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桩没头没尾的奇怪命案简直就是一个灾难。
“那具尸体没有灵魂,就像从来未曾有过一样。”盲眼的灵媒皱着眉低语着,像是说给在座的各位,又像是自言自语。
警察们似乎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只是苦着脸遣散了他们,似乎早就知道结果不会这么轻易就浮出水面。
这种迷之愁苦的情绪一直萦绕在这个小镇的上空,就像无瓜头顶上无法散去的乌云一样。
回去的路上,春紧紧抓这惠的手臂无言的疾步走在前面,全无出发时那份恬静。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无瓜小心的与前面的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好不让这一小片云朵也压在两位姑娘紧绷的神经上。
夕阳的余晖洒在有些泥泞的山路上,道旁的某处异样引起了无瓜的注意。
被镇民们传闻灾难开端的地藏,在它破碎的底座上躺着一抹突兀的亮色——那是一朵樱花,然而真哩镇外从来都没有过樱树。
见四下无人注意,无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悄悄将这朵可疑的樱花拾了起来,继而又默默的拜了拜这尊可怜的地藏菩萨像。虽然作为妖怪的一员,无瓜平时也不信这些神佛鬼神的东西,不过如果这地藏真的在保佑这个小镇的话,希望它能够再坚持多一些时间。
简单的护卫工作就这么结束了。
三人一路无话一直走到路途的终点,春甚至没有回过头。
当然,她又看不见,回了头又怎样。无瓜耸了耸肩,把那些无聊的念头抛在一边。
不知道这位大小姐还记不记得伞的事情,能还给他的话自然……
可能这次出访真的很让人疲惫吧,春回到宅邸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就连结算的酬金也只是吩咐女仆送到无瓜的手里。伞的事情,倒是只字未提。
“那个……”无瓜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叫住了准备掩上门的女仆,“伞……之前借过你们小姐一把伞。”
女仆歪着头,似乎没有明白他想要说什么。然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退到门后看不见的地方去了。不一会儿,她拿了一把漂亮的洋伞出来递到无瓜手中,然后笑嘻嘻的关上了门。
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停过。
雨水渗透了屋顶,滴滴答答的漏进了屋里。无瓜的房间里摆了很多接水用的瓶瓶罐罐,雨声和屋内滴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向世界倾诉着自己的故事。
无瓜盯着架子上的洋伞发呆,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甚至连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和敲门声都没听到。
不过好在对方也知道无瓜平日的尿性,这个可怜的门也只挨锤了几次便被粗鲁的踹出一个窟窿,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
“哎,你这家伙死了吗?”来者正是橘树。这个男人和无瓜一样在道上厮混多年,还经常拿些散活出来照顾无瓜,也算是无瓜交心的好哥们了。
“这不是还有气儿吗?没死的话倒是应一声啊。你看门都给我锤坏了。”橘树抖了抖还在淌水的雨伞,顺便把那扇可怜的木门勉强掩上。
无瓜愣愣的看这老友绕开地上的瓶瓶罐罐走了进来,似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橘树伸手在无瓜脸上拍了拍,总算让在外游荡的灵魂找回了身体。
“你干嘛啊?突然过来都不打招呼的吗?”无瓜拍开老友的手,挪了挪屁股把火边最好的位置让了出来。“踹坏我家的门你怎么赔哦。”
“你这魂不守舍的,我看就算天塌下来你都发现不了。”橘树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怎么,看上谁家花姑娘了?”
“哪有的事儿,愁钱呢。”
“哎?上次不是给你介绍了一单吗?都没趁机讹人家一笔?”
无瓜没有回答他,别开了头,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放着洋伞的地方。
橘树伸着头看了一会儿,顺着无瓜的视线也发现了那把洋伞。好奇心驱使着他起身凑上去一探究竟。
“嗯?如果我没看错这可是把女式的……疼!”正当橘树伸手想要把洋伞拿起来研究的时候手却被擒住了。
无瓜抓的很用力,橘树吃疼的叫出声。发现自己失态的无瓜马上松了手,叹了口气把架子上的洋伞取下来递给老友。
“唔,看这做工和设计,可不是什么便宜货呢。”橘树揉着手腕还是把伞接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不是吧老哥?平时看你还挺喜欢和伞的,没想到你还好这口?”
“我……”
“哦哟我给你介绍工作,你居然拿工资买这么奢侈的东西?”
“不是……”
“那就是人家报酬就给你了把伞?还是你从人家那里抢的?喂喂,老哥啊。我叫你讹人家没叫你抢人家东西吧喂!”
无瓜无奈的给了橘树一板栗好让他停止他的胡思乱想。
“报酬人家好好给我了。这伞是我借的。”
橘树一脸玩味的盯着无瓜,他脸上的表情让无瓜觉得脊背发凉。
“哈!还说没看上?!这魂儿都快被勾走了啊!”橘树大笑着勾着无瓜便走,“来来来。这么开心的事儿怎么能少了酒呢!大晚上的我知道那儿一定开着,咱们边喝边聊!”
酒过三巡,无瓜有些微醺。和橘树两人畅谈许久喉咙也有些燥了,于是他叫了人来又添了一合。
“哎呀客人今天心情不错呢~”遮着面目的店员笑着说,“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秋月你这老狐狸什么时候也喜好起八卦了?”橘树接过酒壶就给自己先满上一杯,“我这好兄弟可是到现在都只字未提那位小姐的事情呢。”
“哈哈,哪有的事儿。”秋月掩着嘴笑道,“不过最近到处都在传地藏和命案的事儿,好些日子客人们也都提不起劲呢。”
听到命案的事情,无瓜就想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春,他脸上原本洋溢的笑容忽然黯淡了下来。
无瓜斟了一杯酒,一仰脖全数灌进喉咙。辛辣的液体涌进胃里,却不能让这苦闷褪去半分。
“客人也别这么沮丧嘛~不妨去大社的祭典逛逛?镇长可是花了重金置办的哦~”秋月笑着留下一张传单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橘树把这传单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猛地拍了正沮丧的好兄弟一把。
“嘿!这主意不错啊!老哥你机会来了!”
“得了吧……”无瓜揉了揉被老友拍的生疼的肩膀,坐直了身子,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都老大不小了,还期待什么祭典哦……”
“哎!你是真的傻啊!”橘树抢过无瓜手里的酒盏,“约女孩子去祭典,一起看看烟花玩玩游戏岂不美哉?况且还有不少除妖人坐镇,雨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耶!”
无瓜抱着头,呜咽着,半晌没有说话。
“老哥?”橘树发现有些不对劲。
“都说了只是借个伞!你这家伙这么起劲儿干嘛啊?!”
2
黑压压一大片乌云聚在一起,似乎随时都要降下雨来。
无瓜最终还是熬不过橘树,被这个好事的家伙撵出了门。他现在正站在春的宅邸前面,手里握着之前借的洋伞,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敲门。
‘呼,冷静点无瓜。你就是来还伞顺便关心一下小姐的近况。没有别的意思。不对,我之前借她的伞的事情也要说清楚才行。毕竟里面还藏着武器,给一个女士拿着太不安全了。’
他来回踱着步,思考着如何开口。
‘不行不行,这也太奇怪了。但是张口直接问要不要去祭典也不太对劲……哎这也不对,怎么搞的我就是来约她似的。’
“呃……保镖先生?有什么事吗?”开门的正是之前陪同春的那位名叫惠的女仆。
“啊!那个!我……”无瓜大脑陷入一片空白,只得伸出手递出洋伞。
“这个!对!我!这个不是我的伞!”
惠疑惑的接过洋伞。“嗯?你怎么会有小姐的伞?”
“啊……那个……我是说我来!来还伞的!”
“那你刚才说这个不是你的伞?”
“就!就……”无瓜双手慌乱的比划了半天,试图表明自己的来意。半空中的乌云轰隆隆的响着,哗啦啦啦的就开始下起了雨。
“惠?是客人吗?”春的声音传了出来。“可别让客人淋着雨了,进来说吧。”
惠推开门,对无瓜行了一个礼。“小姐吩咐的,进来吧。”
“不,不用了。我就是来还伞的!”无瓜撇下这句拔腿就跑,他觉得脸上烧的慌,非常需要雨水来帮他冷静一下。
惠注意到从逃走的保镖身上落下一张纸,上面写着白鸽镇将要举办的祭典事宜。她抱着手看着跑远的高大男人,叹了口气把传单和洋伞拿进屋内。
“小姐,客人已经走了。”
“嗯?保镖先生怎么说走就走啊,我才刚吩咐下面准备了一些上好的红茶……”春放下手中的做工精美的茶杯。“多出来的茶点可怎么办呢……”
“哎呀那我现在就去通知她们一声好了。”
“那就麻烦你了,惠。”
“哪有的话,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的话就摇铃唤我便是。”
惠将传单和一些信件一并收在书桌上,便退出了客房。房门吱呀一声合上了,留下春独自一人继续饮着茶。
“保镖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春想的有些出神。
‘呵!老男人一个!’春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少年稚嫩的嗤笑,‘况且他还一身霉味……’
‘啊啦,全良不可以随便对人家品头论足哦。’另一个温柔的女声打断了被叫做全良的少年的发言。
这两位不是宅子里的什么人,只是两个一直跟着春的幽魂。没错,春作为灵媒的资本便是能够听到鬼魂的声音。
‘不对啊?我们谁都没告诉春来的是谁,她是怎么知道来的是保镖先生的啊?千岁姐你是不是偷偷告诉她了?’
‘啊!全良居然怀疑姐姐?哎呀姐姐好受伤啊~’
“保镖先生每次出现都会下雨,雨声清澈的很,就像他给我的感觉一样。”春摸索着拿起一块点心,“刚我又听到那熟悉的雨声,就知道他来了。”
‘他在门口犹豫了好久的,简直滑稽透了。’全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嫌弃,‘要不是我去闹了一点动静让惠姐姐注意到门口,谁知道他要站多久。’
‘不行哟全良。姐姐不是教导你不要胡闹的嘛。’
‘哼!我敢保证没人发现的话他就算站到明天也不会上来敲门。’
‘那他是干嘛来的啊?姐姐我想不明白呢。’
‘明明自己没事就淋雨的,还要借什么伞。明摆着就是拿还伞借口来找我们呗。’
‘啊啦啦~那可不得了~’
“借伞?”春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这么说起来,我是不是从他那边借过伞?”
‘呜哇,不会是那把伞柄里藏着刀的和伞吧?’
被全良这么一提醒,春忽然想起了这件事。那把伞在某次不小心被发现藏着刀之后就被惠收进了仓库封印了起来,并且强调春不可以随便碰这些危险的东西。
‘不过除了伞的事情,那家伙还落下了别的东西。’全良的声音飘远,从书桌那边传了过来。‘祭典的传单?这……’
‘莫非是约·会?’千岁笑嘻嘻的接过话,‘保镖先生莫非是看你之前回来那么沮丧,想用这个法子来逗你开心?这也太腼腆了点,不知不觉他的形象变的可爱了起来呢~’
春也想起来之前那桩案子,害怕的打了个寒噤。说实话,那具尸体透露出的危险信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回来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把这些可怖的想法抛在脑后,每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春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尽力平稳住呼吸。
‘上面还说会请除妖人来做法,举办地点就在神社前面。或许你可以把你感受到的跟他们讲一讲?’全良的声音又回到了身边。
春挤出一个苦笑。
“你们两个小机灵鬼,不会是想说我还可以顺便再次请保镖先生来护送一程?”
‘这不是挺好的嘛~祭典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晚上的烟……咳,总之这下你有机会把伞还了吧?’
春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不无道理。便摇响了手边的铃铛。不一会儿,惠便敲响了房门进了房间。
“派人去联系一下上次接了我们护卫任务的中间人,我想邀请保镖先生护卫我去一趟祭典。”
3
天色尚早,但是沮丧让无瓜觉得异常疲惫,他简单填饱了肚子就早早的铺了床准备睡下。但是真正倒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每当他闭上眼,白天在春家门口做的蠢事就会像放电影一样重现。这让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他把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呐喊着,假装这么做可以让自己的羞耻心好受一些。
“这太丢人了!”他把怀里的枕头丢到一边,大声的对自己说,“无瓜你这样太丢人了!”
“什么丢人的啊?”橘树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你这家伙,怎么每次都不敲门啊?”无瓜抄起刚刚被自己丢在一边的枕头砸向这位老是不请自来的家伙。“大晚上的,又来干嘛?”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橘树稳稳的接住了这记毫无威力的攻击,笑着把伞靠在门边拎着枕头走了进来。
“坏消息吧,反正我现在的心情也不会变的更糟了。”无瓜翻了个身伸手拿起火钳子把火堆拨旺了一些,也懒得招呼橘树坐下。
“坏消息啊……”橘树把枕头甩到无瓜脸上,“坏消息就是十六夜当家的现在全体上下都在为这次祭典忙活,向外租借人员的活儿暂时都停运了。”
无瓜把脸上的枕头抓下来拍了拍,枕在胳膊下面。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鼻子里发出一声敷衍的嗯。
“这我一点都不意外。”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呢?好消息是我可以去祭典闲逛了吗?”
橘树哈哈大笑,就地坐了下来。“先不告诉你好消息是什么,你快说说你刚才在那喊啥丢人呢?”
无瓜被他这么一问又想起下午自己的蠢样,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你爱说不说,我可要睡了。”他翻身躺下,试图用装睡转移话题。
“嗨,算了算了,不想说拉倒~”橘树站起了身理了理衣摆,“反正消息我给你带到了,接不接就是你自己决定了。”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委托,拍在无瓜面前的地板上。“那我就先告辞啦~祝你做个好梦~”
无瓜依旧背着身,只是挥了挥手算作道别。
等到橘树撑伞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无瓜才重新坐起身。他往火炉里填了些柴,原本已经黯淡的火光又重新明亮了起来。他拿着被橘树留下的委托书靠近光线,仔细阅读了一遍。
这是一个护送去委托人到祭典面会除妖人的任务,委托人的签名正是鬼濑 春。无瓜吓了一跳,心想:原来这姑娘不光可以通灵居然还有读心术的吗?不过理论上这祭典的事儿一时还没传开,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无瓜顶着无数的问题又把委托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并且在要求里发现了一行小字:请务必让上次的保镖先生接此任务。报酬一栏也只写了一个伞字。
‘她果然还记得伞的事情!’这下无瓜的心终于可以开始狂跳了。这看起来简单的几个字却恰到好处的将他今天的丢人尴尬一笔勾销。
他小心的把这封委托书折好压在枕头下面,卸下包袱之后睡意迅速席卷了上来,无瓜就这样坠入了梦乡。
翌日,无瓜醒的很早。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平时也习惯了早起,不过更多半是因为昨夜睡的很好。他现在心情极好,就连例行打理一头蓬乱的卷毛也变的快乐了起来。他现在就像期待远足的孩童一样无比希望时间能够过的再快一些,好让他能够早一点出发。
午饭刚过,无瓜便迫不及待的打点好行装抵达了鬼濑府门口。现在距离出发还有些时间,不过无瓜到也不急着敲门,而是在花坛边寻了快干净地方坐了下来。他头顶上那片乌云薄的很,似乎风一吹都能散了。
不过他没坐多久,惠便开了门。
“小姐还需要再准备一会儿才能动身。保镖先生要不先进来会客厅坐一下。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上好的红茶和茶点。”
无瓜依旧摆摆手拒绝了这个邀请。惠也没再多说什么,欠身退了回去。
不多会儿,门再一次被打开。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随后跟着出来的的惠则将一件东西递到无瓜的手中。
“这就当做是这次任务的预付金了。等你们平安回来我们会支付剩下的酬金的。”
无瓜一眼便认出了手里的东西,这家伙无瓜再熟悉不过了。这正是之前借给春的,也是他的宝贝武器——那把内藏利刃的和伞。
“很抱歉,这次我们没法与小姐同行。请保镖先生务必要小心照顾小姐。”说着惠又把一个精致的荷包递到了无瓜手中。“这袋钱是给小姐在祭典上的花销准备的。要是超额了就还请保镖先生先行垫付。”
一头雾水的无瓜用眼神询问惠这是怎么回事,而后者则只是微笑着对他挥挥手,随后便和其他女仆一并退回宅邸掩上了门。
无瓜不知道这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也懒得去管。此时雨复又飘了起来,一阵风吹过,几滴从屋檐落下的雨水不偏不倚的砸在无瓜的头顶上。他叹了口气,撑起了手里的雨伞。
这时无瓜才终于注意到春,她穿着一身漂亮的浴衣,头发也被精心的束了一个发髻,一看就是为了参加祭典特地打扮的样子。然而她两手空空的伫立在那里,甚至连盲人的拐杖也没有。
看样子这位大小姐平日行动都需要有人引导的样子,无瓜苦恼的挠了挠头,努力的思考如何在保证雨水不打湿女士的情况下又能顺利的为春引路。这时他注意到手肘传来的轻微重量。
无瓜吃惊的低下头,发现春的手正拽着他的衣袖。
看来这位大小姐,比自己更会掌握触碰的度呢。
无瓜这么想着,把伞换到另一只手上,好让伞完全将这朵美丽的花护在下面,好不让她被飞落的雨水沾染。
“雨声,还是这般动听呢。”春能感受到走在前面的男人停顿了一下,然后他的步伐明显的缓了下来。
‘脸红了哟~’
‘啊啦~脸红了呢~’
两人一路无话的在雨中徐徐前进。无瓜努力装出镇定戒备的样子,内心早已经乱成一团。
‘上次跟女性如此长久的接触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啊?几个月?几年?或许几十年?’他这么想着,眼角偷瞄了一眼身侧的春。他们步调一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无瓜甚至可以嗅到春身上类似牵牛花一般的香气。
仿佛感受到视线一般,春忽然抬起头冲着无瓜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无瓜吓了一跳,连忙把掉转视线,假装在四处看风景。
如果不是确认过春真的很早便双目失明这个事实,无瓜总有种这姑娘其实能够看的见的错觉。就算没有拐杖和无瓜的提醒,她也不会因为看不见而被泥泞的路面绊倒,和人对话的时候也总能对的上视线,还有就像刚才这样仿佛能够察觉视线一般的动作。
无瓜收回了视线,发现头顶上的云层几乎淡薄的看不出形状了。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达了举办的街道,这里人声鼎沸,道路两旁都是忙着招呼客人的店家。穿着浴衣的游客们一边谈天说笑一边在自己感兴趣的小摊面前驻足,简直热闹极了。
“我们到了,春小姐。”无瓜收了伞,护着春往路边靠了靠,以免她被来往的人群撞到。
“呼,这里还真是热闹呢。”春拽着无瓜袖子的手紧了紧,“保镖先生有什么好推荐的项目玩吗?”
