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节能灯忽闪忽闪,随着电流刺耳的噼里啪啦声一同化作惊惶的巨手,死死扼住秦然的喉咙。
空气几乎全被浓稠灼烈的血腥味占据,混合着恐惧和死亡的恶臭,堵塞他的气管和鼻腔,再紧攥住他的心脏。他背靠铁墙而立,双腿像是灌了铅那样沉重,仅剩的力气也只能支撑他勉强站立。沁透心扉的寒冷轻易就穿透那件单薄的衬衣,像是杆抵住后背的、毫无温度的枪。衬衣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大片血渍如图同颜料般泼洒其上,液体干涸留下的赤黑色泽仿佛正无声地控诉某个不为人知的暴行。
“你来了啊。”面前的人说。那声音如此平淡如此单调,却又隐含着一抹病态到极致的疯狂。染血的医生制服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秦然眼里只看得见一片猩红,还有干涸的液体留下的赤黑色泽。黯淡的白色灯光倾洒而下,勾勒出那人由屠杀与残害铸就的面容——翡翠绿色的眸中映出暗沉的血色,同这鲜明而刺眼的色彩相融。
铁链碰撞的声音伴随着那人身形的移动而刺破沉寂的空气,直刺进他脆弱而满布恐慌的心脏。他看见那人手上缠绕的锁链,也看见了那柄几乎半米长的碎颅锤,血迹斑斑的锤头上隐约沾染了某种不明不白的灰白色组织,而那双紧握着锤柄的手却如此平稳沉着——好像那些人从未惨死在他手中,好像今晚进行的一切屠杀不过是发生于另一个世界的噩梦。
黏腻的恐惧几乎将秦然吞没,那压抑的窒息感仿佛能够催动人心底最懦弱的求生欲望。他想转身逃离,可身体却在极致的危机面前陷入僵直
于是他只能看着那人朝自己缓步靠近。沉重的脚步声交织了钢铁的脆响。
那张本该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脸,此刻却满布着血腥与怨毒,还有攀登到了最顶尖的疯狂。
“我很开心,真的。”唐安檠轻声呢喃。
Chapter01-无尽的噩梦
这是个不被任何人所知的故事。
人、爱憎、命运,三样东西织出了万缕千丝的种种因缘,人间百态正是因此。
善恶罪赎,始末因果,生死人情,幻梦现实。
茫茫的大千世界,是朵绽放绚烂光华的永劫之花,只是,这朵花不过是一场,万般变化的纷杂之梦。
千丝万缕的因果之线碰撞收束,引人入胜。人之命理繁杂错综,变幻无常。
万物自有定数,其变换于须臾,千回百转,幻化成万千生灵。
命运是千变万化,又是殊途同归,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人之身心,万物万象,皆终将成为尘埃,消散幻灭地重返虚空,不留一物。
一切的人和事都会回到那个相同的,既是起点,也是终点的地方。从零开始,又结束于零,归为一个整体。
正如生命有伊始与结末,故事也有始有终。由诸多要素构成的奇妙物语,其结局却是相对的有限,而一些人的命运,早在故事开始前就已注定。
不同的念头决定了不同的结果,这次的你想达成什么样的结局呢?
“业”造就了“果”,生死对错,往往只在一念。
生死交错时,生亦是死,死亦是生。有生不如死的人,有死而复生的人。
还有睥睨一切的人。
永生是好事吗?
不。
绝对不是。
人,畏惧死亡,因而妄求长存。
可是彷徨的人心易变而难测,肉身又自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开始衰老,这二者留存在人世间的时间,不过只有区区百年。脆弱如纸的灵魂肉体,不能承载永生所致的孤寂,亦然,永远无法抵达永存的尽头,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生命是否有所意义?真正的永恒又是什么?
得到真正永生的唯一之人,抵达了神都无法到达的,那超越一切的,宇宙之外的未知的彼岸。在那样的境界之中的他,一定体味到了这一片宇宙,乃至下一片宇宙之中的,永远无人能及的孤独的顶点。
……
“啊啊……又来了……”
做着噩梦,用卑怯的声音迷迷地嘟囔,无名少年颤动着羸弱的身躯,又极其痛苦而缓慢地,忽左忽右地微微地摇头。他说着没人明白的梦话,妄图驱赶没有缺席过一次的,恶鬼般的梦境。
什么都看不见了。
梦。
和上一次完全一样,根本没有半点改变的修罗之梦,又一次静悄悄地捕获了他。
少年形影单只,只见他面色憔悴地窝在树枝上,病猫般地簌簌发抖。在这样的苦难面前,他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小声地呓语,念着断片的字句。
噩梦袭来了,那感觉像是被人从背后推进万丈深渊,他的喉咙被扼住似的喘不上气,心脏也噗通噗通地狂跳不止。他眉头紧锁,身体也微微抽搐着,如鱼脱水,孱弱不堪。
被压迫着的快要断线的神经,因这痛苦熟悉的感觉无声地悲鸣。
要死了。
要死了。
他的脑袋不断发出像这样的濒死的信号。
在噩梦中死掉的话,尸体又会成什么样呢?痛苦之余的他竟生出了这样的疑惑。
他的身心被摧残着,随时会死。
他害怕,怕得不能自己了,却怎么也喊不出声,也流不了泪。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为什么?为什么要经历这么痛苦的事?
为什么?
……
他不明白。
不明白啊。不明白。
梦的开端,又是这片无垠的黑暗。
少年仿佛落入了深深的谷底,他窒息着,却又怕被死神发现,不敢作声。
「…………」
死一般的漆黑和寂静在梦的开头徘徊,如同无数个歌唱着无声歌谣的已死的魂灵。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无声无息,这片漆黑也许来自地狱的最底层。
除了这代表无尽恐惧和绝望的黑暗,没有其它任何的东西。只有黑暗,只有无边无际,不见终结的黑暗。
蠢蠢欲动的无名的黑色,从刚开始时含糊不清的雾气似的状态,慢慢地积累得异常的分明。蜃气楼般的无形之物亦真亦幻,跨过梦与现实的边界,化作藏着异色情感的虫丝。
至黑之形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涌起,黑浆一般,然后,如包裹蚕虫的蚕丝一样将他束缚在了黑色的茧房里。千万条黑线一束束地缠住了他的身体,全身被笼罩在阴影之中,少年微颤着全身,害怕极了。
他被蚕茧吃掉了,可是虫茧之内什么也没有,待在里面不用思考,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只要留在这里,就能与茧融为一体。
不论是噩梦还是身体上的痛苦,都不再会有。
对世间的挂念,也同样地烟消云散。
就连他自身,也在一点,一点的,仿佛融化的巧克力般地被侵蚀着。
手,头,脚……明明都被黑乎乎的茧吃掉了,他却不觉得疼,也不再害怕了。
融入黑暗,让所有的事物都消失掉,无论什么都不复存在,也不再有任何的痛苦,啊,天堂也是像这样的吗?
与此同时的某个瞬间里,他潜意识的某处竟然升起了一阵不能名状的安心……和某件事终于实现了的,谜一样的满足感。
「也许……就这样消失掉也不错。」
被黑暗吞没,也不是那么可怕,在那一刻,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压过,暂时不见。
惊恐自心而生的同时,那巨大的蚕茧也消失了。
又只剩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了。
再一次地,他与黑暗为伍。
再一次,他再一次地被往复的噩梦死死缠绕,被梦魇包裹。如同即将跌落地面,落巢而亡的雏鸟,他在梦中频频颤栗,等待着自己死去的那个时刻。
迂回又无法结束的恐怖缠绵不绝,他惶惶不可终日……
黑暗又把梦里的他带回了可怕可怖的那一天,黑暗又在再现着那一天的情景。
……
「……好难受……好可怕。」
紧接着就是一阵猛咳。
还在做梦的他被烟呛着似的干咳了好几声,没能醒来。
「让我从这个地狱里逃离吧…哪怕只有一次,求求你。」
「人也好,神也好……恶魔也好,救救我。」
——他近乎哀求地向着谁祈求着,同时又几乎不抱期望地,希求着无望的希望。
无人回应。只有呼呼的风声吹过这片安静树林。
“绪,停一停。这条路太奇怪了。”
听到兰切斯特的呼声,绪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我懂你的意思。”绪说,“周围的景色一直都是重复的,就连树木上的纹路也一模一样。”
“没错,我们又陷进对方布置的结界里了。”
“既无法知道方向,也无法通过空中元素因子的振频来检测生命活动——在这种情况下,不用想,也能猜出只有一种解决办法吧。”
绪顿了顿,视线对上了兰切斯特的眼睛。兰切斯特显然是知道绪想干什么,他也显然是对于这个行动方案有所不满,但又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来。他撇撇嘴,无奈地轻咳一声。
“你准备开始之前告诉我们,我们好离远点……”
“好嘞您内!”
绪来了一句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方言,之后将右臂抬起。
他虚握起右手,一团黑雾随即聚集在手边。黑雾极快速的运动着,旋转,压缩,随后以绪的右手为端点,在水平方向向两侧伸展开来,聚集成一把炭黑色的重型法杖。这整个过程极其快速,所用时间不超过0.3秒。
这根法杖通体乌黑,这种黑色不是一般的黑色,而是能够吸收所有光线,没有一丝反光,如同深渊一般的极黑。法杖约长两米,尾端有同样黑色的金属制成的保护层,在保护层上端有一枚金属套环,环边上利用焊接的术式装有可拆卸的、与法杖杖身平行的一把黑刃。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法杖杖身上刻满了极细且微小的咒文,这些咒文从底端一直延伸到顶端,覆盖全杖。杖顶为一个大个的,侧边断开的圆环,圆环由类龙鳞的材质环环相套结合而成,断口处呈深紫色。环中漂浮着一把纯黑的十字,十字和圆环上还套着大大小小几个细圆环,这些圆环从不同角度看去,呈现出或乌或紫的反光。
“——稍微躲远一点哦!”
绪单手将法杖举至头顶,用另外一只手握住后、猛地向垂直于地面的方向向地面刺去。杖尾与地面猛击,发出如同低频音叉震动一般的、短暂的嗡声。在敲击的一瞬间,杖身的咒文在一瞬间显现出深紫色的微光。这些刻好的咒文可以代替繁杂冗长的咏唱,快速、直接地发动术式。几乎是在法杖与地面碰撞的顷刻之间,术式就成功地发动了。
震动,摇晃,破裂。
以杖尾撞击点为圆心,绪的脚下显示出了一个内接八芒星的紫色二层同心圆。紫黑色的雾气凝聚成荆棘一般的巨刺,从这个圆阵向外射出。它们砍断土层,击碎地面,折断树木。几乎是在几十秒内,这里的地面就已经发生了极度的损坏与扭曲。被毁坏的范围逐渐变大,绪银白色的长发被气流高高吹起,与紫黑色的雾气相衬。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兰切斯特已经预先做好了准备,发动了空中飘浮平台的术式,将自己和除了绪以外的一行人抬至半空中,远离地面上的破坏。
晃眼的白色逐渐消散,代替它的是深绿色森林的本来样子。
“就照这个势头!绪!”
