是按响门铃后从门里传出的脚步声,家让人感到安全,舒适,温暖,是她的庇护所。
这一切在学校里全部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如此陌生,她的护身符至今不知所踪,从家里带来的枕头只能给她带来一点点宽慰,毕竟就算换成了一模一样的床单,也不可能与家里的床一模一样。她仿佛是一只掉出了巢穴的雏鸟,没有学会飞行也不知如何觅食,却要时刻防备猛兽的袭击。这也太难了吧,她忧心忡忡地想。
好在她还不算完全孤立无援。她的几个室友都是很亲切的人,也有交到其他朋友。她在迎新会上见到的样子很凶的学姐基尔,虽然讲话让她心惊胆战的,但是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学姐说有什么事可以来找她,安琪就真的这么做了。她觉得学姐让人很有安全感,跟学姐在一起的时候会感到很安心。
还有就是,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学姐抱起来手感超好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安琪远远看见基尔的身影,便径直朝她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基尔稍微吓了一跳,不过安琪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跟她打招呼,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她揉了揉小学妹的脑袋,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今天上课又迟到了……”安琪闷闷不乐地说。
“还是睡不着吗?”基尔问她。
“嗯……”安琪松开手,抬起头来看她。
基尔陷入了沉默,好像在思考什么。
“那你早点去吃饭,这样还能趁午休时间睡个午觉。”基尔认真地给出建议。
“嗯嗯。”安琪点头。她们一起吃完了午饭,安琪回到宿舍,试着小睡片刻,结果并没有成功。下午的课程更让人犯困,这让她感觉自己反而在课桌上能够睡得安心。难熬的一天总算过去,安琪早早做完了今日的功课,为了酝酿睡意早早爬上了床,但毫不意外的是,她又失眠了。一片黑暗中她听到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不由得稍稍叹了口气。
这可怎么办啊,这样下去,明天又要迟到了,说不定还会被罚站,那是多丢人的一件事啊……想到这里,安琪差点就要掉眼泪了。
突然,有什么东西出现在她面前。那好像是一只发着淡淡荧光的纸飞机,正好落在她的眼前。安琪吃了一惊,下意识看向宿舍的窗子,那里果然有一道小小的缝隙。她蹑手蹑脚地走向窗前,借着窗外的月光去看纸飞机上的字,只见上面写着:“我在下面等你。”
安琪轻轻推开窗户,她的好学姐向她招了招手。
“学姐……你怎么会过来啊。”
“我想你可能睡不着。”
安琪给自己施了个静音咒,偷偷溜出了宿舍的门。这个咒语还是前几天刚刚在课上学到的,对她来说并不是很困难。门禁时间已经过了,要是被抓住大概会被处罚,但安琪在忐忑不安之余,还隐隐觉得兴奋和激动。
她们找了个地方肩并肩坐着,安琪总觉得有些冷,便往基尔旁边靠了靠,倚在她肩膀上。基尔见她这样,默默地展开了翅膀,把安琪拢在里面。
“你特意来陪我,我好高兴啊,有学姐在,我总觉得很安心。”
“那我就多陪你一会儿。”
“也,也不用……毕竟已经过了门禁时间,被抓到就不好了。”
“也是。”
她们就这样紧挨着彼此坐了一会儿。
与基尔分开后,安琪又溜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这次她很快就睡着了。
虽然说基尔来陪她让她很开心,但毕竟已经过了门禁时间,还是有些危险。所以两人商量过后,把见面的时间定在了门禁前的半小时。基尔并不是每天都来,学生总有因为学业脱不开身的时候。不过即便基尔不来,安琪也不像之前那样不安了。只要想到自己明天还能与基尔见面,她便可以安心地入睡。
一切看起来都在变好。安琪不再失眠,上课迟到的次数也大大减少。她认真学习了生物保健的课程,也与教授谈过话,好好思考了如何控制自己的返祖行为。
某天晚上,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基尔:“我一直都因为想家而不安,但是家并不是一个地理位置,而是一种感觉。我熟悉家里的一切,在家里会感受到安全感,那么如果我开始渐渐熟悉起学校里的生活,也许我也可以把学校当成是我的家……”
她抬起头,笑着看向基尔:“谢谢你总是陪着我,有你陪着我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安心,就像是在家里一样安心……”
不知为何,基尔有些犹豫,看上去很想说些什么。安琪歪头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既然这样的话,你愿意……”
“哇!那是什么!”
基尔终于下定决心,但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安琪打断了。安琪惊讶地指着头顶天空突然出现的白色幽灵,不由自主地往基尔身边靠了靠。
“那是‘白色幽灵’,”基尔说。她看起来有些遗憾,但又像是松了口气,“它会带来很多流星。”
“流星?”
安琪话音刚落,幽灵手中的魔杖落下,一道道白色的光芒划过整个夜空。
“是流星!”她忍不住兴奋地大喊,“是流星雨!”
虽然这样喊出了声,但安琪很快就意识到这些并不是真的流星,真正的流星怎么会落到地上来呢?即便如此,她也难掩心中的激动,正巧一道光芒落在离她们不远处的地方,她便跳起来,朝那只白色的小鸟扑了过去。
“学姐你看!”她把那只小鸟抓在手里,朝着基尔跑过来,只是还没到她面前,那只小鸟的身形便破碎了,变成了一块白色的晶石碎片。
“这是什么东西啊?”她好奇地问。
“是‘星尘’。我想明天就会开始星尘捕捉竞赛了,”基尔顿了顿,微微低下头看向安琪,“要一起来吗?”
“好啊好啊,当然了!”安琪笑着回答。
她们头顶的星尘不断地落下,无数道白色的光芒划过夜空,像是梦中才会出现的景象。
“这样的景色,在家里看不到吧。”基尔突然说。
安琪愣了一下。
“是啊,”她笑着说,“我开始觉得,来上学是件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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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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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难题
关于“梦”的学说并没有让切·拉卡路亚·光辉头痛,梦中的图书馆和少女也没有让他念念不忘,令他头痛的是这次的论文主题,和他的那位美女房客。
关于理式说的问题切尔并不陌生,这些被抛弃过又重新拾起来的理论他在无聊时都作为消遣书籍读过,但它这么认真的在课堂上从那位大法师艾丹·弗宁的口中提出来,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会将理式说作为消遣来阅读这件事,似乎也有些出乎年轻高等精灵那些各怀心思的房客们的意料就是了。
但现在他们都沉浸在梦乡中,不像切尔只是在书房的沙发上小睡了几个小时,就接着在那张放满了理式说学术著作的书桌上进行他的思考了。
“如果说神是原型世界——理式世界的投影,而我们又是投影的投影,而我们的梦境是另一层的投影,是不是说在梦境之中,我们就是那个世界的神?”
年轻人喃喃自语着,他手中转着一支新的储墨钢笔,切尔用旧的那支钢笔被拉薇妮亚要去做了外出文具,好在他来到苏古塔时带了不止一支这种方便的文具。如今这支价格不菲的金尖笔像是玩具那样在他手中被无意识地转动,有几滴墨水被他甩到了一字未动的白纸上,还有一滴落到了趴在凉垫上的麦格森太太脚边,这只小猫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发泄不满一样伸出爪子将站在架子上打盹的粉色鹦鹉拍了下去。
年轻精灵像是没看到两只魔宠打架一样继续自言自语:“这样看来,我们就像是诸神做的一场梦,某一天他们醒来,我们就将不复存在——或者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像艾丹导师所说的那样,只不过是‘有人在进行图文游戏时创作出来的角色’而已。”
麦格森太太打了个呵欠,对那只被拍下去的鹦鹉喵了几声,就像它能听懂自己的猫语那样。
随着年轻人的思考,太阳从东边升起,缓缓转到天顶正中,又从正中落到西方,直到这轮火球只剩一线红色的时候,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法师才从书房里出来,在厨房切了两片抹了果酱的面包就又回去了,完全无视了抱着自己魔宠的另一个法师好奇的眼神。
“麦格森太太,你的主人是不是出了点什么,呃,精神方面的毛病?”
拉薇妮亚把下巴埋在长毛小猫头顶蓬松的毛发里,用一种随意和好奇掺杂的语气对这只没法回答她的小猫提问。
而麦格森太太进入研究状态的主人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魔宠被某人给“掳”走了,他甚至忘记了被自己拿进房间的面包,只是紧盯着某一本书的扉页。
“我们是真实存在的吗?——由理式说所发散的疑问与悖论。”
从粉红色鹦鹉的角度看去,他和他的主人都能看到那本书的标题。
《神学、理式、真实与历史》。
“让我们假设,有一个人(可以假设是你自己)被邪恶的法师实行了实验——也许他是一位宵银的信徒,当然我们没有任何对宵银不敬的意味——他的灵魂被从他的身体中分离了出来,收入了一个被魔法封闭,与某一个魔法阵相连的瓶子里。他的灵魂在这个瓶子里被囚禁着,但它所连接的法阵在向这个可怜的灵魂灌输使它产生幻觉的魔法,以使这个人保持着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被虚拟出来。这个灵魂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被邪恶法师变成实验品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他甚至可以被输入这样的视觉信号,‘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有关这个假想的最基本的问题是:你如何担保你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之中?”
这本书就算是在之前切尔读书饥不择食的时候,也只是被作为一个荒唐的悖论而一笑而过。但现在导师的那句话却让他不由得对这段话乃至这本书都认真了起来。
这本书被列为这位逻辑学家的败笔之一,不少人认为他之所以无法成功,有一半都在于他非要坚持早已过时的理式说,但他提出的研究三原则还是指导了一些自学法师的进步之路,对于这位大师,切尔总是抱着一种可惜又怜悯的心情阅读他的作品。
“这位大师太主观了。”他前两天还这样和跑到书房来凑热闹的拉薇妮亚解释,“他认为使一个理论陈述为真或假的是外物,而不是我们的实际的或可能的感觉资料、我们灵魂的结构或我们的语言等等。这就是他所谓的真理符合说,但这些显然不符合神的存在——说实在的,如果这些作品让斯卡蒂女士和雅丽蒂亚小姐看到,说不定她们母女二人会少见的站在同一战线。”
“他还说实证主义者由于不同意真理符合说,因而他们不能坚持研究结果与知识的会聚;而有些科学哲学中的历史主义者由于怀疑或否认知识的会聚,由此也怀疑指称和真理。”拉薇妮亚用她细长葱白的手指指着切尔很久之前做过的读书笔记,“这样的话,他就在某一种意义上完全的否认了历史和神明的存在意义,不如说,他的作品中完全没有诸神的位置呢。”
“是的,如果按照他的理论来说,不仅仅我们可能是假的,这个世界甚至神明们都是假的。”切尔合上那本笔记,完全忽视了桌子另一边对这两人目瞪口呆的纳尔和埃尔塔宁。
“我很难想象瑞图宁不存在的世界。”水妖精头摇得像拨浪鼓,“还有兰诺……她们如果不存在,我都想不到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切尔整理着桌上的字纸露出笑容来:“你只是无法想象美少女不存在的残酷世界吧?”
“你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吗?”蓝眼睛的人类女孩扭头问起她身边的雪精灵,换来的只有纳尔一脸迷惑的摇头。
“我只听懂,大概拉薇无法想象漂亮女孩不存在的世界这件事。”寡言的雪精灵似乎在找合适的字眼,看了一眼埃尔塔宁的脸之后脸色微红的转过了头。
但那时候写出的论文已经被他揉成一团丢进了字纸篓,还被他的魔宠从里面掏出来当做玩具玩了很久。
越是想象“瓶中之魂”这个理论,他就越是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思考——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套进了这位魔学研究者画出的怪圈,在他承认这个理论为真来进行推理时,这个问题是永远无解的——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将更有可能成真的依据来源投放到了目前的乃至未来的“未知领域”,所以不论怎样,自己都无法彻底推翻这样带有怀疑论色彩的问题。
这个难题可能需要他研究一辈子也说不定,废寝忘食的新晋法师先生转动他疲劳到模糊的大脑这样想道。
|2|湖中来的女孩
“你应当休息了,切·拉卡路亚·光辉。”
拉薇妮亚一脸严肃且不悦地看着裹在灰色细条纹家居服里的高等精灵,后者把自己折腾得像只营养不良的瘦猫,就这样还在倔强地摇头,不肯离开书桌和书房。就算前两天他刚被这个女孩拉到了自己导师的宇宙塔去做了些在这位向来循规蹈矩的光辉家族大少爷看来足以被开除的事情,这家伙也没打算改一改自己的思路。
不如说,老师的那句“记得交论文”成了他的焦虑中心,眼看截止日期越来越近,切尔更是变本加厉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甚至下了“不准其他人用书房”这种毫无道理的命令。
他没注意到这里面有一半属于他的逃避心态。
“我想不到。”年轻的法师用陷在眼窝里的湖绿色眸子盯着水妖精,露出迷茫和痛苦对半分的表情,“我想不到,如果我是一个被囚禁在瓶子里的灵魂,我如何才能知道我是这样的存在?如果我不是,我又该如何证明我的实存?如果向诸神提问,我又如何保证他们对我的回应是真实的?”
“所以我才说你应该休息了,房东先生。”拉薇妮亚劈手把他拿在手里晃荡的钢笔夺了下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出门去吃顿饭,做些别的事,好好的睡上一觉,再去问老师这些问题。”
“我该如何证明我周围的一切是真实的?我该如何证明我的家人、这栋房子、这个世界,我的房客,麦格森太太,还有你,你们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是什么邪恶的法师给我创造的幻觉?”切尔没理会水妖精的动作,他的眼睛里有种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光,除了恐惧还有种危险的狂热。
“就算神是真实的,他们也可以对你说谎,没人规定神就不能给错误的答案对吧?”水妖精少见地叹起了气,伸手开始理顺这个陷入思维死路的高等精灵变得凌乱的头发,“你现在想不明白的事情,下一秒也是想不明白的,泡个澡或者睡一觉,让脑子放松一下说不定还有些帮助。”
可这段话没用,这家伙仍然两眼盯着桌上那些在拉薇妮亚看来只是一堆混乱字符的笔迹。
“快要到你们的秋节了,我听说菲薇艾诺人总会在那个节日到来之前酿酒,你连那件事都不打算参与了吗?”她拿出了杀手锏,“你不是一向表示自己是个十分忠于传统的精灵吗?”
切·拉卡路亚·光辉的表情僵硬了起来。
拉薇妮亚·福玻斯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我想,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需要邀请你去参加这个活动。”
重新把自己打扮得衣冠楚楚的大少爷对自己的美女房客彬彬有礼地鞠躬,只不过脸上那两个掩饰不住的陷坑还在无声抗议这具身体的主人之前对它进行了多么惨无人道的虐待。
“是这样吗?”拉薇妮亚乐得咯咯笑起来,“我可以把这当做是房东先生准备追求我的求偶行为吗?”
“我不会追求一个喜欢同性的女性,我认为这是对个人自由的不尊重。”切尔一本正经地看着拉薇妮亚紫水晶般的眼睛,“但我很感激你把我从思维的死胡同里救了出来,我可以有这个荣幸,邀请福玻斯小姐来参加为了庆祝我们菲薇艾诺的秋节而举行的酿酒活动吗?”
“当然愿意,荣幸之至。”拉薇妮亚咯咯笑着握住了高等精灵的手。
苏古塔和菲薇艾诺完全不同,这是切尔来到苏古塔之后就知道的事情。但就算在这里也有挂着菲薇艾诺之名的店家,虽然切尔并没有从那家店吃到家乡的味道,但那些棕妖精和店主琳蒂斯小姐的手艺都不错,他也还是很乐意去那家店照顾生意。
这次秋节前的备酿也由她来主持,消息仍然是隔壁精神矍铄的欧芮儿婆婆带来的。
“小琳说,听说我有个菲薇艾诺来的邻居,要我特意和你说一声,一定要去参加呢。”她笑眯眯的和时隔半月终于恢复了早上浇花工作的切尔这么说。
现在他和拉薇妮亚站在开店不久的甜品店门口,水妖精很惊讶于他没有邀请其他的房客,再次用语言调戏起这个一本正经的高等精灵来。
“房东先生,你难道真的想和我谈恋爱吗?”拉薇妮亚把两手的手指交叉起来,半调笑半认真地看着切尔,“我还以为你会把其他人都邀请来呢。”
“备酿不适合太多人一起进行。”切尔认真地向水妖精解释,“过多的人会带来过多的杂菌,有可能把果酒变成一锅腐烂的垃圾。并且我认为,如果借邀请很多人的事情来道谢,未免也太过不尊重人了。”
为了体现自己对这次活动的尊重,他特意换掉了平时总是套着的袍子和斗篷,穿了一身浅色的猎装,配上了新的棕色皮带和腰包,还因为早秋仍然炙热的阳光选择了半袖的白色衬衫——这身衣服在家时曾经被妹妹评论为“哥哥唯一正确认识自己长相的装扮”,所以成了他出门赴约最常穿着的装扮。
但这身衣服在拉薇妮亚看到的时候,这姑娘像是街边看到了漂亮女孩的小混混一样吹了个口哨。
“这次要酿的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发酵的,另一种要经过二次发酵,你应该喝过餐馆里有时会免费提供的气泡酒吧?那就是需要二次发酵的类型。”
切尔将衬衫的袖子卷到上臂,戴了一双胶皮手套,围着黑色的麻布围裙,指着面前的各种水果对他的水妖精房客做起了解释,琳蒂斯则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两个。
“想不到房东先生对酒也有了解,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喜欢点心和茶。”她这么笑着说,戴着同样的手套和围裙。拉薇妮亚自从在这家店试吃过就时不时拉着切尔或埃尔塔宁来照顾琳蒂斯的生意,导致这个漂亮的精灵姑娘也一起对着切尔叫起了房东先生。
“多多少少还是接触过的,在家的时候仆人总是会用果酒调制饮料。”切尔拿起一枚紫红色的皱皮果实,“这是在炎热的地区才能正常生长的水果,虽然可以鲜食,但我更喜欢用它泡出的红茶和饮料,虽然被称为百味果,但我们更愿意叫它叫它‘少女的恋心’。”
“为什么叫它这个名字?还是用精灵语命名的。”拉薇妮亚也拿起一个放在鼻尖嗅了嗅,“我闻不到什么味道——它是甜的还是酸的?”
“因为在你打开它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它是甜的还是酸的,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旁人永远不知道她心中藏着的是怎样的爱恋。”切尔拿起水果刀,绕着这枚果子切了一圈,金黄色的果肉露出来的时候酸甜的果香也跟着飘散开来。
“看来这段恋爱是有酸有甜的类型。”琳蒂斯微笑起来。
高等精灵跟着翘起嘴角:“小说里大部分恋爱都是这样的,我想现实也一样吧?”
两人离开这家小店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正毫不吝啬地用它的光芒染红苏古塔被暴风拥抱的天空。
“等到秋节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喝到那种发酵酒了。”切尔有些意犹未尽地回味着作为下午茶品尝的鲜果茶,“起泡酒大概要再等这么长时间——大概到初冬的时候正好喝吧。”
“你还敢喝酒?”拉薇妮亚露出促狭的笑容,“你知道吗,你被几杯麦芽酒灌醉的时候,克拉德太太甚至以为我是去强抢良家小伙子的。”
高等精灵的脸变得通红。
“如果我什么时候想要和我母亲一样要个孩子,也许我是会来找你的吧?”水妖精脚尖点地转了个圈,白色的裙摆在旋转的过程中也染上夕阳的颜色,“如果不是女儿的话,我就要扔给你啦。”
切尔沉默了片刻:“那你要趁我没有结婚的时候去找我,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拉薇妮亚眨眨眼睛,“你结婚了和我想和你要个宝宝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建立了家庭,我就需要对这个家庭负责,那么我绝不会对我家庭之外的女性出手。”高等精灵收起了时常挂在脸上的微笑。
“那你要在那之前通知我才行。”拉薇妮亚用一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年轻精灵的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我会考虑的。”
我光明正大地撬开狗洞进来了!!!
字数:1587
“你喜欢他对吗。”那个声音回荡在耳边,金色的长发闪着奇异的光,鲜血混杂着肉块顺着那一面瀑布下滑,“真稀奇。”
“你要和我讨论喜欢与不喜欢的问题吗?弗莱茵。”颜在踏入那扇漆黑的门前如此答道:“我的喜好似乎与你无关。”
“你要我一只耳朵,总不能只是因为我动了你的玩具。不是吗?”