无瓜尴尬的挠了挠头,人类的祭典他去的很少。一是无瓜不太喜欢人类多的地方,领一多半是因为很多人为了防止下雨弄潮了火药会让烟花大会取消而请专人设置驱散他们这类招雨的妖怪。久而久之,他也便不再对这类活动抱有兴趣了。
“不如先去把正事办了,然后再好好享受祭典气氛如何?”无瓜提议。
春略微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保镖先生了。请带我去祭礼台那边吧,预约的道人应该会在那边等我们。”
于是两人穿过还不算拥挤的人流来到了祭礼台附近。由于还没到表演的时间,这里的人还很少,只有一些工作人员在忙着搭建舞台。
“想必两位就是来面会的客人了吧?这边请。”黑子打扮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
无瓜示意对方稍等一下,从袖袋里把之前地藏前捡到的樱花递到了春的手中,“如果你是要去追查那个案子的话,这个或许能给你们一些帮助。”说罢,他顺势把春的手搭到了刚刚在一旁待机的工作人员手臂上。
“抱歉,只有这位小姐是你们的客人。”无瓜假装平静的说,“劳烦您引导她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就好。”
黑子带着春离开了,无瓜总算松了口气。这里浓厚的灵气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道里面到底坐镇了多少厉害的除妖人。
当然,胆敢踏入这里的可不是只有无瓜这样的傻子妖怪,还有一些不怕死的小家伙。
“咳,跟了这么久,亏你还能在这里趁的住气?”无瓜对着不远处的一棵树说道。
“那当然!为了第一手的八卦消息我可是很拼命的!”得知自己行踪暴露的小家伙从树干后面走了出来,那是一位名为十文字 七鸠的年轻少女。“刚才那位想必就是鬼濑家的大小姐吧?”
无瓜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向小吃街走去,任由这个小家伙在背后拿着小本本一路小跑的跟着他问东问西。这丫头说认识也不认识,不过是无瓜在酒馆里见过几面的酒客之一,好像是个写了什么八卦书出名的新秀小说家。
“我说!你这家伙是不是个子太高了听不到人家说话啊?”
无瓜揉了揉被摧残了半天的耳朵,继续无视这个小丫头在他旁边跳脚。他甚至有些后悔把发现她跟踪他们的事情说出来。至少他的耳朵不用被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问候。
“大叔你就发发慈悲给我一点点提示嘛~不然我的好奇心都快要难受死了!”
“好奇心可以杀死猫,我看这话的确没错。”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哇?怎么认识的呀?莫非是那种老套的一见钟情吗?你这家伙看起来也不咋有钱的样子,莫非是想做人家的上门女婿?嗯嗯,这个听起好像很不错。落魄武士和大小姐的私奔故事好像挺有搞头的……”
无瓜一头冷汗,这小丫头怎么回事,怎么跟八卦记着似的。但是要是不赶快解释清楚,怕不是要被她脑补出一个什么可怕的故事来。
“这与你无关。我只是一个保镖而已。”他拍了拍十文字的小脑瓜,“小孩子别一天到晚想着听八卦,大人的世界哪有这么多精彩的故事。”
“嘻嘻,大叔你这就不对了,人还是要有个梦想的。”十文字退开一步,仰着头笑嘻嘻的看着他,“好心的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大须贺先生在祭典某处修建了一座许愿酒池哦!”她使了一个暧昧的眼色,“据说只要来此酌酒,就可以增加恋人之间的感情,同样也可以提升告白的成功率哦~”
少女大力的拍了一下无瓜的后背,一边喊着“为了我的故事,大叔你可要好好加油哦~”一边脚底抹油的跑了路。
“哈哈哈,可真是个活力十足的姑娘呢~”无瓜揉着后背,就近寻了个地方坐下,就听到身旁有人轻笑出声。他连忙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坐在团子店门前的长椅上。
“啊,抱歉。”无瓜对正支着头微笑着看着他的店老板藤崎 七帆回以一个尴尬的笑容,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钱币,“麻烦给我来一份团子,打包。”
“客人这是跟刚才那孩子一起来逛祭典的吗?”藤崎快速的打包好了两串丸子,递给无瓜的时候问道。
“啊,不是。”无瓜接过团子,“工作途中被那家伙缠上了而已。”
“那还真是辛苦呢。”
“不打紧。啊对了,老板您有什么好玩的项目推荐吗?”
“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呢?这条街上大家的料理都很好吃的说。”藤崎歪头想了想,“捞金鱼怎么样呢?或者射击游戏之类?不过说到最期待的项目果然还是晚上的花火大会吧~”
无瓜觉得一阵头疼,这些常规项目不管哪一个都不是春能参与的样子,他恍恍惚惚的站起身走了,连找零都忘记拿。
人群开始向别处流动了起来,无瓜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知道春那边聊的怎么样了,要是早就谈完出来发现他不在可就糟糕了。这么想着,无瓜慌忙往祭祀台那边跑去,
“春……知道……是妖……”还没转过街角,断断续续的聊天声先钻入了无瓜的耳朵。他警觉的放缓了脚步。
“……说笑了……妖怪……不……喜欢……”
这只言片语仿佛当头棒喝,无瓜觉得胸口闷的慌。
‘一定是结界的关系。’他这么想着。
“哎呀,不说了。保镖先生好像回来。”仿佛知道无瓜来了,春稍微提了提音量,好让离出现只有一步之遥的无瓜听清楚。
努力平静心情的无瓜走出阴影,对两位坐在长椅上的女士微微欠身。
“抱歉,让您久等了。”他把手里的团子递了出去,视线却看向别处。“刚刚为小姐买团子去了,希望您能谅解。”
春没有接团子,而是抬手为两人做了一下介绍。“爱子小姐,这位是我的保镖先生。”
“保镖先生,这位是太田 爱子小姐。”
穿着漂亮的红色洋装的太田小姐冲无瓜点了点头,表情有些疑惑。“这位保镖……先生?”她说,“您身上的气息跟我们不太一样呢。”
无瓜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姐居然能够察觉到他的身份,下意识的握紧了伞柄。
“抱歉,这个无可奉告。”
“先生别这么紧张嘛。我只是对民俗学有一些了解,您这种情况我多少还是见过一些。”
无瓜心底松了口气,“这也是在下往日积攒的业障罢了。多谢小姐关心。”
“保镖先生……”春露出一副担心的神情,“难道是那樱花……”她伸出手想要拉住无瓜,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下居然抓了个空。
无瓜早在春说话的时候便悄悄退到一旁,但他没有想到春会突然起身。她的动作明显用了些力气,这也让她失去了平衡。春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摔倒在地,好在她身边的太田小姐及时扶住了她,两人重新坐回到长椅上面。
无瓜注意到春因为事故而脱手掉在地上的小东西,那是一个御守,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把它捡起来,小心的拍去上面的灰尘。
“是在下的失职,春小姐。”他把御守塞到春的手中,“想必小姐被这御守守护了很多年了,还请不要将这么珍贵的东西弄丢了。”
太田奇怪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了一会儿,忽然读懂了这尴尬的气氛。
“既然春小姐的保镖已经回来了,那我也就不耽误二位了。”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先就此别过吧。春小姐,有空的话还会去府上叨扰。到时候我们再多聊聊灵媒的事情吧。”
春的神色有些暗淡,她捏着手里的御守出神,甚至没有认真听爱子说了什么。
‘如果是妖怪们动的手,那白鸽镇里说不定已经危机四伏。’千岁担忧的说道。
‘难怪镇长会花重金请这么多除妖人来这里搞祭祀活动,果然是有什么可怕的家伙来了吗?’全良撇了一眼无瓜,‘这个傻大个甚至都没有发现那个樱花上面沾着血迹。难不成他为了掩盖自己是凶手故意拿出来的?’
‘可是保镖先生又不是什么妖怪,全良不要总是随便给人家乱扣帽子啦。
春犹豫着,又因为刚才的举动有些不敢开口。她低着头,紧紧攥着那御守,不想给无瓜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不过这些早被无瓜看在眼里了。
“春小姐是在担心我受伤吗?”他蹲下身,把手按在春拿着御守的手上,“这一点还请小姐不用担心。在下对自己的剑术还是很有自信的。”他感觉到春的手停止了颤抖。“说起来,小姐您刚才和太田小姐有聊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春想了想,复又露出了微笑。“对了,刚才爱子小姐有跟我提到一处不错的景点。好像是什么许愿酒池?”
无瓜差点被口水呛到。他想起了刚刚十文字提到的那些传闻。
“咳。春小姐想去吗?”
“嗯。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就想去看看。”
无瓜拾起春的手,扶着她站起了身。然后把自己的袖子递到了她的手里。
“这会儿人好像有点多,春小姐可不要松手了。”
好在酒池距离不算太远,人群因为花火大会快要开始的关系也都四散开了。两人没有什么阻碍的便来到了许愿酒池旁边。
喷泉一般源源不断喷涌着美酒的酒池散发着醉人的酒香,也因此聚集了不少好酒之徒。池边的桌子上为游客提供了自行酌酒的酒盏。也有一些家伙擅自将酒偷偷灌入自己携带的容器妄图将这美酒偷偷带回去享用,不过很快就被在这边巡逻的警察扭送去了警局。
无瓜原本也是个爱酒之人,被这酒味儿勾的喉咙里都快伸出手来了。他情不自禁的凑近酒池,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盏舀了一杯。
盈满的酒杯被无瓜拿起来凑到嘴边,他大口呼吸着这甘醇的酒香,顿时压在他心头的烦躁统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小心的抿了一口,这酒入口即化,轻飘飘带着些辛辣顺着口腔滑进了胃里,接着一股暖流便从胃里升起,向外散发,游走在四肢百骸里,让人感觉十分舒爽。
“真是好酒!”无瓜一拍大腿,仰脖咕咚咕咚将一整杯酒都吞下肚,末了还要直呼过瘾,毫无平日那般冷漠恭敬的样子。
“噗嗤。”春忽然笑出声,反到把尚在沉醉中的无瓜吓了一跳。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并不是只身前来,这下可丢大人了。
“没想到保镖先生也是爱酒之人呢。居然品的如此忘我。”春在酒池边坐了下来,取了旁边的一个空酒杯递向无瓜。“我看不见这酒池深浅,不如保镖先生代劳一下,帮我盛上一杯?”
无瓜眯起眼睛,不知是被这酒香熏着头了,还是这美酒太过醉人,他现在觉得头有点犯浑,显然是有些醉意了。他听着春的话,伸手抓了几下才抓到春拿酒杯的手。只是他没取走手中的酒杯,而是连带着春的小手和酒杯一并探进了酒池里。
春手里的酒杯很浅,舀起来原本就没多少,还被无瓜摇摇晃晃的洒出去大半。他握着春的酒杯(和手),愣愣的看了半天,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松开了手。
“啊,抱歉……”他说,“我不是有意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保镖先生这个样子。”春收回了手,托着这浅浅的一杯酒,“不过还要感谢保镖先生你为我酌酒呢。”
“等等!”无瓜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你知道这酒池的传闻?”
“保镖先生说笑了,我只不过是好酒之人的兴趣罢了”她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况且我连保镖先生的名字都不知道。”
“哎……”无瓜又为自己舀了满满一杯酒,“我的名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怎么?作为保镖先生的酒友,我们甚至不能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吗?”