在确认平台的稳定性后,兰切斯特从空中跳下,来到绪的身边,在绪身边展开一个屏障术式,金色的屏障包裹住二人,将高速崩飞的土块树枝挡在外面。
“结界已经在逐渐瓦解崩塌了!对方的结界是强制一定范围内的元素因子静止,我只要使因子动起来就可以了!”虽然觉得兰切斯特应该明白术式的原理,但绪还是又解释了一遍。兰切斯特这个家伙,虽然理论内容背的滚瓜烂熟,但由于实战的机会较少,有时的判断会出现偏差。绪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有需要的时候,他还是会和兰切斯特交换一下情报。
“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一点就如同冰水里的凝结核,只要有结界内有一小块开始崩塌,那么其他部分也会跟着完蛋!”
绪的魔力顺着法杖源源不断的向外界输送出去,与空间中存在的元素因子相混合。这类术式发动的原理即是将自身魔力与外界元素因子以一定比例混合,之后通过自身的魔力来控制元素因子。就像是从自身发射出去无数只手,用这些手抓住大海里静止的鱼,强行让他们游动起来一样。这样一来,虽然能够顾及到的范围比较小,但效果却是十分强劲的。这类的术式多为带有强破坏性的攻击类魔术,或是强力结界。——当然,也包括部分固有能力。
地面的裂缝迅速向远方延伸去,白色的结界逐渐瓦解。绪用右手将戳在地上的杖拎起,向右侧划去。杖上的几个圆圈在划动后的瞬间开始高速旋转,发出如高频音叉振动般的嗡嗡声。圆环上刻有的铭文显示出金色的微光,这些微光很快汇集成一整束,向远处的某一个方向指去。
毫无疑问,这些圆环上刻有的术式是检索魔术。这一类的魔术需要发动者精神的高度集中,或是利用特殊的道具加以辅助来提高成功率。因为,如果不这样做,最终得到的结果将会产生偏差,甚至是完全相反。
兰切斯特在绪指出方向的同时展开了高速移动的术式,刚刚呈金色的屏障瞬间形成一个圆形平台,向绪所指的方向快速漂浮过去,就像童话中主角会用到的魔毯一样。
“他们两个人的配合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会觉得了不起呢。”从刚刚起一直坐在浮动的平台上的阿云说道,她后面显然半句话没说出来。
“我们的存在也是必不可少的呀。”凛用右手拍拍阿云的肩,之后帮她捋顺了被风吹乱的发丝,“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你也会操控植物吧?”
“诶……?是这样没错,不过我没有艾茵那么快和——”
“绪做事一直都不够温和。”凛说,“兰切斯特虽然干什么都考虑得很周全,但他和绪在一块的时候,也总是放任绪不管。”
凛叹了口气。
“他们这种硬刚类型的做事风格……我怕待会会伤到莉塔。”凛望向四分五裂、被撕出深深沟壑的地面,哭笑不得。绪的能力终究是过于具有破坏性了,他就算控制的再好,也无法改变那带有侵略性的本质。况且,绪对于他的能力也没做到百分百完全掌控,毕竟他大部分用能力的时间,都是在破坏。
“你能够在我们到达前的这一小会制作一个软的网吗?我会借给你魔力的,尽量把网做的密一些,结实一些。”
“行倒是行,但是,对方也不会是能被网抓住的类型吧。”阿云皱皱眉,金色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并不是要抓对方,只是用来接住莉塔而已。”
凛摇摇头。
“你看绪自己正嗨,估计再过一会这片地就要不得了,莉塔如果掉进哪个缝里,那可是抠都抠不出来。”
也是呢,哈哈。
阿云听罢,从裙子的侧兜里拿出一小袋种子,她将袋子打开,将手放在上面,发动了淡金色的术式。种子冒出细细的嫩芽,突破坚硬的外壳,这是棉花的种子,经过术式的加工之后,可以迅速形成柔软结实的绳状物。这些绳状物自己把自己打好结,逐渐形成一张大网。
阿云的手很稳,即使是坐在高速移动的平台上,也能够织出平整的网。地面的崩坏没有停止,一直向远方延伸去,它们扩张的速度甚至比高速移动的术式还要快。
“Boss!就是前面了!”
绪的长发被风吹得水平,他手中的杖上金色环放出的光芒变亮了许多,刚刚汇集的光束也更加集中。白色的结界几乎已经全部瓦解,破碎落下的白色碎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一个方向汇集而去。那里就是结界的中心,是结界发动者所在的位置。
最后一块白色结界归到中心后,绪一行人所见到的,是一座白色的祭坛,祭坛的正中间有一条白色的阶梯,从底端一直通往祭坛的最上方。那条阶梯实在是太高,太长了,即使阿云坐在漂浮的平台上,也得仰着脖子才能看到那阶梯的尽头。
但比起那令人看着就觉得累的高度,逐渐消失的阶梯底端对于绪一行人来说显得更加要紧。
“这些阶梯也是结界的一部分!绪,击碎它们!阿云!准备好网!还有绯声——”凛顿了顿,轻咳一声。
“虽然这样很不道德!但是请你准备好足够大的结界!我们要将对方困在这里!”
“是做出笼子困住小鸟对吧~我明白了——”
绯声应声起身,从衣服的侧兜抽出一摞带有图案的纸,他伸出双手,将这摞纸夹在两只手的手心中间。瞬间,高纯度的洋红色光芒从绯声的手掌中溢出,凛在同时用手握住了绯声的手臂,那些洋红色的光芒便一下子扩大了数倍。
“看好时机发动,绯声。机会只有一次。”
“好好·~我明白的——”
感应到身后熟悉的能量,也就是凛的魔力的放出后,绪再次拿起那根重型法杖。他这一次用双手握住杖身,将杖向前方伸去。他屏气凝神,使自己的魔力注入到杖上的咒文里。和之前相比,这一次的术式发动似乎用了较长的时间。或许是因为之前有所损耗,也或许是因为这一击需要使用更复杂,精度更高的术式。
答案显然是后者。
随着减缩过的咒文从绪的口中而出的瞬间,绪的头顶似乎显现出了一团白色的雾气,这些雾气逐渐汇聚成形,那是他具象化后的角——
白色的,呈微弧形的,直着向上的角,虽然有一侧的只有一半,但这并不影响绪能力的发挥。重点是在那之后,雾气转化为紫色,绪的第二对角出现了。
带有缺口的,如同缎带一般的形状组成圆环,从下至上套在第一对角上,这些圆环从下至上逐渐缩小,漂浮在空中。
就像是断了的,天使头顶的环一样。
“EXOT————!”
咒文被喊出,一束乌紫色的光应声从杖尖射出,直直钉向了那些白色的阶梯。它们在接触到白色解体的一瞬间,便化作黑色的尖刺,如同荆棘一般向四周发散,在不断向祭坛的内部接近的同时撕开了那些台阶。
高高的祭坛坛座轰然倒塌,在半路上的少女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当然,在少女还没来得及尖叫的时候,那柔软的植物做成的网便卷住了她,将她平稳地,快速地拖向凛的方向,拖进凛的怀抱。
“莉塔,终于找到你了——”
“我找到她了,她还活着。”
艾茵将眼前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的发丝撩开,将掩藏在那之下的皮肤露出,以此散去一些热度。
“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被怎样带过去的,但她的的确确在四十多公里以外的地方,没有车辆走过的痕迹,也没有大型移动术式发动的痕迹……”
“也就是说,是通过传送术式在瞬间移动过去的吧。”
绪捏捏下巴,眼眸无目的地向下看着。
“传送术式通常要消耗大量的魔力,所以一般都是几个人,或者是魔术师团体一起来进行的。”
“这么一来就说明——”
“对方的人数很多吧。”阿云说,“而且有能力制作这么大的结界,并且维持这么久,应该是数目不小的精英团体。”
“听上去处理起来应该会很棘手。为了防止他们分散开来引起更大的麻烦,我们最好——”
“艾莉雅,很抱歉打断你,但是——”
艾茵皱皱眉,这样的表情对于他来说并不多见。
“我只能检测到·莉·塔·一·个·人的存在。”
在艾茵说出这句话后,室内瞬间安静下来,仿佛空气静止了一般。在场的所有人都先是疑惑,之后陷入极度的震惊中。
竟然会有这样超乎常理的,推翻一切预想的发展。
“但是……这不可能吧,怎么会只有莉塔一个人?”阿云皱着眉,闪动的目光中透露的尽是不可置信,“会不会是你弄错了?毕竟是这么大的范围,会不会——”
“阿云。”绪开口说道,“你也知道,艾茵从来没有弄错过。不管是小范围还是大范围,他的检索总是很准的。”
“但是这样——这样说不通,再怎么说,莉塔也不可能一个人跑过去吧,别说是传送的术式了,即使是最基本的高速移动的术式,她也不会。她一个人再怎么样——”
“阿云,等一等——”
蓝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般,一下子从艾茵旁边的座位上站起来。
“我们,没有考虑过除了一般生命体以外的存在吧。”
一般生命体,也就是广义上的人。在这片大陆上,除了狭义的人——人类,以外,还存在着上百种其他的种族。精灵、魔族、天使、矮人,甚至是龙。这些都被称作一般生命体,他们的生命迹象可以被检测到,并且有着或长或短的寿限。
而一般生命体以外的存在即是——
“既然只能检测到莉塔一个‘人’,也排除掉了几乎是不可能的、莉塔自己去到那么远的地方的选项。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的生命形式存在吧。”
“我一开始本来不想往这方面想的,没想到,真的变成最麻烦的局面了。”
绪低下头去,握成拳的手靠在唇上。
他的顾虑并不是毫无根据的,与一般生命体不同,非一般生命体大多是逃脱封印的魔物,脱离控制的使魔,长久存在的灵体以及失败的召唤术式所产出的怨灵。不论是哪一个,都无法通过一般的手段进行销毁。目前人们拥有的手段,大多只能驱逐或是暂时控制它们。如果想要彻底解决,就要从源头入手,所有的非一般生命体,都必须依附在某样物体上,只有将这件物体彻底灭除,才能将它们“杀死”。而这件物体通常会被寄生者严加保护,想要破坏也是极难的。因此,这件物体也被人们称作“Ark”。
“不过啊——比起现在在这里苦恼,还不如先过去再想办法。”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的凛,此时突然打破了室内焦虑的气氛。他总是这样,在情况最糟糕的时候,露出轻松的笑脸,将自己的同伴们一个个拽回到应有的状态来。
“艾茵,你能锁定莉塔的具体位置吧?”