她似乎是想以此作为要挟,又像是炫耀,她撩起自己的长发露出那残缺的部分,血已经止住了,但是锋利的边缘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真遗憾。”颜曲了曲手指,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的小刀还在手中,能够随时应对任何情况,“我的占有欲早就已经不是你能揣测的了。”
“那我问你,你分明是无神论者,又为什么站在了这一边?”弗莱茵像是一个找不到答案就不罢休的小孩,她硬生生试图从那张面具下找出一丝裂缝,就算是将自己碾成碎末也要钻进去瞧一瞧。
“无神论者。”颜站在边界线上,如同即将被分为两片的蝴蝶,“谁都可能被改变,我没有否认过我是无神论者也从未承认过这件事。况且,我的判断只是基于我所获得的信息,和我信不信神似乎没有关系。”
面具下的那条裂缝消失了,连同她本人一起。
颜并不认为芙和她的兄弟是正确的,以恶制恶从来都只有更坏的结局罢了,但是大陆神明的无能也确实超出了她的认知,拿不起也放不下。那更应该称之为孩童而不是一个神明,只因为自身能力不足而牺牲他人的行为不可取。
她笑起来,重新踏上了大陆的土地。
足以被承认的只有一点——那个孩童当机立断的本事可不比壁虎弱。
“好了,我们回家了。”女人抚摸着驴子的脑袋,让其重新退回了黑暗之中,她脚边的猴子嘶鸣着,更像是在哭泣,“去找你们想见的人吧。”
不论多远,不论多难,那是你们的权利,是时候从神明那里讨要回来了。
“颜•格维塔。”远处有人在说话,那是一个漂亮的男性,迎着光,任由太阳拉长了他的影子,“背叛者。”
他环视了那成群的怪物,最后依旧选择了刀剑相向。
“你选了另一边的世界。”
“另一边?这个说法并不正确。”女人猛地朝后跳了一步,地面弹起了一只青蛙,扑面而来,“我一直站在你们这一边,我接回了这里的居民,难道是错误的?”
方执顿了一下伞柄朝前递了一下,将那只扑上来的青蛙顶飞出去,下一瞬看见的便是颜弯着腰,指尖夹着一把小巧的刀反手挥来。
浅了。
颜想,她未做停留,脚掌着地,身体重心向后移去,就着曲着膝盖的姿势往后躲。
从和方执的偶遇到互相避让不过十几分钟的事情。
颜脱离了那如同潮涌的怪物,没多久便遇上了云启。
少年还是那般模样,只是剪了头发,露出了好看的耳朵,他眼角微微朝下,和那日躺在病床上病恹恹的表情别无二致。
“呀,早上好前辈。”
颜挑起了眉,很少有对方先打招呼的事情。
她和他的一切行为都像是被计算过的那样,突如其来的出现,规整有序的分别。只是这次不一样了,云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抚平了衣角褶皱,缓慢张开双臂。
“我想你了。”
颜跑累,她想,我是否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没有。我从没有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如果要失去他呢?
颜顿了一下,站在了云启面前,两人之间只剩下了一掌的距离,她甚至闻到了云启身上的青草香。
那就要看是为什么而失去了。
女人伸出手,摸了一把云启的短发,手感有些刺,但是顺滑。
他睡好吃好,除了有些混乱,似乎没有别的变化。
“我不想你。”颜的指尖出现了那把小刀,银色的光闪过云启的眼角,带出了一瞬的光斑,“并没有什么好挂念的,不论你我。”
他没有反应,既不躲避,也不凑上来,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看上去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云启说话的时候很轻,薄唇开阖的时候能瞥见乳白色的牙尖,像一只微笑的大型犬,不自觉地露着武器,随时准备扑咬。
“确实没有。”颜将下巴搁在少年的肩头,她望着自己的手,轻巧地翻转着小刀,“你能帮我找吗?”
云启觉得那头黑发在自己耳边、侧脸、动脉上擦过,很快又换成了另一样冰冷的东西——那是她的小刀。
“你看,有人要我的命。”云启听见那个声音又轻又软,不快不慢,叙述着事实,“但是我的命是你的,不能给他们。”
我在走一条路。一条路走到黑诚然是一种选择,但我也有其他选择。在中途走上岔路,在过了三分之二的地方爬上一棵杉树,又过了剩余四分之三的时候把自己插上旗杆,被撕裂,然后向白昼的躯体敞开自己,这些都是我没有选择的选择。我走得很快,几乎如同追龟的阿奚里去追逐一场火灾。它在我到达之前开始燃烧,在我抵达时燃至盛况,我没有看到它时它像提早启程的赛龟,狡猾地领先在我前头,待我看见它的时候它蠕动得缓慢,越蹿越高,似乎在提醒我我永远不可能真正加入到这燃烧的进程当中去。燃烧这般的动态是我永远无法追赶的,我要么看见它燃烧中的样子,要么接受它燃尽后给我留下的遍地灰烬。因此燃烧的仓库便在这时成为一种始终延续的象征。它仅仅作为一个进程,一个从开始到结果的摆渡,竟比终点的电影还要长久。
有人吼道:“……有谁来救救它?有谁来救救他的电影?”
我不敢呼吸。我跟着祈求答案,有谁来救救我的电影?但不是为了现在,而是为了过去。明明他们在拒绝我的时候从未想过拯救它,如今又在哭喊着什么?我背后快门声此起彼伏,小报记者闻风而来叽叽喳喳闹腾个不停,身侧消防员举起水枪浇上火红的庞然大物,刺啦一声升腾出片片云雾,倒是没有一个声音在替我作答。如今,这仓库早就不再是个不起眼的库房,而是一捆完完整整的柴火,噼里啪啦越烧越旺,里头的胶片都成为助长这一进程,使其持续更久的燃料。东西烧起来的声音比我预想得还要响,震得我耳朵里嗡嗡作响。我沉默着站在后方,眺望前头簇拥的人群。男人在胸口划着十字,祈祷一场大雨降临;老人嚷嚷着来到此地朝圣正是由于某个小报说这儿存放着《蜘蛛之墓》的胶片,却被迫目睹这叫人心碎的一幕;女人摇头叹息,说上个十年里的杰作全都毁于一旦;还有更多人则跪倒在地,额头抵着柏油路痛哭流涕。往日里,他们在大街小巷、烟吧餐馆、军官俱乐部中个个鄙弃我,说我江郎才尽,泯然众矣,真正见到我的电影毁于一旦却又看起来那么伤心,甚至替我落泪,叫我不禁既诧异,又颇感幽默。
“我们还没弄明白究竟是胶片自燃引起的火灾,还是有人蓄意纵火……”
警官费劲向我解释时,我仍站在人群外。我朝满头大汗的他点点头,继续注视着快被烧穿的顶棚。我知道我看上去很敷衍。我确实很敷衍。不得不说,到了这会儿,我已经感觉这场火灾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它在我面前燃烧,我置身事外地观看着这一幕,周遭任何一个旁人都比我要更投入,更心碎,以此来申明这痛苦不是我的,也不该是我的,以至于我摆出任何姿势、任何脸色来都显得如此不恰如其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当警官推搡着我穿过人群,朝火势渐熄那一侧的警戒线走去时,我恍神间觉得一九二五年根本就没有开始过,我始终都坐在观众席里看着一个叫雷蒙德·法尔的男主角寸步难行。一九二四年的现在也是一个冬天,在曼哈顿的街头,纽约的中心,罗伯特·诺里斯仍在这城市的一处和他声名显赫的绅士朋友谈论我们电影朝后的计划,赛丝安塔·比安奇人前人后仍是我亲密的恋人,“花瓶”金蔓尚在旧金山拍摄恐怖片《修道院之夜》,厄历则依然不知所踪。一九二四年的感恩节刚刚过去,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我还没有重新染上酒瘾,也没有开始写如今的《皆大欢喜》,事实上,《皆大欢喜》根本就不属于这时候的我。我走向火,走向残烟,走向一场新城中复兴的古老祭祀,它秘密地开始,盛大地结束,把那些属于旧日子的帝国残影烧得只剩下一把废墟,祭给新的时代。瞧瞧你的谎言,瞧瞧你谎言的下场,法!我听见痛哭声,有人喊着我的名字,却不知道我就在这里,就像他们呼唤上帝时一样。雷蒙德·法尔!他们哀哀叹道,这里面是他的电影!我和他们都一度以为电影会成为一种永恒的东西,甚至对此坚信不疑。如今看来,它们也跟人一样,终究会学习自我了断。
“……雷蒙德·法尔,我们的大导演,旧金山昔日的太阳。”
我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这声音太低了,在嘎吱的燃烧声里像一阵穿堂而过的微风。我一转头,就看见旁边一个瘦削的男人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我。他盯着我的模样几乎立刻叫我知道他认出了我。于是我知道正是他说了那句话。我隔着三五个无关紧要的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想要什么?他会怎么做?他要在这儿大喊,用他的声音压过水枪与火,压过我的臆想与不存在的一九二五年,向所有人宣称雷蒙德·法尔如今就在这儿吗?他却在迎上我目光的刹那垂下头。他的圆顶礼帽比平时我见过的宽帽檐还要宽,此时明明是冬季,却是由黑色丝葛制成的,边缘甚至还磨破了三四道口子。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整张脸都滑稽地变成了四分之三顶帽子的模样。帽子男人朝我走过来,挤走我们之间无关紧要的人。我们身旁的火势仍旧毫无要停歇下来的念头,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我对身后的警官说话:
“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要离开了,警官,我该去剧场准备今晚的首演。”
警官猛地扭过身,整个身体都在原地滑稽地转了十五分钟的角度,他死死瞪着我,鼻尖上仍旧冒着热腾腾的汗珠,蓝眼睛里映着一个倒吊的湖泊,我愣了会,意识到那湖其实是火的边界构成的。他张口便问,“什么首演?”
“《皆大欢喜》,警官,今夜有我编导的新戏剧。”
“呃……你不关心火灾的情况吗?虽然仓库的租用者诺里斯先生已经过世,但听说似乎是指定了你……况且这里头都是……之后也许你会想知道……”
“我在这儿耗得太久,现在只剩下不到四个小时。”
他踟蹰了一会儿,第二次抬手揩掉鼻尖的汗水。
“你知道,一般来说,你要是在这时候宣布首演中止,我想没有人会责怪你。”
中止就行了,甚至哪怕就此结束它,终止它,了断它,都没有人会责怪你。中止它,不要开始也不要结束它,便没有任何骂名可被雕刻在它的名字旁。这对你来说是一场灭顶之灾,人指望着你歇斯底里,捶胸顿足,大吼大叫,甚至冲进火场,人因此会将你奉上神坛,说你是生为了电影,死为了电影,一生成为一场电影,于是雷蒙德·布莱德利·法尔成为电影的象征,连同他的辉煌和没落和未能再起的野心,他先得死去,才能活。我几乎从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里读到这一不自觉的信号,好像他们此刻个个都围着我跪倒在地,双手托举着不存在的真心诚奉给我,如此便能将我也献给那火,在他们的注视中滑向濒死,以此构造出他们顶膜礼拜的“神圣”这一景观,最终亲手指导一场涅槃。而我怎么能就这样离开,若无其事地继续我的下一部戏剧呢?这荒唐,无聊,且不能被原谅。我凝视着烈火。我一步都没有跨出去。
帽子男走到我的面前。
“为什么我没法被原谅?”他问道。
我看着他。他仍旧没有抬头。于是我知道他并不是在代我发问,也不是在替他自己发问。这是一句《蜘蛛之墓》中的台词。不过电影里的人物对白没有声音,只有间幕。此刻,他的帽檐代替荧幕上男人黑色雨伞的伞檐,他的喉舌代替胶片中未能存在的声音,正赋予这燃烧中的电影以新的一幕。他说话,也是影片中的希斯克利夫终于开始说话;他走向我,也是影片的亡灵走向我。而我该要回答他,回答我的电影,无论他是谁。
“因为你善良,但你不够慈悲。”我答道。
“那善良又慈悲的人呢?”帽子男继续问。
“……他们会被杀死。”
他停顿了片刻。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知道他已经要到了想要的东西。那双眼睛注视着我,鼠灰色的眼睛,失明般地望着我,望着老鼠。他说:“很好。”这声很哑,可太温柔了,像是一记由内而外的拥抱,也像是爱,并且全无任何伴随着爱而来的痛苦。它钝钝地试探着我,令我眼睛刺痛,想起东伦敦的母亲。还年轻时,她把一枝半枯萎的雏菊送给詹姆斯·法尔。他在码头无聊闲逛,穿行在薄雾与结了层晨霜的集装箱之间,紧张得流汗,并且微笑。维多利亚时代的爱情。真相的开端。
匕首插入我的右侧腹部,轻微地拧了拧,又拔出。他点点头,我也点点头。叹息滑过我的舌头,光闪亮了一个瞬间。
“……雷蒙德·法尔,我们的大导演,昔日的太阳,如今你不会落山,因为火已代替太阳照常升起。”
他说:“……别再丢人现眼了。”
晚上八点的美分剧院比往常的人都要多。剧院老板说,这是由于“雷蒙德·法尔”的名字现今还没来得及过气,光凭这一点在纽约就已经算是一个奇迹,我早就应该知足。场内铃声响了三四下,一次比一次短促,一次比一次更响亮,我们的引座员穿过走廊,剧院大门关得很准时。剧院老板凑在我的耳朵后头对我低语,与其说他们是来看你的新剧,倒不如说是等着看你在《绳索》之后究竟要怎么大出洋相。我知道他想惹怒我,好让我收回先头把其他人全从后台轰出去的决定,但他不明白。
罗伯特·诺里斯还活着,他没有死,我是对的,一九二五年来过又离开,一九二四年的冬天正在我眼前,《皆大欢喜》不是在他死后该写的东西,而是属于他生前的东西。在他还活着,还吃三分熟的牛排,还瞒着我在私人医生那儿喝酒,还操香烟女郎,还给萨默赛特写信的时候,要不是如此,我看见的人又是谁?他就坐在帷幕背后的烂木地板上,我一冲进那儿,四下找不到金蔓,化妆间的门也反锁着,走廊里闹哄哄,人来人往,偏偏没人想到他就在那里坐着。我远远问他,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他说他没在开玩笑。我回到后台,让他们继续去找金蔓,确保她安全,并且宣布今晚不再需要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出场了。我的老朋友说我疯了,劣质酒精终于烧断了我的神经,我想毁掉《皆大欢喜》就为了弄死我自己,顺便踹一脚美分剧院,让他彻彻底底破产给我陪葬。我好声好气地求他在那张坏了弹簧的沙发上坐下来,什么都别管,并告诉他如果我想寻死的话,我早就跳进仓库的火里去了。他没发现我的下腹部在流血,也许现在已经不流了,毕竟我塞了很多纱布进去。纱布跟海绵一样吸水,我第一次知道。
罗伯特·诺里斯正在舞台上等待。他娇生惯养,从前从没亲自走上过舞台,顶多就是还在剑桥的时候和那些学生剧团里的人试过几回。他今晚看上去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紧张,甚至神色亢奋。我说我有很多事情想同他谈谈。他说他也有很多事情想向观众们说说。我于是知道这部剧存在的真正的意义。它不是为了说一个完整的谎言,而是为了说许多不完整的真相。真相从来都不是完整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皆大欢喜》一开始就错得离谱。它不应该成为一个漂亮的故事。现在,我还活着,没让任何人占据“我”这一角色;他一度死了,但他为了不让任何人占据“他”这一角色,宣称他仍活着。我们即在此达成共识。它让老鼠不再饰演雷蒙德·法尔,让诺里斯不再饰演勋爵,如今舞台和现实里外反转,这才成为舞台的意义。
场内的灯熄灭了。我要求他们先别急着打开上方的聚光灯。他还不习惯。我脱下毛呢外套,解开马甲的扣子,努力捋平里头皱巴巴的衬衣。我总共用力拉扯了两次,褶皱稍许消失了点,但大片血渍比褶皱更明显。诺里斯问我要怎么办。他望着我时的眼神比起担忧,更像是真正地在操心我无法继续下去。我告诉他血已经止了,只要之后去诊所缝合一下就完事。他愣了几秒钟,说那就开始吧。
聚光灯先亮。
我站在舞台上,就像一九一三年首次代表索福克勒斯剧团的主演走向美国人时一样,双手冰冷,腿脚发抖,嘴唇哆嗦。我透过一层厚重的帷幕已经看见光,帷幕继而朝两侧拉开,光从缝隙间闯进舞台,闯进我的眼睛里。紧接着外头的人们先开始鼓掌,然后是我,我开始鼓掌。
这跟我们前几个月排练《皆大欢喜》时都一样。直到这里都一样,也只有到这里为止了。
我走到舞台前方去,鞋跟发出咔哒、咔哒声音,和我缓慢的掌声一起回荡在静悄悄的剧场里。人人都注视着我,犯困地或者聚精会神地,但没有人对我衣着的狼狈和腹部的血渍流露出半点异样的神情。舞台上的一切都在向人允诺一个足够动人的假象,现在他们既然买了戏票,坐在了舞台之外的地方,就早已预料到会看到什么样的人造景观,知道这里全是假的东西。于是血是假的,狼狈是假的,我也是假的。可我偏不。我在这里说了一辈子谎言,造了一辈子歇斯底里的梦,如今,我偏要在这里说真话,说无知者的荒诞,说愚昧者的偏执,说掌控叙事者的阴谋,说演员的手脚,说观众的眼睛,我要说比他们平时说得更真的真话,我要说叫他们无处遁形,自觉羞愧的真话。
我不再看诺里斯。我继续鼓掌。整个舞台上只有我孤零零的掌声。他们为我的在场鼓掌,我为更多人的不在场鼓掌。帷幕完全拉到底了,舞台上除了事先安好的装置之外,只有两把椅子,一张写字桌,一个矮柜,上头放着一个旧留声机。我拉过一把椅子,转了半圈,椅背对着观众,我像骑马一样骑在椅子上,好像不费吹灰之力驯服了一匹木马。
“你们好。我是雷蒙德·布莱德利·法尔。我活着,无论是现在,还是前几年,我没有死过。这是我的真名,不是我的假名。移民记录上就是这么写着我的名字,雷蒙德·布莱德利·法尔,你们知道它的拼写,法尔,有两个R,比遥远更多一个R。来到美国之后,我就没有再回过我的祖国,那就是法尔多出来的一记回声。今年我三十五岁,未婚,没有私生子,有恋人,或者不是恋人,我们都不知道。如你们所见,我的头发是深棕色的,眼睛看上去是绿色,但也有点棕色,不管是什么颜色,我都没有瞎,也没有因为喝劣质酒而失明,我看见你们。我的嘴唇总有点泛紫,大多数时候都这样。我身高大约六英尺,这几年来瘦了二十磅,主要是前些年戒了酒的缘故。我过去是个酒鬼,现在也是一个酒鬼。听着好像什么意义都没有。如果你现在开始感到荒唐,之后你也许会感觉更加荒唐。”
我望着底下的人,没有和任何人产生视线上的交汇。我的视线集中在观众席的最后,最后一排的中央,那个空位置的后头就是剧场的大门,它紧紧地合着,好像电影的放映匣。我听见一阵风似的窃窃私语。随即又安静得可怕。
“前些时间里,我第一次去找私人诊所。编造一些身上的小毛病,央求那位医师给我一瓶威士忌,他几乎立刻给我递了一瓶过来,收了一笔魔鬼见到都该自叹佛如的现钞。他递给我的时候对我说,如你所愿,法。如你所愿,我想这是一个不错的故事结局,对一部电影或者一部喜剧而言都不错。一切都很好,一切皆遂我愿。于是我想来谈谈一切究竟是怎么走向皆大欢喜的……”
“除了你。除了你,我的朋友罗伯特·诺里斯。”
我扭过头。诺里斯从我身后走上前,他没有看我,一脚踩上我边上的椅子。我们上方悬挂着纸月亮,我梦里的纸月亮。薄薄的一张纸板后,一盏灯泡在源源不断地发热。
“先生们,女士们,站在你们面前的,站在我身旁的,正是我的搭档,昔日的影子皇帝,罗伯特·诺里斯。随你们怎么说,魔鬼的伎俩,舞台的诡计,但是他就站在这里,如假包换,绝无仅有的罗伯特·诺里斯。他平时在这个时候总会去水烟吧,或者歌舞剧院、电影院、酒会,和我,或者和别人,喝醉之后,我们躺在棺材里,游荡在墓地之间,他偶尔还会跳舞。但我不确定……今天你会给大家跳舞吗,诺里斯?”
他摇摇头,“今天我不会跳舞了,我今天也要来这里说一颗星星的故事。”
他说罢朝底下挥挥手。我做出邀请的手势。我的朋友,他久违地开始说话,他久违地开始说故事,那模样叫我看见了朝投资人推稿时的他。仍旧那副令男人女人都喜爱的模样,学识教养面容财富样样在他身上汇拢成一个叫人无法拒绝的形状,罗伯特·诺里斯,背井离乡的贵族,爱上有夫之妇的多情浪子,挥霍无度的富豪,而不是一具溺水而死的无名尸体。
“一九二五年的春天,我苏醒了。我出现了。我曾经有名字,失去名字,又重新赋予自己名字,最终我来到这里。我来这里是为了讲述一个人的故事。旁人的故事,或者就是我的故事。于是我的名字不再重要,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是一切。他是我灵魂的震颤,我生命力的源泉。我,如今,我还活着,他已经死去。他的名字叫菲拉斯,他渴望摈弃他的姓氏,于是我替他抛弃,我要求你们记住他的名字,菲拉斯,记住他。”我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的侧脸。菲拉斯是谁?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古怪的名字,也从来没有在任何和诺里斯一起出席的场合里见过这个男人。他是诺里斯的神秘友人吗?酒贩子,毒品贩子?还是说,此刻他正是诺里斯用来述说自己的替身?