无瓜听了这话险些被酒水呛到,“我们不过是雇佣关系的伙伴罢了,你又何必跟我扯上关系?”他顿了顿,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算了,告诉你也无妨。”
“我的名字是……”
“嘭!!”响亮的烟花声将无瓜的声音盖了下去。
花火大会,开始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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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只是一半。我绝望。
感想:
1.兀烈卡卡的牧师真的莽,哪怕见习牧师也真的莽。
2.芬你行不行,妈妈不记得把你教成了这么冷酷无情的一个孩子。
3.爱情就像龙卷风——来的时候迅猛无比,走的时候断壁残垣。
4.拉普索你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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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棵树很可爱。”梵塔西娅对着一棵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苹果树做出了如此结论,“春天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带着赛仁一起来这棵树下野餐;秋天里她结出的果实也很好吃。我们都很喜欢她。”
但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夏天。
即便他们仍旧身处于四季如春的菲薇艾诺周边,正当空的艳阳依旧显得热力四射。被高等精灵少女夸奖为“可爱”的苹果树上也没有任何与它的同类相比显得更值得称道的部分:粉雪一般的苹果花早已经谢了,沉甸甸的果实才刚刚冒出一个小芽。此时此刻的它所拥有的仅仅是一树枝繁叶茂的翠绿色,随着拂过的微风飒飒作响。
紧接着,那棵树便被与少女同行的巡林客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而后者得出结论的速度也很快:
“想来是这样的。”芬德尔真心实意地说,“这是一棵好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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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最初的“门”尚还没有开启,第五季的名讳不可能为人所知,世界与世界的连接更是无稽之谈。所以,芬德尔仍然是供职于树行者的那个稍显孤僻、不苟言笑的巡林客;梵塔西娅则与自己成年的年纪还有那么三四年的距离,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抱怨兀烈卡卡神殿的主任牧师还在用对待小孩子的态度来对待她。
496年的仲夏时节,菲薇艾诺兀烈卡卡神殿中的一位见习牧师约请了一位经验丰富且具有一定实力的树行者,企图做一些普通的牧师不会去做的事情,比如深入奥伯森林。
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梵塔西娅甚至没有想到她应该去请一位外援来。这位天真,孟浪,完全不懂得什么叫谋定而后动的见习牧师小姐对“一个成年的兀烈卡卡牧师应该能够粉碎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困难”(虽说她还差了那么几岁,但要知道,精灵嘛,三四年的时光在他们面前简直是不值一哂的跨度)这一点深信不疑,并且已经做出过了“在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情况下单枪匹马深入森林”的傻事。如果不是年长她三十余岁的四姐拖着自己行动不便的身体将“梵塔西娅也不见了”这件事告诉给恰好在休假的芬德尔,说不定已经有什么大家都不忍见到的惨烈景象在她身上发生。
非常幸运,森精灵巡林客找到自己的目标的时候,梵塔西娅尚还没进入森林多远,说得更准确也更不留情面些,她在遮天蔽日的树木中间迷失了方向,因此完全偏离了自己预定的行进线路。她的状态不太好:饥饿,精疲力尽,灰头土脸,衣服被树枝刮破了些许,但没遇见什么大型的猛兽,也没多出什么值得一提的伤口。
有关鲁莽冲动令人担心这方面的训斥,已经由轻歌家行四的赛仁内德以声泪俱下的方式耳提面命过了。坐在轮椅上的黑发高等精灵以诗歌一般的语言诉说着自己独自一人在家中时的惶然,随即无法遏制地产生了有关亲人罹难受苦之类的坏结局的想象,并且因此而担惊受怕;紧接着她又控诉了一番幺妹想当然的举动和对自己盲目的自信,并且要求对方在以后的日子里,无论要去做什么,都一定要和身边亲近的人说一声。若是换一个人来对见习牧师来讲这些话,比如主任牧师先生,梵塔西娅肯定才懒得理会。可对她这么说的是哭泣着的赛仁内德——当这位美丽而脆弱得就像由水晶雕琢而出一般的精灵女士以自己细瘦的手腕和修长的手指捂着白玉似的脸庞低声饮泣时,没有任何人能拒绝她在此时提出的要求。
于是,赛仁内德可以说是志得意满地离开了,毕竟很少有人能从自我意识强烈的梵塔西娅口中逼得出一句她本不愿意的保证来。只是在这件事过去之后,明显还很不服气的见习牧师立刻跑去找了芬德尔——没错,这是一种类似于恶作剧的报复。她是答应了自己的姐姐不论去做什么都要和亲近的人说一声,但可没有谁规定过,“亲近的人”必须得是自己的亲人。
她还是要去奥伯森林深处。
芬德尔是个不善言辞的森精灵,又对比他年幼的其他人总是多一分宽容。这意味着,在大多数时候,这位在他人看来不是很好接近的巡林客在梵塔西娅看来倒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然而这一次,在见习牧师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对这位并非她的兄长、但实际上与兄长也没什么差别的“大朋友”和盘托出,并且强调了自己行为的正当性之后,出乎她意料的,芬德尔皱起眉,否定了这一点。
“我只是去找拉普索!”见习牧师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辩驳。
“你可能没意识到,”芬德尔的声音依旧很平稳,“但在赛仁内德小姐或是我们其他任何人看来,你做出的事情和拉普索没什么区别。”
轻歌家行三的拉普索迪斯,也是家中这一代唯一的男性,在因为情伤颓废了一段日子之后突然间离家出走了。有目击者称曾经见到他离开了菲薇艾诺,向着森林深处的方向走去。而他平日里惯常带着的护身刀,以及被视若珍宝的七弦琴,全都被好好地放在了家里。
这也是为什么,梵塔西娅会执意前往奥伯森林深处,寻找她那“手无缚鸡之力还只知道给人添麻烦”的三哥。
在此时终于由芬德尔的提醒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同样可以归属于“不告而别,并且深入险境”的见习牧师小姐缩了缩脖子,但仍然倔强地辩驳道:“可是我跟拉普索不一样!他只是个柔弱的诗人,而且什么都没带;我可是全副武装,而且是个牧师!”
“未成年的见习牧师。”森精灵平静地反驳,并且熟练地无视并且打断了接下来必然会出现的“只差三年零七个月”的抗议,继续自己的话:“而且在我看来,你们没什么差别——你知道吗,熊在森林之中走过时留下的痕迹都不会比你留下的更明显了。”
作为一个兀烈卡卡见习牧师,梵塔西娅深知和一个一板一眼的珂旭信徒辩驳自己是否成年了这件事完全是自讨没趣,于是将话题转到另一个方向:“我带了佩剑!还有圣徽!”
“那挺不错的,真的。”芬德尔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以致于听者很难分辨他到底是在认真说话还是在开玩笑,“起码你带着这些,所以当树行者见到你的尸体时,能用这些分辨出你的身份。”
于是,梵塔西娅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溢起一种难以置信和震惊。
就仿佛是觉得这还不够似的,树行者巡林客顿了一下,还好心地加上了一句补充说明:
“你要知道,森林里有很多种食肉动物。很多时候罹难者被收殓时都不是完整的。”
但这种程度的恐吓是阻止不了一个年轻气盛且有明确目标的兀烈卡卡牧师的,就像芬德尔从来也没用类似的话成功吓退过想深入森林的锡里昂一样(而且这个小家伙因为有着充足的德鲁伊知识而难对付得多)。在双方都进行过许多轮的退而求其次之后,他们得出的结论,就是在赛仁内德知情的情况下,由芬德尔带着梵塔西娅一同进入森林,寻找拉普索迪斯。
这也是为什么,这两个在此之前几乎从来没有一同单独离开菲薇艾诺的精灵会一同站在森林边缘的这颗苹果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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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出乎梵塔西娅的预料,芬德尔是认得这棵树的。轻歌一家似乎都对这棵树有着特别的感情,并且倾向于将她脚下的那一片空地作为野餐或者聚会地点来频繁的使用,据说拉普索迪斯暗地里还偷偷给这棵树取了个神话故事里绝色美女的名字。
奥伯森林的边缘还是很安全的,就连不得不坐轮椅的赛仁内德如果努把力,仅凭自己也不是不能到达这个位置,更别说手脚健全的见习牧师和“柔弱的诗人”(但实际上,芬德尔知道拉普索迪斯有在一片混乱的酒馆里大打出手还揍晕了两个人类佣兵的丰功伟绩)。但巡林客第一次来到这颗树下时,在前面带路的既不是那位多愁善感发色火红的诗人,也不是这位想到就做来去如风的见习牧师,而是一位银发的半精灵女士,遍历盟约九城、足迹甚至可以延续到河网联邦的影舞者露明妮·银风。彼时,她正要与她的爱人,也就是拉普索迪斯·轻歌,在这棵树下见面。
芬德尔没有关心那场见面的后续,他将人送到之后就离开了。不过后来,因为露明妮的关系,拉普索迪斯的面孔也常常出现在他的眼前,再然后,不知怎么的他就与这位喜欢插科打诨的诗人相熟了,紧接着又认识了轻歌家所有的家庭成员,甚至包括供职于王宫卫队的辛弗妮和常年在外游商的索娜塔。回想起来,过于自来熟的拉普索迪斯本人功不可没。
想到这里,森精灵长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热情开朗如拉普索迪斯那样的的一个精灵现在反倒要寻死觅活呢?
可以说,巡林客是在认识露明妮·银风之后顺便认识与她相恋的拉普索迪斯·轻歌的,而且,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那种炽烈到仿佛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的爱。最初时,芬德尔以为这烈酒一般刺激却叫人欲罢不能的醇厚情感主要得归功于露明妮人类的那一半血统,然而在他与拉普索迪斯也相熟,并且大约应该算是成为了朋友之后很快便发现,这位有着烈焰一般明丽发色的高等精灵也有着与他的半血恋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在长生种之中十分少见的烈火一般的性子。
不论其过程有多么的华丽璀璨,密林竖琴手成员与云游四方的影舞者之间能够令芬德尔的任何一个同族瞠目结舌的爱情终究还是以后者的离世而告终。半精灵有二百年的寿命,很长,但不够长。这年头只占了一个纯血精灵三分之一的生命,就算拉普索迪斯从露明妮出生开始便拥有了她的心,他依旧将会有大半的生命被荒废在爱人逝去的空虚世界里——何况,事实远不如这样完满:露明妮的确是寿终正寝的,但那时她才一百六十余岁。影舞者早年曾受到过的那些伤害过早地预支了她的生命力,而那时,她与拉普索迪斯相遇也才不过四十多个寒暑交替的时间。
在银发半精灵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她原本光滑的肌肤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生出了皱纹,原本姣好的容颜也变得干瘪枯萎。在那段时间里,芬德尔鲜少去看望渐渐虚弱下去的露明妮——说来惭愧,他害怕再次看见这位亦师亦友的恩人:因为最叫人难捱的并不是失去一朵美丽的花,而是眼睁睁地看着那朵花儿逐渐失去生机,由饱满明艳变得干瘪丑陋,最后缓慢凋零的过程。巡林客只在怀揣着微缈而不切实际的期望时会登门拜访,而每次他的所见都会打破那一点虚幻的奢望。露明妮那具干枯的躯壳之中已经几乎找不出任何一点在他们初识时,芬德尔所见到的那个英姿勃发、大气不喘便放倒了整个酒馆中的登徒子们,还在他背上来过一段踢踏舞的半精灵影舞者的一点迹象了。令人目不忍视的现实让尚还年轻,未曾接触过这种凋零腐朽般的死亡的芬德尔难以接受,是以他的每次拜访都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但每一次他前往拜访的时候,代替行动不便的露明妮应门的总是拉普索迪斯。
拉普索迪斯一直都陪伴在她身边。他应当也是痛苦的,甚至于他所能感受到的痛苦比芬德尔在须臾之间便觉得难忍的那种刺痛强烈百倍千倍,可诗人却忍耐着,强迫自己直视着爱人的终末——据他自己说,作为爱人,这是一种义务。
再后来的事情,芬德尔基本都是靠听来的了。据说,在半精灵生命的最后,她已经不认得眼前一直陪伴、照料着她的那位高等精灵是谁。精灵的记忆向来都是清晰而顽强的,因此芬德尔将这症状归罪于露明妮人类的那一半血统。昔日的影舞者所能回想起的都是她年幼时的旧事,而那些陈年往事之中自然是没有包括拉普索迪斯的——这对于痴恋着她的爱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残酷的刑罚,以遗忘将一颗被恋情牵系着的心灵放在烙铁上炙烤的事实足以让任何精神纤细的精灵心灰意冷甚至一蹶不振,何况是拥有那样燃烧着一般的感情的拉普索迪斯。
作为菲薇艾诺最为出色的诗人之一的高等精灵有着能够捕捉花朵绽放、叶片落地的细微音响的灵敏听力,有着能分辨树枝上两只几乎完全相同的雏鸟的精密视觉,他曾以为这是珂宁恩赐他的不二财富,然而此时,这一切都变成了折磨:他灵敏的耳朵叫他听见了艾瑞克自上空降临时飞羽的细微摩擦声,他锐利的双眼逼他注视着爱人逐渐凋谢的容颜。他的爱人呼唤着他所陌生的名字,悼念着他所陌生的往事,不再清澈的双眼偶然看向他时,所投来的眼神也是陌生的,此间种种无不如同来自地狱的火焰,无时无刻灼烧炙烤着精灵诗人可用于感受水波荡漾的涟漪或是秋风轻柔的抚慰的敏感心灵。
拉普索迪斯向任何他所知道可能有效的神祗祈祷,最开始是为了延续爱人的寿命,后来渐渐变成减轻她的苦痛。不知是否是他的祈祷换来了某几位大人的垂怜,露明妮在逝世的时候的确是平静而安宁的。芬德尔出席了这位旅者的葬礼,但他不知道该先震惊于这场仪式的简陋,还是长期漂泊在外的逝者竟没有几个朋友来参加为她的生命画上休止符的最后一场仪式,抑或是失去了伴侣的诗人仿佛也死去过一次的尊容。
在那之后,拉普索迪斯肉眼可见的颓废了下去。他将自己一天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露明妮逝去的那间小屋里,终日与酒精和哀嚎为伍。芬德尔本以为,当他发泄够了心中的苦楚之后总还是会恢复的,于是便暂时离开了城市,进行树行者例行的巡逻。而当半个月之后,他带着一道由盗伐者造成的割伤从奥伯森林中回来时,却发现事情变本加厉的坏了下去。轻歌家的长辈与索娜塔都常年不在菲薇艾诺,辛弗妮难以从拱卫王室的任务中脱身,赛仁内德行动不便,幺妹梵塔西娅又过于年轻,对处理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什么经验——芬德尔也很难说得上是有经验,不过至少,他能把这个一蹶不振的高等精灵诗人从遍地的酒瓶里拖出来,洗洗干净,换好衣服送回到他自己的家里,和他的家人待在一起。
实际上,单论年龄,拉普索迪斯要年长芬德尔六十岁左右,比梵塔西娅大了快一百岁,但现在整天萎靡不振、缩在房间的角落里,需要无微不至的照顾的人反而是他。面对此情此景,巡林客觉得他多少应该尽一些朋友的义务:原先的轻歌家是拉普索迪斯和梵塔西娅两个人一起照顾赛仁内德,现在则变成了梵塔西娅一个人照顾自己的哥哥和姐姐——这任务对一个未成年的精灵来讲未免会让人分身乏术。于是,他决定向树行者中的其他人告一个长假,然而就在他被囿于各种频繁的拜会与繁琐的手续时(以一个忧心忡忡的精灵而论相当令人不耐烦,但实际上也不过用去了一天半的时间。考虑到来回的路程,这已经非常简单了),拉普索迪斯和梵塔西娅就已经一前一后地不见了。
再后来的事情正如前文所述。总之,此时,他正与兀烈卡卡的见习牧师一同站在这棵苹果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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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发现什么吗?”梵塔西娅不抱什么希望地问。
她是真的没抱什么希望。根据目击者的证言,“密林竖琴手那个火红色头发的俊小伙”是往西边月河的方向走的,但只需要有基本的辨别方向的能力就可以知道,这颗苹果树明显在菲薇艾诺以东。见习牧师并不觉得她的兄长会绕那么一个大圈子来到这里,但更坏一些的猜测是这位失意青年一个冲动把自己沉进了月河,这是梵塔西娅绝对拒绝去相信的——所以,她才听信了显然在找人这种事上更加富有经验的树行者巡林客,即便他给出的建议和她以一般常识做出的推论大相径庭。
而芬德尔并没叫她失望。森精灵向少女指出了几处被压平的草地,被折断过的灌木,树根处翻起的泥土上用树枝写出又抹平到模糊不清的句子,并且以此判断拉普索迪斯肯定在此处停留过一段时间。
梵塔西娅惊异地察看了那些她在此之前从未注意过的小细节,然后不得不承认,芬德尔说得多少有些道理。
“但这也可能是别人在这树下小憩才留下的痕迹啊?”
“不。从颜色看,这一块的泥土是被翻起来过之后才写上字的,虽然模糊了,但句子中‘爱’这个字还能看得清。”巡林客指着那一小片没有了植被覆盖,因此显得光秃秃的小土包,“普通的旅者不会做这种带着纪念性质的事,这有很大可能是拉普索做的。这棵树对露明妮和他来讲也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他很可能在树下埋了什么有关的东西。”
梵塔西娅看了看那堆蓬松的土壤,又顺着它向上看了看苹果树的树干。就在它的正上方,还能看出一个大略的心形,里面刻着拉普索迪斯和露明妮的首字母。那是发生在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喜欢热闹的诗人有时会叫上许多人一起来参与他们所谓的“家庭聚会”,露明妮当然也在其中。那一次,正处于热恋之中的两只爱情鸟嘻嘻哈哈地在树上用小刀刻下了所谓的“爱情的证明”,然后紧接着就被发现了他们在做什么的芬德尔训斥了。他们的工程没能完工,不过那时的他们也觉得无所谓,据本人说,他们炽烈隽永的爱情本就不需要什么证明,是以图画刻得非常浅。三十余年过去之后,树皮上的那些伤痕已经快要弥合——其中的一个主角,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若是平常,梵塔西娅一定会再次翻开树下的那堆泥土,检查一下里面是不是的确如芬德尔所说,埋藏着什么与那场历尽折磨最后才寿终正寝的爱情有关的事物,但兀烈卡卡的见习牧师在此时只有沉默:她又怎么能去打扰她的兄长对自己凋败死亡的爱情的祭奠呢?
倒是芬德尔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去,毁掉了那个仅剩的“爱”字,刨开泥土,从里面挖出了两个成对的银质胸针。
“的确是他们的东西。”巡林客语气平静地说,此时这种平静则让他显得分外不近人情,“我见过露明妮戴过这样的一个胸针。据说这是她亲手做的,我想世界上不会存在第三个一样的饰品了。”
“——可你怎么能就这样将它挖开了呢?”见习牧师几乎从原地跳了起来,“你在做事之前,难道不能先想想拉普索是以怎样的心情将它们埋在这里的吗?”