“嗯,我能找到具体的位置。”
“那你把坐标给我,我和大家一起去找莉塔,你和蓝就留在这里休息吧。”
“诶?”一听到要被留下来,从刚刚起一直乖乖坐在椅子上的艾茵,便突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但是——但是确认具体的位置需要我吧,如果她移动的话——”
“关于这个问题,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艾茵。”绪说,“只是小范围的检索的话,我也能够做到。今天你的消耗已经很大了,再继续勉强下去,你的身体也受不了吧。”
“而且,在没有太阳的情况下,你只是进行日常的活动就很费力了,在那里也许会遇到需要战斗的情况。你保持这样的状态——”
绪很想再说些什么,但那些话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他只是转身看向凛,两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艾茵,绪也是为了你好,如果因为过于勉强你使你受伤,就得不偿失了。”凛耸肩笑笑,走过来伸手拍拍艾茵的肩。其实那只手是想落在艾茵头上的,但最终还是改变了选项。
艾茵在那之后也没再争论回去。他失落的垂下眼帘,金色的眸子看向一边,这种委屈却又有点小脾气的样子,颇像一个想要出去玩、却因为生病了,而被强行关在家里的小孩。不是不明白自己的状况,只是不甘心,想要为自己辩护两句罢了。凛递给他一张地图,他蛮不开心地撇撇嘴,但还是乖乖得将检索到的位置标了出来,交给了凛。
“好了好了,艾茵,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嘛~”凛拿开放在艾茵肩上的手,对他难为情的笑笑,“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遵循医嘱,赶快回去休息吧。”
凛抬头看向蓝,微皱着眉,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蓝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每次凛想要让蓝帮忙“托管”艾茵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艾茵,我们回去吧。”
与其说是托管,不如说是绑架。只见蓝一个俯身,熟练地将站在一边,还停留在欲言又止状态的艾茵整个扛了起来。对,字面意义上的扛。
“——我能走啦,蓝,你怎么——”
我不生产艾茵,我只是艾茵的搬运工。
蓝熟练地过头得无视了艾茵的发言,大家也都很熟练的见怪不怪。谁知道放艾茵不管的话,过一会他能自己跑到哪去。艾茵是个不会轻易放弃的人,如果这会把他放开的话,那他大概会比大家更早到达莉塔所在的地方。
——如果他能在钻研料理这条路上也不要轻易放弃就好了。咳。
时间:22:45
两列深紫色的咒文围绕成一个圆形,整齐地排列在大厅的地板上。这些文字是由绪写下,并注入魔力的。这是一个简易的传送术式,比起一般的同类别术式,这个省去了很多步骤,使术式的发动更节省时间。作为减少步骤的代价,它要求了更大的魔力消耗量。发动一次,几乎可以抽干一名普通人类体内所有的魔力。
但,在这里有凛的存在,魔力消耗便不再成问题。可以说,这个术式是绪专门为了凛在场的情况设计的。依旧是像刚刚艾茵发动检索术式一样,凛握住了绪的手。这就如同通过一根导管,将一个瓶子里的液体输送到另一个瓶子里一样,绪在此时充当的角色便只是发动媒介。
“大家准备好了吗?我马上就发动术式,不要被落下哦——”
绪将长发梳成了马尾,衣服也更换成了比较方便行动的样式。樱花丸和Aroch留了下来,以便凛他们在别墅这边有个呼应,剩下的人则全部跟着凛站在术式构成的圆圈内。
“那么——1、2、3——!”
在确认了边上的人都准备好后,绪发动了术式。地板上圆形的图案在一瞬间发出强紫光,并随之迸发出一圈圈气流,这些都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圆圈内的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在下一刻,他们便已经到达了设定好的目的地。瞬间从黑夜转换成白天的周围的景色使一行人暂时有些睁不开眼睛。绪在这几秒钟的时间内也没闲着,他在刹那间展开了小范围的检索舒适,几乎是在霎时便确认了莉塔的精准位置。
“莉塔在移动着,而她移动的速度加快了。”
“情况不是很妙——我们得抓紧了!”
绪说明了情况后,立刻展开了行动。他在前面带路,后面的凛,阿云,兰切斯特和绯声也很快跟了上去。他们之间似乎不需要言语就可以交流,如同一支一同训练了数年的作战队伍一般。或者说,几年的相处确实使他们变得无比默契。稳重的核心,训练有素又机敏的前锋,准备充足的后援,以及在远处长距离支援的,可以被称作是指挥的两人。经过他们的巧妙配合,整个合作流程都显得十分顺利。
对于少女来说可以说是无尽的白色长廊,在绪他们看来也是如此。无论如何向前迈步跑去,周围的景色却一直相同。一行人先是试着跑了一段路,但这迷宫一般的环境就像是找不着头的毛线团一样,无论如何也寻不到突破口。
“绪,停一停。”
兰切斯特叫住了在前面带路的绪。
“这条路很奇怪。”
“这周围无论怎么走,都只能看到重复的东西。”
“就仿佛是,无限循环的echo一般。”
“艾茵!”
“艾茵!”
深夜正处于休眠状态的艾茵被一阵推搡强行唤醒,他揉揉眼睛,困难地向推搡来源的方向看去。
眼前的人是蓝。
“……怎么了吗,蓝?你想干什……”
艾茵几乎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仿佛是被502胶黏住了一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和疑惑。要知道,蓝是个很识趣的人,闲着没事不会在大半夜打扰别人睡觉的。
“你清醒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蓝站在艾茵床边,表情严肃而认真。艾茵见到蓝这幅样子,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他拽过蓝两只手,拿过来在自己脸上拍拍。蓝的体温很低,通过和他接触来醒神非常方便。在短暂的refresh之后,艾茵整理好坐姿,抬头看向蓝。
“好了,你说吧,是什么事?”
“莉塔——”
“莉塔不见了。”
“什……!?”
艾茵一下子站了起来,眉头紧锁,眼睛瞪得很大。
“我睡下之前,都明明还在——我确认过的……!”
“艾茵……艾茵,你冷静一下,听我说完。”
蓝吸了一口气,准备好接下来一下说出很多话来。
“刚刚樱花丸起夜,发现莉塔不见了,找遍了整个别墅也没看见。现在大家都在找她。”
“根据莉塔房间的痕迹来看,她应该没走多久,但是擅长感知的红现在不在,绪能感知的范围又太小了。”
“所以现在——”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用能力搜查。”
艾茵快速地从椅背上拽起睡前搭在上面,准备第二天穿的衣服。他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之后向卧室外快步走去。
“先生呢?我需要先生的帮助——”
“他在楼下。但是——”
蓝拽上一条薄毯子后赶紧跟了上去,把薄毯子披在艾茵身上。
“现在没有什么但是吧,找莉塔比较要紧。”
艾茵几乎是跑下了楼梯。在平常,这种移动速度对于他来说可不常见。过了一楼楼梯口的转角,艾茵能立刻看见聚在厅内的大家。凛显然是在等艾茵,他见到艾茵的一瞬间,便向艾茵的方向走去。
“我们已经把别墅周围都搜查过一遍了,事情奇怪的很,莉塔的的确确是离开别墅了,但是却检查不到任何有她走过,或者是说移动过的痕迹。草地没有被踩过,沙子也没有被踏过。”
凛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看来也是刚刚醒来就立即进入工作状态。
“一切迹象都显示是靠魔术传送移动的。但奇怪的是,如果是依靠术式移动,一定会留下痕迹,再怎么说,空中的元素因子也会有颤乱的现象,可现在,元素因子却静的出奇。”
“但即使这样,这里也一定启动过术式吧——”
“再怎么说,莉塔也不可能会凭空消失。”
绪摊摊手,向艾茵的方向看去。
“我现在就用能力检索这附近的所有植物。”
艾茵顿一顿,看向凛。
“先生,能拜托您将我的能力范围再向外拓展十公里吗?这样的话——”
“但这样你的负荷会很大,你确定吗?”
“没问题,我可以的,以前不也这样做过吗。”
“你决定了的话,我会帮你的。”
“嗯。”
艾茵点点头,之后将手伸向凛。凛接过艾茵的手,将其握紧。艾茵闭上眼睛,垂下头。他轻启双唇,念出古老的词语。
——那是只存在于伊维斯,只流传在植物的精灵间的秘密的语言。古老,神秘,关于它的资料被统一收管在伊维斯的国立资料管理处,绝不外传,伊维斯的精灵经过学习后便可以使用。他们用这门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语言建立了独立的魔术系统。这个系统完全孤立,既无法融入别的派系的魔术,也无法被非此系统的修行者所使用。一般的术士,即使有机会得到这些珍贵资料,也根本无法读懂上面的内容。并且还会遭到灾祸。但即便如此,却还是有很多人追求,甚至散尽家财,只为换来一本关于这门语言的资料。这门语言本身并没有一个名字,却因此被人称作“Sanctus Secretum”.
古老隐秘的咒文被咏唱出,艾茵脚下显出一个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十二角星。
“——Extendo!”
随着凛的咏唱,扩展艾茵能力的术式被展开,艾茵脚下的淡金色十二角星一下被拉展开来,变得尖锐而扭曲。淡金色逐渐变为深金色。
“唔……”
术式的超负荷运转使艾茵的体力快速消耗,他感到一阵阵的耳鸣。艾茵的脸色不是很好,抓着凛的手所用的力度也加大了不少。蓝在旁观望,他揪心得不行,但此刻却又帮不上任何的忙。上百亿棵草和数以万计的树木将要把信息反馈给艾茵,这些源信息经过术式的处理后被筛选处理,就如同程序在加工信息一般。而支持这个程序运行的cpu便是艾茵本身。巨大的信息处理工作对于能量的消耗是很大的,尤其是在伊维斯人无法从太阳中摄取能量的晚上,这份工作显得更加难以完成。
一分钟,两分钟……
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三分钟过去了,艾茵脚下的十二芒星终于开始收敛聚集,最终集成原来的大小,然后消失在空气中。艾茵也终于撒开了紧握着凛的手,睁开眼睛。他满脸都是疲惫,但是比起疲惫,失望和疑惑在此时却显得更加显眼。
“不行……太安静了,我找不到,找不到任何的信息——”
“这不正常,不仅仅是无法查找到莉塔,就连别的生物也——”
“……这一定是——这……”
艾茵用手指揉揉太阳穴,眸中闪动着不安。
“我们再试一次吧,这次将范围增加到二十公里——”
“……艾茵!你没办法——”
蓝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拦住想要再一次握住凛的手,并且发动术式的艾茵。
“再怎么说,连续发动消耗这么大的术式也——”
阿云也跑了过来,上前阻拦。
“我也是伊维斯人,我很清楚这个术式的消耗。”
“我没问题的,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我,而是快一点找到莉塔不是吗?我们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人在哪里,我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
艾茵甩开蓝,再次握住凛的手。
“我没问题的。”
“我的能量储量还剩下很多,但是,你要想好,艾茵。”
凛握紧艾茵的手。
“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先生,您不用——”
艾茵没有将下半句话说出,他再次低下头,第二次施展开术式。这一次明显要比上次吃力很多。淡金色的十二芒星已经变成了桔红的颜色,甚至发出了杂音。过载的术式所造成的负荷全部加在艾茵身上,艾茵感觉自己头疼得厉害,站不太稳。他脸色差的要命,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薄汗。这一次术式的运行,花了更长时间来完成。虽然有十公里的范围已经检查过,但这次却还是足足花了上一次时间的两倍才完成。
术式连接断开。
艾茵在完成术式的一瞬间撒开了凛的手,随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他有一种失血过多一般的眩晕感,蓝见状赶紧上去扶住了他,樱花丸也帮忙拉来了一把椅子。
“这次……结果依旧很奇怪,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
“但是,在十八公里左右的范围,我却检索到了人类以外的生命活动。”
“我总觉得,越远离我们,检索到的信息就越多,越清晰。”
“这太奇怪了,就像是——”
“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吧。”
绪抱着手臂,突然发声。
“我以前也见过类似的术式,只不过没有这么大——”
“施术者设置一个圆心,之后设定一定的范围,在这个范围内,所有的魔术痕迹都会被抹去,或者说是无法被感知到,就像是被包裹在鸡蛋里一样。”
“也就是说,我们被关在结界里了吗?”