“菲拉斯英俊不凡,他的样貌令男人落泪,令女人疯狂,他们四处呼唤他的名字,只要他出现在哪儿的剧场,那儿的入场券便被哄抢一空。用一九二五年的话来说,你们都管这样的人叫明星,不是演员,而是星星。这颗星星只在夜里璀璨。他是如此炙手可热,以至于他的家族不得不把他藏起来,好让他时刻保留一丝神秘感。白天,他总是被迫遮起自己的脸,隐藏在面纱的背后,周旋在无关紧要的琐事中,掩饰自己的名字,只为了让更多的人渴望涌进夜的剧院,去一睹他的芳容。他一辈子只爱过一样东西,他爱远方,他爱角斗场,他爱战士的勇气与血;他也被一位至亲之人所爱,他的家人,他的血脉,他同时被他爱与爱他的东西伤害。于是他最终离开。他在如日中天的那年里亲手斩断他与他的姓氏,背负万人诅咒与骂名背井离乡,同我一起居无定所,漂泊四处。真可笑!人爱他,人却只爱他们爱着的他,不爱他真正的模样!他日日夜夜戴着爱筑起的面具,反倒只有在舞台上才能摘下他的面具,真正地、彻头彻尾地成为其他人!他只有在成为别人时才能成为自己。”
我自然听说了诺里斯当年是如何被他的勋爵双亲逐出家门,被迫乘上远航的船只来到此岸的,也许这也是在我臆想的一九二五年中,寄往多赛特的去信石沉大海的原因。如今,这倒也显得情理之中。诺里斯转过头来看我。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诺里斯。他身上很少有这种愤怒的神情——更罕有毫不掩饰的倨傲,甚至是挑衅的目光。这就是剥开头衔、名誉、姓氏施以他的温文尔雅后,他朝我袒露的真情吗?诺里斯,你真的在憎恨当年的我,叫你彻底失去了我们的帝国吗?我只觉得无数蚂蚁啃噬着我的头颅内侧,我的体温越升越高,但椅子两侧的腿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朝他点头。
“……好!你说你要抛弃你的姓氏,你要抛弃诺里斯。那么我便不应当再喊你诺里斯。罗伯特,或者像他人那样,管你叫罗伯。罗伯,你要说你的故事,我要说我的故事。我们的故事当有一处开始交汇,从此之后就是我们眼前一排接着一排坐着的人所知道的一切了。现在轮到我了。”我重新看向观众席,今夜赛丝安塔来了吗?我给她留了最好的位置。她会看见我吗?“……你们看着我们。你们在等待什么?这里面没有反转,没有灯效,没有会喷烟雾的机器和会喷火的飞龙,幕布不会变,到它结束之后都不会变,帷幕不会拉上,中间也没有转场。舞台就是你们现在看见的样子,两把椅子,一个纸月亮,空瓶子,一个坏掉的留声机,别再费神继续找别的东西了。……你!你正在盯着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疯了,还是演出了一个疯子的样子。你在想的是一个好问题,我想我们谁都分不清楚,对不对?”
我用手指指向面露愠色的观众之一,那也许是个体面男人,一生中从未被如此粗鲁地对待过。诺里斯俯视着我,不说话。
“让我告诉你……你是上帝的羔羊,你是,你也是,他也是,我也是。酒徒也是,恶魔也是。上帝的羔羊不圣洁,上帝的羔羊苟且偷生,一有机会便彼此咩咩撕咬,反刍,在石头胃里溶化,这就是上帝的羔羊。上帝不告诉你们,我告诉你们。这是今夜我在这里说的第二件真事。你们生来就是为了受苦而不是为了幸福的,谁胆敢说他幸福,谁就该被上万头羔羊开肠破肚碎尸万段,因为人人都想找到幸福的允诺。”我说,上方聚光灯令我浑身发热,一层汗水从我的背脊中央朝外冒,“第一件,第一件真事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死,没有失明,没有疯,你们记住我的名字,雷蒙德·法尔,我来自大不列颠,来自萨默赛特郡,我是詹姆斯·法尔与伊芙琳·爱希之子,我的母亲在上个世纪末投河自尽,我的父亲很快就要死了,他们一头是凶猛的羔羊,一头是懦弱的羔羊,于是便有了我,另一头丝毫不无辜,也不无私的羔羊。”
诺里斯看着我的眼睛,他接着我说下去:“而我,我不是一头羔羊。我没有父亲,我也没有母亲,我和菲拉斯一样,他是由于抛弃了姓氏而没有父母,我则生来无父无母。没有父母的人谈不上是羔羊,在你们眼中,甚至谈不上是合格的祭品!你们对着上帝喊天父,对着皇帝喊帝国的父亲,在茅屋底下喊砍柴人父亲,你们多么渴望与他搏斗,渴望踩在他的尸体,以求得他们的告饶,但又至死哭求他们朝你点一点那沉默的头颅!而母亲,你们也无法挣脱母亲的乳房。你们走到哪里,母亲的乳房都贴着你们的脸颊,叫你们必须蓬勃生长,叫你们用爱施以管辖,用懦弱施以道德,用赞美施以霹雳,她逼迫你们敬畏生命,谦卑地、乖顺地、无理地,从此你既不能夺走别人的命,也不能夺走自己的命,好像这敬畏都必须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你若是失了它,那就是魔鬼近了你的身。瞧瞧你们,真可悲!母亲规束你们,父亲惩罚你们,生被人捏造,死也要被人捏造,人却要求你们该把命搁置于自我最崇高的圣坛上,可笑,可笑!”
这是诺里斯迈入河流的真相吗?《皆大欢喜》才刚刚开始,而真相……今夜,我们究竟能捡起多少真相的碎片?我想了想,望向底下的坐席。那儿黑压压的一片,可很快台下的灯也缓缓地亮起来,没有舞台上聚光灯那么刺眼,但仍旧是昏黄的,不过分地,像是一种邀请。我知道这是剧院老板在灯光室内的伎俩,我知道他不会真的认为我会死在这里。谁知道呢?连诺里斯都回来了,又有什么事情是无法发生的呢?
我面朝他们,继续说道:“我要说第三件真事。第三件真事是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一九二五的梦,一个很长的梦。首先,我不得不纠正一点——我并不是要把梦当做故事来告诉你们,若是如此,那我就不是在说真话,不是在讲真相,这夜就没有任何新的意义。不,梦只是第三件真事的一个开端,这个开端把我带回栖息着真相的结局,有关于我,有关于我如何出生,如何活着。我邀请你们——我邀请你们不要坐在原地,你们可以站起来,四处走动,或者和你们的男伴女伴,和陌生人大声说话。很不幸,这不是一部电影,因此我容许你们拥有特权,我赋予你们打破剧院规则的权力,我邀请你们接受特权。”
我倾身向前,腹部抵着椅背,一股痛楚穿透我的身体,在我的身体里燃烧起来。我头一次不感觉渴。我神思清明。
“我邀请你们——将这出戏剧看作真正的生活,只是答应我一点——别说假话。看着我,答应我,和我一样,不说谎话。不要用恨遮掩爱,不要用爱遮掩权力,不要用权力遮掩无知,不要用无知遮掩卑鄙,不要用卑鄙遮掩嫉妒,不要用嫉妒遮掩恶意,不要用恶意遮掩无能,不要用无能遮掩……我不知道,也许是恨。总之,像我和诺里斯一样,不说谎话。除此之外的一切,全部都如你所愿。”
我喘了一口气,底下一片死寂,没有人站起身,突如其来的自由太沉重,剧院的镣铐沉甸甸。但有许多道目光,它们汇拢成月光下海面的波澜,此刻在那剧院灯光下起起伏伏,恍惚间,我只觉自己正趴伏在远航货船的甲板栏杆上,我仍旧年轻,只有二十三岁,行囊瘪瘪,抱着一腔说谎的念头,跨越重洋,在遇见罗伯特·诺里斯之前来到这里。今夜,我的椅子像是麦堆,我上方的聚光灯像是月亮,而我则躺在这里,躺在黑夜里,阴森的云群蒙起我的眼睛,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有关于第三件真事,它的开端是这样的:一九二五年一月二十四日,我在河滨快速路和九十六街口看见太阳消失了。”
字数:10826
无关的话题很多×
明明只是个踢门团……明明只是个踢门团……
今天的糯米糍也在通常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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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品格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呢?
这是梵塔西娅最近常常思考的问题之一。
当然,作为一个正常地在精灵家庭成长起来的精灵,预计寿命在六百年左右的兀烈卡卡的牧师对于“最近”和“常常”的定义与在这座城市中占了大部分的短生种们自然而然地有些不同。量化地来讲,这是最近一年内时常会钻进梵塔西娅脑子里的问题,而在这种长度的时间的发酵作用之下,也足够让一些大约算得上“答案”的东西那颗算不得顶聪明,也不能说驽钝的火红色小脑瓜里生长出来了。
一个人的品格,其中有一部分显然是天生的——或许来源于神祗的馈赠,或许来源于双亲的遗传。梵塔西娅总是会首先这样想,因为她身边乃至自己就是这样的例子。她自己早年间总是被夸赞为“天生就是一位兀烈卡卡的牧师”(考虑到这句话语出菲薇艾诺兀烈卡卡神殿的执事,而不是她近来的旅伴兼室友,这当然是夸赞);她唯一的兄长平日里所展现出的轻浮性情与玩世不恭的态度也与他们共同的那位父亲如出一辙。
但紧接着,她就会意识到,一个人的品格并不仅仅是天生就有的那部分。在成长过程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外力因素影响到一个人品格的育成:比如她在神殿做见习牧师时的密友席琳娜,刚刚进入神殿的时候还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那时候她们都只有八十来岁),偶然和同期发生了口角也只会自己躲在角落里小声呜咽着啜泣——但在二十年后,席琳娜已经能在认为自己被强烈地冒犯到的时候冷静地举起手边任何一件大小合适的物品对对方进行制裁(物理)了。
在这过程中,梵塔西娅拒绝承认自己到底起了一个怎样的作用,她只是简单地将这归因为兀烈卡卡神职人员应有的整体气质。另外还有些别的小道消息能够更加直观地为此提供佐证,比如她曾听来家里作客的长姐的同事闲聊时说过,树行者芬德尔·西罗先小的时候可不是这种一板一眼冷冰冰的样子,反而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捣蛋鬼,他的母亲凯特琳娜甚至头痛于这小子根本没办法遵守她定下的规矩(考虑到凯特琳娜的性格,那在精灵的家长中也算是相当宽松的规矩了)——直到有一天,他遭遇了一个宵银牧师。
一般想到这里,梵塔西娅就会以符合兀烈卡卡牧师性格的态度停止思考(因为一个漠视规则的芬德尔太过于难以想象了),并且武断地得出结论:一个人的品格或许有一部分是天生的,但也会受到后天的生长环境与经历的影响。然后,她会就着这样一个笼统的结论转向下一个问题:
奥菲莉亚·雪风现下里所拥有的这种扭曲的品格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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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雪风审视着眼前的洞穴。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在此处驻足,也不是她第一次以审视的态度打量眼前那个并不宽敞的洞口。就在不久之前,她还与几位同样就读于苏古塔魔法学院的同学们一起驻足于此处,对附近的一整片林地中的土壤和水流做了采样——这是那次平静的任务中一点小小的波折引领他们前往的最后一站地:他们发现林木之间被设置了密度相当大的捕鸟网,追根溯源之后与始作俑者——几只熊地精——起了点冲突,而这个洞穴就是那些熊地精所居住的巢穴。
虽然据锡里昂的判断和本地德鲁伊的说法,这些小东西显然不是苏古塔的原生物种,并且它们的所作所为显然对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但是仅仅作为苏古塔魔法学院的学生(而不是相关的执法人员或者其他什么有权决定一窝小生物是否该被清除的人),伊莉莎等人不敢独断专行,只记录下了巢穴的地点,向那些真正专业的人们汇报了相关的信息。
只可惜,在一个月之后,他们还是在布告栏上看见了“剿灭熊地精”的任务。
按照告示上的时间集合的五个人里有四个人是第二次站在这个洞穴前方了:伊莉莎本人,不知不觉间便总是和伊莉莎同进同出的室友锡里昂,同样来自深林城的人类少女埃尔塔宁,以及在接受了许多高深的知识后仍旧显得野性难驯的洛尔迦。雪精灵自己猜想,这是因为他们都恰好是做事要有始有终的性格——但她觉得或许这个任务并不适合其中的两位同伴。
熊地精的身材很小,因此它们所居住的地洞自然也不会很大。从目测的情况来看,一个人向其中深入虽然绰绰有余,但两个人是绝对无法并肩而立的,时常陪伴在锡里昂身边的白色巨狼则绝对会被卡在洞口(所以这次,他干脆就没把伯伦希尔带过来);洛尔迦虽然能够进去,可他背后的双翼可能会挡住走在他身后的人的全部视线。
遭遇相似问题的是翼族少年尼格勒,曾经拯救世界的施法者为了打发无聊时间而接取了这个任务,不过显然没做过详细的事前调查。拜长生种的特性所赐,虽说他的年纪已经远远大于作为短生种的鸮型人,可从样貌上来看,他才是显得较为年轻纤细的那一个。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同样的问题在他那里情况会稍好些:洛尔迦天生短翼,很不幸,他的翅膀较正常来讲要稍小些,而尼格勒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单就翼展而言,两位有翼种族实际上不分伯仲:也就是说,都可以把整个通道堵得死死的。
这是个稍显尴尬的情况,但也不是完全没法克服。五人在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顺利地排好了直线前进的队形:埃尔塔宁拿着简单的防身武器打头阵,能够使用神术“光亮术”照明的卷宗学者紧随其后,再然后是经历过一番请教后终于找到合适自己的法术书的雪精灵法师,两位有翼种族因为过于遮挡视线,只好屈居队尾。
理论上这是一个剿灭任务,可实际上,几位学院的学生们让气氛显得更像是同学们一起进行春游。熊地精不是什么强大的或者有智慧的生物,这个知识点在上次的遭遇战中已经被学生们掌握,因此别说经历过高强度战斗的尼格勒或是锡里昂,又或者曾经以打猎为重要生计来源的埃尔塔宁,就连做了一百来年的好学生的伊莉莎都没觉得这个任务会很艰难。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进入洞穴的时候,雪精灵的身后响起了洛尔迦的忠告:
“我想,我们还是严肃点、正经些对待这些熊地精吧。”被排在她后边的鸮型人语气有些忧心忡忡,“这些熊地精多少有些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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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道,即便是一个博学多闻的诗人,一个我这样的学者,也不是能够穷究世界上所有的知识的。”奥菲莉亚·雪风说。如果忽略掉她浅色虹膜之中闪烁的疯狂求知欲的话,这句话听起来倒很像是那么回事。
只可惜,在长达一年有余的相处中,梵塔西娅·轻歌已经习惯了同行者时不时显露出的疯狂,甚至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进行应对。她在此处并没有流露出什么过分的情绪,只是冷淡地以鼻腔“哼”了一声表示不屑,然后熟练地泼起了冷水:“一个立志于穷究世界上所有知识的学者首先应该学会如何遵守图书馆的规则。”
癫狂的雪精灵立刻被打消了气焰,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兀烈卡卡牧师与疯诗人的这场并非你情我愿的结伴旅行起源于菲薇艾诺的图书馆。当时,奥菲莉亚以“偷书贼”的角色出场,并且被“见义勇为者”梵塔西娅物理性制裁。后者在得知按照法律,没有构成实际损失的奥菲莉亚并不会受到多么严重的处罚之后,独断专行地向自己所信奉的神祗祈祷,独断专行地解读了神谕,独断专行地决定要求(或者,迫使。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强烈要求使用这个动词。)雪精灵完成“十件好事”来抵偿自己之前犯下的错误,最后独断专行地抓着她一起通过了“门”,抵达了温斯蒂。
一个远离上次作案现场的,气候宜人的海岛城市,对于完成“十件好事”来讲的确是不错的选择,但梵塔西娅忽略了一点:温斯蒂的德莫拉城里也有一间图书馆,并且奥菲莉亚很快地得知了它的存在。
之后的事情就如同循环往复的车辙:只消梵塔西娅略略移开自己的目光,很快便又有一间图书馆失窃了。案犯这一次逃得很远,但最终还是在离开海岛的偷渡船只起航之前被见义勇为的兀烈卡卡牧师抓了回来。在事态平息并且缴清了罚款之后,梵塔西娅认为她们有必要更换一个暂时常驻的城市。
于是她们来到了苏古塔。
这是个少见的,由梵塔西娅做出,而奥菲莉亚也没反对的决定。谁都知道,苏古塔是学者的城市,是法师的城市,是一座浮在空中的孤岛,上面盛满了数不尽的知识与隐秘。这样的一座城市怎么能不令一位研究者动心的呢?哪怕是品行不端的那种。
所以,雪精灵诗人几乎没怎么反抗就被兀烈卡卡牧师带进了“门”里,抵达了这座被风暴环绕的城市,并且在短短几天之内便按捺不住,“光顾”了苏古塔的图书馆。
有那么一秒钟,奥菲莉亚是嘲笑过梵塔西娅将她带来苏古塔这种无异于送羊入虎口的不谨慎的。但当她熟练地使用自己的小手风琴放倒四周的工作人员与守卫,从房梁上跳下来,靠斗篷一溜烟融汇进人群当中时,她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同行者那团火红色的小脑瓜里或许并不是什么也没装:
“风暴之城”苏古塔,正如前文所述,是一座被风暴环绕、漂浮在空中的孤岛城市。换句话说,这座城市时常对普通人开放的出入口,有且只有中心广场上的“门”。
于是很快,在逃脱路线有且仅有一条、遁入人群的尝试又因为她自己在苏古塔显得突兀的种族而屡屡失败的情况下,案犯不出意外地迅速落网——见义勇为的火红色热心牧师甚至在制伏犯罪嫌疑人的时候仍旧好整以暇地叼着一个从路边摊上买来的炸土豆饼,态度比在菲薇艾诺的那次和德莫拉的那次都要闲适得多。
再之后,奥菲莉亚也并不是没尝试过逃跑,只可惜在有防备也有准备的梵塔西娅面前,这些努力全部都收效甚微——唯一能够称之为“成果”的,就是在她结清了一开始的“十件好事”之后,还得再继续做“二十六件好事”还债:温斯蒂图书馆的事情值十次,苏古塔图书馆的值十次,每次逃跑失败值一次。
这也是为什么,按理来讲应该是旅行者的二人在这座城市之中滞留了半年有余。她们甚至已经在苏古塔暂时性的拥有了一个“温馨的小家”(一间价格适中的租住房,梵塔西娅会按照她在菲薇艾诺的习惯定时更换窗台上的鲜花,即便苏古塔中鲜花的价格平均而言都比菲薇艾诺的高了六倍),与一位做杂活的钟点工签订了一直到九月份的中长期契约,并且还与附近的邻居和房东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当然,这部分主要是由兀烈卡卡的牧师来完成的,奥菲莉亚只贴着“一个古怪的室友”的标签,安静地存在在高等精灵附近的空间里,并时常被人遗忘。即便梵塔西娅看起来只是个刚刚成年、初出茅庐的高等精灵少女(事实上她也是如此),但惩戒者的牧师这一层身份无形地为她增添了一份大大的权威性,这份权威性是周围的邻里都相当欢迎的。并不需要多久的时间,在发生一些不算严重的争执时,周围的邻居也倾向于请梵塔西娅进行仲裁。
然而实际上,这间租住房中主要的经济来源是常常被忽略的奥菲莉亚·雪风——雪精灵诗人时常被自己的室友驱使(她自己坚持要使用这样一个动词)着尝试各种各样的工作,有些需要体力多些,有些需要脑力多些。梵塔西娅大约是正在通过各种实验进行分析:若要把这样一个疯诗人安排在社会当中,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职业最为恰当。
“我近来遇见了一种我完全没有遇见过的语言,”奥菲莉亚花了几分钟才重新振作起来,重新开启了她想要说但并没有说完的那个话题,“由苏古塔北侧的森林里居住的一支熊地精使用——那不像是由熊地精语衍生而出的方言,如果是那样的话,至少我还能听懂一两个词。”
并不是很在意这个话题的唯一听众以一声轻微的鼻音表示自己在听。
冷淡的态度没法敷衍掉一个情绪高涨的疯子,有时甚至还会起反效果。在最近,奴隶主出于人性化的考虑减轻了自己的压迫,被戕害的诗人终于拥有了一些空闲时间。因这个好消息而异常开心的雪精灵仿佛完全没被打断过,继续以愉快的调子说道:“我决定要用下个月的时间去研究这一门语言!”