芬德尔不为所动地将那一对胸针放在了自己的行囊里:“我没有那样地爱过谁,因此也想象不到。况且,比起考虑做这件事的人当时的心情,我认为确保我们现在没找错方向更加重要。如果我们找到了拉普索,大可以把东西还给他,叫他自己再来埋一次。”
梵塔西娅一时语塞。她张了张嘴,是真的很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对方,但她又能说什么呢?芬德尔所说的话在逻辑上似乎没什么缺陷。
尚还有三四年才在精灵的大众观念中算作成年的见习牧师只得忿忿跟上树行者向前行进的脚步。即便理智上,她清楚对方只是做了一件惯于追踪、调查的人常做也该做的事,但感情上,她还是不太能接受。
“可是这样太冷漠,也太不近人情了。”梵塔西娅在芬德尔的背后小声咕哝。
即便她压低了音量,这也逃不过巡林客敏锐的耳朵。森精灵的声音安然地从前方传来:“或许吧。常有人这么说我。但在我看来,确保迷失在森林里的人能够活着回家比什么都重要。”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的位置。
“谁也不知道无人得见的深林里能发生什么。”他说,“因此还是不要抱有什么侥幸心理,将其视作‘什么都可能发生’比较好。”
梵塔西娅不得不沉默了。
或许芬德尔本人没有吐露当年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的意思,但很可惜,露明妮知道这件事。这就相当于拉普索迪斯知道这件事,也约等于整个轻歌家都知道这件事。
在他还小时,差点在这森林的深处被邪神的牧师献祭掉。现在还活着,完全是因为当时的树行者们行动迅速、恪尽职守。只是很显然,当年那件事还是为他留下了些很可怕的伤疤——不单指肉体上的。
“你会喜欢森林吗?”梵塔西娅问。
“这是个傻问题。”芬德尔说,“我是个巡林客。”
“没有人规定巡林客一定要喜欢森林。”
于是,树行者思考了一会儿,重新给出了一个回答:“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说。
“‘万物皆有生长的权利,鲜花与野草亦是同根而生。’森林只是赋予了所有生命生长的权利,而后平静地包容一切而已。不论是善行还是恶行,她都不会干涉。我在森林里的确会感到自在些,但那只是因为我熟悉这个环境。而对森林本身,我没有什么好恶——就像你不会对空气有什么好恶一样。”
“这想法很优泽。”
“是的,我母亲是优泽的信徒。”
“可是你信仰珂旭。”
“没错。”
“你是珂旭的信徒,却会援引优泽的教义,想必你很信赖你的母亲。”梵塔西娅揣测道。
芬德尔不置可否:“她是个相当出色的巡林客。但除此之外,我对她也没什么好恶。”
森精灵本身没有那个意思,但二人行进间的气氛的确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而沉闷了下来。芬德尔本身不是话多的精灵,这种沉默反倒令他感觉更自在一点。在森林中,巡林客的视角与其他人是不同的,甚至与德鲁伊也不同。在得知他所追寻的痕迹的确是拉普索迪斯留下的之后,他甚至能凭借一片被压倒的青草或是被踢翻的石块在自己的脑内勾勒出这个人具体的行动来:
诗人在苹果树下停留了很久,但最终还是离开了。不懂得如何在森林之中前进的人,正如芬德尔之前所说的,他们留下的痕迹比经过的熊还要明显得多。巡林客几乎都能看见他是如何在密林的边缘徘徊,寻找一条野兽经常使用的小道,但他没有成功。这是菲薇艾诺的东侧,不是相对而言水源更为密集的西侧,野兽的踪迹也不是很多。拉普索迪斯不清楚这一点,还在原地打转了一阵,最终似乎下定决心,选定了一个方向,径直进入了几乎不能容人的密林之中。
芬德尔长叹了一口气。
他什么都没带。巡林客这么想,并且由衷地希望他能好好做一个柔弱的诗人,不要走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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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梵塔西娅努力地把自己从层层叠叠的藤蔓之间挤出去,然后紧接着面对的是一堵墙那么宽的巨大树干。她努力地攀扯着那些盘绕在树干上、几乎与之融为一体的木质化树藤,向芬德尔所在的枝杈上爬去,与此同时,还隐约听见蛇类爬行时所发出的那种窸窣声,紧接着是巡林客在呵斥什么的声音。刚开始时,她确实还对类似的事情大惊小怪过一番,但现在,兀烈卡卡的见习牧师已经懒得去管到底发生什么了。她听见有什么树枝之类的东西折断的声音,以及一些大概是表达不满的嘶嘶声,不过直到她最终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也没有看见蛇本身的姿态。
这是最好的。精疲力竭的梵塔西娅趴在宽大得并排躺下两个人也绰绰有余的树杈上,气喘吁吁地想。我很抱歉突然来打扰您,但请您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双方互不见面是最好的。
此时此刻,游刃有余的芬德尔好整以暇地发出“要不要休息一下?”的建议这种事,就显得分外气人了。
但是当然要。梵塔西娅以将自己整个人摊平在树杈上作为回答。
见习牧师以前从没想过跟随一个巡林客在森林中行走竟然是如此辛苦的一件事。拉普索迪斯的足迹显然在地面上,但芬德尔的追踪是一个三维立体的概念,梵塔西娅完全搞不明白同行者选择道路的标准是什么。不过总之,他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阴凉但是闷热的森林中走出了——据芬德尔判断——从不亏待自己的拉普索迪斯一天能走出的两倍距离。考虑到他从家里消失也不过四天的时间,或许明天日落时分,他们就能找得到这个离家出走的诗人了。
芬德尔没有说,但梵塔西娅总觉得,如果不是带着她,或许巡林客已经成功找到了拉普索迪斯也说不定。在进入密林之后,这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被森精灵花在教导高等精灵少女怎样爬树才更加省力上了——幸好作为见习牧师的梵塔西娅平常也有牧师的日课要做,在体力上没什么欠缺,否则恐怕芬德尔得背着她走。
这是黄昏之前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精灵们能够看见逐渐偏西的日光,但太阳还没有沉下去。走走停停的行进速度显然没有怎么消磨巡林客的体力,但森精灵还是靠着凹凸不平的树干坐了下来,面朝西方,看着从叶间漏下来的那点渐渐发红的阳光。
“夜幕降临之后,我们就不要再往前走了。”巡林客这么对见习牧师说(对后者来讲,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这一片森林似乎不是那么平稳。”
梵塔西娅发出了一个疑问的声音。
“那条蛇不该出现在这附近。”芬德尔回答,“它的巢穴应该在更前面的位置。”
几乎是立刻,兀烈卡卡的牧师便对此失去了兴趣。她不是几乎长在森林里的树行者,对奥伯之中各种动物的领地或者巢穴的位置没有任何关心的必要。她把自己翻过来,仰躺在这颗巨木宽大的枝杈上,看着头顶摇动的树叶之间撒下来的橙红色的光。
“我们会找到拉普索吗?”少女突然发问。
“会的。”巡林客回答,然而这似乎并不能让梵塔西娅安心。一从令人疲累的运动当中闲下来之后,少女的意识终于能从“下一步该怎么做”之中解放了出来,而这似乎令有些原本不在她意识之中的负面情绪疯狂滋长。
“你怎么能这样笃定?”她问。
“因为他是拉普索。”芬德尔答。“即便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想他也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拉普索。”
“什么?”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家?”森精灵反问。
“……”梵塔西娅一时语塞。
本来,她想要回答可能是为了寻死。她不愿意接受这个结论,但在她看来,这是最有可能的一个答案。拉普索迪斯是珂宁的信徒,他毋庸置疑地热爱生命、热爱生活,但现在?他的心碎了,而一个心碎了的精灵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但这没法解释为什么他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他离开菲薇艾诺的时候是往月河方向去的,然后又兜了一个大圈子,到了那棵苹果树下,再然后又向着南方曲曲折折地走了很久——梵塔西娅现在已经完全迷糊了,她不清楚他的哥哥想要干什么。
于是她只得这样回答:“我不知道。”
芬德尔花了一点时间筹措词汇,然后才开口:“我想,这可能算是一种‘巡礼’。”
“什么?”
“因为拉普索是不可能投河的。”森精灵说,“他不喜欢乌拉尼亚的故事。”
那是个同样出身于菲薇艾诺,有王族血统的伟大诗人,在绿林故都陷落之后自沉月河而死。
“除此之外,你知道有时候他会和露明妮一起在月河河畔散步吗?”
梵塔西娅点了点头。
那时她还不太理解,两个人一直腻在一起怎么还有那么多的话好说,但拉普索迪斯和露明妮就是做得到。诗人会带着七弦琴,和自己的爱人一同从月河上的港口出发,一直走到城市边缘,视情况或许还要往更外面走。但这时候的梵塔西娅得在家中看顾赛仁内德,所以她从来不知道这两人最远会走到哪里,只清楚很多时候,这对游手好闲的恋人会把一整天都耗费在这件事上。
这个疑问在其中一方身故后,终于被芬德尔解答了。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那棵苹果树。”这也是为什么,巡林客一上来就能直奔目的地。“然后他往南走,但不走正常的道路,而是钻进森林里,应该是想要取得什么只有在森林中才能取得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或许是什么花,或许是什么好看的羽毛之类的吧。不管是什么,在弄到手之前,他是不会随便死掉的。拉普索曾经送出过挺多这样的礼物。他从前可能有什么没来得及送出实物的许诺——这一点你有头绪吗?”
梵塔西娅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思,而太阳终于沉下了西方的地平线,夜幕降临了。
说实话,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头绪。拉普索迪斯从前放出过的豪言壮语实在是太多了,达成的却寥寥无几——这一点和轻歌们的父亲一模一样,让梵塔西娅无从下手。但这位诗人也的确会花上几个星期、几个月乃至几年的时间去学习如何将一顶花环编得好看,或者怎样将一只小鸟在木头上雕刻得活灵活现。期间可能会放弃很多次,但过个一两天,他总还是会重新对此发起挑战。诗人对露明妮所许下的承诺到底哪些是空头支票,哪些又实际兑现了,或许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而现在知道的人只有一个了。见习牧师有点悲伤地想,转而又对露明妮和她短暂的寿命愤愤不平起来。嗳,拉普索怎么会与一个半精灵相恋呢?不是说半精灵怎么样,而是——你瞧,寿命的差距就明摆着放在那里,拉普索还是一个年轻的精灵,并且一直都是个年轻的精灵,可就在这一段时间里,露明妮已经由年轻变得垂垂老矣,最后丢下自己的爱人撒手人寰了。
但是拉普索迪斯本人总是将这句话挂在嘴边、唱进歌里:你要是能预先知道自己喜欢谁,或是因为预先知道这段感情的后果就不喜欢谁了,那可不是什么爱情。
爱情从来不是理智的,审慎的,或者经过权衡考量的。那是暴风雨一般骤然,激烈,裹挟着磅礴的激情与炽烈的干雷——
“——轰隆隆——”
梵塔西娅的眼前突然被一片白光笼罩。夜幕已经降临了,按理说不应该有如此强烈的光闪过,而且那声隆隆的巨响是什么?听起来离得非常近——
“是干雷。”从原地跳起来的巡林客环顾了四周,在被惊起一片的鸟兽鸣声之中得出结论,“天上没有雨云,只是干雷。这十分少见。”
梵塔西娅怔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跪了下去,开始祈祷。
——TBC
日常生活中,说到星座,人们主要提到黄道十二星座,为大部分人所知,用来区分人与人之间的性格异同和性格搭配。在占星学中,黄道十二星座被称为“太阳星座”,仅占了约人们性格的30%。一个人除了太阳星座,还有“月亮星座”“上升星座”“金星星座”等星座结合成这个人丰富的人格,这样便解释了同一个太阳星座的两个人为何可以如此不同。
将占星知识应用到星座角色中,会使一个星座角色变得更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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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星学,又叫星相学。占星学是一门研究星曜能量对万物影响的学问,奉行星曜上行万物下效的预测法则。它非常古老,起源可追溯到公元前8000年至公元前4000年之间。
目前国内著名的占星学有3种,分别是西洋占星、印度的吠陀占星和中国的紫薇占星。这里我们专注于西洋占星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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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星术和占星学经常被通用,但事实上,占星学是理论知识,占星术是应用技巧。目前占星术有3大类型,即卜卦占星术、时事占星术和本命占星术。
卜卦占星,是以问事、寻物等为主的占星体系,像“我这次能升职吗?”“官司能打赢吗?”等等,可以通过卜卦占星进行预测。卜卦占星和时事占星都源于择日占星;卜卦占星也是跟塔罗共同使用最多的占星术。
时事占星,是以国事为主的占星体系,涉及政治、民生、金融等领域。时事占星是西洋占星学鼻祖迦南占星术最先成型的类型。
本命占星,又叫个人占星,是以个人命运为主的占星体系,跟命主人格、命运环境、人生际遇等相关。这块我们主要去了解的知识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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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看一个人的星座配置呢?星盘是占星师的主要工具。在网络直接搜索“星盘查询”,输入你的出生年月日和具体出生时间(几点几分),便可以排出你的星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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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一个人比作一个房子。那么上升星座就是这个房子的门口,而太阳星座就是这个房子的客厅,月亮就是这个房子的卧室。作为陌生人,只能看到房子的大门;作为朋友,才会有机会被邀请到客厅;而只有亲人密友,才会真正领略卧室的风采。一个人,绝对是一个性格的集合体,而不是一个单一的简单的单体。如果仅仅依靠表面认识一个人,绝对是片面的。”
太阳代表一个人的外在形象,在众人面前的表现方式。
月亮反应个人的内心世界、安全感的来源、情绪的表现。
上升星座影响天性、性情、健康、体格、外貌,是除了太阳的人格外在展现的第二因素。
水星代表个人的思考模式、知识的来源、沟通的方法。
金星代表爱情、艺术、金钱、社交、享乐、女性缘份。
火星代表攻击、作战、精力投注的方向、行动能力、努力的焦点。
还有木星,土星,海王星,天王星,冥王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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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升水金火,作为主要个人行星,影响着我们的人格。
一个太阳落在狮子座,月亮落在双鱼座,上升落在摩羯座的男人,给陌生人的印象是高冷刻板(上升星座影响),给朋友的印象是自尊心强、爱现自信(太阳星座印象),给恋人的印象是多愁善感的浪漫男人(月亮星座影响)。
如果他的水星落在狮子座,那么他的思维方式则是直线型,与人的沟通方式也毫不掩饰他们的内心真实想法。金星落在巨蟹座,代表他在感情中极度需要安全感和精神交流,审美偏向舒适居家型的物品。火星落在天蝎座,可以看出他的行动具有爆发力,耐性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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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占星科普,先主要介绍这么多,了解每个落座的特性后将它们融合在一起,将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角色w
你好!我是澈 很高兴有缘在这里与你相遇!
我是一只兴趣爱好涉猎广泛的射手女 有着擅长自娱自乐自嗨自闭 和不擅长深入交际的慢热型INFJ人格 追求以客观事实为准的绝对中立 希望成为能够温暖他人的人(´ฅωฅ´)
虽然我可能表现得很被动 但仍然欢迎互动以及非常感谢你的到来!
是动漫宅和游戏宅 看过部分美剧日剧轻小说 追漫威系列和迪士尼还有其他经典电影 爱动漫音乐流行音乐电子音乐 会画点儿纸片人~
接受各种类型的番剧 最爱热血战斗(魔炮 家教 银魂 死神 滑头鬼) 少女系(水果篮子 野良神 sc) 治愈or致郁系(pm ph 文少 花名 air cl) 当然 不止我举例的这点啦
游戏最常接触mmorpg(dn ff14 j3) 战略塔防(dota2 lol) 射击游戏(以ow为主) 和部分单机(东方 爱丽丝疯狂回归 战神4 尼尔)还有一些当下流行的手游(刀男 阴阳师 少前 七都 现在玩舟游 小绵羊太可爱了qwwwq当有人跟我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 我:艾雅法拉.jpg)
V家本命gumi和镜音双子 喜欢的唱见很多(茶理理 泠鸢yousa 赤ティン ぐるたみん ゆう十) 在b站追时之歌和电喵大战皮卡丘
非常喜欢星座命理 原创作品里总是添加或者围绕着很多玄学元素 如西洋占星 中国星宿 八字紫薇 塔罗占卜 生日命数等等!
最喜欢研究合盘(马克思盘 时空盘等)和星宿关系 能够观察到人与人之间的互动状况很有趣ww喜欢将学到的知识运用在创作中
以吃羊射/狮射/摩牛/蝎牛/狮处/瓶鱼和大部分同象星座内销cp为主(´⌣`ʃƪ)
对地理生物和天文学这样的自然科学兴趣浓厚 热爱动物 特别是哺乳类!对鸟类和爬行类也略有研究 有轻微深海恐惧症 所以鱼类苦手(;д;)
对天体物理学非常非常非常好奇!可惜没有渠道系统学习 知识徘徊在最基础的宇宙星体 比较了解的只有88现代星座 如果有大神能给我科普宇宙学知识 那么超级超级超级感谢了!