樱花丸恍然大悟。
“但是……这个结界是什么时候被设置的呢,我们谁也没有见到有除我们以外的人来过这里——”
“所以说,不是施术者来了,而是我们来了。”
“我们从一开始到这片区域时,就已经进入结界了。”
绪皱皱眉,抱着手臂的手抓紧了肘部的衣物。
“这种结界会造成元素因子运转的异常,过于混乱和激烈,或者是过于沉静。”
“而元素因子的异常便会造成术式痕迹无法被识别,某些与元素因子运转频率相同的物品被破坏。并且,根据施术者的目的不同,某些特定的信息会被屏蔽。”
“就像是刚才,艾茵所经历的那样——”
这是,令所有人都震惊的结论。
从一开始便成为了笼中鸟,若不是及时发现,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
“那既然结界的效果会随着距离变远而减弱,那么——”
“那么我便再次施用这个术式,检索五十公里内的所有信息吧。”
艾茵一手扶着椅背,再一次站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艾茵!”
蓝瞬间挡在了艾茵面前,捏住了艾茵的肩膀。
“这样你会吃不消的,刚才就已经透支了你所储备的能量了不是吗——”
“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吧。”
“这种规模的结界我们是无法破坏的,除非解决掉施术者,这件事你不是不知道吧。”
“但是……”
“相信我吧,我——”
艾茵一扭身挣脱开蓝的束缚,之后再次握上凛的手。
“开始吧,先生。”
“艾茵,如果在途中出现什么问题的话,我会停下来的。”
凛的表情很复杂,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莉塔固然是我重要的孩子,是大家亲密的伙伴,但你也是——”
“所以,必要的时刻,我希望你能不要太勉强自己。”
两人第三次握紧对方的手,紫红色的十二芒星展开,尖锐而刺耳的杂音充斥了整个屋子。艾茵几乎是用捏的在握着凛的手,把凛捏的生疼。极度过载的术式就像是在将艾茵的能量硬生生从他体内剥离一般,他脸色苍白,觉得自己全身都痛得不行。内部也好,外部也好,全都是撕裂一般的疼痛。汗珠从他的脸颊边缘滑下,或许还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飞速运转的术式将巨量的信息一股脑的全都塞给艾茵。长达十分钟的术式运转几乎抽干了艾茵所有的力气。
在术式断开的一瞬间,艾茵便即刻向后倒去,跌在蓝的怀里,不断咳嗽着,大口喘着粗气。他勉强撑起身体,开口向正在等待着的人们道出希望之词。
“我找到她了,她还活着。”
“有趣?为什么要这么说……?”
莉塔听了乌伯拉的话,显得十分疑惑。乌伯拉似乎也很乐意解释给莉塔听。它用着绪的脸,将双手背在身后,装出一副师长般的样子。
“怎么?你想知道吗?你一定想知道吧?”
它蹦蹦跳跳的走在莉塔前面,转过身来笑着看向莉塔。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好了——”
“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人。当然,他自己可能不知道就是了。”
“他啊他啊,是赫恩西区目前为止最年轻的特级驱魔师呢——”
“特级驱魔师……?那是——”
“就是很厉害的驱魔师哦——”
乌伯拉还没等莉塔说完,就已经接过了话茬。
“想要成为特级驱魔师可不容易呢!不仅要有极其优秀的资质,接受大量的训练。还要背好——多的知识呢!”
乌伯拉伸展开双臂,不停比划着。它现在似乎兴奋的不行,连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特级驱魔师的称号是由赫恩的‘皇帝’直接授予的,在成为特级驱魔师之前,要从见习驱魔师做起,然后是下级,中级,上级,最后才是特级。而每一个阶段,还分三小段,也就是下下,下中,以此类推——”
“正常情况下,大家都是在16岁才开始做见习驱魔师的,而特级、不,别说特级,就算只是上级驱魔师,一般最年轻也得有个三十岁才能当上。”
“但是啊,这个人很不一样呢——”
乌伯拉指指“自己”。
“他啊,可是在12岁就破格成为见习驱魔师,仅仅用了六年,也就是18岁就已经成为了特级驱魔师。”
乌伯拉再次将双臂打开,做出很夸张的动作。它依旧是满面的笑容看着莉塔。
“——竟然是这样的吗……绪哥哥竟然……”
莉塔倒吸了一口气。她实在太震惊了,可能是因为平时总看着绪吊儿郎当的样子,莉塔根本无法想象到正经的绪是什么样子。在她心目中,绪一直是个靠不住的,莫名其妙的人。
乌伯拉看到莉塔震惊的样子,满意的将笑容拉的更大。
“——这可是连我都很震惊呢。不仅仅因为他生来就有两对角,而且啊——”
“他是个纯血的人类呢!”
“……怎么会?“
莉塔瞪大了眼睛。
”只是人类吗?”
“对哦,只是普·通·的·人·类。”
乌伯拉转过身去,继续在前面带路。
说来奇怪,这白色的甬道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边上也尽是重复的景色。即使莉塔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可周围却是毫无要走到尽头的征兆。
“那……绪哥哥为什么又来到中立区了呢。我听说,中立区的人们都是——”
莉塔顿了顿,把卡在喉咙的话吞了回去。
“好问题,好问题——!我还真是很喜欢你呢。你可真是聪明,总能提出1这么好的问题——!”
“就像是伊卡洛斯一般,走得太高太远有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嫉妒是人类的原罪,它无时无刻不在作祟——”
乌伯拉笑笑不再往下说。
“这个世界啊,充满了辜负与不幸。”
“它们过多过频,都已经到了没人会觉得不正常的程度——”
“呐,莉塔,你有没有想过——”
“这个世界上,本来是不存在这么多不幸的——”
乌伯拉突然停下脚步,凑到莉塔的跟前。它们的距离十分靠近,近到几乎两个人的鼻尖就要碰到一起。
“诶……这……?”
“我,我不知道。”
莉塔拽住衣角,双手紧张地将衣服向两边拉扯。
“我以为——”
“我以为本来就是这样的。”
“就比如,命运什么的……也许是因为以前做错了什么,所以要赎罪吧——”
莉塔低下头去,久思不语。
“不是哦,莉塔。”
“根本不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什么都没做错,却遭受了很多不幸——”
“就比如你熟知的,蓝。”
乌伯拉突然将自己的样子换成了幼时的蓝。留着长发,身上各处都是针口,左眼带着眼罩。湛蓝透明的右眼犹如一潭死水一般,静静地沉在那里。
活像一个人造机器。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普通地出生,普通地吃饭睡觉。可是呢,可是呢——”
“他却遭到了无比残忍的对待呢,被虐待,被抛弃,被弄成这幅样子——”
“他就应该遭受这些吗?”
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莉塔抿紧了嘴唇,眼中闪烁着动摇的光。
对啊,他明明没做错些什么,他也没有。可他们都被莫名的厄运缠绕包裹,压得喘不过气来。
“生命本应是同等的,神本应是同等的爱着每一个人。为什么厄运偏偏会降临在那些无辜的人身上?”
“这种事情很常见吧?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却被卷入狂潮;明明只是正常的生活,却被社会所排挤——”
“他们是无辜的吧,他们是不该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他们不是很可怜吗”
乌伯拉紧盯着莉塔荧蓝色的双眸,似乎是想要将什么神秘的力量传输过去一样。莉塔依旧是闭口不言,信息量太大,她一时哑口无言。
“可是…可是,神会拯救他们的……神可以……”
“莉塔。”
灵体轻叹,他稍微离开莉塔些许距离。
“神是什么?“
“神是……神是带领我们走出深渊,离开那混乱的地狱的存在。祂能够拯救善良的,知道赎罪的人,抛弃——”
莉塔顿住了。
她自己和自己矛盾。
“那你说,为什么神没有拯救绪呢?”
“他难道不虔诚吗?他将自己生命中的大半部分,都全部献给那唯一的神了。可是他的结果呢?”
“不……那只是时机未到吧,也许,也许总有一天——”
“醒醒吧,莉塔。”
乌伯拉转过身去,背对莉塔。
“神无法拯救所有人,或者是说,神根本拯救不了谁。”
“怎,怎么会——可是,可是——”
“我本来不愿意说出来这句话的,莉塔。”
从灵体口中说出的话,使莉塔感到了一瞬间的耳鸣与眩晕。那是整个世界崩塌时的声音,那也是地面裂开时的晃动。
“别说别人了,神啊——”
“就连你自己也没能拯救吧。”
少女睁大眼睛,几乎忘了呼吸。
就如同被打碎了却依旧连在一起的玻璃被轻触就会散架一般,乌伯拉的话就像是碰碎它的那最后一次触碰一样。轻易地打碎了莉塔的那块玻璃。玻璃碎了,风便能吹进去,里面的东西也就这样暴露在风吹雨打之下。被无情地浸湿,风蚀。附着在上面的青苔和蜜蜡全都慢慢褪下,直到最后露出那原本的骨架来。
那形状畸形,却依旧坚硬的骨骼。
乌伯拉看到莉塔的反应,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只是以轻笑回应。
“所以呢——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神虽然来不及拯救所有人,但我们,或者说是你们,是有办法扭转这种本不该存在的局面的。”
“这个世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是因为在1727年前,这个世界出现了异变因子。也许是世界的编码出现了问题——神犯了错误。这个本来只应该存在只拥有一对角的能力者的世界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有着三对角的家伙。”
“这个人有着可怖的力量,他无恶不作,撕裂大地,毁灭生灵。整个世界如同被拉入那混乱的阿比茨一般,每个人都活在地狱里。”
“所以呢——所以呢所以呢,大家就联合起来,将他推入地底啦——”
乌伯拉突然伸出手来,捏住莉塔的肩膀。
“可是啊,异变的问题并没有被解决,它现在一定还活跃在地底的某处。他所带来的强大魔力还在影响着这个世界。所以现在才会出现没有角和两对角的家伙存在呢。明明在以前大家都是平等的——”
“这种力量不仅仅影响了大家的能力,而且呀——”
“还导致了很多的不幸呢!地底的家伙将自己的存在寄身于被他挑中的人,而只要那个人还活着,他就会不停的散发厄运。但如果把他杀掉,新的人选又会出现呢——”
“这些事…我原来一点都不知道……”
莉塔越听越揪心。这些知识都是她从前从未涉及过的。她一直生活在封闭又狭小的环境中,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就连最基本的这些东西,被人们认为是常识一般的东西也一无所知。
“怎么可以这么过分……那岂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了?”