“你下个月应该义务去给苏古塔图书馆打杂。”梵塔西娅冷酷地通知,“考虑到你在那座图书馆里犯下的恶行,你是应该做点什么来抵偿的。”
“——可你不能——”
“——我能。”
一年的时间足够令奥菲莉亚形成一些不太美妙的条件反射。在简短的冲突之后,疯诗人在小牧师无言的瞪视之中不情不愿地偃旗息鼓。
但我可以趁着休息的时间偷偷地过去。奥菲莉亚这样想,全然不知针对熊地精的剿灭小队已经深入了它们所聚居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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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它们会说一种连语言学家也不认识的生僻语言,但熊地精还是熊地精。”一只手举着用来充作光亮术载体的木棍,另一只手捂着鼻子的锡里昂瓮声瓮气地说,“这群熊地精的生活习惯显然就很熊地精。”
队伍中同样用一只手捂着鼻子的另外四人集体表示同意,就连一开始提出“这群熊地精可能有些地方不太一样”的洛尔迦也在其中。
刚一进入地道之中,所有人便都闻到了这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并且在走了三步左右的距离之后,不约而同地选择堵住鼻子用嘴呼吸。
“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工作太难了。”埃尔塔宁抱怨,“他们应该给我们加钱。”
“我想不太可能。”年轻的翼族法师平静地打破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虽然这任务是苏古塔官方下发的,但显然,实际推进这件事的人是德鲁伊。委托人负责制定报酬的价格,而德鲁伊们显然不可能不清楚熊地精的巢穴里是怎么样的。”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最终我选择了成为卷宗学者——在埋首于典籍的情况下,遇到这样场景的概率显然大大减少了。”高等精灵捏着鼻子胡说八道起来。
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一句戏言。在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系别的学习生活中相处的这段时间足以令在场的其他四人对这位由德鲁伊转职而成的卷宗学者产生一些粗浅的了解。他在与自己的动物伙伴相处时,又或者是对与自然环境相关的知识侃侃而谈时,都能让人很轻易地明白锡里昂对自然的喜爱。但仅在这个场景里——黑暗,肮脏,扑鼻的腐臭令人作呕,脚边时不时还会踢到不知什么东西被吃剩下的残骸——实在是令人忍不住对那句戏言所带着的一丁点歪理产生些认同的情绪。
尤其是在这个洞穴比他们预想得还要深的时候。
在某一段路之后,感觉敏锐的精灵们突然表示他们已经能够听见一些叽里咕噜、仿佛是语言,又全然无法理解的声音,于是众人不再和之前一样无所顾忌地相互交谈。令人不适的异味随着深入逐渐加重,平均每个人都忍不住干呕过几次之后,他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我打赌,这个部分绝对是天然形成的。”排在队伍最末尾的翼族法师低声说。正因为他排在末尾,这句本来音量就不大的话在经由捂住了口鼻的手掌的过滤之后,还能勉强让其他四个人都能够听清,“熊地精肯定会挖洞,但我不觉得它们有自己动手制作迷宫的能力。”
“一个庞大的熊地精家族也可能会自发地通过岔路的形式在地底划分空间,但这一般产生于原本就有的‘房间’没办法满足整个族群的生存需要,而继续扩建又可能会让地面产生塌陷,毁掉整个洞窟的情况。”前德鲁伊压低了的声音和飞快的语速令这这一小段科普显得模糊不清。考虑到这暂时不算是很重要的知识,没有人对这个话题进行扩展提问。
大家现下里更加关心的,显然是作为先锋的埃尔塔宁所提出的另一个问题:
“我们走左边还是右边?”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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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这一支熊地精的吗?”在那一天的晚上,奥菲莉亚突然询问自己的室友。
由于雪精灵诗人的语气太过于稀松平常,就仿佛突然想起了一件不重要但挺有意思的事情,想要跟自己的同居人稍作分享一样,这时的梵塔西娅还没有意识到对方将会就地放下一个重量级炸弹并且引爆。正在用静物素描打发时间的兀烈卡卡牧师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然后不带感情地礼节性给出了“是怎么一回事?”的反问作为回应。
奥菲莉亚毫不在意自己的室友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一个诗人总是知道该怎样吸引听众的注意力的,而按照她对于梵塔西娅的了解,这又显然是一个她肯定会关心的话题。
“我接取了一个翻译的委托,委托人想要和熊地精进行交谈。”疯诗人自顾自地陈述着自己的经历。她知道,即便梵塔西娅再怎么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再怎么被别的事情牵扯着注意力,也会分一只耳朵来听听她到底“又在发什么疯”。
一个合格的诗人普遍不是仅仅能够拿着手风琴演唱诗篇的,他们在讲述故事上也总是一把好手。奥菲莉亚绘声绘色地描绘了她是如何跟委托人见面,一起前往了何处,如何探问熊地精的洞穴,又遇见了什么奇怪的情况,那种未知的语言听起来大概是怎么样的。详实的叙述和恰当的修辞让本应该平淡到有点无聊的故事听起来还不算太干燥,至少在整段叙事结束之后,梵塔西娅还是大概明白了具体发生了什么的。
口干舌燥的奥菲莉亚干脆地一口气灌下了一整杯水,舒适地喟叹了一声,然后又对整个故事做了一个补充说明:
“对了,我之前好像没提,这个任务的委托人是洛尔伽。”
最终如她所愿,梵塔西娅终于肯从面前的素描本上抬起她火红的小脑袋瓜,警惕地盯着自己。
于是她微微一笑——有些神经质的那种——语气愉快地开口强调:
“是的,鸮型人洛尔伽。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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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任何值得参考的线索时,对普通人来讲,进行一个“二选一”的抉择非常考验运气(虹彩女神的信徒或许例外)。而对于法师们来讲,他们完全可以凭借魔法来有限度地窥破命运,选取对自己较为有利的那一个。
“‘生向左,死向右’。”翼族法师平静地念出了魔法所给出的结果。
岔路口前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后人类少女开口提醒:“我们接下的是一个‘剿灭’任务。”
她在“剿灭”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明示他们必须得将整个巢穴都看过一遍,不放过任何一只漏网之鱼。
接她的话的人是相对少言寡语的洛尔迦:“那么先左边,再右边吧。左边是个好的预兆。”
大家都赞同这一点,于是众人往左边的岔路走。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原本仅是隐约可闻的熊地精喧哗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而他们前进的道路因为意想不到的原因而变得逼仄了起来。
“我们走在树的下面。”伊莉莎抚摸着盘虬在洞壁上的树根,说。
从语调上来讲,这是个陈述句,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不过已经在长达半年的同居生活中与对方有了一定程度的默契的锡里昂仍然笑了笑,重复了那句话:“是的,我们走在树的下面。这些树应该已经长得足够大了。”
神术使用者将手中的光源在黑漆漆的洞穴里晃了一圈,银白色的光芒按次序照亮了这一截洞窟当中交错扭曲的树根。这图景在黑暗当中显得有些诡异,但第一次见到这样景象的雪精灵少女依旧显得神采奕奕。
如果没有一直萦绕在周围的那种讨厌的气味就好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如此期望。
就在这样的期望当中,隧道逐渐变得开阔,前方显然有个不小的空间,而且熊地精的声音也从其中传来。
逐渐接近目标的学生们变得更加谨慎了起来——对于任何想要一次便成功达成某事的人来讲,谨慎是最为必要的美德。洞窟当中原本是没有光的,全员都是地面种族的这一行人都是依靠锡里昂使用的“光亮术”才能没有障碍地在此处前行。而对于长期生活在无光环境之中的熊地精来讲,它们的眼睛天生就能看穿黑暗,因此才能以地道的形式筑巢。在这个环境中,最多能够在昏暗的环境下视物的学生们显然处于劣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熊地精的脑子不太好:完全黑暗的洞窟里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线(锡里昂的光亮术)对它们来讲应该是足够明显的异常,但直到这个由学生组成的小队前行到走廊的尽头,“大房间”的边缘,甚至能够探头探脑地观察起里面的情况来为止,聚集在房间深处的五只熊地精们都没有做出任何在发现了入侵者时应该会采取的举动。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情况,但由于整支队伍的冒险经验或者平均年龄非常低,学生们都没有意识到不对的地方。他们只是小声嘀咕了一番,商量出了一个他们觉得可行的策略,之后便开始了执行阶段:尼格勒从队伍后方移动到了最前面,锡里昂取消了光亮术的持续运作,然后和小队中剩下的三个人一起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在完全的黑暗之中,翼族法师娴熟地做出手势、低声念动咒语,施展了一个魔法:宛若星辰般闪烁着的碎屑在他的指间聚集了起来。这些比刚刚被刻意掩藏过的光亮术更加引人注目的光亮终于引起了熊地精们的注意,可在它们刚刚能扭过头,看向光线的源头时,尼格勒就已经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凭印象丢出了手中的法术。
那些星屑般的光亮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散落成粉尘,颇为梦幻地笼罩住了几乎毫无防备的熊地精们,然后爆发出了一阵灼目的光芒——潜入者们因为早有准备而没受到任何伤害,而完全被法术效果笼罩的熊地精们则在强光下暂时地失去了自己的视力。突然的变故令这些智商不高的小动物们吱哇乱叫了起来,并且在空旷的房间里无头苍蝇乱跑,听见这一连串明显的、可以被作为约定信号的噪音之后,学生们才放下捂住自己双眼的手,睁开眼睛重新观察战场。
法术“闪光尘”的余韵仍在——施法者半径三米之内的人身上都带着亮闪闪的星屑,是以洞窟里尚还不是全然的黑暗,潜入者们还勉强能看清这些慌不择路的熊地精们的举动。释放过法术、需要一段时间再次进行准备的尼格勒从队伍最前方的位置让开,伊莉莎走上前去——她在前些日子里总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一个法师——瞄准一个距离他们最近的熊地精,有些紧张地释放了自己准备好的法术。
一道绿色的射线准确地命中了那个正慌乱地跑动的可怜虫。那只熊地精显然接收到了“被什么击中了”的感觉,慌不择路地换了个方向,又跑了两步,然后猛然跌倒在地,口中无法辨明意义的喊叫也显然地微弱了下去。在这期间,埃尔塔宁与锡里昂迅速地选定了目标,然后飞奔而上,一人两只,以简洁高效但不太文明的方式转瞬间令熊地精们失去了行动力。
他们听见后方的通道里有了少许的喧哗声,但很快就平息了。队伍前方的四个人在确认了环境安全之后一窝蜂地涌到了房间的出口,准备探究一番喧哗声的来源,就在这时,一团黑漆漆的羽毛迎了上来——在尼格勒释放闪光尘的时候,洛尔迦按照他们制定的计划站在队伍的最末尾,距离翼族法师超过三米的地方,避开了法术的效果,依旧完美地潜藏在黑暗里,为所有人压阵。
现在看来,这个以防万一的策略显然是有效的。鸮型人游荡者抬起自己的双手,展示了一下上面挂着的两只失去了意识的熊地精:“增援。”他如此解说。
这一边的旅程中最为激动人心的部分就这样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打扫战场、拘押俘虏等等的杂事。除了没一起变得亮闪闪的洛尔迦之外,剩下四位学生们趁着闪光尘的效果还在,以自身作为光源快速地翻找起来,但他们没有在这个房间内的杂物堆里找到什么非常特别的东西。这里就和任何一个地精的巢穴一样,有些抢来的或是偷来的武器和盔甲——都不怎么值钱,而且显然没有好好保养过,已经锈蚀的不行了;又或者是一些林间可以捡到的树枝、石子什么的,大概也会被充作武器使用;一些腐烂的树叶,或许在它们还新鲜的时候是被用来当做睡床的;最值得注意的两件东西,就是一条项链,和一个看起来像是证件的东西。
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试图对这两样东西展开细致的研究,但很可惜,最终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这两件物品被埋没在地精的洞穴中显然已经有些时日了,项链的款式大众,证件上的信息也模糊不清,只能从外形上勉强看出和苏古塔魔法学院学生的证件大致相同——这还是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在那所学校就读的学生,才能看得出来。小队中的成员简单地商议了一番,决定将这两样东西带回学院,交给老师来辨认,看看是否能够进一步地得到线索。
然后,他们来到了被绳索挨个捆好、逐渐恢复了意识的熊地精们面前。绳索本身和后续的捆绑作业均由洛尔迦提供和完成,鸮型人似乎对不用杀死这些熊地精乐见其成,非常主动地完成了这项工作。大家又一起尝试了和这些熊地精们进行沟通——他们尝试了所有他们知道的语言,包括通用语、精灵语、龙语、风族语,甚至鸮型人语和德鲁伊语,只可惜没等得到任何有用的回复。这些熊地精们确实对他们说的话有反应,似乎也有针对性地进行了一些回应,只可惜它们说出口的那些词语,在场的人依旧没人能听懂。
在他们意识到,左侧的通道不会再有什么未被探究的隐秘之后的几个呼吸之间,闪光尘的效果终于结束了,四周又回复了无光的黑暗,但又一个呼吸之后,锡里昂再次用光亮术点亮了手中的木棍。组成了临时小队的五个学生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茫然。
“往右边去看看?”埃尔塔宁在熊地精的咕哝声中提议。
————————————————
这个由学生们组成的探索队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们对魔法给出的语焉不详的预兆的解读,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他们为了以防万一,首先将俘虏到的七个熊地精捆成了一串,拖着离开了洞穴,将他们在附近的树上绑好,确保它们不会逃离之后,才再次回到洞穴之内,探索右边的岔路。然而一阵浓烈过一阵的臭气令这几位学生逐渐开始怀疑人生。
“‘左边生,右边死’的意思,是不是‘左边有活物,右边没有’的意思?”捂着口鼻的埃尔塔宁以憋闷的声音发问。
其他的同学们纷纷在不张开嘴的情况下发出了一些表示赞同的声音。
这个洞穴里堆放的是排泄物、腐烂的尸体与为数不少的骨头——吃剩的鸟类、兽类或是鱼类的骨头居多——可以想见,这些东西腐烂发酵之后产生的气味……
“我们还要探索这个房间吗?”好学生伊莉莎——去过的最肮脏的地方不过是露天茅房——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动摇。
同样作为女性的埃尔塔宁摇了摇头:“我觉得我回去之后至少要用掉两缸热水,才能把这个味道洗掉。”
于是,最后的探索由三位男士来进行(受限于环境,他们的探索也显得很敷衍)。这个房间就如同熊地精本身不太灵光的脑子一样,被布置得一目了然——就是堆放“不要的东西”的一个储藏室。没有暗道,没有不太正常的东西,更没有魔法物品。最终,尼格勒取了熊地精巢穴中的一点土样以防过后还需要进行其他的研究,而洛尔迦从骨头堆成的小山中扒拉出了几块原本应该属于人形生物的碎片。
这可能原属于他们在隔壁找到的项链和学生证的主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学生们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们商议一番,决定将这些骨片带出去安葬。
确认了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问题之后,这个小队以逃跑般的速度离开了熊地精的洞穴,在附近的小溪边做过简单的清洁之后,才拖着一串熊地精回复任务。魔法学院的学生也算是受人尊敬的阶层,因此他们没有在市政厅等待多久,很快便拿到了报酬。不过对于这些学生们来讲,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显然不是瓜分这个任务所带来的赏金:
他们随便指派了一个人拿着钱,便急匆匆地从市政厅出门来,往学校的方向跑——两位生着翅膀的先生甚至干脆往天上飞了起来。他们尽量快地赶到了学校,干脆地抓住了碰见的第一位老师:黎维诚先生,将简单清洗过的项链、证件,以及骨头碎片交给了他。
黎维诚先生反射性地接过这些东西,表情茫然:“这是怎么了?”
立刻,洛尔迦起头,锡里昂详细叙述,其他三人对细节进行补充并且点头附和,五个人绘声绘色地将他们在熊地精的巢穴中的冒险过程讲述了一遍——在他们看来是绘声绘色,在黎维诚先生看来,则是七嘴八舌,吵得人头痛。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老实人总是没法拒绝其他人的请求,哪怕只是隐含的请求。黎维诚压了压双手,安抚道:“你们是想要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处,对么?”
学生们忙不迭地点起了头。
“好吧。”黎维诚先生看了看被塞在自己手里的那些杂物,皱着眉头,但还是将它们收了起来。
“我会和同事们对此进行调查。”好好先生说,“不过是否会有结果,我不能保证。”
对学生们来讲,黎维诚先生收走了相关的物品并且承诺调查,就已经是一个保证了,所有人都没有对此不满意。大家目送着老师逐渐离去的背影,天光已经逐渐变得昏暗,夜晚将要来临,是大部分人一天的工作结束的时间,路上的行人几乎都是向着家的方向行走,或许有热气腾腾的晚餐在等着他们。
不过对这个小队来讲,他们更加期待在家中等着自己的是一个热气腾腾的浴缸。
——END——
*完结了!啊啊啊啊啊啊没想到我真的能写完,内心好多感言呜呜呜呜但都说不出来,这次懒得排版了就这么发了吧,99真好啊,下个企划有缘再见吧~
总之归个档:
序章:http://elfartworld.com/works/2239921/
http://elfartworld.com/works/2245208/
第一章:http://elfartworld.com/works/2248810/
http://elfartworld.com/works/2249326/
第二章:http://elfartworld.com/works/2250372/
第三章:http://elfartworld.com/works/2252847/
时间来到初冬,天气开始变得寒冷。临近学期末,希尔达的学业愈发繁重起来,让她无暇顾及在远方的报刊上刊登的故事。在她看来,那就是她亲手为结局画下的句点,从今往后与此相关的一切都会成为过去。她依旧按部就班地生活,学习,读书,写作,偶尔与卡密利亚一同打发闲暇时间,直到那封信出现之前。
她并不喜欢收信。过去一年里她收到的信件很少有能称得上是好消息的,想来这封也不例外。她叹了口气拆开信件,有些意外地发现是戴安娜邀请她去咖啡馆坐坐。不,准确地说,戴安娜邀请的是布莱恩,毕竟她认识的只有布莱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去赴约,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以布莱恩的样子出现了。她从床下拖出那个已经落了一层灰尘的木箱,打开后却惊讶地发现那顶金色的假发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样。
“是那只老鼠做的!”卡密利亚大声说。
希尔达才想起前阵子她们逮住一只大老鼠的事。她看了看那顶假发,长长地叹了口气,把箱子重新塞进床底。
“那么你还要去赴约吗?”卡密利亚问她。
“至少把事情解释清楚。”希尔达说。
她给戴安娜写了回信,并在约定好的时间独自前往咖啡馆赴约。她在戴安娜习惯就坐的位置上等了一会儿,戴安娜便推开咖啡馆的门走了进来。
希尔达站起身。
“戴安娜小姐,我的名字是希尔达·库珀,一直以来您所见的布莱恩都是我……”她急切地向戴安娜解释,但戴安娜用一个眼神止住了她的话头。希尔达看到她的眼神便明白了,戴安娜早就知道了一切。她与戴安娜一同坐下来,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戴安娜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您请我来这里,究竟是有什么事?”
“总算找到你了,娜西莎·图斯,《凤凰之歌》的作者,没错吧?”戴安娜露出一个笑容,“我也该自我介绍一下了。我的笔名很多,W·S恰好是其中之一,全名是蔓德·丝托莉,换句话说,我正是《不死鸟》的作者。”
希尔达睁大双眼,忍不住撑着桌面站了起来:“丝托莉?”
“是的,我正是丝托莉。我知道你的一切,希尔达·库珀,一个可悲的人。为了寻找布莱恩,你甚至写出了那样的故事,真是让人敬佩啊。布莱恩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戴安娜笑了笑,样子仿佛天真无邪的少女一般,这让希尔达没来由地产生了一丝愤怒。
“布莱恩在哪?你知道些什么?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她忍耐自己抓住丝托莉衣领的冲动,愤怒地质问她。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条人命,”丝托莉甜美地笑了笑,仿佛自己刚刚说的是她喜欢的某种甜品,“随便什么人都行,就连家精也包括在内,无论是谁的性命都可以。只要你亲手将其结束,我就实现你的心愿。”
“你怎么会知道家精?”
“因为我就是羽毛笔的家精啊,这件事你不是早就该知道了?”
“我拒绝,我不可能做这种事,”希尔达坚定地看着她,“无论你开出什么条件。”
“那如果我说,我能让布莱恩回来呢?”
希尔达愣住了。她看向丝托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茫然地听到丝托莉的声音,那一切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她似乎听见丝托莉说:“布莱恩还活着。”
丝托莉似乎很满意希尔达的反应,她用有些得意的语气说道:“布莱恩还活着,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我就让他回来,回到你身边,这个条件如何?”
“我不能……”希尔达喃喃自语。
“你可以,希尔达小姐,”丝托莉笑着说,“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就杀掉布莱恩。”
希尔达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丝托莉。
“现在他的命掌握在你手中了,来选择吧,究竟是布莱恩的性命,还是其他人的性命,对你来说,到底哪一个比较重要?”
丝托莉伸出两只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卡密利亚走进咖啡馆时,正好与一个熟面孔擦肩而过。那个人身上有让她觉得很糟糕的味道,是非常危险的家伙。她疑惑地看着戴安娜的背影,又看向咖啡馆窗边坐着的失魂落魄的希尔达,快步走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会因我而死。”
希尔达抬起头,用平静的语气说。
“太过分了,竟然提出这种条件!”卡密利亚愤愤不平地说,“怎么可能会去做啊!”
“是啊,这是不可能的……但我也不能对布莱恩见死不救。”
“这还真是个两难抉择……”卡密利亚也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丝托莉就在我们身边,我还以为她一直在英国生活呢。邪灵可是很可怕的,不然我们去店里联系一下清净师吧?”
“邪灵?”希尔达捕捉到卡密利亚的话,“你是说,丝托莉是邪灵?你是怎么知道的?”