希望和你相处愉快!
1]单图
黑白1颗星
彩色3颗星
2]漫画
黑白一页1颗星
彩色一页3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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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条漫
5格一颗星
每超过25格追加1颗星
4]文字
500字一颗星
字数按照每过2000字追加1颗星
★草图单色需要两张才有1颗星(漫画/条漫同样)
★草图彩色需要两张才有3颗星(漫画/条漫同样)
★ 完成度高的能多加5颗星(完成度审核要求高)
*每和一位玩家npc互动可以追加1颗星!上限是6位玩家npc对应6颗星!
q1:旧人类的科技程度大概是怎样的?
a1:人类现有的科技都是由古龙和旧龙带来的来自外太空的技术,远远超越人类原本的科技。武器材料大
多都是从龙尸体上采集回来,再改进的,只有新人类的身体强度才能承受其威力
q2:每个阵营的种族事限定的吗?比如黑色帝国必须是新龙族
a2:没有限定,可以自由选择,也有旧龙族或者人类有自己的野心
q3:玩家自己也可以在联盟里组建组织吗?
a3: 可以的!自己组建组织!也可以几位玩家约好组成组织!
q4:显现出的外观可以是混合基因类型的吗?比如鸟羽毛和猫耳朵
a4:可以!但有只新人类可以只显现少量龙的基因并以其他基因 为主要显现(旧人类的显现不明显,
但也可以有)
龙族的新/旧龙族都需要以龙基因为主体,其它基因为次显现
【1番】【8番】【6番】未按时打卡,均已请假,请在一周内补全打卡
第一日死者为【8番】
夏末秋初,1986年的上海依旧如往常般炎热,城市中的人们仿佛也被这环境感染了一般焦躁不安。可唯独这749弄却平静的没一点活人气儿,好像不是居民区一般。
一条不起眼的小路通向里弄,一个门头狭窄的花店门前一位大概三十多岁的妇女正在悉心照料着这些花花草草。正在她准备浇灌一捧鲜亮素丽的百合花时,门顶的遮阳棚上传来了吱嘎吱嘎的踩踏声,接着那妇女就看到一个人影从顶棚上翻身跳了下来。
“早上好啊,白姨。”
眼前的是个约十五、六岁的男孩儿,一头乱蓬蓬的黑发,前发有些过长几乎挡住了一双纯黑的眼睛;他的身体素质似乎不错,肌肉结实,看样子没少锻炼,只是刚才的问候声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如例行打卡一样礼貌让人觉得他应该性格不是很好也不怎么好接触。
“陆万象!侬又偷偷跑出来了呀?”
白姨看到是这孩子,语气里虽有些许抱怨和无奈但也却又不好再说些什么。
“最近生意如何?”
陆万象走到那一束新进的百合花旁扭过头来向她发问。清早的阳光照耀着少年的脸庞,他神情温和眼中泛着柔光;他的手轻抚着花瓣,露水滑落上他的指尖又轻声滴落地面。
似乎是多了些生命的鲜活气息。
“反正也就住在咱们弄的人会来,不过最近新种了些百合生意会好一些。”白姨仿佛已经习惯了自己惨淡的生意。
“对了,侬偷偷跑出来就不怕被梓兰发现呀?”
白姨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起了那个正在摆弄着鲜花的少年来。
“如果我会怕就不会跑出来了。”陆万象露出了一丝得意,紧接着起身向着通向里弄外的路口远望。
“现在就更不会了。”
“什么?”白姨顺着陆万象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背着一个笨重的背包勘察着四周,左顾右盼的向前走来。
“哦呦!怎么会有个小姑娘?咱们弄堂外人应该不会轻易找到里面来的呀……”白姨似有疑惑。
“谁知道呢?误闯进来的就带出去,不过看她身上所带的气场……我去会会她。”说罢,陆万象便顺手抄了枝还带着露水的百合朝那姑娘走去。
再说那姑娘,手里拿着个黄皮纸信封,观察着四周应该是在寻路。她也应该是看到了那位于花店的两人,之后也便不顾四周,闷着头直直向花店走去。
就在离着花店还有五六米的距离,小姑娘感到身前好像被什么人挡住了,接着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声音:
“这位小姐,你知道你自己来了什么地方吗?”
陆万象故意道出灵馆来试探眼前的女孩儿,藏在背后的鲜花也仿佛变为了能够杀人的利器。
“是灵馆对不对?”
小姑娘听到了质问声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清澈通透的冰蓝眸子正巧对上陆万象暗如深渊的纯黑眼眸。那姑娘是真的白,皮肤像玉一样,那乌黑乌黑的头发衬得她更白了,夏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仿佛不似人间来。
陆万象与她对视之时一瞬之间竟失了神,一种似是沉淀多年的记忆从脑中炸裂开来随即又消失不见,一片空白。
“你是谁?”
陆万象本能的问出这句话。
回过神来时他竟看到那女孩儿也直愣愣的看着他,好似隐藏了万千情绪的眼中缓缓流下一滴眼泪,眼泪滴入地下,她轻声说道:
“我是莉莉娅啊……”
“啊,不好意思。刚刚我有些……”女孩儿擦了擦眼泪,随即将信封递了过去。
“教父说如果让我见到了灵馆的人就让我把这个信封交给他。”
“莉莉娅·安德烈耶夫娜……”念到名字时陆万象停顿了一下:“名字挺好,你苏联来的?”
陆万象眼中似乎有了些许笑意。
“安……算了!你名字太长了,就只叫你莉莉娅吧。749布局错综复杂,记得跟紧我。”
少年伸出手递出了那支百合花。
“哦,对了!这是见面礼。”
莉莉娅愣了一下随即接过花来道谢。
虽说莉莉娅的到来让两人感到不可思议,但她所摸索到的路线也不过只是在这蜿蜒的入口与表面的主弄之间兜圈子,如要真正踏入749弄还是得由这儿常住的人来带路。
陆万象带着莉莉娅从主弄走入侧弄接着走入另一条侧弄,七拐八拐地终于走入了条小侧弄而后却又走入侧弄,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竟还在这弄堂里兜圈子。绕了这么长时间的圈也确实累,加上陆万象路熟步伐快常常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人影,莉莉娅好几次险些跟丢。
749弄的布局确实复杂诡异,可这来回也确实是陆万象为了捉弄跟在身后的小姑娘而多兜了几个圈子。但莉莉娅既然能够凭自己本事找进来也足以说明她有多聪明,陆万象带她走的每一条线路都被她完整的记忆,精确到每个通道、每扇门、每处拐角甚至于他们在走的每一步!
“你这儿都走过三回了!”
被发现了?陆万象有些惊喜的回头看着莉莉娅,小姑娘提了提背包带子一脸不满的看着他,她的气息有些喘眼睛水汪汪的,看样子是真的累了。
“以你这串街的速度,对这儿的路门儿清的很!真迷路也不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迷成这样!”
真被发现了。此时的陆万象没有因为伎俩被拆穿而恐慌,相反的他有些兴奋,心底里生出了些许喜悦。
“你还真挺有意思的,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有意思。”
他看着她像是在注视着她又像是在走神,空气像沉默了一般悄然无声。
莉莉娅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同时有了些许防备,对视许久之后他随即转身言语中带着无奈和压抑的喜悦,用故作冰冷的语气轻轻吐出三个字:“跟我来。”
莉莉娅不解他那隐藏在处的喜悦但自然还是要跟上去的。两人在穿过小侧弄中的暗道进入了一处隐藏极深的侧弄,其中有三幢连续而又造型各异的房子,门牌号上分别写着63、65、67。
陆万象领着莉莉娅来到67号前,有趣的是这眼前的67号没有路,是个死胡同。
这要怎么过去?莉莉娅看了眼身边的陆万象似是在寻求答案。
陆万象自然的走进67号右手边的铁门并示意莉莉娅跟过来。原来这不起眼的铁门里景别有洞天!映入眼帘的先是花园接着便看到一幢小楼房,原来这才是749弄67号的真正面目!
他们终于到达了应到的地方。进去后继续通向上层,楼梯略窄,是弄堂建筑的风格。
叩、叩。
“梓兰师父?”陆万象敲门之后悄悄的推开一丝门缝,试探着屋里气氛。
“你今天又偷偷跑出去了?!”
只听到这语气严肃的女声,门已经被打开了。站在两人眼前的女子一脸不悦的看着陆万象,显然是对他生气了。
“别误会,我是给你带人来了。”
陆万象侧身将莉莉娅带到身前,语气轻松,想是早已做好准备。而对于李梓兰愤怒的原由他也没有任何紧张和要解释的意思,看样子是习惯了。
莉莉娅将信封递给李梓兰,李梓兰看后便让陆万象先出去,她与莉莉娅单独交流。
陆万象一人孤零零椅在门对面的墙上。
“你一人待这儿干嘛?”
来者是位温文尔雅的少年,看样子不过刚刚成年很是年轻,瞳色和发色都有些淡,让人感觉有些病态。
“新来了个小姑娘,带路。”短短一句,陆万象并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那很难得啊,你之前没这个习惯。你是想跟她搭讪吗?也不是你的风格啊。”
那少年也应该并没有期望对方会回答什么,似笑非笑像是在自说自话一般。
“我只是觉得她眼熟而已。”陆万象回答了。
“我总觉着……总觉着……”
总觉着——
走廊里回归一片寂静。
“就当是我胡说吧。”陆万象先开口了。
“是我蒙头了,出去透透气。”像是鬼迷心窍一般,回神后的陆万象转身离开了。
“说白了你还是想和她搭讪啊。”
那人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目送他离开。
“所以……明天你就先去看看你父亲吧。”
“我都明白的,然后今天我……”
“梓兰阿姨,我回来了。”
刚刚那名少年推门而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啊,你回来的刚好!”李梓兰看到少年很是惊喜转身向莉莉娅介绍,“这是蒋华,特行班的班长。”
“莉莉娅。”莉莉娅礼貌性的向蒋华点头示意。
“噢!你就是安德烈先生的女儿……”蒋华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儿,好像想起了什么——
“梓兰阿姨,难道这……”
“是这样没错。你先带莉莉娅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吧。”李梓兰打断了蒋华,让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的,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蒋华笑着应下,带着莉莉娅出了门。
太阳下山了。黄昏笼罩着749弄的道路,温暖安静却又有些孤寂。陆万象缓缓返程,白姨整理着门口花草准备打烊了,这个时候看到从外面回来的陆万象也是早就习惯的事。
“侬回来了呀,又在弄堂口待了一天?”
陆万象摇了摇头。
“侬总该晓得的,有些事情该放下了。”
陆万象没有说话,微微的点了下头从白姨面前径直走了过去。
回去之后倒也没什么事,像往常一样被梓兰揪着骂了一顿之后吃了她留在锅里保温的饭。
还是有些恍惚。陆万象发了会儿呆,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待着,从小时候开始便是这样。再次抬头看表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他将一切收拾好以后就准备回房间了。
房门钥匙转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同时出现了两次,陆万象有些诧异的向旁边的房间看去,正巧碰上了目光朝他这边看来的莉莉娅。
陆万象突然轻声笑了一下。
莉莉娅不解偏了下头,只听对方开口说:
“托你的福,我旁边终于不是空的了。”
“但是如果没有你的话旁边空荡荡的就是我啦。”
女孩儿笑着回答他。这个回答很奇怪,但着实让陆万象愣了一下,随后他听到眼前那人有对他说到:
“今天谢谢你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陆万象,我叫陆万象。”他回应着。
“原来是你……!”莉莉娅惊讶的看着他。
“怎么?”陆万象疑惑。
“不……没事。”
双方沉默两三秒之后陆万象没有任何答复先一步进了屋,莉莉娅也随后回了房间。
两个狭小的房间,两个默不作声的人卧在床上。两张床铺相挨,中间只隔着一道不薄不厚不隔音的墙。
咚、咚、咚……
莉莉娅听到对方在敲打墙壁,冷静辨认,是一段摩尔斯电码。于是她给予了他回复。
『晚安。』
『晚安。』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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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档案:
【黑刃银花的死亡档案】死亡时间为3小时内,身上有擦伤及轻微骨折,两手臂上各有一针孔,颈部有割伤,此外身体有毒素导致的呼吸、心脏等衰竭反应。
【藤野绯继的死亡档案】死亡时间为3小时内,腹部有刺伤,身上有擦伤和跌打伤,颈部有一针孔。
展览厅:
【超长钓线】展览厅内尸体附近有长度很长且被扯断的钓线,悬挂在人造卫星模型和太阳系模型的其中一条轨道之间,模型上相应的地方可见刮痕。
【滑轮】展览厅地面上发现一个滑轮,其顶部的钩上绑着钓线。
【引爆后的手雷-展览厅】展览厅后门外发现引爆后的手雷残片,后门门板上固定着手雷的插销。
【震撼手雷】和藤野绯继才能教室内的图纸对照后,得知展览厅的手雷为震撼手雷。(得知【手雷图纸】后对【引爆后的手雷-展览厅】再调查可知)
【后门的血迹】展览厅内后门附近的地面上发现被动和接触血迹,滴落的血迹一直延伸到门外,门外的部分似乎已被清扫机器人清洗。
【左手上的卷线器】黑刃银花的左手用钓线绑着一个垂钓用的自动卷线器,五指均被捆绑固定,只剩下食指能按下“开始卷线”的按键。
黑刃银花的才能教室:
【教室内的血迹】藤野绯继的尸体下方有大面积血泊,同时从才能教室门口到隔间内的尸体附近有滴落的被动血迹以及接触血迹,门外的部分似乎已被清扫机器人清洗。
【较薄的血迹】隔间的血泊中有血迹较薄的部分,像是将原有置放物取走后新血覆盖旧血后留下的印记,形状疑似高跟鞋鞋印。(对【藤野绯继的死亡档案】再调查可知)
【沾血的女鞋】隔间的血泊某处有一双沾了血的女鞋,靠近血泊的一侧与足底沾满了血迹。
【引爆后的手雷-才能教室】才能教室内发现引爆后的手雷残片,共有两处:隔间门内和外围的沙发附近。
【烟雾手雷】和藤野绯继才能教室内的图纸对照后,得知才能教室的手雷为烟雾手雷。(得知【手雷图纸】后对【引爆后的手雷-才能教室】再调查可知)
【沙发上的注射器】才能教室外围的沙发上发现藏着两支使用后的注射器,其中一支打开后能闻到苦杏仁的气味。
【不凝结的血液】藤野绯继尸体周遭的血迹不见凝结的迹象,凝固的部分均为风干。
其它:
【间良满的证言】间良满表示,医务室内储备的镇静剂减少了。
【夏川玖姬的证言】夏川玖姬表示,黑刃银花曾取走自己才能教室内的物品,包括注射器和氰化物溶液。
【手雷图纸】在藤野绯继的才能教室内发现了震撼和烟雾两种手雷 的图纸。
3138字
一。
雅丽蒂亚告诉自己要冷静,她已经是个成熟的高等精灵了。
二。
她想了想,在其他精灵眼中,她·雅丽蒂亚可能只是一个未满一百一十岁的年幼精灵。
三。
她一直极力否认,甚至声称自己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
四。
但让她的母亲怀上她的布依波乌斯知道,把她生下来的斯卡蒂知道,亲手把她养大的尼斯洛克和月见草都知道,她还要过几年才一百岁。
五。
从哪个角度来说,她现在都只是个孩子,孩子不懂得控制情绪都是可以理解的。
六。
雅丽蒂亚告诉自己,她就算是个孩子,都是最特别的一个。
七。
瑞图宁对她的宠爱超过了同为高等精灵的拉尼娜,超过了身为人类的雅迪亚,甚至连身为瑞图宁造物的师傅路路可能都已经比不上她了。
八。
女神教导她的信徒们:“发怒之前,先感受绿叶。
九。
瑞图宁不会因为别人用无关紧要的问题打扰她听故事,就把对方扔出窗外。
十。
雅丽蒂亚在心里对瑞图宁说了一声对不起。
然后,
雅丽蒂亚完全不留情面地对她的皮可西队友说出了那句话。
皮可西飞到雅丽蒂亚的脸蛋前方,疑惑地望着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半精灵看了雅丽蒂亚一眼:“她说的是雪精灵方言,意思是滚开。”
“您听得懂?”雅丽蒂亚用雪精灵方言问。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语气似乎夹杂着大量来自北方雪原的冰渣子,甚至连坐姿都变得豪迈了起来。
半精灵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的队友,年轻的瑞图宁牧师很有可能是在模仿某人,她模仿的对象大概是把这种方言教给她的雪精灵。
半精灵没有说话,雅丽蒂亚也沉默了下来,车厢内就只剩下马车往前行进的声音。
皮可西绕着两位同伴飞了几圈:“你们在说什么啊?不要说方言啦,我听不懂。”
雅丽蒂亚移开了目光。
半精灵 慢吞吞地用雪精灵方言回答说:“以前在雪城住过一段时间,那您呢?”