“不哦,莉塔。”
“与此相反,解决方法可就在眼前。”
灵体用着具象化出来的皮囊笑笑,牵住莉塔的手。它将手指指向前方,那无尽的白色道路立刻开始扭曲,变形。树与陆地交缠在一起,天空和道路混合,就像是调色盘上的颜料。缠绕,搅拌,最后形成了一座白色的阶梯。阶梯很高,顶部似乎坐落着一栋建筑,像是祭坛,又像是金字塔。乌伯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着莉塔向上走去。
“跟我来吧,我会告诉你一切一切。你知道的,不知道的,他们告诉你的,他们没告诉你的——”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我——”
“莉塔。”
乌伯拉站住脚步,回过头来再次盯上莉塔的眼睛。它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很快又合上。随后一改之前慢悠悠散步的状态,抓紧莉塔的手突然向台阶顶的方向跑了起来。
“麻烦的家伙们来了呢——我们要赶在那之前……!”
乌伯拉突然被地下刺上来的一排粗壮的黑色荆棘挡住了去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嘴里的话,那荆棘便突然撕开了地面。台阶轰然倒塌碎裂,灵体拉着少女,一并从高空坠下。只不过,只有乌伯拉自己重重摔在了地面上。一条细软的植物在莉塔下落时卷住了她,将她拉入了熟悉的怀抱当中。
“终于找到你了,莉塔。”
如梦非梦似有声,如虚非虚若无形。混沌潮中寻哪路,清醒世里真几成?
“莉塔,莉塔,到这里来——”
“跨过那野花,来到这露台——”
“波浪飒飒,我来带你跨过这片海——”
“不要害怕,这里流着蜜与奶——”
那是,奇妙的童声。如同复数个幼童在同时朗诵童谣一般。
和谐甜美,却又无比刺耳。声音时大时小,让人分不清远近高低。
“恶人将在第七层处决,你不必恐惧与慌乱——”
“地上将不再流鲜血,你会摘下树上的王冠——”
“世间所有的鸦雀,都为了你的歌声而狂欢——”
“你大可放心忽略,脚边那铺成梯子的砖——”
混沌,混沌,清晰,清晰。
歌声如同漆黑的利剑,刺破黑暗,却并没有带来纯粹的光明。光中混着恶,恶却被光芒遮盖。这声音愈加嘈杂刺耳,仿佛要将莉塔的大脑撕裂压碎一般。她捂紧被子,堵住耳朵,这声音却丝毫没有减弱。莉塔觉得这声音让她头痛欲裂。
终于,在某一刻,这些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灵透彻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莉塔,到这里来。”
“到我身边来。”
莉塔突然睁开了眼睛,睁开了却什么都看不清。她被这声音唤醒,却依旧觉得朦胧似梦。她跟随着声音的指引慢慢走着,一步两步踏向未知的领域。莉塔的脚底感觉到了地板,随后是砂石,有碎贝壳的尖锐,也有石板质感的坚硬。
“来这边,莉塔,向这里来——”
少女浑浑噩噩地走着,前行着,没有目的地,也没有目的。她感到自己如同被什么召唤着,吸引着,丧失了自己的判断力。
[向那边去,向那边去]
[我要——]
突然间,莉塔感到脚边传来了清凉的触感。不,不只是脚边,这种清凉感一直没过了她的腰部,并且这高度还在一直上升。莉塔突然清醒过来,她向身边望去,周围的景色把她吓了一跳。她周围满是礁石和寄生在石头上的贝类,身边充斥着海藻和水母的尸体,而她自己则大半个身体浸在漆黑的海里,向前走着。
莉塔怕的不得了,害怕黑暗和未知是人类的本能,莉塔疯了一般的向岸边扑过去。她用力划着水,使劲“游”着。莉塔拽开绕着她脚的海藻,扒开挡路的水母尸体,一路连滚带爬,扑上岸边。
[这是…这是哪啊。]
莉塔穿着粗气向岸上方爬去。她觉得腰以下的皮肤都痛得不行,她在刚刚游泳的过程中被礁石划破了皮肤,伤口浸了海水,痛的发烫。
[明明,明明刚刚还是白天,怎么突然就——]
莉塔的身边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约约看清楚自己手边的沙土。海面不再像白天时那样温和慈祥。黑色的波浪吞噬着临海的沙子,将它们卷入无尽的混沌,莉塔胡乱抹抹脸上的水,把沾了海水,显得黏糊的头发从脸上挪开。之后从地上爬起来。
四周实在是太黑了。
莉塔将两只手握成拳头状,右手放在左手上方,之后向两边划去,同时张开手掌——这是她学过的,学会的为数不多的基础术式之一,是这片大陆上作为常识存在的生活用术式。
“——Lychnus!”
随着少女呼声的尾音落下,在以少女为圆心,半径五米的范围内,出现了白色的光。这些光虽然范围不广,但也足够照亮前方的路了。尤其是对于莉塔来说,她现在只是想摆脱黑暗而已,即使是五米,也足够驱散她的恐惧感了。
[——好痛!]
处理完恐惧后,肉体上的疼痛似乎更加明显了。莉塔弯下身子,仔细查看自己腿部的伤口。刮伤,划伤,还有些蹭破皮的地方,但除去这些,便也没什么了。莉塔伸手附在伤口上,默念了另一个咒语。
[——Sanatio。]
淡黄色的、温暖的光从少女的手心流出,那些像是细沙一般的光束慢慢盖住了少女皮肤上一个个细小的伤口。很快,一个个细小的损伤便被全数修复。
莉塔拍了拍身上粘的沙子,觉得有点冷。晚上的海风嗖嗖吹,莉塔身上的海水被风蒸发,带走了热量,留下了寒冷。她现在只穿着睡觉的时候的那身睡衣——轻薄又松垮的棉质睡裙。她甚至连鞋都没穿。每一阵风吹来,莉塔都要抖三抖。
[好冷,可是——]
莉塔不会能够产生热量的术式。她只能双臂抱紧,两腿并拢,互相摩擦着。她将身体尽可能的缩在一起,以确保自己的核心温度不会太低。这样的受冷受冻她并不是没有经历过,不如说是经历过很多很多次。同样是黑暗,同样是独身一人。她度过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可没有一次会显得像今天一般令她难过。
[有谁能——]
“有谁能来帮帮我”——这样的想法在莉塔脑内出现了。可只是在出现的这一刻,莉塔便已经将它抹去。
“我不能——”
“我不能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莉塔有些哽咽,她这些天已经受了太多照顾,太多关心。这些呵护已经超过了她能够接受,或者是说她认为自己应该接受的范围。再多的话,就会成为负担了。
少女这么想着,稍微放松了些身体,她的手脚冰凉,冻得发抖。却还是握紧拳头,向前一步步走去。
[受伤了的话,就修好;没有光的话,就照亮。]
[觉得冷的话,就自己想办法。]
莉塔向着远离海的方向走去,她首先要探清这附近是什么地形,有什么东西。然后找一个可以躲避的、可以避风、取暖的地方过夜,等到天亮,再想法子离开这里。术式能够有效照亮的范围实在是太小。莉塔决定将光源集在一点,向前照去。
“——Colligo!”
光源在念出咒语的一瞬间集于一点——以莉塔的手掌向远方呈放射状分散。这样一来,她能够看清的范围就延伸到了足够远。她也终于能够看清楚周围的情况了。
[身后是礁石和海,前面有树林,树林里——]
[……树林里有小路?]
前方有路,这让莉塔瞬间觉得安心了不少,不管怎么样,现在至少是有了目的地。她想,顺着路走下去的话,怎么也会有些发现。她迈出步伐,顺着路向前。这条路很奇怪,明明两侧的地面都长满了植被,甚至时不时还有昆虫和蛇爬过。但这条路的地面却十分平滑,被白色的细沙覆盖。莉塔虽然觉得这样不会扎脚,但总觉得不太对劲。但由于没有选择,她也只能往前走。
[一百步,两百步……]
莉塔默默数着,可能是因为无聊,也可能是因为有用。
[五百步,六百步……]
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莉塔不管向哪侧看,都只能看到相同的景色:白色的路,两边是树,除了树,还有土。少女走得腿脚酸麻,全身冻透。她疲惫地坐在地上,抱紧了双膝,想要使自己暖和起来,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一人,一路,一束光。
莉塔把头埋在膝间,一只手无力地整理着自己被海水浸湿又晾干的、黏在一起的头发。她又冷,又累。她低下头,焦躁不安。
[好冷,好累。]
[好黑,好——]
[我要——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我还想再见到大家——]
[这里究竟是——]
彷徨,混乱,绝望。
少女濒临死亡。
“莉塔——”
“莉塔,到这里来——”
那未知的童声再次响起,可此时和之前复合的声音不同,只剩下一个了。这声音十分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一样。莉塔猛地抬起头,向四周看去。
“你是谁?在哪里!快出来!”
莉塔几乎是用嚷的,大声呼叫着。
“我是——我是带领你走出这Labyrinth的存在。你不需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那声音再次响起。
“可是,可是我怎么能知道能不能相信你!你到底在哪!快出来!”
少女嘶嚷着,疯狂的向四周眺望。她疯狂挥动手中的光,但一点点人影都看不到。
“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活着的存在,我不会做对你不好的事情。”
“不行!我甚至都看不见你,我怎么能相信你!?”
“——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只是因为看不见我,就否定我吗?”
“你还真是——”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
“——好吧,既然是你的要求的话,我就——”
声音再次停顿,可伴随着这次停顿的,是突然变成白天的周围。黑暗如同雾气一般瞬间消散,非自然的光充斥了整个环境,莉塔被晃得一下睁不开眼。她用手捂住眼睛,之后缓慢打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非常熟悉,但又陌生的形象。
“怎…怎么会——?”
面前所立的,是一位有着银白色发丝,白暂皮肤,鸢紫色眼眸的少年。
那分明就是——
小时候的绪。
年幼的绪向莉塔走来,轻笑。
“变成这个样子的话,你就能够相信我了吗?”
“还是说——”
“你更喜欢这张脸?”
年幼的绪的形象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转而到来的是有着金色眸子的绿发女孩。
“你……你怎么会——”
比起吃惊,莉塔更多的是恐惧。
“你怎么会变成绪哥哥和阿云姐姐的样子?”