“身为家精,我能感知到邪灵的气息。”
“等一下,之前我们也与戴安娜见过面吧,那个时候你有察觉到吗?”
“没有,”卡密利亚略微回忆了一下,“至少那个时候的戴安娜并没有什么邪灵的气息,她看起来完全是个普通的人类。”
希尔达若有所思,站起身来:“你说得对,我们的确应该去一趟店里。”
“明天你就要去见丝托莉了吗?”
“嗯。”
希尔达缓慢地剥开一个橘子,分给卡密利亚一半。炉火烧得正旺,屋子里温暖又舒适,这让希尔达忍不住有些犯困。
“真希望一切顺利。”卡密利亚托着下巴,对着希尔达眨眼睛。
“希望如此。”希尔达回答道。
对于明天她们将要做的事情,希尔达没有一点把握。虽然这几天东奔西走,尽可能地做了准备,但她还是觉得内心不安。计划真的能顺利进行下去吗?如果她们失败的话,后果到底会有多严重?
“卡密利亚。”
“嗯?怎么了?”
卡密利亚看向她,脑袋稍微偏了偏,显得很可爱。
“之前都是我在讲我自己的事,我也想听听你的故事。
寒冷的冬季夜晚,温暖的炉火,老旧的皮革沙发和木头茶几,这是最适合讲故事的地方。但她的故事已经讲过太多太多,多到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故事可讲。
那么,就做一个听故事的人吧。
“好呀!那我要说的可多着呢!”卡密利亚兴奋起来,“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呢?好,就从我诞生的时候讲起……”
一开始,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与人类不同,每种物品被制造出来的时候,都有它的用途。他们用锄头耕地,用斧子砍树,用漂亮的艺术品装饰屋子,他们用铁铸造零件,用皮革包裹座椅,敲敲打打拼出几节车厢,好让他们坐着火车到远处去。他们用笔写字,记录,通讯,创作,传承知识,交流情感,甚至创造新的世界,笔应当是用来做这种事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我作为一支笔,从诞生之日就没有写下过一个字,直到今天。
一开始我被摆放在一位贵族老爷的书桌上,他从不用我写字。他当然也写字,只要是人类,就不可能逃脱写字这件事,但他习惯使用钢笔,对他而言,我只是一个好看的装饰品,用来搭配他精致的书房摆设。偶尔有客人来访,夸赞我漂亮的羽毛和耀眼的宝石,我的主人总会骄傲地说,那是我花大价钱买下的。
他从来都看不见我。用我写字吧,我无数次向他请求,他却充耳不闻,那时的我总是为此流泪,身为一支笔却不被用来写字,既然如此,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后来我又有了新的主人。我被装在红丝绒的盒子里,送给了主人的小儿子。他觉得我无趣,不像他的玩具一样好玩,便把我放在角落里积灰。十年后他从仓库里发现我,便决定把我卖个好价钱,好让他能够继续大手大脚花天酒地。
我就这样被人买下,又被人卖掉。他们都看不见我,他们都不用我写字。我渴望记录,渴望在人们开垦新世界的荒地时,成为他们最好的斧子与锄头,渴望他们在诉说爱意时,变成放声歌唱的夜莺,但没有人那样做。我恨我精心雕琢的花纹,璀璨夺目的宝石,它们剥夺了我作为一支笔的身份,让我成为了可笑的装饰品!
在这样的恨意之中,我渐渐化身为人。
那段时间我走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认识了许多家精,也发现了能见到我的人。我的脑海里渐渐产生了一个念头,既然没有人愿意用我来写字,那么我就该自己书写故事。这个念头让我非常兴奋,我开始审视周围的一切,寻找我想要的故事中的主角,这并不困难,有人完美地命中了我的红心,更妙的是,他甚至看得见我。我把这当做是命运的感召,于是我开始书写他的故事。
他的父亲被人所杀,这些年来他一直想要复仇,却一直没有找到杀人凶手。由于家精的身份,想要不被人发现地寻找线索相当容易,我很快帮他找到了是谁杀死了他的父亲,结果十分出人意料——那个人正是他的养父。
我看着他因为痛苦和愤恨而扭曲的脸,心中感受到纯粹的快乐。我无比期待这个故事的结局,当他发现那些所谓的证据不过是我设计的谎言时,那么亲手杀死了养父的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我想象着他绝望而痛苦地将枪口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颤抖着扣下扳机,光是这样的想像就能让我全身因为兴奋而战栗,于是我默默地等,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然而那一天并没有到来。这个愚蠢的男人竟然没有去杀死自己的养父,他竟然放下了仇恨,选择遗忘痛苦的过去,我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愤怒让我改变了自己的形态,我发觉我能够自由地变成他人,同时我也意识到,我已经成为了他人口中所说的“邪灵”。
我并不在意这件事,不如说,我甚至觉得这一天应该早些到来。我获得了变成他人的能力,于是我扮作养子杀死养父,又扮作养父欺骗养子,我欣赏他们因为受到家人欺骗痛苦又绝望的表情,却在一切结束后感到无比的空虚。
那个人到死都没有向他的养父开枪。
我的故事没有走向我想要的结局,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是我选择的角色不对,于是我开始寻找下一个,下一个,再下一个,但不对,不对,每次都不对,他们不肯听我的话,不肯按照我的想法行事,他们永远脱离轨道,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枉费心机,但我有很多时间,很多耐心,我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也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继续,只为了我想要的故事,我想要的结局……
那么,布莱恩,你究竟能否满足我的期待呢?
“没想到你会约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在这里即便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注意。即便是,有人死在这里也一样。”
希尔达的脸上阴云密布。她走向这间废弃仓库里放着的桌椅旁边,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丝托莉自然而然地坐在她对面,饶有兴致地打量希尔达的表情。
“我很好奇,你为了救人,究竟要杀死谁呢?你没有带来任何人的遗体,还是说,你已经把尸体埋在了这里?”
“我没有杀死任何人。确切地说,是还没有。”
“那么我们的交易可不算达成哦。你必须得亲自动手杀人才行。啊,难道你是想当着我的面,亲手杀死谁吗?那我还真是感到非常荣幸。”丝托莉的脸上笑容更甚,她高兴地晃起自己的脚。
“算是说对了一半。”希尔达也露出了笑容。她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把匕首。
“我认为你还没有蠢到认为用一把匕首就能杀死我的地步吧?”
“当然,我还没有那么蠢。”
希尔达双手紧握着匕首,对着丝托莉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丝托莉小姐,我思考了许久。布莱恩的性命,其他人的性命,我无法舍弃任何一个。如果你非要我亲手杀死什么人的话,那我也就只能这样做了。”
她缓缓将匕首抵在自己的胸口上。
“不用杀死其他人,却仍然亲手杀了人。没有人应当为此而死,所以,只有我可以为此而死。这样的结局,你喜欢吗?”
她看到丝托莉震惊的表情,微笑着用力刺下。
匕首在离希尔达的胸口只有几毫米的时候停住了。希尔达将匕首用力扔出,刀尖与地面碰撞,发出响亮的声音。这响声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更大的声音响起,面前丝托莉所坐的椅子突然失去了支撑,连带着邪灵也向下猛地坠落。与此同时天花板上突然打开了一扇活板门,大量的水泥倾泻而下,将椅子与上面的人一同埋在突然出现的大坑里。
希尔达看向那个已经被水泥填平的坑洞,她这时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以为这样就能够困住我?”丝托莉再度出现。她仿佛一个幽灵般,从地底缓缓现身。
“我想我困住你了。”希尔达说。
她看到丝托莉愤怒的表情,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她的计划成功了,她已经完全将丝托莉困住了。
“我收回刚刚所说的话。没有人应当为此而死,我也一样。如果说这件事中应当有人死的话,那个人,也只会是你。”
“原来你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可是,如果你这样做的话,你就永远不知道布莱恩的下落了。”
“那我就自己去找。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那戴安娜呢?”
丝托莉露出得逞的笑容。她看着希尔达震惊的表情,不紧不慢地说:“我当然不是真正的戴安娜,我只是调查到她认识你,所以才借用了她的身份,变成她的样子。那么,真正的戴安娜又在哪里呢?如果我就这样死去的话,她又会发生什么呢?”
“希尔达!”仓库的门被打开,卡密利亚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我们来了!”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名中年男人,他的手上拿着一些希尔达看不懂的器具。他与希尔达短暂地沟通了几句,便站在已经被水泥填满的坑洞旁边,嘴里念念有词。
“等等,你们要做什么?”丝托莉朝着那人跑去,却被看不见的屏障弹了回去。她难以置信地转向希尔达:“你竟然不是要杀死我,而是要净化我?”
“说我是妇人之仁也好,我只是……不想杀人。”
“不要,我不要被净化!”丝托莉大声喊,“要我变成那样,还不如去死!放开我,不然我就把你们全都杀了!”
希尔达静静地看着她徒劳的行为,一言不发。丝托莉虽然能够脱困,但她的本体,也就是那支羽毛笔,却没办法穿过水泥的束缚跑到地面上来。希尔达的行为无疑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丝托莉将本体随身携带这件事。现在看来,她算是赌对了。
丝托莉无论如何尝试也无法穿越屏障,她渐渐冷静下来,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容:“希尔达小姐,你做的很好,只是即便这样,你还是无法得知戴安娜和布莱恩的下落。他们会死,会因为你做了错误的选择而死。”
“用不着你操心。”希尔达说。
“是啊!刚刚我们已经找到戴安娜了!”卡密利亚说,“布莱恩也是,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的!”
“哈哈,哈哈哈哈!”丝托莉突然大笑起来,“你们还是输给我了,你们不可能找得到布莱恩!”
她如同鬼魅一般漂浮起来,凑到希尔达的耳边,轻声说道:“因为布莱恩他……早就死了。”
丝托莉咯咯笑着,在希尔达身边转来转去:“你的《凤凰之歌》,真是个完美的结局。布莱恩失去记忆又回忆起一切,洗脱了嫌疑重获清白之身,多么完美的happy ending!只是他早就死了,在那场火灾里,因为无法救出自己的母亲,愚蠢地搭上了一条命!太可笑了,我讨厌这个结局,讨厌到写下了另外一个,没想到有人会写出更令我讨厌的东西!你一直觉得布莱恩还活着对吧?只是他已经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即便你写出一千个,一万个好结局,即便你杀死我一千次,一万次,他都不会再活过来了!”
希尔达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泪却不断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那个只有她与卡密利亚看过的结局,未能最终刊登在杂志上的结局,就是布莱恩真正的结局。
“我很欣赏你,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能让你成为我故事中的主角,就像布莱恩那样,”丝托莉笑着说,“只不过,看来是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丝托莉小姐,在一切结束之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对布莱恩做这样的事?”希尔达止住了泪水,颤抖着嘴唇问道。
“我只是想要一个精彩的故事。被母亲控制了人生的儿子终于斩断了亲情的枷锁,拥抱自己光明的未来,难道这样的故事不精彩吗?可布莱恩偏偏要选择困难的路,我已经创造了最好的条件,他却不肯遂我的意!难道是我杀了他吗?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
丝托莉转向站在一旁的卡密利亚:“我看得出来,你是我的同胞。明明你我都是羽毛笔,你却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还真是讽刺啊。但是,你早晚会变得像我一样,渴望去书写,渴望去创造他人的故事……”
“我已经写了很多故事哦,”卡密利亚说,“老约翰用我写下了好多故事,《凤凰之歌》也是希尔达用我写下的。我还记录了好多好多故事,徒然堂的大家给我讲的故事,在希尔达身边时发生的故事,大家的人生都丰富多彩,为什么要从中干涉呢?我才不会变成像你一样的邪灵呢!”
丝托莉睁大了眼睛,头一次露出了有些落寞的神情:“是吗,他们用你来书写了……你真是一支幸运的笔啊。”
她看向希尔达,语气软化下来。
“如果我早点遇到愿意用我书写的人,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丝托莉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希尔达与卡密利亚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空气中。一旁的中年男人,两人请来的清净师此时却突然发出了声音。
“奇怪了,反应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希尔达吃了一惊。他们花了好大工夫,将坑里的水泥全部清理出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只有一支被烧得焦黑的羽毛笔。
“我尽力地压制了她的力量,但没能阻止她自我毁灭。”清净师有些遗憾地说。
“没关系,”希尔达说,“您已经尽力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刚刚听到了一两声短促的鸟鸣。她抬起头,看向仓库的天花板,想像自己的视线穿过了屋顶,看向遥远的天空。丝托莉的灵魂是否还像一个精灵那般,自由地在天空里飞翔呢?
但无论如何,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希尔达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忙碌。考前的复习仍然在进行,由于突发事件导致她的进度落后不少,最近经常熬到深夜。即便如此,她还是抽出时间去了一趟地下酒吧,这次是与查尔斯和戴安娜一起,当然,也带上了卡密利亚。
能够顺利地抓住丝托莉,查尔斯可以算是整件事的最大功臣。希尔达没有什么可以拜托的人,好在查尔斯听到请求就点头答应,帮助希尔达准备了场所和陷阱,还设法找到了被丝托莉囚禁的戴安娜。因此这次希尔达理所当然地承担了全部的酒钱,连带戴安娜的份一起。
戴安娜并没有因为被绑架和囚禁的经历受到太大伤害,作为一名作家,她的好奇心压倒了恐惧,对希尔达所经历的一切非常感兴趣。希尔达架不住两个人的劝说,喝了一点啤酒便滔滔不绝起来。她站起身来,一会儿模仿布莱恩的神态,一会又变成布莱安娜,最后是她自己。三种身份,不停切换的虚假和真实。“我好愚蠢啊”,她趴在桌子上,笑着对自己说。
她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她看到卡密利亚有些担忧的脸,忍不住对着她笑起来。
你有想过吗?我们的相遇并不是巧合,是有什么人在指引着我们。我看到了你,我与你签订了契约,正因如此,我才能写下布莱恩的故事,才能见到丝托莉,抓住丝托莉,才能知道有关布莱恩的真相。你相信神吗?我不信神,只是我相信人与人之间有许多条线,将我们彼此连在一起,我被那样的线牵引了,是布莱恩在指引着我,是他想要告诉我真相……我们的相遇不是巧合,而是必然,因为那就是布莱恩最后想要实现的心愿……
她的意识渐渐沉入了水底,等她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白色的空间里。
她环顾四周,却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嘿,库珀,好久不见。”
布莱恩向她走来,脸上挂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我这是在哪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我也已经……”
“虽然想骗你这里是天国,不过还是不吓你了。我的确是死了,你也还活着,至于为什么会见到我……这样的事谁又说得清呢?不过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希尔达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抽泣起来,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布莱恩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你做得很好,谢谢你,你发现了我的真相。”
“但已经太迟了。”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不要感到愧疚,你已经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
“但我还没有向你道歉,布莱恩,那件事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写那个故事的,对不起。”
“我也不该发那么大的脾气。你知道的,我早就原谅你了。”
布莱恩笑着说。
“那天你本来要对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那个啊……”布莱恩思索了片刻,“我本来是想对你说,我计划着要彻底离开这个家,不再回到这里来了。我也要到美国去,以后我们就能常常见面,很可惜这些事都无法实现了。”
“我很难过,布莱恩,你还这么年轻……”
“我也觉得很遗憾,但我从未后悔过我的决定。只是被当成杀人犯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你愿意相信我,还发现了我的真相,我已经很满足了。”
布莱恩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很高兴能够和你成为朋友,库珀。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要带着我的份一起努力生活下去,我祝福你一切顺利。”
“我……我会努力,只是,只是,一想到你就这样离开了,我还是觉得好难过……”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不过,我希望那一天来得晚一些……”
希尔达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慢消失,自己也是,布莱恩也是,她突然觉得有些惶恐:“布莱恩,告诉我最后一件事,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或者只是我的一场美梦呢?”
“这的确是你的梦,但为什么不能是真实的呢?”*
她最后听到布莱恩的声音这样说。
“快醒醒,希尔达,要迟到了!”
卡密利亚拉扯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棉被怪物,直到希尔达不情愿地探出头来。她很快清醒过来,匆忙换好衣服,拿上桌上卡密利亚准备好的三明治冲出家门。
“我早该知道不能把聚会定在昨天!”希尔达懊恼地说,“我不该喝酒的!”
冷风打在她脸上,她往围巾里缩了缩,仍然快步往前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到她的脸上,在她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前,卡密利亚先一步叫出了声音:
“快看啊,下雪了!”
希尔达停下脚步,抬头看去。白色的雪花飘落下来,像是飞翔在空中的精灵。她看着白色的天空,想起了昨夜已经有些朦胧的梦境。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但她现在显然已经没有思考这些的时间。她向卡密利亚招了招手,在雪中兴奋地跳舞的小家精停下脚步跑了过来:
“啊!糟糕,我都忘记了,我们要迟到了!”
“我们快走吧。”
也许是将昨夜的梦境抛在脑后的关系,她感到身体都变得轻盈起来,就像一直以来压在她身上的重担消失不见了一样。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她的肩头,而希尔达向前奔跑起来。
全文完
* 希尔达与布莱恩的对话是neta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中国王十字车站那章的内容,毕竟他俩都是hp再就业所以就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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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亲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纳尔都独自一人生活在深林城之外的那个小屋中。
这个小屋是纳尔的父母留下的,在深林城的家之外的房产。这地方可以说是个试验场,是纳尔父亲在世时,试验一些特殊魔法用的场地,因为距离深林城有一小段距离,所以特地在场地边缘搭了一个小木屋,用作临时住所。
其实深林城的房子还在,但是现在只剩纳尔一人了,面对那充满回忆的屋子,纳尔总觉得那里空荡荡的很。所以后来纳尔干脆就搬出来了,搬到了以前父亲的这个试验场来住。
这个地方说是试验场,但是其实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间疏有几颗光秃秃树干歪歪斜斜地插在雪中。在木屋的后面,还有一个小型的温泉,常年飘散着硫磺的味道。大约是温泉的吸引力吧,有几次纳尔甚至发现了一些来泡温泉的猴子,只可惜那些猴子太过惧人,常常没等到纳尔靠近温泉,就匆匆窜逃而去了。
早些时候,斯诺克——纳尔父亲的魔宠还陪着纳尔一起在木屋这边生活,只是纳尔父亲走了之后,斯诺克的身体也肉眼可见的一天天在变差。到了现在,斯诺克基本已经不太能离开木屋了,基本上每天都站在壁炉前的特制架子上,昏昏欲睡。
现在只剩纳尔一个人还在每天外出活动了。
有时候父亲的好友,当年帮忙救治了纳尔的那位雪精灵牧师,提尔斯·斯梵缇特尼·史蒂芬先生还会偶尔带点生活物资来到木屋这边,算是给纳尔的生活上的一点援助吧。有时候会是一些柴火,有时候可能是一些衣服布料之类的生活用品,也有时候会是食物蔬果之类的。
多数时候纳尔会自己外出去打猎。
德菲卡的冬天向来寒冷,而搬离了深林城的生活虽然谈不上什么富足,但也没有特别的难以生活。不知道是因为当年父亲特地选择的这一个地方有什么奥秘,还是因为父亲在这里设下过什么魔法的原因,十分奇异的,那些常常要下山掠夺食物的雪兽,从来没有光顾过纳尔的这间小屋,甚至纳尔都已经在院子都周围发现过他们的痕迹。
在以前父母亲还在时,家门口有一个小土灶,常年炭火不熄,或是在熏制着烟肉,或是在烤制着肉干。炭火的香味混合着肉的香味,可以飘散的很远很远。纳尔最喜欢吃的就是父亲烤的肉了。烧的通红的炭块在土砖砌成的灶里滋滋作响,热气上涌,带着星星点点的碎末从烤架下旋转着飘过。父亲往常都喜欢用雪鹿的腿肉来制作烤肉,雪鹿常年在雪地里奔跑,肉质紧致,精不柴,肥不腻,正正是上好的烤肉材料。挤上几滴柠檬汁,那汁液滴落在烤好的肉上滋滋作响,瞬间就没入肉的纹理之中,消失不见,独留柠檬的特殊香味还似有似无地钻入鼻腔,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母亲说,如果不是父亲当年有这么一手烤肉的好技能,她大概也不会跑去当父亲的随行佣兵了。
纳尔记得母亲说这番话时的神情。
在纳尔搬出来生活之后,有时候纳尔也会去猎回来一俩只雪鹿,按照父亲教授的方法,烹制那雪鹿肉。当烤肉在嘴里被咀嚼,嚼碎的时候,一滴滴混合着柴木的香气、纠缠着柠檬的酸甜的肉汁在嘴里化开的时候,母亲的那番话似乎仍在耳边轻诉。
外出的活动除了去猎鹿以外,有时候纳尔也会去赶跑那些靠的太近的雪兽。
虽然雪兽不会闯入纳尔现在住的这间小屋,也不会闯进小屋前的那片空空的雪地,但是纳尔偶尔也会在距离住所的不远处捡到一俩只被雪兽袭击受了重伤的银猴。那些猴子大约是来院子后面的温泉里泡澡的,也许是离开的时候运气不好,遇到了在附近徘徊的雪兽,有些命大的还能撑到被纳尔发现,捡回去救助,但很多没那么走运的往往就直接进了那些凶恶雪兽的肚子里,除了几滴洒落在雪地上瞬间凝结的血块,什么都没留下。
纳尔会用那把母亲送给他的刀来赶走这些雪兽。那是一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小刀,纳尔并不清楚它的材质,只知道看起来像是用黑铁打造的,刀柄缠着一圈圈暗红色的布料,摸起来很舒服。那把刀是纳尔的母亲在以前的冒险中获得的,在纳尔来到父母家的第十五个年头,母亲把这把小刀当作是生日礼物送给了纳尔。
在小屋里的生活是枯燥的。
除了偶尔的外出狩猎,赶走雪兽外,纳尔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壁炉前,阅读父亲留下的笔记。而斯诺克则会站在纳尔的身边,陪着纳尔一起在安静的屋子中,让壁炉里的暖意驱走身上的寒冷。
狩猎,看书……除了偶尔救助一下那些受伤的猴子,或者是其他的被袭击受伤的动物,或是偶尔接待一下带着礼物来看望自己的提尔斯先生,纳尔的生活真的是单调的可以。
今年的冬天依旧很冷。
斯诺克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
而纳尔,也收到了苏古塔学院下一个学年的招生计划通知书。笔试,初试,复试……一大堆的安排日程在那张薄薄的纸上铺开,密密麻麻。他快要启程了。
在即将要启程前的某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纳尔发现往常站在壁炉前的斯诺克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纳尔找了一圈,终于在小屋后的温泉旁发现了斯诺克。
斯诺克站在一个小洞前,那个洞不深,很浅,甚至浅得,只能刚好放进去一只雪鸮。
“……斯诺克?”