雅丽蒂亚冷淡地说:“我父母的家在那边。”
雅丽蒂亚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半精灵也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两个人又再次陷入了仿佛无休止的静默当中。
雅丽蒂亚还记得,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半精灵曾经对她保证过:“不必担心我会故意找无趣的话题闲聊,我将会是一个安静的陪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的确如她所保证般识趣;甚至,在大家成为冒险伙伴之后,她都依旧没有拿一些类似于——你今年多大啦?你住在菲薇艾诺那儿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有恋人了嘛?你成为春之女神的牧师多久了?——之类的问题来烦过雅丽蒂亚。
雅丽蒂亚曾经认为,这是半精灵最大的优点。当时她对这个不知底细的冒险者充满了嫌弃,毕竟这种参杂了人类之血的生物,生来就带着缺陷。
在半精灵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有任何可取之处前,雅丽蒂亚都不打算把心思浪费在她身上。
但奇诺娅,这朵荆棘蟲中的百合花,在接下来的战斗当中,表现出来的勇敢、果决和智慧,完全值得一个最高傲的精灵为她脱帽致敬。
奇诺娅所带来的惊喜还不止这些,她的诗歌蕴藏着一种力量,这种力量非常的特殊,没办法靠文字描述,只能用心感受。有少部分精灵,花了二三百年时间,到处寻觅,始终还是抓不到这种力量的尾巴。而奇诺娅,她的年岁比雅丽蒂亚还小,但说到音乐方面的造诣,雅丽蒂亚策马都已经追不上她了。
在黑鸦堡之行结束后,雅丽蒂亚曾经想过,加入到奇诺娅的冒险小队当中,但最终却开不了口。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拒绝,就算被拒,她还能选择回到菲薇艾诺,或者根其他冒险者一起前往别的世界,那时候熟悉又信得过的人都在身边,她的选择其实还很多,只是没那么有趣吧了。
但雅丽蒂亚想起了兰蒂尼亚。
冒险总有结束的一天,未名处早晚是要解散的,只是没人会想到,这个“早”会那么早。
雅丽蒂亚曾经以为,她和兰蒂尼亚·格拉尔女士的合作关系,至少可以维持三十年——她对判断非精灵的年龄这件事并不在行,也许三十年后,未名处的队长还能像年轻时一样拿着火把去烧毁敌舰,也许她已经老到牙齿掉光再也享受不了世间美味,只能奄奄一息地默默等待艾瑞克的莅临……
在兰蒂尼亚被艾瑞克带走的时候,雅丽蒂亚恐怕还是少女。她可能会因为失去同伴而伤心,她可能会抱着她的琴,一次又一次地参加罗伊镇举办的宴席,只求再见朋友一面。
见过一次,就会想要再见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想要第三次……
雅丽蒂亚的人生会一直处于许愿、等待愿望成真和愿望实现的瞬间——这样的一个循环当中;她会成为唤魂之地年纪最大的人,她会看着一个人从婴儿变成稚童,再看着这个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顽童成为少年,看着少年喜气洋洋地把深爱的新娘娶回家,然后这对小夫妻会拥有他们的孩子,突然有一天,会有另外一个幼儿在父母的教导下叫他们爷爷和奶奶——同样的事情会一直发生,直到她也变得垂垂老矣,最终在艾瑞克的指引下,前往了生的彼方。
说不定,瑞图宁牧师在某些时候同样具备着预言能力也未可知。兰蒂尼亚凋謝的时候,雅丽蒂亚仍是少女,但这个艰难的时刻,出现在了她们才认识没多久,雅丽蒂亚还稚嫩得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根他人互动的那个时候。
雅丽蒂亚悲伤地发现,她仍然搞不懂要怎么与别人交谈。她想要和奇诺娅说话,非常想,但是她无话可说。
雅丽蒂亚从行囊当中拿出了一袋蜂蜜糖果,这是月见草为她准备的。她和瓦列莉亚在一起的时候,从不担心零食会被吃光。雪精灵虽然只是个未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说不出多有深度的话,但她总会绞尽脑汁去寻找话题和雅丽蒂亚交谈,她根本不会沦落到必须靠吃东西来打发无聊的境地。
雅丽蒂亚从袋子里拿出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又拿出了一颗,给了身旁的奇诺娅,再拿出了另外一颗,给了正在开车的鸮形人。
皮可西一直在雅丽蒂亚的手边飞来飞去,用行动告诉对方自己也很期待这种闻起来就甜丝丝的东西。
可是雅丽蒂亚却直接将袋子收了起来。
“为什么啊?”皮可西看起来失望极了。
鸮形人从口袋里拿出了小刀,切了一小块糖,转过身来递给了皮可西。
皮可西停留在鸮形人的掌心上,抱起了她的那一小块糖,快乐地转起了圈圈。
鸮形人缩回手,转过身去,继续驾车。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您愿意把刚才的故事继续下去吗?”雅丽蒂亚用雪精灵方言问。
奇诺娅开始讲,用雪精灵方言,讲给唯一能听懂的雅丽蒂亚。
吟游诗人重新开始的地方,显然不是她刚才停下来的那处。
雅丽蒂亚猜想,吟游诗人可能早就忘记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但也有可能只是单纯不想按部就班地往下说。
雅丽蒂亚讲故事的时候也喜欢这样,但当故事成为了传教的一种手段,身为牧师就不可以按着自己的好恶任意妄为了,所以她羡慕奇诺娅——羡慕奇诺娅可以当个純粹的诗人。
一个純粹的诗人引吭高歌,只因为突然来了兴致;一个诗人讲起某个故事,只因为这个故事的某一点刚好触动了她。
雅丽蒂亚也想当个这样的诗人,但她本性的某一部分,让她永远只能羡慕他人。
奇诺娅讲完了故事,雅丽蒂亚从行囊当中拿出了蜂蜜,对了点水,就递给了对方,这次就只有半精灵吟游诗人享有了喝蜂蜜水的权利。
雅丽蒂亚的绿眼睛里,似乎蕴含着某种认真:“我有一件事情想向您请教。”
奇诺娅放下了杯子:“是什么事情?”
“在您知道的传说当中,有人在成为英雄之前,是完全的普通人吗?”雅丽蒂亚歪着头,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我看英雄故事的主角,很多都在降生不久后就表现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有人在幼儿时期就制伏了摇篮旁的毒蛇;也有一些人,生下来不久就已经会说话了,但我怎么就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呢?”
奇诺娅沉吟了一会,念了一首诗。
雅丽蒂亚疑惑地望着奇诺娅,奇诺娅又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根这个话题毫无关联性,但同样有趣的故事。
雅丽蒂亚这样竟然就已经满足了。
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像奇诺娅那么真实的人,半精灵她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而委屈自己,也不会为了讨好某位神祇,而将自己塑造成另外一种样子。
命名为雅丽蒂亚之后,雅丽蒂亚距离原来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她不知道这应该称为好事还是坏事,但改变已经发生,她早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雅丽蒂亚看着奇诺娅的眼睛,将纷飞的思绪全部收拢了回来,专心听着对方的讲述。
在不知不觉间,就忘却了烦恼。
这个号在弃用边缘徘徊……?
不,其实是因为我没有写文,我懒,我忏悔
写了一个似人非人的不死者,简单来说,只要脑浆没被打爆,这个小孩都能活,真是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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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在死人车上醒来。
战事暂停的夜晚,两辆车来到战场进行初步筛选,遇到还有气出的就放到伤员车上,再送往医院救治;遇到肢体残缺不全、明显已经没有救的就放在死人车上,以便运到墓地进行安葬;至于那些不算完整的块段和残骸,就留在原地由秃鹫吃食。
军队冲乱了敌人的阵线,包围了几处阵地,但军营却迎来了另一波敌军袭击。敌人有规律、有计划地偷袭战地医院,甚至也没有惊动驻守的卫兵,只是用迫击炮和火箭筒把他们临时搭建的帐篷和安全屋统统炸毁。当炮弹从天而降时,他手里还拿着针线和手术刀,正设法拯救每一个没有当场死去的人。随着一声巨响,他又从血肉的世界里一头栽进火光与轰鸣声中。
等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的胸膛和腹部都被炮弹炸烂了、粉碎了,只剩下一个血窟窿和散落的内脏。原本他躺在废墟下恢复了一点力气,可下落的碎石又把他的肋骨砸断,碎片溅到血肉里,那阵无法忍受疼痛则把他牢牢地卡死在地下。四周传来伤员的哀嚎和呼叫声,他只觉得聒噪乏味,于是打算闭上眼睡一觉,在半睡半醒间却发现自己被抬上了死人车,踏上前往乱葬岗的不归路。
啊,死亡,多么亲切又怀念的味道。他的身体随着车颠簸而晃动,在他周围的尸体们散发出硝烟和血腥气味,死人和死人相互拥挤推搡,层层叠叠堆砌在一起,构成了一副人世间从未能多见的景象。士兵把车上的躯骸倒到尸坑后匆匆离去,大群黑色的鸟在这片天空中盘旋,不时落到地上啄食已经开始腐烂发臭的尸块。
他总被安排成为那个收拾和修复的人,对自己也不例外。他挥手赶走那些想要靠近他的乌鸦,开始着手修复自己,这不算太难,只是他有时会因为无法忍受痛苦而晕厥。挑出碎骨和碎石块,将血管翻到正确位置,把脏器重新放回原位,如果有余裕的话,还要检查一遍手脚有没有问题。他用死者完好的部分修补自身,最终在晨曦来临前用密密麻麻的缝线把自己修补好并缝合上了,心脏重新跳动,又呼吸起来。
死亡对于他来说像呼吸一样平常,他终会被生欲拉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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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41981/这个小孩(小声
在考科三刚回家,等到家就能发完整版
先发一个,以防万一……
线索1:【滨海区的章鱼烧】相比于前几日,滨海区章鱼烧的数量明显减少。当下在海滨仓库参与灭火的章鱼烧,是从宿舍区赶来的。
线索2:【中目黑嘘月的证言】中目黑自称之前调查时从坡上摔下后一直昏迷,直到被爆炸声唤醒。接着,他有看到坡道上方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大约五分钟之后,白鬼和渡鸟就相继赶来询问他的情况,接着又跑上坡道查看仓库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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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会死人啊,壹成在那一瞬间心里只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原来不是开玩笑啊。
他看到被压在废墟下,鲜血淋漓,肉眼可见的失去生命特征的双眼无力地向上望着天空,哦是水天宫。那个短发男孩的身体碎石钢筋覆盖着,只能看到沾染了一部分鲜血的头部。
壹成胃里忍不住地开始翻江倒海,像是要把刚才才吃下去的那些食物都倾倒一空,酸味渐渐从舌根翻腾而来。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了,却是第一次见到熟悉的面孔躺在那里。比起面对尸体的恶心,他更恶心的是这个规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人开始相信那个不肯露面的暴徒说的话了,他说,你们要自相残杀,他说,杀了人就可以离开这里。
于是就有人拿起了刀子开始伤害别人。
所以,才需要法律。
和花开院的那一次交谈,花开院讲述了从他的专业是如何判定法律的,他认为宗教和法律并无太大区别。法律其实也是人创造出来,反复修订后将一些行为判定为错误的,应该受到惩罚的规则而已。人们还在反复修改就说明法律也不是全面可以覆盖到的……
至少在眼下的情况,法律并没有起到该有的用。
接下来该做什么,壹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到处理案子的时候,第一步应该确定一下现场,但是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围绕着尸体在那边检查了,并不需要自己。
在下一步,对,对了,证言。
第一个说出爆炸两个字的是谁?是,中目黑?那个骗术师吗,壹成还记得刚刚赶到的时候,他一伤痕踉跄地正要爬上去。
他紧皱着眉头在周围搜寻中目黑的身影,他和
第一,绝不见死不救。
第二,绝不放过任何邪恶。
第三,绝对公平正义。
兀烈卡卡牧师,参上!
已经彻底变成了特摄片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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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每一次冒险都有一个高位的、无形的“神”来评分,那么这一次行程中的赢家无疑是奥菲利亚。整趟行程中唯有她达到了自己的愿望:亲耳听一听海妖的歌声。
并且不止听了一次。
据人类战士与空木桶女士无情的描述,在他们循着落单海妖的歌声抵达第一个小岛的过程中,在疯诗人执意要亲耳听听歌声而摘下耳塞后,诗人忽然失去了自我,并将所有的力量都投入了“去往歌声的来处”这一事业中,最终以一己之力把载满人(和精灵以及鸟人)的小船划到了海妖所在的小岛上。
但那一趟歌声的代价是一场宿醉,就像她偶尔变得阔绰并逃脱了追捕后,去什么小酒馆里痛快喝了一顿酒后的经历: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是最后一杯苦艾酒下肚,再醒来的时候要么在监狱里,要么躺在一地在她的演奏中昏厥的人中间(然后她很有可能又得去监狱)。
昨天也和那些宿醉差不多,她醒来时,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有三百只蜜蜂乱窜,她的“队友”们已经在和海妖和乐融融地交谈,而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刚刚渡海的壮举——于是她发明了一个新的名词“醉歌”。
现在,卡隆撒和梵塔西娅都能有幸体验一下“醉歌”了。
被他们放出笼子的海妖们一同歌唱着,盘旋在小岛上空,像即将远行的候鸟。食人魔被歌声困住,虽然它们的脸上很难看出脸色和表情的变化,但奥菲利亚猜想他们的表情应该和卡隆撒以及循着歌声赶来的梵塔西娅差不多,活像吃坏了肚子。
原本奥菲利亚会因此感到些快意,因为她分明地记得自己“醉歌”醒来后人类战士和精灵牧师投来的表达了“噢,一个醉汉”的眼神,而现在是个回报他们的机会,毕竟奥菲利亚比他们多了点宿醉的经验。但现在有另一样东西吸引了她,门,那个非常明显跳进去后生还概率会极低,怪异的紫色的门,在海妖们的合唱中扭动起来了。
此行中的赢家是奥菲利亚,此言非虚。她现在不用跳进那扇门就能知道门里有什么了,或者说知道了部分:门里伸出了半透明的须状物,也可以叫它们触手,因为它们看上去九成九地是一个庞大生物的一部分身体。
那会是什么?一只巨大的半透明鱿鱼,盘踞在一片蛮荒土地上?是退化了的远古巨兽?或是某个世界独有的自然现象?