“嗯……这个很难解释呢。”
暂时是阿云样子的存在用手指戳戳脸颊。
“因为,我没有固定的形态呢,你可以这样理解。”
“我只是一个意识体,一个灵体,我本以为变成你熟悉的人的幼年的样子能够让你不要那么害怕呢,看来我想反了。”
“嗯嗯,嗯嗯,失策了失策——”
莉塔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但她还是说了。
“那……你是谁?”
“……你总是提出这种tricky的问题呢。”
灵体撇撇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暂且称我为乌伯拉吧。”
灵体再次切换形态,变成了幼年的蓝,然后又变成幼年的樱花丸。但最后,它又变回了幼年的绪的样子。
“就算你变成绪哥哥的样子,我也不会——”
莉塔依旧是戒备的态度。
“嗯?我并没有什么目的哦,只是比较好玩而已。你不觉得,换成别人的脸很有意思吗?”
灵体甚至连声音也换成和绪一样,它拽拽自己的白色发丝,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
“当然,除此之外——”
“也是因为这个家伙比较有趣呢——”
“怎么,莉塔,你不下去游泳吗?”
阿云看到坐在海边沙滩上淌水踢沙子玩,却迟迟不肯下水去游泳的莉塔,觉得有点奇怪,便走过去询问。她一手举着遮阳伞,一手端着冰激凌。草绿色的长发束成一束,系在脑后。身上穿着浅橘色的连体泳衣裙子。同样是橘色的雪纺纱巾披在肩上,颇有一副度假的样子。莉塔端着喝了一半的桔汁,朝阿云做出一个略有点尴尬的笑容。
“我…我不会游泳。”
想想也是,一个在偏僻,或者说是生活条件极差,连大量的水都没怎么接触过的孩子,想让她会游泳,说来有点不太可能。阿云走到莉塔旁边,用伞的阴影挡住莉塔的皮肤。莉塔的皮肤算不上很白很嫩,也没有很水润的质感。反倒有点干燥和粗糙。大概是之前常年风吹雨打,留下的痕迹。仔细看来,莉塔的四肢都很细瘦,但即使这样,却能够看见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海风吹起莉塔车厘子色的发丝,将它们扬到空中。
“对了,莉塔,你这里是怎么了?”
由于风吹起头发的原因,莉塔的脖子整个都露了出来。而显露在阿云眼前的,却是一块明显的三角形疤痕。这块疤痕处在莉塔的第七颈椎和第一胸椎之间,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一般不会注意到。显然,莉塔自己也并不清楚,她在阿云问过后,伸出手来摸摸后颈,做出了一副好似发现新大陆一般的表情。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没什么印象,可能是小时候留下的吧。也许,也许是天生的也说不定。”
莉塔仔细抚摸着这块疤痕,努力回想它的来源。
“也没准呢,咱们家有很多人身上都有些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疤痕。”
“如果你以后哪里受伤的话,一定要尽快告诉我,留下疤的话,很难去掉的。”
阿云舔舔冰激凌,用举着伞的那只手的手背蹭蹭嘴角。
听了阿云这番话,莉塔撇了撇嘴,尴尬的笑容更尴尬了。虽然已经来这个家里近半个月了,她却还是无法习惯周围人的关怀和呵护。总觉得,那好像不该是属于她的东西一样。或许是因为家境一下子翻了几番,家庭成员一下子变得太多太多,而且每个人都对她好的过分,莉塔总是觉得坐立不安。虽然她被收养了,不能被称作寄人篱下,却总还是不自在。
“话说回来,你刚才是不是要游泳来着?我和你一起去找红要个游泳圈吧,顺便把大家都叫来,我们一起切两个西瓜吃。”
“毕竟是海边嘛,没西瓜怎么行。”
阿云自顾自得添了一句,之后将手中的冰激凌甜筒全部吃完。虽然刚刚好像还是一整个,但是阿云不知道怎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飞快地吃完了它。
这是什么,伊维斯传统吗?
莉塔牵上了阿云空闲下来的那只手,跟着她向相隔不远的集装箱休息室走去。不知为什么,莉塔总觉得海滩上的空旷一瞬间给了她一种无法形容的孤独感。虽然说能够享受一整片清净的海滩也不错。但过于寂静的环境仿佛使海浪声无限放大,莉塔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海浪的声音淹没了。
“莉塔——”
“莉塔——?”
回过神来的时候出现在莉塔面前的,是阿云担心的面孔。
“你怎么了?我们到红的房间的门口了哦,你怎么突然站住不动了?不舒服吗?”
“啊…我只是,只是突然有点走神,我没事。”
“真的吗?你类似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找医生来?”
“我真的没事,我可能……对,我可能只是有点累,你看,我昨晚不是没睡好来着——”
莉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状况。她不想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要逞强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把身子搞坏了的话就什么也做不了了,不要到那时候再——”
阿云想说什么,却又突然止住了口。
“总之,有什么事情的话一定要和大家说,我们都会帮助你。”
莉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阿云的手拉的更紧了一些。
“不过呀——红好像不在的样子,敲门也没反应。”
莉塔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找红的,她赶忙甩开那些不必要的想法,将视线投回门边。
“那是不是有个纸条?”
莉塔伸手指向门与地板之间的缝隙,中间若有若无得有个白色的片状物。阿云放下伞蹲下,把纸条从门缝里抠出来。
“她说——”
“她说她先去开游艇玩了——???叫我们一天之内不要找她??”
阿云读完纸条,脸上mmp,心里也还是mmp。
“红总是这样,一个人什么都不说就单独行动了,要不去其他人那里看看有没有游泳圈吧。”
“我现在家庭聊天群里发个信息,省的再白跑一趟。”
半晌。
“艾茵说他们那边有,要不我们过去——”
“别了。”
莉塔突然插话。
“那也挺远的,而且…就算拿来了,还得麻烦你教我……”
“没关系呀,只是带着游泳圈游泳的话,很快就能学会。我相信你。”
阿云拽起莉塔的手,向着与刚刚相反的方向走去。莉塔只是低着头跟在后面,望着沙滩,又一茬没一茬地数着地上的碎贝壳。
一片,两片,向后移动过去,三片,四片……
没有一片是完好的。
这些贝壳如同被什么挤碎了一般,虽然碎了,却依旧是聚在一起的一堆。仔细看来的话,碎片还是陷在沙子里的。莉塔忍不住盯着这些不断向后移动过去的碎贝壳。却最终因为头撞到了站在前面的阿云的腰而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回眼前。
“我们到了,莉塔。”
随着熟悉的门再一次打开,不自然的空调风又一次吹在了莉塔脸上。
莉塔打了个哆嗦虽然温度可能和刚刚差不多,莉塔却总觉得比刚才冷了不少。
“你还真是容易走神呢,莉塔,你真的没问题吗。”
阿云忍不住蹲下来摸摸莉塔的额头,确认莉塔没有在发烧。
“我真的没事,我只是——”
丢脸,太丢脸了。
“小孩子都会有些奇思妙想吧,我看刚才莉塔走路的时候一直看着地,估计是有什么有趣的想法出现在头脑里了。”
来开门的艾茵亲切的将充好气的透明彩虹色游泳圈递给莉塔,同时还塞给阿云一个充气垫子和一个塑料袋。
“如果游泳玩累了,就在垫子上躺躺也不错。墨镜的话就放在袋子里,这样就不会丢了吧——要知道,掉进海里的东西就如同在整个大陆找一个没有档案记录的人一样,希望渺茫。”
艾茵笑笑,摸摸莉塔的头。
“游泳的话——我帮不上什么忙呢,不过有艾莉雅带你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阿云拿好艾茵给的东西,拉拉莉塔的手,就此暂别。她带着莉塔向着远离艾茵的房间的方向斜着走到海边。她给莉塔套上泳圈,并叮嘱莉塔一定不要撒手或者从泳圈里漏出去之后,这才放心的让莉塔下水。莉塔一步一步小心地向前走去,阿云则在后面不远处跟着。随着纵深的加深,温凉的海水一点点没过莉塔的腿,腰,胸口。莉塔两只胳膊紧紧地抱住泳圈的边,仔细地感受着浪潮带来的晃动。
风推着海浪,海浪推着她。一人一圈,就这样在偌大的海面上飘行。向前望,是无边无际的海平面,看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尽头。向下看,是深邃无底的海水,漾着,涌着,平静却又凶猛,和蔼却又好像要吞噬一切。莉塔抬头望天,太阳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只好将头趴在泳圈上,将身体托付给浮力与重力。
“莉塔——想要改变位置的话,可以试着用脚蹬水————”
远处传来阿云大声的呼喊,莉塔回过神来,摆动双脚,她先是不熟练地转了几个圈,之后又扑腾了几下,很快便学会了。待掌握了技巧后,她已经可以稍稍放开游泳圈,和阿云招手示意了。不知不觉,她已经漂出去好远了。是风推着她吗,是浪赶着她吗,还是那无边无尽的海洋,对她的吸引呢?