斯诺克依旧站在那里。
说实话,纳尔并不是很想走上前去。他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什么。
旁边的温泉依旧在飘散着那股独特的硫磺味道,白气翻腾,突然模糊了纳尔的视线。
“……晚安,斯诺克。”
纳尔往那小土堆上,搭上最后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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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曼妮西斯神气活现地站在房东先生光洁的额头上,法师小姐总是让它站在这里,要把人家下一跳。房东先生如果是一只鸟,它肯定是一只羽毛油光水滑、叫声高亢明亮的大鸟,它的鸟巢内肯定塞满了柔软的羽毛和叶子,甚至还会有几块闪闪发光的石头,用来吸引美丽的雌性。
阿曼妮西斯想起了它的法师小姐,人形生物总是忍不住要看着她,要和她说话,要碰碰她的手,还送给她食物和一些金灿灿的东西,目的是要和她生孩子。
但法师小姐似乎早就已经认定了还在熟睡中的这个精灵,要让他成为孩子的爸爸——她不但主动讨好他的猫,还让它天天飞到他的房间里头监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虽然法师小姐并没有说出来,但阿曼妮西斯认为,她的目的是,不让其他的女性能够接近她的房东先生)。
阿曼妮西斯站在书桌上,一面用鸟喙打理着自己淡粉红色的羽毛,一面唱歌——其他鸟如果想做到这件事,几乎只能采用所谓的浙中方案,也就是梳理一会儿羽毛,再“啾啾啾”几声,然后又梳理一下羽毛——它在日落之前也是如此,但是现在,它可以透过和法师小姐之间的心灵链接,唱歌给法师小姐听了。
当阿曼妮西斯成为魔宠的瞬间,法师小姐温柔地问它:“阿曼妮西斯,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我想唱歌。”阿曼妮西斯蹦蹦跳跳地靠近自己的主人:“你见过唱歌比我更好听的鸟吗?”
法师小姐退后了几步,用手捂住了脸:“瑞图宁在上,你接下来该不会要开始赞美珂旭吧,我不能再经受任何打击了。”
“珂旭的羽毛是什么颜色的?”阿曼妮西斯问。
“我没听说过他变成鸟的故事,不过我猜是白色或者暖黄色吧,肯定还会发光。”法师小姐躺在地上,摊开四肢,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花板:“不然你自个儿去问他吧。”
“他听得懂鸟说话吗?”阿曼妮西斯飞落到法师小姐柔软的胸脯上,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他都能回答我了,我猜我自己就能看到他的羽毛了。”
“别跟我讨论任何男性,你是男的,已经够让我幻灭的了。”法师小姐说道。
阿曼妮西斯站在法师小姐的锁骨上:“不是你先说的吗?而且如果是鸟的话,男孩子比女孩子漂亮啊,你看我的羽毛……”
接着,任凭阿曼妮西斯怎么跟法师小姐说话,她都没有一点反应,就像是睁着眼睡着了一样。
但是阿曼妮西斯知道,它的主人只是因为察觉到它的性别而不高兴罢了。
再太阳差一点点就要完全看不见的时候,法师小姐终于说话了,她说::“你从窗户出去,下到一楼,看看房东先生在干什么吧。”
“为什么?”阿曼妮西斯问。
“我就是要看。”法师小姐说。
“房东先生难道不是男的吗?”阿曼妮西斯疑惑极了。
“屋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你不去看他,就只能看麦格森太太了。”法师小姐站起来推开了窗户,直接把阿曼妮西斯扔了出去,然后直接把窗户关上了。
阿曼妮西斯下到了一楼,透过玻璃窗往里看。
第一个房间,空的。
第二个房间,继续是空的。
然后它找到了那个装满了书的房间,并且看到了一个跟它的主人长得有点像的生物。
那个叫房东先生的生物,双脚踩在椅子上,手臂抱着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窗外。不知道为什么,阿曼妮西斯就是觉得,他并没有看到它,或者说,看到了,可是不在乎。
“阿曼妮西斯,你在哪里?”法师小姐的声音透过心灵链接传了过来。
阿曼妮西斯把自己的视觉共享给了它的主人。
“你进到里面去,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吧。”法师小姐说道。
可是阿曼妮西斯根本不想进去,那只叫麦格森太太的猫就待在窗台旁,尾巴尖不断打着旋,眼睛一直盯着它猛瞧。
猫咪的眼睛看着就渗人!
就像是要把面前会动的生物看个清楚,然后把它们一一拆吃入腹一样。
“那是一只魔宠,它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法师小姐说道。
阿曼妮西斯从外面加大了窗户的缝隙,飞了进去,站在了书柜的顶上。它居高临下地看着房间内的一切,没什么事一只鸟会喜欢的东西,它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啾啾啾”地叫唤了几声。
那只叫麦格森太太的猫看了过来。
阿曼妮西斯立刻就被吓得失了声。
法师小姐总是一早到晚都让阿曼妮西斯去找她的房东先生,以至于到了后来,她的房东先生都懂得拿东西去喂它了。法师小姐自己倒是抱着麦格森太太,成天摸来摸去又亲来亲去,不知道的人真要以为法师小姐养了一只猫,房东先生养了一只鸟呢。
某天,房东先生突然对阿曼妮西斯说:“别看了,想进来就进来”,它围着房东先生飞了一圈,疑惑自己还能飞进哪儿去,实在是找不到答案,就把问题丢给了法师小姐。
法师小姐抬了一张椅子进来,放到了房东先生那张的侧旁,乖乖巧巧地坐了下来。她单手托着下巴,歪着头说:“你也可以让麦格森太太来看我啊,别担心我会生气,随时欢迎。”
“没劲。”房东先生说道。
自从那天之后,法师小姐只有在想要使用书房的时候,才会吩咐阿曼妮西斯进去书房找房东先生。
可惜,房东先生眼里就只有面前的那些破指头。
这时候,法师小姐就会让阿曼妮西斯在房东先生头顶上筑巢。
然而,阿曼妮西斯无聊到都睡着了,房东先生始终没再邀请过法师小姐。
有一段时间——阿曼妮西斯只是一只鸟,它对数数和计算时间都不怎么在行——总之,就是在某段时间里,房东先生就像房子里的其他人一样,会换上离开这栋房子时才会穿着的衣服,到附近的图书馆去。法师小姐就像是他的小尾巴一样,也要跟着去。
房东先生总会和法师小姐坐在一起,但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手里的破指头。奇怪的事,法师小姐也没有看房东先生,她总是拿着一些厚厚的书看个没完,然后在她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这个画面对一只鸟来说真是无聊透顶。
阿曼妮西斯跟法师小姐抗议了很久很久,法师小姐终于肯在拿手提包和文具盒霸占了房东先生身边的座位之后,将它送去她异父异母的妹妹那儿——大家都叫法师小姐的妹妹木槿花,据说这个名字大有来头,是一只鸟永远都无法明白的那种大有来头。
妹妹对阿曼妮西斯特别好,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先想着它,比起法师小姐,阿曼妮西斯还是比较喜欢她的妹妹。
后来,房东先生就不到图书馆去了,法师小姐似乎也对房东先生失去了兴趣,天天去找她的妹妹,但却没有带阿曼妮西斯——她要它继续监视房东先生。
有时候,法师小姐会吩咐阿曼妮西斯给房东先生带一个苹果馅儿的酥盒,但这东西往往都会从热气腾腾放到冷冷冰冰,而本该吃它的那个精灵总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对着他那些破指头发呆,于是它就会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只猫和一只鸟的口粮。
麦格森太太总会记得留下三分之一,用它的肉垫推到房东先生的跟前。
房东先生会直接拿起来塞进猫嘴里,然后继续埋头在纸张和墨水当中,动也不动地呆在那。
“房东先生有去睡觉吗?”法师小姐一面拿面包喂阿曼妮西斯,一面说:“我看他都待在这好多天了。”
阿曼妮西斯“啾。”了一声,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
“你不是每天都有叫他起床吗?”法师小姐把手收了回去。
阿曼妮西斯眼增增看着面包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嘎嘎嘎”地发出了抗议。
法师小姐站起身来,风风火火地往房东先生的书房冲,她甚至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推开了门。
房东先生整个人包裹在过度宽松的浅灰色家居服当中,看起来就像一只营养不良的流浪猫。
“可怜的小乖乖。”法师小姐轻声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散发着香气的脂膏,用食指占了些,涂抹在了房东先生的嘴唇上:“在我的故乡,吟游诗人只要缺乏灵感,就会来找我妈妈。我妈妈总有办法可以帮助他们,强行将他们从灵感枯竭的困境当中拖曳出来倘若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在这方面,我的确缺乏经验,但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房东先生的脸颊染上了一片红霞。
法师小姐用手背碰了碰房东先生的额头:“没有发烧,但你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恐怕真的就要病倒了。”
房东先生后知后觉地避开了法师小姐的碰触。
“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法师小姐提议。
房东先生摇了摇头。
法师小姐把阿曼妮西斯放到了房东先生的头顶上,风一般跑出了房间,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跑了回来。她把火腿芝士三明治塞到房东先生的嘴巴前,房东先生想都没想就张开了嘴,咬了一口,然后开始细嚼慢咽。
阿曼妮西斯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又看了看那个名为房东先生的生物,它认为他想要抢走它作为魔宠的地位,便用鸟喙啄了他的耳朵一下,但他本人显然浑然不觉,倒是法师小姐对它说了声:“别闹,你自个儿去玩吧。”
阿曼妮西斯一气之下就从窗户飞了出去,回到了法师小姐的房间。
草莓果酱的气味自厨房当中满溢出来。
埃尔塔宁一走进去的时候,拉薇妮亚已经待在这儿一段时间了。
原本装载着草莓果酱的瓶子如今空空如也,可怜地倒在料理台上;被榨干的柠檬同样被弃置一旁,装着吉利丁粉的陶罐倒是好端端的立在一旁,但它的命运最终恐怕只会和它曾经的同伴们一模一样。各式各样的小型模具堆在一旁,等待着主人的临幸。
拉薇妮亚一面哼唱着奉献给瑞图宁女神的赞美诗,一面搅拌着锅子内粉红色的胶状物。
拉薇妮亚用勺子去掉了漂浮在胶状物上的泡沫,舀起一勺胶状物,浇到五角星形状的模具当中。
“早啊,埃尔。"拉薇妮亚转过头来,根埃尔打了声招呼:“你接下来有空吗?我想我快要把吉利丁用光了,你可以帮我买点猪皮和猪骨回来吗?”
“没问题。"埃尔塔宁说着,拿起了另外一个长勺:”需要帮忙吗?"
“谢谢你了。”拉薇妮亚对着埃尔塔宁比了个飞吻。
“你在做什么呢?”埃尔塔宁问。
埃尔塔宁本来以为拉薇妮亚会说个冷笑话,或者让她猜猜看,结果对方不按牌理出牌地直接说出了答案:“草莓软糖,我觉得这很适合房东先生。”
埃尔塔宁“噢”了一声。
拉薇妮亚继续说了下去:“上次不是有人给麦格森太太穿过淡粉红色的毛衣吗?那时候他把它抱了起来,真是太可爱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埃尔塔宁趁着这个机会询问拉薇妮亚做软糖的方法。
倘若自己就能做的话,不但能享受到美味,还能少花钱,下次再有什么活动的时候还能去摆个摊什么的——埃尔塔宁把自己的愿望告诉了拉薇妮亚,她以为拉薇妮亚会忍不住笑,但对方的表情却意外地认真了起来。
“我有个小小小小的梦想。”拉薇妮亚唱了起来,她的歌声清亮又温柔,就像是春天的第一缕风,埃尔塔宁想听更多,但拉薇妮亚才唱了这么一句就停了下来。她说:“我想在德菲卡开一家专卖甜食的店,雇用几个漂亮的人类女孩,帮我招呼客人。可爱的小孩子和温柔美丽的姑娘会流连在玻璃货架前迟迟不肯离去,而我会坐在晒得到阳光的地方,透过镜子看着他门。”
“那你的工作是?”埃尔塔宁把剩下的胶状物倒进模具当中。
“制作糖果和甜品啊!”拉薇妮亚笑了笑:“倘若你和雅丽蒂亚愿意来帮我,那可就太好了。”
“能够免费享用到那么多的美食,我自然乐意之至。”埃尔塔宁说道。
拉薇妮亚端起装着胶状物的托盘往外走去:“等我和房东先生一起去跑商的时候,你还能享受一下做老板的感觉。”,她忽然停了下来说道:“对了,我们可以共同拥有这家店,当某个人不方便来看店的时候就找其他的老板来看店,那么就没有人会被这家店困住了。“”
埃尔塔宁把青柠、葡萄和蓝莓的果酱都拿了下来,思考着到底做些什么口味的糖果好。
拉薇妮亚两手空空地走了回来,顺手拿下了一瓶苹果果酱:“我们一起做些糖果,分给大家吧。”
两个女人开始忙碌了起来。
拉薇妮亚捧着托盘回到了厨房,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本来被她随便乱丢的东西也已经回到了它们原本该在的位置。她把凝固好了的软糖从模子里头弄了出来,从头顶的置物柜里拿下了一罐砂糖,倒了些在调味碗当中,用钳子钳起了一颗软糖,让它在砂糖里头滚了一圈。
拉薇妮亚唱起了献给瑞图宁的赞美诗,来拜访她母亲的吟游诗人总是夸赞她的一副好嗓子,甚至还有人死活都要收她为徒,哀求着要把自己的一生所学教导给她。可惜,这么说的人是个衣衫懒喽的落魄男人,长的也不怎么好看,她根本半点儿兴趣都没有,就让母亲直接打发掉他了。
拉薇妮亚的母亲卡特琳娜除了不爱旅行这一点之外,完全可以够得上一个好诗人的标准。她有一双精通观察的紫色眼睛、一双善于聆听的尖耳朵、一张抹了蜜糖似的嘴,以及水妖精与生俱来的带有魔力的美貌。她热爱听故事,也乐于把曾经耳闻的故事慷慨地分享给任何一个愿意倾听的人;她闲着没事又不想跟男人滚来滚去的时候,就会让来拜访她的诗人教给她唱歌、演奏乐器以及创作诗歌的技巧,几百年来的学习令她在技巧上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她所能见得到的诗人。可惜,她实在是离不开她所居住的那片湖泊,使她演唱的诗歌总是少了些味道,但来听她唱歌的人通常注意不到这一点。
拉薇妮亚与卡特琳娜的性格正好相反,她只想独自待在自己生活的水域当中,谁也不理,埋头研读手里的书籍,直到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才作罢。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学会偷窥的法术,使她安在家中就能看到千里之外的美人儿——她门那令人心醉的一切。魔宠也许能帮到她,但也只不过是能看到一位美人而已,而她想要的是更多……
拉薇妮亚把上面覆满了糖霜的草莓软糖分别放到了两个袋子当中,浅紫色的一个塞进了自己随身的包包里,另外一个则拿在手里。
拉薇妮亚通过法师与魔宠之间的心灵链接,询问留在切尔身边的阿曼妮西斯道:“房东先生在哪儿呢?”
“它上卫生间去了,让我别跟着。”阿曼妮西斯回答说。
拉薇妮亚蹑手蹑脚地入侵了切尔的卧室,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干了——这个男人看起来总是对她不设防,哪怕在他睡着了的时候,她都能随心所欲地进入他的房间。
拉薇妮亚真的很好奇,这事美女的特权呢?还是这栋房子的居民所享有的基本权利呢?有鉴于不是人人都那么想要亲近他们的房东,所以这对她来说,始终是个谜。
切尔的皮腰包挂在衣柜门的挂钩上,拉薇妮亚快步走了过去,打开了它。她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偷偷给暗恋对象送巧克力的害羞小女孩,她尽量以优雅利落的动作打开了切尔的腰包,翻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发现里面没出现什么明显属于女人的东西之后,就把塞满了草莓软糖的袋子塞了进去。
这个袋子是水色的,上面刺绣着流水和叶子的图案,若果有谁给它加一颗脑袋的话,就能假扮一下瑞图宁女神的皮可西牧师了。这事拉薇妮亚上次去拜访雅丽蒂亚的时候,一起打发时间的产物,雅丽蒂亚自从结束了短暂的冒险者生涯之后,就开始用编织、刺绣、绘画和制作甜点来维持生计了——说是这么说,但为她的日常用度埋单的人,实际上是她的母亲,然而讽刺的是,她在享受着这一切的同时,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和父母再无瓜葛。
拉薇妮亚做这一切的时候,麦格森太太一直趴在切尔的床上,眼睛微眯地凝视着她。她对麦格森太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踏着猫儿般的步伐,优雅而无声地离开了切尔的卧室。
切·拉卡路亚·光辉距离深爱的书本以及还没完成的论文越来越远了,原因是,同住的水妖精拉薇妮亚扯着他的胳膊,强行把他拖出了书房,拖出了他们共同生活的那栋大房子,让他暴露在耀目的阳光当中,之后也许还会把他带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不晓得要让他干些什么勾当。
水妖精一向是个习惯于持靓行凶的种族,至少吟游诗人的诗歌里都是这么说的,切尔身边唯一的一个水妖精,显然同样深谙此道。
你难道不想和我做些快乐的事情嘛?”拉薇妮亚露出了一个促狭的微笑。她发梢传来的香气,还有她那动人的声线,都在撩拨着切尔的心弦。
切尔的脸颊红得快要爆炸了,如果他对这个提议毫无想法的话,那么他肯定就不是一个男人了。他站起身来,望着拉薇妮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拉薇妮亚扯住了切尔的胳膊:“当然。”
切尔本来以为他们会到他的卧室去,结果拉薇妮亚说了声:“我们没时间换衣服了。”,就扯着他出了门口。
没有人可以否认,男人和女人的体格天生就有所差异,如果切尔坚持,他们肯定还是能进房间里去,但这种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而且他的教育令他没办法表现得太过急切。
过程当中,麦格森太太一直走在两人脚边,自然也跟着他门一起出了门。
拉薇妮亚的魔宠阿曼妮西斯从她的房间窗户飞了下来,站到了切尔的发旋上,他似乎把那儿当成了自己的专属位置,而切尔竟然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切尔以为他们会去苏古塔的旅馆,以防其它访客撞见了他们的好事,还想给拉薇妮亚一些建议,但拉薇妮亚的嘴巴总是说个没完,他始终找不到机会以两人都不感觉尴尬的方式开启这个话题。
两人走着走着,就走进了了宇宙塔的内部,并且见到了他们在苏古塔学院的几个同学,以及学长兰恩·里克。
切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拉薇妮亚口中所谓:“快乐的事情”,跟他想的并不是同一件事了。他无精打采地跟兰恩·里克打了声招呼,拉薇妮亚也在这个时候松开了扯着他胳膊的手,抱起了麦格森太太。
众人围成了一个小圈圈,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兰恩·里克就从笔记本内拿出了一张整齐地折起来的草稿纸,摊开来展示给大家看:
当众人都在阅读地图的时候,兰恩·里克说道:“这是我之前测试出来的道路,你们可以先看一下——不过还有最后一段路没有探索出来,我有预感今天一定能找到,一起加油吧!”