她入神地看着那些东西,海妖优美而刺耳的歌声也渐渐模糊,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什么人的说话声“就是那个!是那个家伙指使的食人魔!”可她完全没有听在耳中。
她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些触手。它们像裹挟着整个北地的寒风而来,像她阔别已久的寒冬,像深林城外碎冰漂浮的河流的拥抱,又比那些更冷酷,如冰冷的矛戈刺入骨缝。触手的冰冷让海妖歌声带来的头痛也减弱了,她敏锐而冷静地发现,触手的动作会因海妖的歌声而变缓慢一些,以至于疯诗人错觉自己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她决意要做的事情也无比地理智和富有价值——
第一,绝不见死不救。
第二,绝不放过任何邪恶。
第三,绝对……
梵塔西娅·轻歌,深受兀烈卡卡眷顾的牧师,年轻的剑客,在耳膜和脑袋共同的刺痛中,已经来不及想第三条了。
在她想明白任何事情之前,她就已经一手抓住疯诗人的斗篷,一手扣住她的脖子,拽着奥菲利亚向他们上岸的方向狂奔而去。海妖们在头顶盘旋。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具体理由,一切都凭着直觉和本能。在狂奔的途中,她的大脑才有些许机会缓慢地运作:她记得在她做出这些动作前,看见疯诗人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小匕首,奇怪,那是藏在哪里的?她看见奥菲利亚拿着匕首,缓缓地,带着痴迷(很明显犯了疯病)的表情,走向离他们最近的一根触手。
她不知道奥菲利亚想做什么。这个疯诗人就算是想去切一块触手下来带走也不奇怪。
她只知道诗人想做的事情无比地、极度地、仅次于跳进紫色门地危险。
众——兀烈卡卡牧师——所周知,第一,绝不见死不救。
至于被她扣住脖子拖走的奥菲利亚喉咙里发出的窒息的咕噜声,抱歉,她得跑到相对安全些的海岸边才能听到。
“每一片歌声都有自己的岛屿。”
奥菲利亚忽然说道。
可是她的话又没有了下文,好像她只是在刻意地为这趟任务点题一样。
他们(主要是卡隆撒和梵塔西娅,奥菲利亚正趴在一边缓着喘气)在追兵到达前成功地用小船的残骸拼凑出了一个能运载三个人的东西。海妖拖着他们的小舢板,往不远处的另一片岛屿航去。
渐渐远去的岛屿上传出了古怪的歌声。那应该是那生物愤怒的咆哮,不可思议,他们都能听出声音中的愤怒,可那听上去又实在是一种古怪的歌,一种古怪的语言。难以名状的怪异围绕在他们心头,又很快地,被死里逃生的庆幸盖过了。
诗人哼起了歌。梵塔西娅警惕地看向她,接着发现她确实只是在哼歌。于是积攒至今的疲倦一下子向她袭来,她倚靠到舢板的边沿上,抬头看着成群的飞翔的海妖们。小舢板在海浪中摇摇晃晃,令梵塔西娅想起过去读过的某篇童话,童话里描述了一艘由天鹅拉着航行在天空中的城堡。
诗人的嗓音低沉沙哑,像被无尽的风沙和冰雪打磨成这样粗粝的样子。
她听到诗人含混的哼唱里混杂着几句熟悉的句子,
“……缱绻白云之上,
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群鸟环绕,金碧辉煌,
天鹅拉着这座王国航行……”
她想说,原来你也会唱这样的童话,但她疲倦得不想开口。夹着风沙的粗粝嗓音唱着童谣,和梵塔西娅爱听的密林歌手的歌声截然不同,但又难以笼统地称为难听。她刚想因这温柔的童谣对疯诗人改观那么一点点,就听到歌词忽然变得陌生,
“……不可名的邪恶侵入城堡,
将国王刺杀在王座,
昔日荣光就此黯淡。
今日旅人见它驶过,
鬼怪群魔,盘踞在此,
飞鸟的骷髅拉着这座魔窟航行……”
……
算了吧。梵塔西娅极其难得地想。在听过会把大脑搅成土豆泥的海妖之歌后,这胡乱的诗歌听上去也令人愉快。
他们走后,海妖去了新的岛屿,不可名状的门和怪物占据了海域一隅,人们继续在阿尔沃兰航海。
END
字数2245
草率结尾
(一)
那声音很轻,细细的。
如果要当地那位租出仓库的妇人来分辨,她一定会点点头,说这是老鼠啃木头的声音,迷离这地方的老鼠啃起东西来就是这样,咯吱咯吱,这种乡下地方的老鼠干瘪枯瘦,城里可就不一样了,毛皮油光水滑,个子跟小狗差不多,可它们豆子大的眼睛里那种狡猾劲儿……总之,这就是老鼠啃木头的声音。说完,她一定又会点点头,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满意。
呆在仓库里的佣兵们则没有这样的乐观,在行驶至这里的途中,他们就已经遇到了不少古怪的事,接连的奔波和昼夜不停的警惕耗去他们的精力,这样的旅程足够教任何一个精力充沛的人神经衰弱。奇诺娅本该在一个难得能够睡在建筑里的夜晚沉入黑甜的睡眠,像枯叶飘落在沼泽,可连续的警戒成为习惯,轻微的啃噬声和队友的呼唤轻易地将她惊醒。
现在他们都坐起来了。布鲁和洛尔伽升上精灵和半精灵难以触及的天棚仔细检查,尽管他们都明白那声音的来源极有可能出自那箱子,可为着仔细周全,这支四人的轻锐小队还是将整个仓库都搜查了一遍。在搜索确认的开始,那声音还轻轻地响着,不紧不慢,仿佛什么都没法打扰它——某种东西——的进食,咯吱咯吱、沙沙沙、嘶啦嘶啦,它咬着某种柔软又有一定韧性与硬度的东西,决计不会是木头,也不是青翠的叶片,如果一定要形容,倒更像是诗人曾听过的食肉动物撕咬肉块。那时候她嫌麻烦,懒得去拾枯枝点燃篝火,就背着行囊窜上树,试图在宽大的枝丫上凑合一晚,到了半夜,类似的声音就响起来,昏暗中成对的绿火较天上的星子更亮,从此诗人养成点篝火的好习惯。
“这个,我猜。”洛尔伽落在地上,他伸出手指向箱子,双翼收拢在背后。这动作本该让奇诺娅想起什么,并引发一场怀念的情绪,但那灰色的影子只一掠便沉没了。
此时,那难以言喻的咀嚼撕扯声已不再响起,也许冒险者们的注视叫它忌惮,它就干脆不去动弹。
冒险者们停顿片刻,谁也没有说话,这有点像突然降临在人群中的寂静,大家都不去打破沉默,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人们心中总有对未知的畏惧。
“叩叩”
诗人从沉默中挣脱,她抬手敲了敲箱子,木制的材料给予她回应。这动作实在大胆了些,通常而言,一个具有理智的人绝不会作出这样无谓的冒险,但诗人就是这样做了。这样突然的举动让队友们的视线投注在她身上,她只将注意放在木箱,对于她来讲,这行为和拜访他人前先敲门没什么区别。
“叩”
片刻后,声音响起。
诗人露出一个微笑。
“我们运的到底是什么?”
皮克西忍不住问出来,她生性好奇,在经历这么多怪事后,终于将这话问出口。她忍耐了实在太久。布鲁凑上去,绕着木箱仔细观察,指望找到可以看进去的缝隙,对于小巧的皮克西,一丁点漏缝便足够,她什么也没找着,这箱子紧闭着,关死了。
“听得懂,瞧三下,刚才一样。”
洛尔伽的话语没有得到回应,鸮型人在确认这一点后,很快放弃呆站在箱子前。他抖开翅膀掠向室外,试图找出荒野里曾遇到过的强盗和雾。洛尔伽紧握着匕首,他仔仔细细地从空中观察四周,不放过任何一点踪迹,谨慎是他后来养成的特点,这品质很好,可今夜月明星稀,再怎么仔细也没法找出任何异常。
“它是不是怕光?”皮克西落在箱子顶上,拍了拍身下的木料,“我是说这个东西。”
诗人再次敲响箱壁,漫不经心地回答:“也许可以试试。”
“叩”
诗人的面庞又为这回应显露微笑,她现在确认这就是回应了。对着这箱子里不知为何的物体,半精灵的内心竟产生起一种十分柔软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很少见,和见到美丽的东西时不同,那时候内心总会有种被什么东西被冲刷的洁净感,而现在她的情绪却带着点黏糊。如果她曾体会过,或被人如此对待过,也许她会明白这情感叫做怜爱。幸好她挺少将情绪摆在脸上,否则任何一个明事理的人都会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对着这样一种东西产生怜爱,半精灵离疯掉实在不远了。
就在诗人尝试继续与箱子里的东西继续交流的时候,洛尔伽走过来,他手中拿着从篝火堆中抽出的一节燃着火的木棍。诗人和巡林客离远些,好让游荡者靠近,洛尔伽拿火把凑近箱子,什么也没发生。
“箱子能开个缝吗?”皮克西问。
奇诺娅轻轻笑了一声,洛尔伽也用力摇头,他的动作有些大,这让他身上披肩的流苏也跟着一起摇晃。
“如果打开了,我们怕是就拿不到钱了。”
这是雅丽蒂亚在被叫醒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她站在篝火旁,偏头看着围在箱子旁的三人。牧师应当在夜晚保有一定时间的休息,这既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健康着想,也为了充足的休息能让他们有足够的精力和良好的状态去使用神术。雅丽蒂亚是位忠诚的瑞图宁信徒,在她看来,充足休息本就是牧师应当做的事,如果不保持好的状态,在遇到危机的关键时刻无法使用神术,那无疑是令自己所信仰神明蒙羞的事,雅丽蒂亚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呢?再加上连续的奔波,睡眠不足本就教人疲惫易怒,此时听到皮克西的话,瑞图宁牧师不由得有些不耐烦。她站在温暖的火旁看着自己的队友,明白他们也是为了任务,于是她强行压下自己的不快,试图冷静地对待这个局面。
洛尔伽眨眨眼睛,他将视线从雅丽蒂亚转回木箱,鸮型人凑过去,连敲三下木箱,又抽动鼻子仔细嗅了嗅木箱四周的空气,如果箱子里装的是某种野兽,他一定能闻出些什么,他擅长这个。最后,也许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洛尔伽扯过一块布盖在木箱上,然后将手中的木棍丢回篝火堆,接着飞到房梁上,作出个准备休息的样子。
“我建议,”雅丽蒂亚停顿一下,“我建议先休息,接下来还有很长时间,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到现在为止,冒险者们的确已经困倦,于是他们先歇下,打算睡足够再出发。
(二)
冒险者们并没有如所想的那样睡到日头完全升上天空,他们醒来时,空气中还留着清晨特有的清爽,那是夜晚残留的最后一丝气息。
他们沉默着用过早餐,又在当地补充了些食物和必备的物品,整备工作没有花去太长时间,很快,他们就将行囊和木箱运上马车,准备离开这里,向乌关前进。就在他们准备驾车离去的当口,昨天收留下他们的农户过来了,干农活的人一向起得很早,从农户的打扮来看,他是准备去田地。
“你们是要去乌关吗?”
负责第一段行程警戒的是奇诺娅,她同洛尔伽两人一道坐在马车外围,于是她回答说:“是的,请问怎么了吗?”
“哦,是这样,这里去乌关的路上,最近来了伙山贼,你们最好不要走那边。”
“山贼?活的?”洛尔伽砰砰地拍了拍自己充满生机的胳膊,他做起这动作实在可爱。少年胳膊上的肌肉并不夸张,而是呈现出一种很流畅、很好看的样子。
“哎,这可真是……那么能从其他地方绕过去吗?需要多久呢?”
“我们这里最近去乌关都是走另一条路,”那农户伸出手指了个方向,“那边稍微有些雾,一个人走不太安全……但是像你们这样的冒险者一定没问题。”
“哦,谢谢……对了,那伙山贼大概有多少人呢?”
“人数不少,之前不少商队都栽在那上头了。”
“多谢。”诗人点点头,架起马车离开了。
在乡村变为远处的黑点,分岔的道路还有一段距离时,奇诺娅开口询问:“那么,是绕路还是按原路走?”
“山贼的行为实在偏离,他们理应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雅丽蒂亚首先提出意见。身为宽恕之主的信徒,她在奉行瑞图宁教义的同时也崇敬秩序之主珂旭,而这样一帮恶徒无疑是需要被正义执行的对象。
“这想法不错,”奇诺娅回应,“可我们只有四个人,连商队都拿他们毫无办法。“
皮克西坐在木箱上晃着腿,她想了想,说:“他们是活的,对不对?那是不是不太好对付?“
“绕路,我觉得。“
雅丽蒂亚没再发出别的言语,她立刻丢掉原先的想法,与队友一道听从农户的建议去往另一条道路。
迷离这地方的人大概不愿花费太多心思在道路的建设上,这里有其实不太难想到,除去享乐,谁会想为注定快速消逝的事物花钱呢?反正道路很快就会被沿着陆地爬行的浓雾吞没,干嘛不把资源和精力拿去干点儿其他事?道路和房屋可不一样,房屋老朽崩塌,至少还有个空壳子留在那里,道路只会隐没在野草中,谁也瞧不出它曾经的样子,断流的河床都比它长久。眼前这条路正体现出迷离人的此种想法,它无疑比诗人在赭石时所行的小道要宽阔,可拿它和商业繁荣的伏勒比,它又显得那么瑟缩,像个消瘦的人侧躺在地上,可它总归还是条道路,恰能容许马车的同行。若是当初冒险者们心念一转,租了辆车辙相距更宽的马车,也许就只能站在路口干瞪眼,接着铤而走险去闯盘踞着山贼的道路了。
总之,他们现在驾着车行驶在这条毫不起眼的道路上,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山贼占据原本的商道,大概没有人会经过这里。奇诺娅驾着车,她的技术不如专业的车夫那样精湛,考虑到那不是她的本质,又考虑到他们此行的性质,这样平稳、朴实的风格是非常适合的。薄薄的雾气萦绕在四周,对比曾经的迷雾小径,这不过是热茶上轻盈飘起的烟气。风的手撩起烟雾串成的珠帘,也拂过路旁的杂草和行进中的冒险者们,在这样还算闲适的氛围下,奇诺娅哼起一首来自雪城的歌,名叫《深林郊外的晚上》。与德菲卡大众对深林城居民苦大仇恨或彪悍勇悍的一贯印象不同,这首歌的调子像是阳光照在奥伯的溪水上,还有游鱼追逐,溪边的白桦林中有姑娘在等中意的小伙,他们约好去看红霞与星光。当然,雪精灵们喜欢这首歌,他们总爱唱两句,只是,单纯的歌唱最后有很大几率会变成拖着歌词比气长的活动,接着再演变为乱战,开始追求身体上的胜负,没法子,雪精灵就这样。
当第一个深林郊外的夜晚过完,诗人正准备来第二个夜晚的时候,风停了。
此刻的迷雾不再温驯如绵羊,它们脱掉无害的毛皮,露出原本的冷酷样貌。浓白的雾团喘着粗冷的寒气袭来,猎人手下的猎狗便是这个样子,它会咬着目标不放,尖利的牙嵌入血肉,你叫唤得越大声,它就越兴奋,于是更起劲地撕咬。
诗人和冒险者点燃火把,牧师和巡林客也警戒起来。奇诺娅在雾气靠近时挥舞起火把,指望驱逐虫豸的火焰能够行使它的职责驱逐雾气,这办法没什么效果,火光在浓重的水汽里变得黯淡,如同废弃的用具被蛀空,腐朽的食物生出菌。马匹受到这变化的影响,它们开始在原地踏步拒绝前进,喷着响亮的鼻息,马原本就是纤细敏感的动物,这害怕实在合情合理。很快,雾围拢他们,这马车就如同被困在杯底的飞虫,由乳白的雾气彻底淹没。
在这样浓重的雾气中,奇诺娅没有如同其他同伴呆在原地保持警戒,她离开位于马车前方的驾驶位,转而去存放木箱的地方。这未知生物和种种怪相的关系实在明显,甚至都不用多费心思去探索推测。诗人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按住腰侧的佩剑,她步履轻盈,目标明确,径直走向目标。说来也的确奇怪,对诗人来讲,雾气的遮蔽实在没有任何作用,她清楚地看见延申向前的山间小路,看见停在路上的马车,也看见皱着眉头的队友们。起初,她没把这当回事,因为她独行惯了,即使在队伍中也常常自己拿主意,跳下马车、在危险中不投入十成的注意力警戒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可诗人偏过头的时候,恰巧看见瑞图宁牧师在念诵一段悼词,接着,光辉从她手中绽放——雅丽蒂亚使用了光亮术。来不及去思考这举动的含义,木箱的动静就立刻抓住她的全部注意:那扣着死扣的箱子悄悄打开一个小缝。
在雾气的映衬下,这一截缝隙真像惨白人脸咧出的笑。
现在冒险者们有了光亮术的照拂,洛尔伽扇动翅膀直接落在马背上,他伸出手安抚马匹,顺着拍了拍马的嘴边,轻声说:“快,离开,这里。“奇诺娅再次登上马车,摁下无人打开的箱盖。
这些事几乎发生在同一时刻。
马匹得到安抚不再害怕前行,鸮型人下达的指示也是它们惯于听从的,马开始飞奔,生物的本能促使它们发挥出比平时更为迅捷的速度,凝滞的雾气被打破,冒险者们渐渐远离了那片浓雾。
(三)
脱离危险实在是件愉快的事,可冒险者们并不敢放松欢呼,这路还得走上两天,箱子里的东西实在是个变数,现在他们多多少少理解委托人急着将它送走的心情了。在这沉默的时候,诗人若无其事地说出自己的发现,轻松仿佛深林郊外的晚上。
“箱子自己打开了。“