游了一会,她觉得乏了,就蹬蹬腿,向岸边游去。可这水却好像不让她走,将她强留住一样,使莉塔无法游动半分。莉塔就感觉像是被什么拽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猛地一下,她被从游泳圈中拽了出去。她不知道这力是从哪来,也许是从海水里来。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脚边缠绕着的,不可名状的物体。
扑动,挣扎。
莉塔拼命地拍打着水面,却只能引起大小水花,对于上浮毫无帮助。她感到自己不断地下沉,不断地失去力气。无助又无力。水淹没她的头顶,她无法呼吸。那力量似乎还是在将她向下拖去。她丧失了一切挣扎和反抗的可能性。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阿云在意识到莉塔不对劲的一瞬间便向海中游去,在不远处观望的艾茵和蓝也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奈何沙滩上无法使用植物,艾茵只得等待蓝为他在海面上铺好一座冰桥后用自身衣物的植物性材料做媒介发动能力。在阿云游到之前,艾茵先一步用无数纤维组成的绳索刺进海里,并在莉塔下方霎时互相连接,组成孔洞大小合适的网。网逐渐收小,并向上拉去。在莉塔的头部露出海面的一刻,蓝立即在莉塔下方作成了浮冰作为平台来支撑莉塔的体重,以最大程度减少艾茵的负荷。很快,阿云和蓝也赶到了莉塔身边,蓝抱起莉塔,跑着将她送至离着最近的集装箱房间。
在那之后,莉塔并不知道自己吐了多少水,咳了多少次。她只记得自己在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只是呼吸,拼命地呼吸。不仅仅是为了缓解刚刚的窒息感,同时也为了缓解那无论如何也平息不下来的心跳,和脑内深深的自责。
她醒来后没怎么说话,蓝将她抱回了别墅,她洗了洗澡,随后便觉得累的不行。过度的体力耗费和精神上的波折使她尚为幼小的心灵受到不少冲击。在短暂阐述自己没什么事之后,莉塔爬上床,将被子盖过头顶,昏昏地睡下了。
名称:米洛· 斯摩莱特
年龄:22岁(978年)
种族:人类
性别:男
血型:B型血
身高:175cm
体重:65kg
瞳色:赤眸
发型:短发
发色:黑发
特征:左眼下一道刀伤
属性:混乱善良
米洛出生于伦西亚共和国东北部的哥特兰地区,曾属于一个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第三方组织。
因常年在组织里的见闻,让他一直对人事很淡漠。
后因为一些事情决心脱离组织,左眼上的刀伤就是在脱离组织时留下的。
后来一直单干的米洛,因为本身的能力,生意自络绎不绝。
多次截下旧组织的生意后,旧组织一直将视他要除掉的目标。
早上八点四十五,莉塔准时从床上爬起来,向窗外望去。那是意想之内的阳光和白云,海风吹拂着棕榈树细长的针状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莉塔兴奋得不得了,麻溜地下地,洗漱,换好衣服,之后推开房间的门跑了出去。她从三楼楼梯口向下望去,成年人们早就起了床,说不定连早餐都已经吃完了。莉塔能够看见几个人影晃来晃去,楼下传来微微嘈杂的声音。这种热闹温馨的景象,让莉塔感受到了家该有的温暖。
“啊,你起床啦,我还想着到点了来叫你呢。”
专注于楼下的场景,莉塔没注意到樱花丸已经从另一侧的楼梯绕了上来,站在她背后了。樱花丸抱着一摞衣服,笑盈盈地摸摸莉塔的头发。
“啊,樱花丸姐姐,早上好。”
意识到樱花丸的存在后,莉塔立刻转过身来。
“我太在意楼下了,没能注意到您……”
“没关系啦没关系,不用这么见外,你以后直接叫我小樱就可以了,叫全名很长吧。”
樱花丸从手中的衣服中拿出一件,抖落开给莉塔看。
“你没有在海边穿的衣服吧,大家帮你准备了几件泳衣和防晒外批,你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樱花丸伸手将那一摞衣服交给莉塔拿好,自己则开始了介绍。
“这个粉色带花边的是我选的,然后这件白色的是绪选的……然后还有这件碎花的,这个是Aroch……”
“那么,你想要哪个?”
樱花丸看起来兴致很高,足足介绍了快十分钟才停下来。
“嗯……我不知道,我觉得哪个都很好看……”
“不如说,放弃哪一个都很可惜……”
莉塔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头一次在选衣服上有这么多的选项可以选,一时半会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仔细地抚摸过每一件衣服的布料,感受着上面的纹理和材质。
“不过话说回来,Aroch哥哥很会挑衣服呢,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是那样的类型……”
“Aroch的话,因为平时有做平面模特的工作,所以这方面可能也比较有见识吧。”
樱花丸说完这句话,莉塔才想起来,之前介绍的时候,凛好像的确有提过Aroch副业的事。可能是因为Aroch给人的感觉太过严肃,莉塔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把他和这项工作联系起来。
“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找几张他的照片给你。”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樱花丸说话的声音突然降低了不少。
“如果你在Aroch面前看他的照片的话,能看到他很有趣的反应。”
樱花丸从裙子的侧兜里掏出手机,从相册里找出几张图片后将手机递给莉塔。画面上的Aroch的气质与他平时所展现的样子完全不同。并且每一张都风格迥异。莉塔没能想到,一个人竟然可以驾驭这么多种风格。
“你别看Aroch平时穿的宽宽松松很休闲,但他实际上有不少肌肉呢。而且个子也很高,要我说的话,我倒是很想他专职做模特呢。”
樱花丸笑笑,将莉塔递过来的手机收回侧兜。
“要说身高的话,其实蓝是最高的,我记得他好像有有188还是190来着,长得也不错,就是气质有些阴沉……不过阳夏的话倒是也很适合做模特呢。”
“阳夏…是?”
莉塔又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啊,他们没和你说吗?明明是挺重要的事来着。”
樱花丸将手上拿着的衣服收进袋子里,放回房间,莉塔也跟着她溜达了一圈,边走边聊。
“蓝他有四个人格,主人格蓝,第二人格阳夏,第三人格凪,还有第四人格安格烈。蓝的话就是你见到的那位;阳夏很活泼外放,但是有点轻浮;凪比起蓝更加阴郁,很少出现;安格烈的话……你最好还是不要见到比较好。”
“……我听说过有一个人分出两个的,没想到还有一个人分出四个的……”
莉塔觉得这个房子里的人真是不简单。
“我当初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不过这也不能怪蓝吧,他之前也经历了不少……不过幸运的是,他们四个相处得很好,所以你基本不会见到蓝精神混乱的状态啦。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是这样的吗……”
“比起这个,我们要不要先去吃饭?已经九点多了,你应该也饿了吧。”
听完这句话,莉塔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莉塔激灵了一下,因为她听说如果人到十点还没吃饭,人就会自动消化之前的食物残渣,简单地说就是吃屎。她跟着樱花丸一路从楼梯上下来,来到一楼的dining hall。虽然她才刚到门口,但里面传出的香味便已经钻进了她的鼻孔。有蔬果的清香,金枪鱼特有的香味,芝士的乳香混着烤过的面包的谷物香气充斥了整个屋子。这里的大厅虽然没有在凛的宅子里的气派,但对于现在的人数来说也足够宽敞了。不同于午餐和晚餐,早餐似乎更加随意一些,有人早到了,就先吃着,晚来的人到了,也可以直接找空位坐下,之后佣人会推来餐车,直接取用就可。
莉塔跟着樱花丸落座,之后被围上了儿童用餐巾。她似乎很不习惯这种被人过度照顾的感觉,坐的有些僵硬。
“你还好吗?”
樱花丸发现莉塔不自然的表情后,摸摸她的肩。
“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也是呢……在凛的房子里没有这么多人吧。凛的房子是靠着各种术式来维持运转的,可以说是‘全自动’的房子。除了厨房,洗衣房需要四五个人打理之外,像是花园和房子内部的打扫,都是由艾茵和兰切斯特设置好了程序来维持的。兰切斯特负责设置初始的术式,之后的维持由艾茵来进行。”
“原来是这样吗……!?我一直以为是靠人力来打理的。”
“那么大的房子,想想也不可能吧。”樱花丸接过佣人递来的果汁,放在莉塔面前,“艾茵用他的能力可以链接宅邸内所有的植物成品,像是地板啊,家具啊之类的,都可以通过能力控制。所以像是哪件家具坏了,哪个人在哪里摔倒了,哪里发生什么事了,他都一清二楚。”
“当然,你放心好了,他不会偷窥别人隐私的,平常也只是用这项能力辅助听力而已,毕竟如果监视到每一个点,需要耗费不少力气。他自己的话,是绝对没有那么多精力的。”
“所以,他只会定期链接上,然后检查一下房子的状态,之后再断开。平时大部分的时候,你就算在房子里蹦迪他也不会知道的。”
“嗯,我记得昨天晚上晕倒醒来的时候,艾茵哥哥有提过他用能力链接地板的事。”
莉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些房子的构造实在是太过复杂,她也不太想再继续深追下去。
“艾茵哥哥真的很厉害呢,明明看起来体力不是很好的样子。”
“嗯……怎么说呢……”
樱花丸揉揉头发。
“你还不知道凛的能力是什么吧。要不要猜猜看?”
“猜……?可是我不觉得我能猜中什么……”
莉塔低头思索,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表面上看上去轻飘飘的男人,到底拥有怎么样的能力。她突然意识到,虽然凛十分了解自己,但对于凛的事情,自己除了他的名字以外什么都不清楚。身世,背景,从哪来,到哪去过。其实,里他觉得自己就连凛的名字也不清楚。毕竟自己只知道一个名,连姓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一切对于自己来说都是迷。
“呃……他是不是很能打?”
随便瞎猜。
“嗯……你说对了一半吧。”
“如果单纯论战斗的话,其实绪会更胜一筹,不管是体力还是能够使用的术式,都是绪更强些。但是凛独一无二的地方在于他特有的能力——增幅。”
“增幅?”
“对,凛可以增强他人的能力,通过特殊的方式——目前看来可能是收养。凛拥有极大的魔力储量来支持他24小时不间断地使用他的能力。艾茵就是一个案例,如果只是艾茵自己的话,他的能力根本没办法覆盖整个宅邸区域那么大的范围。而且也没办法做到持续性的链接。但是有了凛的技能辅助,他最大能够覆盖数公里。”
“数公里吗?那不是很大很大——!”
“当然,覆盖这么宽阔的区域消耗很大啦,他估计一年也用不到一两次。”
樱花丸摆摆手。
“总的来说,凛就像一个魔力提供终端,和他缔结关系后,就可以直接使用他的魔力。形象一点描述的话,就像是用别人的wifi热点一样。”
莉塔歪歪头,努力理解这个全新的concept。
“总之——现在这个不是最重要的事吧,既然坐在餐厅里,当然是要吃饭!”