法师塔的顶层通常都是其控制中枢,法师塔的主人一般不会让人随便进入。上次拉薇妮亚去看流星雨的时候,就未能看到法师是如何操控法师塔,,对此,她一直深感遗憾。她曾不止一次表达过对法师塔控制中枢的好奇。
没多久之前,学长兰恩·里克忽然找上了她,问她是否愿意在艾丹老师外出时前往宇宙塔一探究竟。
拉薇妮亚对自己的美貌和身材一向相当自负,应该说,几乎每一位水妖精都是如此,她还没有成年之前,就已经有不少的人为着她的外表而膜拜她了,可笑的是,她的崇拜者对她的心灵却并无半点兴趣。
这些心智不够坚定的蠢蛋们,胆小一些的,只会用眼睛追逐着拉薇妮亚的一举一动,但那些稍微胆大一点的,则会换着法子引起她的注意。
那些愚蠢的人(他们通常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吟游诗人 )会追在拉薇妮亚屁股后头说:“小姐——小姐,你落下了东西。”,当她转头去看的时候,那人就会指着自己对她说:“美丽的小姐,你落下了一个情人。”,尽管他们当中不乏长相出众者,但英俊的外貌并不会使该种行为当中的恬不知耻稍微减损半分,更甚者,还会令人产生一种——可惜了这张脸——的观感。
拉薇妮亚对男性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包括那些比她小的未成年人),她认为兰恩·里克的目的,不过是想要约她出去罢了,但考虑到对方毕竟是位法师——他的确有可能看重拉薇妮亚的施法能力大于她的外表,于是便停了下来,给他一个把话说完的机会。
拉薇妮亚早几个月以前就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说过宇宙塔的神秘之处——没有人知道它的控制中枢到底在哪里,根据曾经前往探索的学生们所说,四层的楼梯通往的地方,乃是塔顶的天象仪,想必制造这个法师塔的人恐怕是用了什么强大的法术去隐藏那个控制中枢——出于人家越是隐藏什么,就越要挖掘出来的心理——拉薇妮亚答应了兰恩·里克的邀请,并且拍胸脯保证会多带一位法师过来,提高一下这次行动的成功率。
拉薇妮亚本来以为,法师与生俱来的求知欲,会把切尔从写不出论文的痛苦当中解救出来,结果他只是高兴了一阵子,就又表现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她想起来了,她并没有告诉对方到底要去做什么……
拉薇妮亚为了给切尔一个惊喜,只告诉他说,要和他一起去做快乐的事情,想起对方脸上不自然的绯红,这个男人可能以为她想邀请他共同探索人体的奥秘。
呵,男人——拉薇妮亚露出了一抹冷笑。她曾经以为,切·拉卡路亚·光辉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脑子里只装得下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文字,至于女人白花花的肉体,对他来说,就跟埋葬在地底下的骷髅般毫无意义……原来他也摆脱不掉繁育后代的本能。
令拉薇妮亚感到意外的是,她非但没有因此而鄙视对方,甚至还对其产生了一汤匙那么多的同情。就像她,即使再喜欢女孩子,也自知无法用对女性的喜爱覆盖繁殖的本能,总有一天,她也会把时间浪费在繁殖行为上,要是幸运的话,她还得将女儿养大,真是想想都感到麻烦。
不过若是和他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拉薇妮亚从上到下审视着切尔的身体,思绪开始变得正经了起来。
切尔回望着拉薇妮亚,眼神无辜德令拉薇妮亚感觉自己真是罪大恶极。
这张图看起来十分的简陋,骤眼一看,其上只有一些简单的线条和地名,仔细一瞧,就能看见有人用文字和符号做了一些笔记:
“在角落使用法师之手”
“在第三阶对着墙使用魔法飞弹”
拉薇妮亚将这幅地图誊抄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年轻的水妖精显然精通于快速书写与画图的技术,转眼间就已经大功告成。她用嘴吹了吹,得意洋洋地展示给切尔看,令人颇感不可思议的是,她写得那么快,字迹居然还算是工整,她若是未能在苏古塔学院毕业,也能胜任文书的工作。
“如果老师想要藏起来的话,不管来几个学生都是一样的吧……”切尔对众人的热情泼了一瓢冷水。
拉薇妮亚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一开始就说这种丧气话,很难交到女朋友的啊!是不是呢?阿曼妮西斯。”
水蜜桃色的 鹦鹉配合地:“唧——!”了一声。
拉薇妮亚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葵花籽,为给了她的小鸟。
兰恩·里克握了握拳:“但是大家已经找到过很多道路了,按照规律来说还没有出现过我们能力范围以外的谜题。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之前出现过些什么谜题呢?可以向我们展示一下吗?我希望能有个心理准备。”拉薇妮亚问。
“总之,先用我之前试出来的道路给你们展示一下…”兰恩·里克边说,边带领众人来到了第一层到第二层的第四阶上,并且使用法师之手打开了一扇小门,“来这边,小心有点窄。”
“但愿别被老师发现……”切尔用耳语般的音量道。
拉薇妮亚的听觉一向灵敏,尤其在她仔细去听的时候——她总是能够把别人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这次也不例外。她挽住了切尔的手臂,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被发现了,你就说是我的错好了,怕什么?”
“那样只会有更严重的后果。”切尔叹了一口气,率先跟了上去:“设计这塔的那位是什么心态……”
拉薇妮亚跟在切尔身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为了和你玩捉迷藏吧。”
当众人全数进入了通道之后,这扇门慢慢地关上了。
通道内黑漆漆的一片,拉薇妮亚下意识靠近了切尔,直到听见他的呼吸声才停了下来。
兰恩·里克拿出了一支不灭火把,众人跟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拉薇妮亚也趁机和切尔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一段时间之后,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扇门。
众人穿过了这扇门之后,就进入了另外一条通道当中。
拉薇妮亚仔细观察四周,这里明显并不是宇宙塔的第二层,而是某个女根本没有到达过的楼层。
“这就是真正的第二层……?”切尔问。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第几层…”兰恩·里克摇了摇头,“这层有三个房间,只有一个有经常使用的痕迹。里面放的书和笔记显示那应该是艾丹老师的房间。”
“……他居然有住密室的爱好吗……?算了,也不是不能理解……”切尔说道。
拉薇妮亚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进去看看?”
“不过我们的目的地不是这里。”里克用法杖指了指另一块墙砖,“接着在这里用魔法飞弹…”
“另外两个房间是什么?书房?”切尔问。
兰恩·里克回答道:“是普通的客房,不过不但没人使用好像也没人打扫,积了不少灰。”
拉薇妮亚照着兰恩·里克的只是,念咒施展了一个魔法飞弹。
那个位置顿时出现了另外一扇魔法小门,这使拉薇妮亚体会到了第一次施法时般的雀跃。
“往后总不会出现从上往下数第几块砖从左往右数第几块砖敲一敲会打开一扇门的机关吧……”切尔耸耸肩道:“……我开始怀疑制作这座塔的那位是不是有点毛病了。”
兰恩·里克率先走进了门里:“以目前为止的经验类说,机关都是用魔法‘敲’开的,用手可能没什么反应…”
“只是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切尔道:“‘垃圾桶上数三块,再横着数两块’,用法杖敲一敲,就打开了另一个世界什么的。”
“进去了就是一大堆商店那个吗?”拉薇妮亚微笑问。
切尔点头道:“对的对的,你也看过那本小说?”
两人刚刚互相通报姓名的时候,拉薇妮亚以为切尔是那种就连阅读都充满了目的性的木头人,直到阿曼妮西斯成为了她的耳目,她才知道这完全就是误会一场。切尔纵然是这样一个在距离截止日期还远的时候,就开始没日没夜写论文的乖宝宝,他也会阅读冒险小说以及诸如:《论狩猎》、《晴雨表指南》之类——记载着他这辈子可能都用不上的无用知识的书。
拉薇妮亚得出了一个结论,像他们这些轻轻松松就能活上几百年的人,果然需要找些事情来打发一下时间才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很快就穿过了这条通道,到达了下一个楼层。
“这里就是目前为止探索到的最深处了,”兰恩·里克说着,指了指不远处角落里地上的灰尘被擦除掉形成的一个‘6’字,“这是最近的一条路,有的路要通过好几层才能达到这层,这个数字只是作为标记,实际上是第几层我也不知道。”
“6是说你试了六次?”切尔问:“下一层要在这一层去找到诀窍?里克师兄之前都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试验的?”
“意思是最长的一条路要穿过五条通道才能到达这层……不过也不是我一个人试出来的。”兰恩·里克回答说:“我想想…上次艾克说他测试过第二个房间附近的墙了,那我们这次去第三个房间那边找吧。只要像刚才一样用魔法飞弹试试会不会有反应就好了。”
拉薇妮亚往兰恩·里克所指的地方走了过去。
“放心,之前大家试过很多次了,不用担心魔法飞弹会对塔造成什么损伤。”兰恩·里克在说话的同时,放了一个魔法飞弹。
但是很可惜,这块墙砖没做出什么反应。
“也许要用别的魔法才行呢。”拉薇妮亚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试图找出一些提示:“当初大家是怎么发现魔法飞弹有用的呢?”
“你也可以试试其他的法术。”兰恩·里克说道:“不过至今为止我们发现的通道只有一层的需要法师之手打开,别的都是用魔法飞弹‘敲’开的。”
这个房间看起来就跟那些价格中等的旅馆房间差不多,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套桌椅,空间也不算很大,用来休息倒是足够了,想要用来会客就实在是有点寒酸了。
切尔走到桌旁,拉开了所有抽屉。拉薇妮亚站在他的身后往里看,发现那仅只是两个普通的空抽屉,连个用粉笔画上去的神秘符号都没有一个。
拉薇妮亚拍了拍切尔的手背,指了指床,并在他来得及乱想之前说道:“我们翻开了床板看看吧,说不定下面藏了什么宝贝呢。”
同学们听闻了拉薇妮亚的推测,也走过来了。在众人的同心协力下,拉薇妮亚甚至不需要怎么用力,只是象征性地把手放在床板上,床板就已经被掀开来了。
众人看了又看,令人遗憾的是,,、不论是床板本身,还是床板底下,都、都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翻箱倒柜无果后,拉薇妮亚和切尔开始对着房间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使用魔法飞弹,最终发现,魔法小门就藏在柜子左边的墙壁处。
拉薇妮亚给了切尔一个熊抱,为了庆祝他立下了一个大功,当这个短暂的拥抱结束时,拉薇妮亚注意到,他的脸颊洪德就像是水蜜桃。
阿曼妮西斯站在切尔的头上,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这下,拉薇妮亚面前就有两个雄性的水蜜桃了。
“总感觉这扇门好像宽一些…”兰恩·里克一边拿出不灭火把,一边走过来,“不管啦,先走吧!”
拉薇妮亚跟在兰恩·里克身后走入了通道,男人和雄鸟好玩,但远不如探秘那般能令水妖精法师兴奋。
“万一里面不是顶层可不能怪我。”切尔的声音在拉薇妮亚身后响起,令她感受到了一种酥酥麻麻的触感,她回头看了看他,他湖绿色的眼睛内,仿佛也住了一个水妖精。
拉薇妮亚转过身去。
切尔态度不失谨慎地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是设计者大概会在这里开扇门。”
当所有人都进入了门后的通道,身后的门就消失不见了。
寂静的空间内,拉薇妮亚可以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她胸腔内本来住了一位安分守己的居民,但这位居民忽然情之所至开始跳起了佛朗明哥,还邀请她一起狂欢。
脑中的音乐结束了又再重新响起,但通道始终还没走到尽头。
拉薇妮亚想对切尔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她从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拖拉,这样的感觉倒是生平头一次。
门终于出现了!
兰恩·里克推开了它。
拉薇妮亚顿时松了一口气,能够出去,就意味着将有别的东西会引发她的好奇心,这样一来,她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可以沉迷于一些毫无乐趣的无用思考当中了。
眼前出现了四扇房门。
兰恩·里克微张着嘴,环顾四周,又转回头来摸了摸魔法门存在的墙壁,对众人道:“我们可能真的找对路了!”,说着,他走向了离他最近的一扇门,并尝试推开它。
成功了!
“……我懂了,幸运是守恒的,这个月我的论文看来是完不成了……”切尔深深地叹了口气。
拉薇妮亚鼓励切尔说:“你可以在截止日期前夕开始写,肯定写得出来的。”
切尔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去,拧开了手边的那个门把手。
“之前已经有人到过这儿来了吗?”拉薇妮亚问。
“不,我们应该是第一个到达过这层的。”兰恩·里克说,“我刚刚说了,我们刚刚达到的是大家到过的最深的一层。”
切尔反驳道:“我们之前肯定有其他人到达过这里,比如老师,比如这塔之前的主人。”
兰恩·里克故意强调了“学生”这个单词。
兰恩·里克检查了一下其余的两扇门,提议道:“我们一间一间看过去吧?”
拉薇妮亚应了一声,人已经站在了兰恩·里克的身后。
“这是顶层?还是顶层下面的那层?”切尔问。
兰恩·里克摊了摊手:“看起来应该是顶层了吧?”
“看起来……师兄,眼见不一定为实啊。”切尔也同样摊了摊手。
“我们要怎么回去?这扇门还能打开吗”那位叫做梅德的同学指了指那扇门。
兰恩·里克显然被问住了:“总、总有办法回去的…”
拉薇妮亚倒是没心没肺地说:“老师总会回到塔里来的,出不去就等他回来放我们出去得了。”
切尔开始碎碎念了起来:“到那时候被骂了还是小事,怕就怕被退学。”
“所以之前你们是怎么回去的呢?也是对着原来的位置发射魔法飞弹吗?”拉薇妮亚问。
“之前的门不会消失来着吧……”切尔回头看着门,它目前还好端端的待在它该在的地方。
“之前返回的通道不会这么快关上。”兰恩·里克说道。
众人跟随兰恩·里克进入了从左数起第二个房间。
“……好可惜啊……原本这里有这么多书的。”切尔看着挤得密密麻麻的空书架,闷闷不乐地说。
拉薇妮亚用手肘顶了顶切尔的侧腰:“你是不是很想被关在图书馆?”
“如果我饿不死的话,我很愿意被关在图书馆一辈子。”切尔说话的同时,走向了摆放在角落的书桌,那儿叠放着几封信,他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封,查看了起来。
拉薇妮亚也拿起了一封信,眼睛却偷瞄着切尔手里的那一封:信封上寄件人与收件人的名字早已无法辨认。
别人手里的书永远比自己眼前的有趣,从邻居家传过来的饭菜香也总是比自家厨房传来的要更加诱人,这事一个众人皆知的真理。拉薇妮亚想起了雅丽蒂亚和珂旭,别人信仰的神就是比自己侍奉的那位更迷人也更讲道理,其他神的牧师的确也比兢兢业业为自己服务了几百年的老牧师更可亲也更可爱——事实上,拉薇妮亚并不在乎珂旭的真实想法,她只不过是为了使这个例子看起来更对称,也更工整,所以才强行把那位秩序之主拉下了水。
不过,拉薇妮亚也不是为了对称和工整就丧心病狂的那种吟游诗人(她甚至不是一位诗人),是珂旭的牧师翻来覆去地说:“感谢吾主的恩典,我的女儿牙牙学语的时候,第一个学会的词就是珂旭(精灵语)。”,又说:“有位恶徒抱走了我的女儿,想让她堕入黑暗,但据那人在信忠所述,是吾主用巨剑拍击了他的良心,使他不得不让我的女儿回归到我的身边来。”,还说……类似的例子着实是多不胜数,但这样一个可以被信仰珂旭的吟游诗人写进诗歌里的蒙福之人,却偏偏离开了他……
拉薇妮亚觉得,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看看手里的信吧,或者,切尔正在阅读的那一封也行。她首先瞄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那一封,发现这个信封受潮的情况比切尔的还要严重,
美丽的女人总能牵动拉薇妮亚的思绪,尤其在她们遇到烦恼的时候——拉薇妮亚想起了对上一次雅丽蒂亚的母亲再次旧事重提,雅丽蒂亚控制不住情绪,大发雷霆时所说的话:“常言道:‘儿女是神的礼物,孩子是神的恩赐’,你怎么知道在你的长女身上出现的征兆,不是珂旭对你的慰问呢?你才是他的牧师,在他神圣的计划里,一定有你的位置。如果你的长女也在上面拥有一席之地,珂旭绝对不可能不让她知道。珂旭只要勾勾手指,哪位小姐肯定也会像狗儿听见主人的哨音一样,摇着尾巴飞奔向他,谁都无法动摇她的忠诚。”
雅丽蒂亚之母的回答是:“是你背叛了珂旭,是你离弃了他!”,然后就气得捂住胸口晕了过去。
担忧与惶恐笼罩了雅丽蒂亚的脸,她伸向母亲鼻前的手指都在发抖,但在对方张开眼睛的瞬间——所有的柔情都变成了愤怒:“如果让你的长女回到你的身边,的确是珂旭的旨意,你就应该珍惜她,留在她的身边,扮演好母亲和导师的角色,引领她更加靠近你的神,而你,从来没有这样过。”
“你在说什么?”雅丽蒂亚之母已经没办法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立起来了,她仿佛菟丝花般攀附在丈夫的身上:“我做得还不够多吗?”
“当你的长女回到你身边时,你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妹妹呢?你的妹妹在哪里?’,你甚至没来得及给她一个拥抱。然后你抛弃了她,疯了一样到处去铲除邪恶,就为了让珂旭把你的心肝宝贝送回你的身边。”雅丽蒂亚哭了起来:“双胞胎还未断奶的时候,你首先喂饱的是谁?她们当中的那一个,从未喝到过你的乳汁?你四处去找替代品,却从未想过公平一点,你不介意让你的长女吃不饱,却无法眼睁睁看着你的幼女饿肚子,真是岂有此理!”
“你……”雅丽蒂亚之母深呼吸了几口气,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雅丽蒂亚抢先开了口:“你的乳汁给悲荒继承者养成了一位健康强壮的好牧师,你无意中为她的邪恶事业添砖加瓦,品格高尚到近乎无私的斯卡蒂女士,你的感觉如何啊?我想你的双胞胎女儿,看见你现在的样子,都会忍不住发笑。”
雅丽蒂亚之母的脸色就像蜡一样白。
雅丽蒂亚的父亲扶着妻子,叹了口气:“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可是,薇洁娅已经抓住了瑞图宁的眷者——雅丽蒂亚已经失去了理智:“你甚至见不得你的长女获得幸福,她本来已经在瑞图宁女神的恩典下获得了‘新生’,她本来已经和你再无瓜葛,而你却一直想要破坏她和女神的关系,现在你成功了!她已经失宠了,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雅丽蒂亚之母忽地吐出了一口血,彻底陷入了昏迷。
麦格森太太的身体擦过了拉薇妮亚的脚腕。
拉薇妮亚忽地从瑞图宁女神放在她心灵当中的负担里头挣扎了出来,她把头凑近了切尔,要看他手里的信。
切尔把他的那封递给了拉薇妮亚,又拿走了拉薇妮亚的那一封。
,信的字迹同样已经模糊到近乎无法辨认,只能勉强看出“你的学徒艾丹”这几个单词。
“老师到底多大就开始学习魔法了……”切尔感叹道。
众人经过讨论后获得了共识,这些并未经过妥善保存的信件,最起码都有十年历史了,其中一封,很有可能已经在这里存在了十几二十年。
拉薇妮亚把信放了回去,对大家说道:“这里除了这些信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不如我们到别的房间去看看吧。”
切尔环视了一圈那些空书架,在拉薇妮亚的催促下,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个房间,跟随着兰恩·里克,走进了隔壁那间房。
这里虽然称不上一尘不染,但跟其他的空置房间比起来,已经算得上干净,想必时不时就有人会过来打扫,否则无论是床、书桌还是那个大衣橱上面都会积满一层厚厚的灰。
拉薇妮亚走到书桌旁,瞅了瞅那些状态良好的文具,它们的样式都是精灵们常说的那种——即使用了一两百年都不会过时的经典款,她拿起了一个墨水屏,上面虽然没什么多余的装饰,但她凭着多月来在各处短期打工的经验,推测这绝对不是些什么便宜货。
“看来艾丹导师的导师是女的。”兰恩·里克说道。
切尔忍不住笑出了声::“女性的法师还是挺常见的……”
拉薇妮亚走了过去,拿起了一件深灰色的法师袍,站在镜子前比了比:“我穿这个颜色的话,脸色似乎有点苍白,而且这个款式也有点老气了”
切尔用麦格森太太交换了拉薇妮亚手里的法师袍,趁着水妖精的注意力暂时移开的瞬间,把衣服放了回去,并且关上了柜门。
拉薇妮亚对这个房间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看都没看那张连被褥都没有的床,就跟着其他人出了房间。
切尔在离开之前,最后再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然后也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兰恩·里克关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很快赶上了了众人的脚步,一马当先地打开了第三个房间的门。
这是一间洗漱间,看起来没有人使用和维护,积了不少灰尘。
“看起来就像是有幽灵会住在里面的那种啊!”拉薇妮亚吃吃笑了起来。
兰恩·里克摇摇头:“洗漱间也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去下一间吧。”
切尔附和说:“进女性的洗漱间也不好。”
兰恩·里克关上了门,引领大家来到了最后一个房间的门前。
这个房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非常与众不同。。它的地面铺的不是地砖,而是泥土;房间的两侧排列着两列人形的石像。
兰恩·里克见状,也不由得谨慎了起来。:“应该不会动起来吧?”