洛尔伽的部分羽毛炸起来。他刚与马匹分食苹果,其中一匹还亲昵地靠着他的手,动物的亲近让他开心,正要回复的心情被诗人的一句话砍烂。鸮型人很快反应过来,他仔细检查了诗人扣上的锁扣,又搬来部分行李压在木箱上,堆在最上面的是张卷好的毛毯,布鲁飞过去落在毛茸茸的料子上,对队友的安排很是满意。
夜晚很快到来,奇诺娅在之前的村落补充上许多火把,数量叫接待他们的农户吃惊,可现在看来,这决定至少算得上明智。车厢四角都被悬挂火把,冒险者队伍则在点燃的篝火旁围成一圈,木箱被放置在火堆旁一个合适的位置,足够靠近火,又不会被飘出的火星点燃。用过晚饭后不久,箱子里就传来“叩“”叩“的敲击声,这是箱子被运送以来,其中的东西第一次主动发出响声,敲击声很急促,它也许有要紧的事,但冒险者们决定不去理会。
值夜的安排还是老样子,洛尔伽负责上半夜,奇诺娅负责下半夜。他们顺利地渡过交接,洛尔伽钻进铺盖,在不知危险何时会到来的旅途中,能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休息变成一种急需掌握的本领。为了尽可能地得到睡眠的补充,露营的地点需要精挑细选,冒险者们现在正在道路旁延伸出去的一片空地,离树林有一定距离,他们这次的对手并不是野兽,开阔的视野更利于战斗或其他反应,火焰照耀下的土地平缓踏实,只在明暗交接的地方有一篇算不上多茂盛的草丛,再往远一点,就是隐没在黑暗中的森林。现在,奇诺娅听见丛林中传来一阵响动。
诗人很快叫醒她的队友,在确认每个人都清醒过来,能够拿住武器或对危急作出反应后,奇诺娅拿着火把朝草丛走去。她的动作很快,洛尔伽眨眨眼的时间,火光已然照着她的背影,没等他的手抬起来拉住她,诗人就已经接近那片发出骚动的草丛。诗人在草丛边缘停住脚步,她将火把压近地面,土壤像刚被犁头翻过,土块散得四处都是,好像一千只土拨鼠在这里筑巢,没等奇诺娅想通这其中的缘由,一点异样就抓住了她。
那是一只手。
一只洁白、莹润,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柔和光芒的手,这样的手如果长在一位漂亮女性或男性的身上,无疑是个加分项,无论是折花还是拨弦,或者干脆就摆着不动,都将会十分赏心悦目,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这手来自一具尸体,死得不能再死,就连复苏者宵银也只是腐烂了一半,而不是只剩一具干净利落的骨架。面对这具抓住自己脚踝的骷髅,奇诺娅没有发出尖叫,她在尽量稳住身体重心的同时用另一只脚猛踢骨架的头,她踢到曾是中央沟的地方,头骨的那里有条细细的缝,诗人使的力气很大,头骨立刻侧飞出去,滚落到远处;接着,她一脚踩上握住脚踝那边的手的腕骨,桎梏便松开了;然后,她抽出身侧的佩剑,击碎骷髅的脊梁。也许是年头久远,这具骷髅有点脆弱,很快散在原地,不能动弹。诗人的动作如此熟练,不禁让人想问她你到底做过多少次了。
“五具骷髅!“洛尔伽对队友发出警示。
他飞上天空,指望看到更远的情景,想弄明白是否还有更多的危险潜伏。很快,他就加入战斗。鸮型人明显没有受过训练,他的动作偶尔会有些杂乱,这不碍事,洛尔伽总有办法补上后面的攻击,不过游荡者的职责本来也就不是尽可能多并快速地消灭敌人,而是悄无声息地融入环境,搜集情报或随着心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成熟的游荡者能在目标走过一条街的时间内拿走他的钱袋,将所有的钱币换成石头再将钱袋塞回去。
战斗结束得很快,现在只剩一只匍匐在地的骷髅,它的一只腿骨被诗人的一击砍断,即使在这样的状况下,它仍努力向火堆旁的木箱爬行,尖利的指骨抠在地上,带出湿润的泥土。洛尔伽握着匕首砍掉它挥舞的右臂,又在利刃只差一点便可刺破骨头的时候停下动作。奇诺娅微微侧过头,带着疑问看向洛尔伽。
“看他,想做什么,等等。“
骷髅在四人的注视下艰难地爬近火堆,它努力扒拉着压在木箱上的那堆行李,尝试打开箱子。
奇诺娅结束了它的第二次生命。
结束战斗后,奇诺娅和洛尔伽开始清理现场——将骷髅的残肢断骨踢到草丛中,雅丽蒂亚将行李收拾好压在箱子上,布鲁则在四周巡游,确认没有后续危险。
“咕噜噜“
在寂静的夜晚,这样的声响实在明显,冒险者们几乎是立刻围拢到火堆旁,观察着木箱。
“它们想要它,“洛尔伽指了指木箱,又对着脖子比了个砍的动作,”奶奶说,死人的宝,活人的刀。“
“所以,不能打开。“
诗人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弯身拾起最后的那具骷髅掉落的半截臂骨,放在木箱旁边。在奇诺娅的推测中,木箱里的生物也许是靠骷髅或是雾气中的某种东西过活的,在开始的行程中,冒险者们还没有触及它的习性,没有经过那些奇怪的事,于是它也有机会进食。可很快,他们反应过来了,虽然还不太明白,冒险者们也已经会拿东西压住箱盖,它就只能饿着,刚才那一连串声音就是这个推测的证明材料。诗人甚至像逗狗一样晃动手中的骨头,那箱子静静地呆在那里,好像自己真的只是一个装满了物品的朴实木箱。
(四)
夜晚很快过去,冒险者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却没料到它仅仅是一粒用来丢出去以便探知的石子,这是个很常见的方法,只不过现在被打探的人成了冒险者自身。常常出门游历的人都遇到过这样一种状况:雨后的树林,空气清洁甜美,混着草木独有的香气,阳光从绿叶的缝隙中投入,刺在将落未落的水珠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最终,这滴水落下,带动周围一片,仿佛一场小型阵雨,淋得旅人发湿衣重。
淋在冒险者们身上的不是这样还算可爱的露水,而是令人心生疲惫的混乱。
自第二天开始,麻烦便开始追逐这支冒险小队,白天会有雾气聚集,夜晚则有不死生物袭击,行进路上出现的村落让他们短暂歇息一晚,这是近一周中他们所享受到的唯一一个不受打扰的安眠,接着,那奇异的幻影又再度出现。这样的行程实在疲惫,在这样的境况下,连说话都成为一种体力的浪费,沉默始终笼罩。下一个城镇在乌关脚边,它只为让来往的旅人歇脚,不算大,也还要好几天路程。诗人开玩笑地说,也许木箱在城镇还能玩出新花样。
作为牧师,雅丽蒂亚对于这样的状况非常不满,没有足够的休息,神术得不到补充,她的身体也十分疲惫。瑞图宁的信徒靠在背部的挡板上,出于节约的目的,这马车并没有安装厚实柔软的靠垫,若在平常,雅丽蒂亚是绝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入眠的,与之相反,她还会撑起脊背坐得笔直,相熟的人会夸她仪态优雅,只有她自己明白这姿势是为着她心理上的舒适。现在,她已经不想再理会皮克西偶尔的问话,于是闭上眼睛假寐,也许是疲惫,也可能是因为马车行进时产生的摇晃,或诗人与巡林客低发出的低语,她的意识逐渐滑落,就快陷入睡眠。
“生命的枝芽自瑞图宁手中萌发
珂旭握着尺规,划出奔流的轨迹,
离枝的花沾染死亡,由宵银拾起;
菲诺挥洒金器中的水滴,
云端之上,兀烈卡卡投下雷鸣,
…………“
路路曾为她唱过这首歌,猫妖精总觉得她捡来的徒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照着传统,在精灵入睡前为她讲段故事,有时也哼上一小段。有一次,在一个无所事事教人昏睡的午后,雅丽蒂亚向她询问,问昨天那是什么歌,猫妖精的习性叫她睡觉,可心爱的徒弟难得对睡前的活动提出疑问,于是她摇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以便作出回答:
“就是那种,那种……母亲会把孩子抱在怀里,唱着轻轻哄的那种……对了,启蒙诗……“
自诩年长的瑞图宁牧师那时迷迷糊糊的,没太把这对话当回事,她的眼皮半耷拉着,也就没看见精灵突然变白的脸。雅丽蒂亚那时更为年轻,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学会用礼仪遮掩自己。她从未听过斯卡蒂为她唱这支歌,也没有感受过母亲充满柔情的怀抱,珂旭的忠诚信徒只会给她念光之子的赞颂诗,也只会给她例行公事意味的接触。哪个孩童会被这样的东西填满呢?
在迷离,在不安稳的马车里,雅丽蒂亚又听见这首教孩童辨识四季神的诗歌了,它一点也不复杂,音调简单,没有显示能力的歌唱技巧,伴奏的琴音从高至低不断重复,半精灵诗人的歌声也如水流一般环绕着她,冒险者们疲惫的躯体变得充盈,拥有活力。
经过一段时间的同行,雅丽蒂亚的确从奇诺娅身上看到某种品质,或者说能力,这样的东西让诗人从“半精灵“这个集群中分离,诗人不再是流有人类血液的劣化品,而是成为一个活生生的、单独的个体,让雅丽蒂亚得以对她进行审视。然后,雅丽蒂亚在心中点点头,得出一个还算满意的结论:眼前这个半精灵的确值得任何一个高等精灵的尊重。也因此,她能够枕着歌谣入眠,而不是感到被冒犯。甚至于,若是下次有机会,雅丽蒂亚还愿意听奇诺娅唱出的诗歌。
她睡熟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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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8013
Midgαrd:Cyberpunk School Action
时值199X年,这个被战后阴云所笼罩的世界,并非我们所认知的那个世界。
本着创造更美好的世界的初衷,北大西洋共和国及部分国家出资建立了这所学园,并赋予它神话中象征着人类世界的名字——“米德加德”。
“只属于年轻人的乌托邦”、“新世界的希望”、“中庭”……三十多年来,与世隔绝的学园受到了全世界的赞誉。
但在学园之外的人们从未知道,学园存在着被常理所否定的诅咒与祝福。
同样,人们也从未知道某个故事,某个谎言与爱纠缠的奇迹故事。
【米德加德】
故事发生的舞台,位于大西洋某处。
米德加德是七年制寄宿学校,官方语言是英语。在七年学习结束后,可以选择通过考试进入研究科。离开这里的方式只有两种——毕业或者得到退学处分。
米德加德由东西两座岛屿组成,这两座岛屿统称为双子岛。东岛为人工岛屿,是自然形成的西岛的仿造品。
米德加德并不存在“大人”,即便是统治机关——学生会,成员也均为优秀的年轻人们。
请大家记住,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统一的身份是学生,所以大部分人在白天只能身着学园的制服。
【入学方式】
一般学生都是通过这两种方式入学的:
1.因为拥有特殊才能而被邀请入学。
2.通过一系列考核入学。
【Queen】
不明性别,不明身份,学园的最高支配者。
存在感薄弱,基本不干涉学园事务。
【阶级制度】
在学园创立之初就确立了的制度,目的是激励学生们努力奋斗。
从上到下,一共有五个阶级:基础(Yesod)、慈悲(Chesed)、理解(Binah)、智慧(Chhokmah)、王冠(Kether)。
所有学生在入学之初均为基础阶级,实现阶级提升的手段有以下几种:
1.在多次考试中取得优异成绩的人。
2.为学园作出贡献的人。
3.拥有特殊才能的人。
阶级越高,所能享受的特权就更多,最明显的一项便是在白天可以不用身着校服。
拥有提升学生阶级的权力的人只有Queen。
【米德加德学生自治会】
简称学生会。是米德加德的统治机关,旗下有多个负责学园日常运营的委员会。
学生会的最高决策层由Queen任命,这些人通常被尊称为主宰,因为只有他们是王冠阶级。
通常来讲,主宰有七位。但在199X年的现在,第七位主宰的位置持续空缺。
负责统领整个学生会的人是学生会会长。
在学生会工作的学生拥有免修课程的特权。
【公安委员会】
负责学园治安的委员会,隶属于学生会。
学生警卫队便属于其管辖的组织之一。
【学分】
学生需要在每一学年内积累一定量的学分,在年终总结时方可被准许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同时,多余的学分还可以兑换学园的货币。但学分不可交易,学园货币也不能兑换为学分。
一般来讲,通过考试成绩和社团活动得到的学分都比较多。
【学园货币】
钱是在学园生存的必需品。学园发行的货币没有固定名称,一般大家都称为“学元”。
学园禁止使用学元以外的货币进行交易。在学生会的一系列操作下,得到学元既不困难也不容易。
反正一般人是不会饿死在米德加德的。
一般来说赚钱有以下手段:
1.参与社团活动。
2.打工。
3.好好学习。
大部分学生可以根据每个月自己的成绩排名获得一定量的学元补贴。
【反对派学生】
顾名思义,反对着学生会统治的学生。乌合之众般的存在。
大部分人都自称是学园不存在的第六阶级——王国(Malkuth)。
【社团活动】
学园的社团活动丰富多彩。学生会及旗下委员会是米德加德最大的官方社团组织。
部分非官方社团也被Queen授予了官方地位和权力,例如米德加德日报馆。
当然,大部分社团都是以兴趣爱好为主的,例如近年来崛起的戏剧社和茶道研究社。
申请创建社团需要满足以下要求:
1.申请人必须是三年级以上学生。
2.包括申请人在内,初始社团成员至少三位。
社团成员达到二十人后可以向学生会申请活动资金,但学生会给予社团的资源有限,所以各个社团只能靠规模和素质争夺资源。每半年学生会会进行社团考核,对社团进行评分并决定去留。
新生入学和校庆的时候,社团活动都会异常活跃,前者是为了吸引新成员扩大规模,后者则是为了在社团考核时取得更好的评分。
有些社团能够给予成员免修课程的特权。
【交通方式】
学生出行的方式主要有电车和自行车两种。如果是岛与岛之间的移动则要搭乘空中巴士或者球形飞艇。
学院内的物资运输则由无人驾驶车辆负责。
【学园的工作人员】
日常设施的维护、卫生清洁、白天治安巡逻……这些事情都是由联合企业的量产型类人机器F系列所负责的。
在学园创立之初,也是有身为大人的教师存在的。但现在,学园的大部分教师由AI担任。有些毕业生也会作为教师或助教留在米德加德一段时间。
非人的工作人员被戏称为NPC。
【纳米机械】
在入学之前,每个学生都会在身体中植入无害的纳米机械。
纳米机械用于监测学生的身体状况,同时也是学生们在学园内正常生活的保证。
在学园中,购物、考试、上课等都需要证明身份。而证明身份的最简单方式就是扫描体内的纳米机械。
擅自摘除纳米机械后果不堪设想。
【终端】
入学后,每位学生都会得到一台能够接入学园网络的终端。
终端不仅可以用于支付和通信,还可以用于阅览学园图书馆内所存在的资料(随着阶级提升,所能阅览的资料就越多)。甚至还有娱乐用途。
新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终端,目前比较受欢迎的是笔记本(note)款式和平板(pad)款式的。可以快乐选颜色。
少见的还有指环(ring)、眼镜、面具款式的。
偷走别人的终端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在未经物主授权的情况下,一个人是无法使用另一个人的终端的。
【黑街】
反对派学生的大本营。学园的黑暗面。
在地图上,黑街被标为待开发地区。
学生警卫队呼吁着取缔黑街,然而学生会却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以在这里购买到凌烟阁。
【权能】
被Queen召见的学生,都会被祂赋予权能(gift)。
权能是无法以目前的科学知识所解释的能力,据说学生会的主宰每位都拥有权能。
权能只能在米德加德中使用,没有人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权能。
然而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权能其实并非Queen给予的。
【领域】
领域(field)是学生会主宰们被Queen赐予的私人领地。
【与外界】
米德加德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一般学生没有能与外界联系的权限和手段。了解外界的时事,需要支付学元订阅报纸(达到理解阶级就可以免费阅读)。
学园的大部分物资是由北大西洋共和国提供的,每天都能看到联合企业的物资运输飞艇在学园空港停降。
从前任学生会会长弗朗索瓦•普朗克开始,学园开始减少外界物资的需求量。
【?】
为什么毕业生们在离开学园后会逐渐淡忘在学园中的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