“……听说有法师会把石魔像当做塔内的防卫系统……”切尔说道。
“吟游诗人的诗歌里,就经常有这样的情节。”拉薇妮亚的声音里带有一种神秘。
石像似乎积了一些灰,一手垂下搭载腰间的剑柄上,一手持盾护在胸前。是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姿势。
切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个,不会是之前的,侵入者吧?”
兰恩·里克摇摇头:“入侵者的话一般不会这么整齐吧…?”
“如果之前的塔主有这种兴趣……啊我无意冒犯……”切尔说。
兰恩·里克提议:“总之…进去看看吗?”
拉薇妮亚似乎从切尔脸上看见了一丝不安,她认为这可真是有趣。
梅德说道:“啊 我是不介意你们先进去看看啦……不过是不是先丢点什么探探路比较好?”
“有道理…”兰恩·里克翻了翻口袋,却没找出什么适合丢的东西,“…呃,你们有吗?”
“总不能丢麦格森太太进去……。“切尔说。他话音刚落的瞬间,麦格森太太就已经亮出了锋利的肘子,拉薇妮亚抱着它靠近了切尔,切尔的手上顿时多了几条白痕:”啊别挠了不丢你……”
拉薇妮亚抱着麦格森太太远离了切尔,不晓得从哪儿拿出了一条小鱼干,喂进了它的嘴里。
切尔从兜里摸了颗糖出来:“这个不行吧……”
莲甩了甩手表示自己也没有。
“我的阿曼妮西斯可厉害啦,之前被熊地精和触手怪抓住过,至今依旧活蹦乱跳的。”拉薇妮亚身手去抓栖息在切尔头上的鹦鹉,但她的动作始终比不上一只鸟。
阿曼妮西斯”嘎嘎嘎——!“地大声抗议。
拉薇妮亚脚边出现了一坨鸟粪。
“学坏了学坏了!”拉薇妮亚躲到了切尔身后,调整了一下麦格森太太的位置——她去抓阿曼妮西斯的时候,动作有点大,怀里的猫咪差一点点就要摔下去了:“好险好险,幸好有惊无险。”,说着,还在猫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是什么样的东西有可能被变成石像,有生命的东西吗?”切尔问。
“不乖的小朋友都会变呢。”拉薇妮亚笑眯眯的说。
“……你好歹也是个法师,用用大脑。”切尔说道。
拉薇妮亚抱紧了麦格森太太,比划了一个猫咪伸出肘子挠人的手势。
兰恩·里克端详了一下那些石像:“我倒觉得这些石像不像是人石化了变的…人造感还挺明显的。”
“那,走过去看看?”切尔提议。
兰恩·里克拿起切尔的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丢了进去。
并没有任何变化。
“还是我带头吧。”兰恩·里克走了进去,才走了没几步,他就似乎发现了什么。
“师兄你还好吗?”问。
“那么是不是有个法…”兰恩·里克的声音淹没在了石头摩擦的噪音中。
“不行就快退回来退回来我……”切尔明显紧张了起来。
石像们仿佛拥有了生命——它们动了!
“…………我就说会这样吧…!!!”切尔退后了几步。
兰恩·里克爆出一句帕林兹姆粗口之后转身就跑,不过石像们看起来比他灵活不少。
“帮忙掩护一下!”兰恩·里克哀嚎道。
“师兄你有主意吗怎么办!”切尔明显慌了。
“我觉得这些石像应该不至于追进卧室吧!”兰恩·里克说着,开始往卧室的方向冲。
“我们离开这个房间,看它们会不会追出来?”拉薇妮亚不论是脸上的神情,还是说话的语气都显得相当冷静,就像感觉不到害怕一样。
“那就是赶快跑了!!!!”切尔说着,开始往外冲。
众人跑出了房间。
石像就像闻到母狗发情的公狗一样,对众人紧追不舍。
拉薇妮亚手里抱着猫,她即使用尽了力气,拼了命想要加速,还是落到了最后。
当石像们距离她不足一米的时候,魔法门再次被打开了。
艾丹的身影从中出现,看见众人被魔像追得抱头鼠窜,个个看起来狼狈不堪,不禁叹了一口气。
“啊 完蛋了完蛋了——”
“老师好”
两位陌生的同学证明了一个真理:老师永远比魔像更可怕。
即使是切尔,看起来也像是鼻子闻见了猫的小老鼠一样,楚楚可怜、瑟瑟发抖:“……老师,那个,对不起,那个,呃……”
拉薇妮亚似乎是唯一一个胆大妄为并且毫无悔意的人,她坦言地说:“是我带切尔来玩的。”
“不是,那个,您别听她瞎说,我也好奇……”切尔说道。
拉薇妮亚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切尔,没人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打着些什么鬼主意。
艾丹念了一句咒语,魔像就乖乖回到了它们本来刚在的地方。
“对于研究魔法的人来说,好奇心也是很重要的动力,所以我也不准备追究你们的责任。”艾丹说道:“这里原本是我老师的住处,不过她去世之后就不再使用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众人齐声向艾丹道谢,拉薇妮亚感觉,她和同伴们仿佛一窝幼猫,眼前的羽毛晃到哪儿,他们的脑袋就跟着转到那儿,这害得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艾丹指了指身后的通道,示意众人离开,最后害不忘提醒道:“记得别忘了交论文。”
“记得交论文哦。”拉薇小声对切尔说。
切尔的表情就像被逼生吃了一大碗苍蝇一样难看:“好的,谢谢老师,不好意思,会交的……”
相反,拉薇妮亚看起来倒是快乐极了。
“那个,老师,那间放着石魔像的房间是做什么的?”切尔问。
“那里是法师塔的中枢。”艾丹这么说着,挥挥手,催促重任尽快离开。
当大伙儿都进入了通道之后,门就关上了。
在此之前,拉薇妮亚仿佛听见了艾丹的叹息:“都十五年了。”
拉薇妮亚哼着歌,走了一会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般问道:“兰恩学长,你之前到底发现了什么?”
“在房间深处有个法阵。”兰恩·里克回答说。
“是什么样的法阵呢?”拉薇妮亚追问。
“不知道。”兰恩·里克耸了耸肩:“我还没有看清楚,石像就动起来了。”
“太可惜了》”某个同学说道。
拉薇妮亚点点头。
在接下来的路程当中,众人开始猜测其魔法阵的用途。
拉薇妮亚除了发现大家的想法都比她所以为的要更富有创意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收获了。
“草莓糖好吃吗?”拉薇妮亚问。
切尔根在拉薇妮亚身后,步出了宇宙塔,他问:“你怎么知道那是草莓糖?”
“因为那是我给你的啊!”拉薇妮亚转过身来,面对切尔倒退着走路:“不然你以为那些糖果是怎么来的?”
“小心踩空。”切尔用手势示意拉薇妮亚转回去:“我以为是麦格森太太从哪儿偷的。”
“如果魔宠能这么贴心就好了。”拉薇妮亚跳起来戳了仍然站在切尔头顶上的阿曼妮西斯一下,换来的是对方尖锐的名叫声,直到她用半个手掌那么多的葵花籽作为代价,才好不容易把清净交换了回来。
切尔迈开长腿快走了几步,跟拉薇妮亚并排走。
拉薇妮亚这才终于肯转过身去,好好看路了。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会之后,拉薇妮亚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草莓糖好吃嘛?”
拉薇妮亚凝视着切尔的侧脸,等待着他的回答。她注意到,切尔的心情显然比出门之前还要更加消沉,倘若切尔时一只猫妖精,他肯定会快速地甩动着长长的尾巴,企图甩掉萦绕在心中的烦躁,可惜,精灵并没有尾巴可以甩,而且根植在他们内心当中的高傲,并不允许他们寻找其他种族的成员倾诉。
“我只是想,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多买些草莓果酱。”拉薇妮亚十根手指头拢在了一起,做了个三角形:“不想吃也没关系,它们至少可以作为你的探路石,也不亏。”
“……可是很好吃,我吃了。”切尔说道。
“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还剩下那么多?”拉薇妮亚踢起了一颗碎石子,用另外一只脚的脚面接住了它,开始玩了起来。
“太甜了容易犯困。”切尔回答说。
拉薇妮亚的双手在身后交握在一起,一面踢着地面上的碎石,一面看着切尔:“下次我再给你做点吧。”
“下次能做成草莓味的咖啡吗?”切尔再次用另外一个问题作为回应。
“好的。”拉薇妮亚微笑着说:“吟游诗人缺乏灵感的时候,都会前来找水妖精帮忙,你若是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切尔的脸颊红得快要冒烟了。
拉薇妮亚猜测这个精灵男人脑子里肯定在想一些非常失礼的事情,但她决定大发慈悲,不去剥夺他做梦的权利,等他真的想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再按照当时的心情处理他就好了。
“我们现在要回家吗?”切尔问。
拉薇妮亚摇摇头:“我们出去吃吧,就我们两,心情烦闷的时候就去做快乐的事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拉薇妮亚手抱着麦格森太太,推开了“避风港海产”的木质大门,时间还早,来吃饭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两个,平时会过来帮忙的年轻人似乎都还在路上,但在这样的时间,尽管只有老板娘一个人都能应付得来。
拉薇妮亚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位于角落的二人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切尔坐到了拉薇妮亚的正对面。
老板娘拿着抹布走了过来,擦了擦桌子,用水族语跟拉薇妮亚说了几句话,她的嗓门儿大得整家店都抖了三抖,幸好她的一张圆脸长的和善,笑容也足够温暖,不然周围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她在骂人呢。她和她的丈夫都是温斯蒂人,做了二十多年渔民之后,忽然厌倦了漂泊在海上的日子,于是就跟着商队前往暗月城做起了生意,存够了钱之后就开了这家名为“避风港海产”的店。
拉薇妮亚深紫色的眼眸闪闪发亮,用撒娇般的语气跟老板娘说了几句话之后,对切尔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麦格森太太从拉薇妮亚的怀里跳了出来,就像君王巡视领地一样,神气活现地在店内走动。有个头发花白的人类男人“喵喵——喵喵——地学着猫叫,试图引起麦格森太太的注意,但比起一个笨拙地用猫语说些牛头不搭马嘴的胡话的白痴男人,还是他盘子里的珍馐更能讨好一只饥肠辘辘的猫咪。
当拉薇妮亚和切尔还在饿着肚子的时候,麦格森太太已经吃了个半饱。一方面是因为猫缺乏像狗那样无底洞一样的肠胃,另一方面是,想透过食物讨好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老板娘给两个年轻人送来了海草沙拉。可能因为切尔是精灵的关系,老板娘摆在他眼前的那一堆绿油油的条状物,是拉薇妮亚的两倍多。
接下来是在苏古塔很受欢迎,但老板娘自己却不怎么喜欢的海鲜汤。在这道料理大功告成后,老板会把熬汤的海鲜全都从锅子里头捞出来放在一个大盘子当中,汤则放到一个汤碗里头,再配上一些烤面包——烤得酥脆的面包不论拿来湛汤吃,抑或是用来搭配蛤蜊或者鱼肉一起享用,都好吃到令人忍不住连舌头的吞掉。
拉薇妮亚那一份海鲜汤要比别人的分量少一些,但曾在大胃王比赛胜出的大胃王对此却并无怨言。
“你吃得饱吗?”切尔问。
拉薇妮亚喝掉了最后一口汤,摇摇头道:“主角都还没上桌呢,我的胃是留给(水族语词语)的。”
很快,一盘散发着海水味的红色巨虫摆放到了切尔和拉薇妮亚之间。
切尔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这东西我也是在这里打工之后才第一次吃到的呢。”拉薇妮亚拿起了个头最大的一只,快速地掀起了它的甲壳,利落地把肉拆了出来,放进了嘴里。享用完了嘴中的美味之后,她又拔掉了虫子的脑袋,凑近唇边,吸了一口。
切尔看着拉薇妮亚吃完了第二只,始终没有动作。
拉薇妮亚开始给第三只剥壳了。
切尔拿起了一只,甲壳的边缘十分的锋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被刺伤。他把这种不知名的生物翻了过来,比起吃,年轻的精灵似乎更想拿着放大镜仔细研究一下它的身体构造。
有一块散发着海水香气的柔软之物碰到了切尔的嘴唇,他愣了一下,整个人靠到椅背上挥挥手:“我自己来。”
“又不是第一次。”拉薇妮亚站起身来,伸长了手,要喂切尔。
“那不一样。”切尔的脸颊开始发烧。
拉薇妮亚收回了手,将那块肉凑至唇边吻了一下,对着切尔抛了个媚眼:“我和房东先生算是间接接吻过了啊!”
切尔低下头,继续摆弄着面前的不明生物。
拉薇妮亚放肆地哈哈大笑。
“这叫什么/”切尔问。
“老板娘叫它富贵虾,但这里的人喜欢叫它虾蛄,是虾的一种。”拉薇妮亚说道:“你还没剥好吗?真的不用我帮忙?”
“我能学会。”切尔坚持道。
拉薇妮亚拿起了一只,把剥虾壳的过程拉长,等切尔可以看清楚她的每一个动作。
切尔真不愧是苏古塔学院的高材生,一学就会,并且在吃掉了第一只之后,又吃了第二只。
麦格森太太围着切尔的腿转了几圈,“喵喵喵——”地催促着,之后又去骚扰拉薇妮亚,直到两人都给它至少喂了三只虾蛄,它才趴在拉薇妮亚的大腿上打起了顿。
“你这猫啊,就像是来收保护费一样。”拉薇妮亚笑着说:“我的阿曼妮西斯倒是没这习惯。”
拉薇妮亚抓了一把放到了自己的空碗里,对老板娘招招手,说了几个单词。
老板娘拿来了两杯姜黄色的麦芽酒,拉薇妮亚和她短暂聊了几句,她就冲着这厨房喊了一嗓子什么,里面的人喊了句:“知道了!”
老板娘说的是水族语,厨房内的人说的确实通用语。
那些能够熟练使用两种以上语言的人交谈时,就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一种现象:其中一个人用通用语开了个话题,另外一个人在组织语言的时候,正好听见邻桌的精灵用他们的语言说着天晓得什么话题,自己也会不知不觉地说起来精灵语。倘若他的同伴刚好也会精灵语,他们可能就会一个人说通用语,另外一个人说精灵语,若无其事地把话题继续下去。
两个人吃了一盘西兰花炒带子,喝了几瓶麦芽酒,度过了散发着海潮味的傍晚时分。
来打工的人走了进来,拉薇妮亚对其中的年轻人类男子介绍说:“你说切尔吗?我们两住在一起。”,而她没说的是,与他们同住的还有一个人类女孩、一个皮可西女孩和两个雪精灵男人。
切尔对此并无任何意见。
切尔被那几杯麦芽酒弄得晕晕乎乎的,眯缝着眼,低着头,嘴里不晓得正在叨叨囊囊些什么。
拉薇妮亚摇了摇切尔的胳膊,问他说:“你站得起来吗?”
切尔打了个嗝,喷了拉薇妮亚一脸酒气。
“切·拉卡路亚·光辉!”拉薇妮亚吼道。
切尔清醒了一瞬间,说了声:“抱歉。”,脑袋就开始上下晃动了起来。
老板娘拿着一盘西瓜走了过来,拉薇妮亚把阿曼妮西斯从切尔的脑袋上抓下来,让它赶快吃。
“有人能来接你们吗?要不要给你们叫一辆出租马车?”老板娘问。
“我能用法术使自己的力量变大。”拉薇妮亚说着,摸了摸钱袋,这才想起她几乎所有的钱都用光了。她把手伸向了切尔的腰包,然后又把手收了回来,眼睛瞄向了楼上:“还有房间吗?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就干脆住在这里吧,明天我还能直接下来帮忙。”
“还有一间。”老板娘说着,单手搀起了切尔:“你这么快就想要宝宝了吗?”
“他现在这个样子,能用再说吧。”拉薇妮亚扶着切尔的另外一边胳膊,耸了耸肩道:“而且啊,水妖精的生命是很长的呢,时间浪费个几年也没关系。”
老板娘就跟很多出身并不好的人类一样,是个半文盲,她曾经骄傲地宣称,当她还在海上讨生活的时候,只会读写一家人的姓名以及数目字,后来到了岸上才跟一起工作的妇女学习,现在她学会了常见食材的名称,上次有个聋哑人透过文字点菜,她也照样能够应付得来。虽然她不认为不识字有什么不便,但她总爱劝说拉薇妮亚认真对待学业,现在她又忍不住要唠叨一番了。
”可是,你们两的孩子也要花很多年才能长到你们那么大吧?“老板娘叹了口气:”不要用法术了,我一个人就能刚起你的小男朋友。”
“我不希望你太辛苦。”拉薇妮亚说着,配合着手势念了几句咒语,加强了自己的力气。
切尔实在醉得厉害,走起路来东摇西摆的,这使得三人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直到阿曼妮西斯吃完了它的那份西瓜,回到了它的专属位置——切尔的脑袋上,三人才顺利爬完了楼梯。
两个女人一起把切尔扶进了客房,让他躺在双人床靠窗的一侧。
切尔的后脑桌刚一占到枕头,就开始呼呼大睡。拉薇妮亚把他的鞋子脱了下来,扔到了一旁。
麦格森太太站在衣柜顶上,看着两个女人忙碌。
老板娘交代了一句:“有事叫我。”,就下道楼下忙活去了。
拉薇妮亚从柜子里拉了一条被子,扔到床上,踢掉了鞋子,躺到了切尔身边。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将自己整个包裹了起来,时而滚到床缘,时而滚到切尔手边,偶尔把手伸出被子外头,捏捏切尔的鼻子和嘴巴,捏捏他修长好看的手指,直到对方不耐烦地拨开她的手,才消停一阵子。
拉薇妮亚坐起身来,把阿曼妮西斯和麦格森太太唤到自己身边,最初她只是一首一个抚摸它们的背部,摸着摸着,一水妖精一鹦鹉一猫就在房间内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戏。
“我好像有点醉了。”拉薇妮亚瘫倒在床上,把切尔柔软的肚子变成了自己的枕头:“今天一整天都特别开心。”
切尔的肚子“咕噜——咕噜——”地享着,拉薇妮亚担心再压着他的肚子会导致他吐出来,只好坐起身来,和他并排睡在一起。
切尔睡得特别香甜,拉薇妮亚听着他的呼吸声,很快也堕入了梦乡。
阳光照在切尔脸上,把他唤醒,宿醉带来的头疼令他只想睡到天昏地暗。刚才他做了个梦:拉薇妮亚交了个男朋友,她还说想要个孩子,可惜那个男人没办法给她……
切尔仿佛记得自己对拉薇妮亚说:“如果你有这个意愿,我可以帮忙。”
然后,一个柔软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拉薇妮亚可是喜欢女孩子的啊!
切尔在心里告诫自己。
没多久之后,年轻的精灵在床上发现了几根深蓝色的长发。
是水妖精的头发。
拉薇妮亚的魔宠跳到了切尔的脸上,“唧唧唧——!”地叫唤个没完。
切尔湖绿色的眼睛瞪是着陌生的天花板,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梦境与真实,他抓住小鸟的脚,把它放到床头桌上,换来了对方尖锐的抗议声。
常言道:“物似主人型。”,阿曼妮西斯就跟它的主人一样任性且强势,肆意地入侵着切尔的私人空间——倒是麦格森太太,现在不晓得跑到哪儿快活去了,到处都不见它的影踪。
切尔梳洗过后,就沿着楼梯下到了一楼,看见了正在喝鱼汤的拉薇妮亚,以及正蹲在拉薇妮亚脚边吃鱼的麦格森太太。
两位女性察觉到切尔的到来,同时之间转过头,对他行了个注目礼。
“你那么喜欢猫,为什么要养鸟?”切尔在拉薇妮亚对面坐了下来。
拉薇妮亚站起来走进厨房,当她再次出现时,手里已经多了碗热腾腾的鱼汤和一整条烤面包。她袅袅娜娜地来到了切尔身边,放下事物之后,把站在切尔金发上的阿曼妮西斯抓了下来,开始拿核桃和花生喂它。
“阿曼妮西斯是雅丽蒂亚为了庆祝我顺利入学而赠送的礼物,她还不眠不休地为我们祷告。”拉薇妮亚把一颗核桃仁抛到空中,阿曼妮西斯一跳起来,就顺利用喙接住了它:“我想瑞图宁女神的确有赐福给它,你看这只傻鸟被抓走过那么多次都还是好端端地活着,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玩耍,心里头完全没有阴霾就知道了。”
切尔喝了一口鱼汤,厨师在煮汤时加入了大量的谷物,喝汤的人尽管不吃面包,绝对也能填饱肚子。
麦格森太太把最后一条小鱼吃进嘴里之后,开始给自己洗脸,拉薇妮亚把它抱到膝上,给它按摩起来。
麦格森太太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舒服的声音,看起来陶醉得快要升天了。
“更何况,我想要和猫一起玩的话,去找麦格森太太就好了啊!”拉薇妮亚笑着说。
麦格森太太”喵“了一声,就像在说:——是啊!——般。
拉薇妮亚小声说:“是吧”
阿曼妮西斯跳到了拉薇妮亚用来装核桃、花生的袋子旁,“嘎嘎嘎——”地叫,过了一会,见没人理它,它就自个儿解开了绳结,扯开了袋子,“咔咔咔——”地吃起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