樱花丸可算是想起来吃饭的事了。
“那么,你可以选择吃金枪鱼三明治,也可以吃车达奶酪夹心烤面包。如果你乐意,也可以两种都吃。”
又是一个人生中的抉择。
名称:爱琳·莫兰
年龄:相当于人类25岁(978年)
种族:光精灵
性别:女
血型:AB型血
身高:172cm
体重:48kg
瞳色:蓝眸
发型:过肩发,右侧编发
发色:金发
特征:因为近视,有戴蓝边眼镜
属性:守序善良
在第三批得到生命之树认可而走出维兰岛的光精灵里,爱琳是特别的。
因为视力不好,运动神经缺乏,艾琳几乎是少有不会用弓箭的精灵。
她的强项在于对风元素的运用,当然精灵都擅长召唤风元素,而爱琳似乎更有独特的技巧,好像不只是契约和召唤,她能比其它的精灵更容易的操纵风。
耳狐【月光】是她的伙伴,可能是生长环境的原因,月光也会召唤简单的风元素。
和其他光精灵一样,艾琳对对生活在周边临近岛上的兽耳族带有偏见。
爱琳的结晶是蓝色的。她不像别的光精灵,把它隐藏起来,而是经过最好的打磨以后镶嵌在吊坠上。
虽然近视,却十分喜欢看书,自学植物学,自幼喜欢观察各种植物的习性,正在朝着一名真正的植物学家而努力,现在在创作一本植物图鉴。
使用的武器是魔杖,但其实不需要借助魔杖作为召唤和施法凭借也能发的风元素魔法。用魔杖只是让她更有安全感。
海滨夜晚的天气很好,清风明月,带着些许咸味的海风从半掩着的玻璃窗吹入,沁人心脾。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映着清冷的光。就连空中飘浮的灰尘,也像是碎银屑一样,飘动着,闪动着。被子应该是当天被新晒过的,罩在身上温暖柔软,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莉塔合上眼眸,难以入眠。原因大概是她四五个小时前刚在火车上睡过。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二十分钟的睡眠就能够抵上成年人一个小时,甚至数个小时。就像是快速充电的手机一样,即使只充了五分钟电,却能通话两小时。莉塔翻来覆去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姿势,她枕在枕头上,觉得枕头高,不枕枕头吧,又觉得脖子疼。盖上被子热,不盖被子冷,夹着被子凉肚子,只盖肚子又冻屁股。在这样翻来覆去折腾了十来分钟之后,她终于有了点睡意,刚刚闭上眼睛,便觉得尿意来袭。
莉塔只得放弃好不容易获得的睡意,起床上厕所。
她摸着黑爬下床,摸着黑走出房间,到走廊上,却发现某处还亮着灯。
[反正也不是很急,不如先去看看——]
莉塔向着光芒发出的方向走去,她觉得这光时黄时蓝,不断变化;一会强,一会弱,虚幻的好像一点也捕捉不到它的轮廓。
这束光愈加显得飘渺虚幻了,莉塔觉得自己的脚步轻飘飘的,就如同踩在用来填充抱枕的棉花上一样;同时,她觉得自己身边传来了风,这风就像丝绸,划过脸颊,留下无法言喻的触感。
有点滑,但同时也很潮湿。
她向那光源一步步靠拢,她越靠近那光,就越觉得呼吸的感觉变的奇幻。空气仿佛变成了液体,但这液体又像是有着小孔的纤维。最后她直接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泡在了水里。无法呼吸,但是也不用呼吸;无法思考,但头脑却又无比清晰。
她最终来到了那光的正前方。
光是从同样不可名状的一个点发出的,莉塔觉得那个点似乎拥有生命,不断跃动着,改变着其形态。每一秒,每一刻,那点的形状都与之前完全不同。这个点,以及它发出的光,都给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莉塔伸出手,向前伸去,她想要触碰那发出光的神秘点状物。
[来吧,触碰真相,将真相——]
一个复合的声音在莉塔耳边轻语。
这声音不是男人的,却是男人的;不是女人的,却像女人的;不是动物的,但又是动物的。
仿佛,是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融为一体,砸碎,揉烂,再攒到一起一般。
莉塔无法抗拒这种想要触碰它的欲望。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危险的,是不该去做的,但她就是没有办法将手收回。
[██即是希望,██即是绝望,██即是天,██即是地,██为一,██为零。]
[██是——]
那声音环绕着,响彻着,贯穿着——
莉塔努力向前伸着手,想要触碰那个光点。她们无限接近,但又无限遥远。不管莉塔怎样靠近那点,那点始终无法被触碰到。莉塔追逐着,靠近着,远离着。
突然,光点突然停下了变化,光的颜色也不再改变,统一变为了红色。这红色极纯,像是血液,像是红日,像是玫瑰,亦或是——
一切都静止了,时间停下,呼吸迫止,这个空间中,只有莉塔,和这个点,白色的点。
[你是谁。]
那奇妙的声音如此发问。
“我是…莉塔,莉塔格莱特。”
[你不是。]
“我是,我怎么会不是,我从出生就——”
[你不是。]
“我……”
[你不是。]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你又是谁?”
[我是——]
[我们是——]
[刺破黑暗,阅读真相,欺瞒无知,解读未知之人。]
[——揭露者,编纂者,欺诈者。]
[——源于尽头之人]
[——我们乃是看清一切的Truth Reader。]
声音如是说道。
“那找我又是为了什么?我不太懂你们的意思”
[幸福诞于悲剧,希望生于绝望,快乐源于痛苦。]
[ 那美梦 终将破灭 ]
声音就此戛然而止,周围的红光海瞬间收缩,空间仿佛被抽进了一个无限小的格子内。但霎时,地面突然浮出大片礁石,紫色的海浪扑打在礁石上,将他们一一击碎。
莉塔看到这幅场景,她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就像是掉进了一个深坑一般,海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涌动。风如同利刃,将海潮割成碎片。一切的物质被这旋涡卷入,莉塔在那旋涡的中心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想要将其救出。
她拼命游向那影子,伸出手,呐喊着,即使是靠近一米也好,即使是——
“莉塔,莉塔?你还好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
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别墅的天花板、艾茵、樱花丸、绪、以及兰切斯特。莉塔觉得头隐隐作痛,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副赤红的场景,那副不可思议的画面。
“唔……艾茵哥哥、绪哥哥,还有——”
莉塔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她揉揉眼睛,四处观望。天还没亮,自己正躺在床上,大家都一脸焦急。
这是——?
“艾茵半夜醒来,觉得饿了,就去觅食,结果没想到,在去厨房的路上,‘听'到了响声。他用能力链接了别墅的木地板,所以能感知到你。”
“过去看的时候,就发现是你晕倒了。之后就去找了我,我去找了兰切,然后我们决定把你送回房间。”
绪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疲惫。
“小的擦伤和磕伤樱花丸都已经帮你用术式处理了,没什么问题了。”
“关键是——”
“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莉塔揉揉还在痛的脑袋,努力回想着刚才的内容。
“我不太清楚该怎么描述……有些奇怪,但是——”
“说来听听吧?”
艾茵伸手握住莉塔的手,给予她一些安慰。
“不过在那之前,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只是头有点疼。”
“这样啊……也许是因为摔在地上引起的轻微脑震荡吧,时候还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才好。”
“而且,你这种晕倒的状况已经是第二次了吧,不稍微做些处理的话……”
艾茵递给莉塔一杯水。
“我以前也有过这种问题,妈妈告诉我只要多吃多动就——”
“不行哦,莉塔。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任才行。”
艾茵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莫名的严肃。
莉塔果不其然,被突如其来的严肃给吓到了。
“啊……嗯…我知道了……”
“我其实只是想起床上个厕所……”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
“艾茵一扯到健康问题上就总是这么严肃。总之,如果你愿意的话,先来谈谈梦的内容吧?”
樱花丸揉揉莉塔的头,用术式帮她进行止痛。
“我梦见——一片红色,还有海和旋涡,还有——”
“嗯……想不太起来了……总之,好像有人对我说了什么——”
“嗯嗯,没关系,噩梦想不起来的话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
樱花丸笑笑,将手拿开。
“现在头还疼——”
“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人似乎提到了Truth Reader。”
“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只能想到这个了……”
全场寂静。
莉塔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想说点什么来挽回,但还没等她开口,兰切斯特就已经打断了她。
“我明白了,我会处·理的。”
“你今天先休息吧。”
兰切斯特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但仔细看来,艾茵的表情也不轻松。
“呃……”
“兰切——!你看,你怎么能对小姑娘做出这么可怕的脸呢——!”
“我这不是可怕,我就长这样……”
“不听不听兰切念经!”
“总之!莉塔你不要在意兰切了!今天晚上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去海边才有力气好好玩哦——!”
“绪,你太吵了,隔壁还有人睡觉。”
“不听不——”
最终,事件以绪被捶了一拳做为结果结束。
莉塔再度合上双眼,她觉得那声音环绕着她,那红色笼盖着她,无法消失,也无法屏蔽。她仔细想想那些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
似是曾经听过,或近在耳边。
她没有精力去想那些了。晕倒过一次,经历了疲惫的“睡眠”的她此刻觉得筋疲力尽。闭上眼睛只过了半分钟,她便已经沉沉睡去。
这种疲惫,仿佛是能力透支一般。
“兰切,你刚才说的处理,到底是什么意思。”
绪,兰切斯特,艾茵三人再次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这你应该再了解不过了吧,这种梦境,不可能再留给莉塔。这是为了她好,更是为了我们。”
“但她所提到的Truth Reader——”
“我明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在我们身边就有一个。”
“……”
“但是目前我们并不清楚这梦境到底是[他们]干涉的结果,还是说——”
艾茵一直低头盯着桌子的边缘,他觉得之后的话没办法轻易说出口来。
“总之,现在不能妄下定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应该优先保护好莉塔,这也是先生对我们的期望吧。”
“可这份期望早晚会变成累赘,莉塔现在就是个未知的坑,我们得到的信息太少了。”
“只凭这些,我们没办法知道这个坑里面是怎么样的。”
“绪,你这是要和先生的想法背道而驰吗,你难道觉得先生的决定是错误的吗?”
“就算是神,也会犯错。”
“而且,艾茵,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认清自己。”
“过分的忠诚,乃是背叛。”
名称:艾尔希·洛佩兹
年龄:23岁(978年)
种族:人类
性别:女
血型:O型血
身高:167cm
体重:52kg
瞳色:绿眸
发型:齐腰大卷发,有刘海
发色:白发
特征:右眼角泪痣
属性:中立善良
艾尔希来自霍恩斯大陆西部的港口小镇—柯林镇。
是猫尾魔药店店主,精通魔药学。
五年前来到这里开了这家店,因柯林镇优越的地理位置,不止霍恩斯大陆地区,甚至来自世界各地的旅行者们都会到此处选购药材药剂,药店生意出奇的好。
一直一个人经营的艾尔希,在魔药店生意好起来之后考虑招收新店员。
乐天派的老板娘,但并不擅长讨价还价,有时甚至会打包很多赠品,让人怀疑她到底想不想营业。
体内蕴含丰富且高纯度的魔法能源,本能够成为出色的魔法使。但她本人对于魔药制作感兴趣,精通魔药学。
出生于医师家庭,在父母的指导下懂得基本的医学原理,能够进行简单医术治疗。
使用的武器是左轮枪,但枪术不是特别优秀,更多的是子弹与魔药的结合。
关于魔法能力
虽然出生于医师家庭,据她本人所知,父母并不能使用魔法能力,但自身却蕴含丰富且高纯度的魔法能源。12岁以前一直不知道这个事情,直到被解除体内的印记。在魔法学院的学习,让她能使用基本的魔法。但因为兴趣关系,并没有深入学习高阶魔法。
关于医学、魔药学
出生医师家庭的艾尔希,从小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下习得了系统的医术理论,能够进行简单的医术治疗。经过在魔法院学习,对魔药学异常感兴趣,也有极高天赋,在学习期间就能制作出品质相当高的魔法药剂。独自来到桑德拉之后,因为经营药店的关系,制作了很多功能性魔药。
关于枪术
得到一把左轮枪后,开始进行枪术训练。体力比一般的魔法使好,但不管是敏捷度还是准确度,都不及真正的枪术师。比起枪术的运用,艾尔希的战斗能力更多的来源魔药与手枪子弹的结合。
关于发色
在一次情人节限定药剂制作中,出现失误,因为药效的关系,导致自己的发尾在特定条件下会变成粉色。
海边的晚风顺着沙滩刮来,吹拂着别墅边的草地。没了白天的炎热,只剩下夜晚的清爽。莉塔坐在别墅后面草地中间的木桌边,等待着吃露天烧烤。她两手撑着长条凳子,晃悠着双腿。
“莉塔,要来一块烤玉米吗?”
凛端着一个带有紫色烫花的白色陶瓷碟子,用夹子从桌上的烧烤盘里夹出一块金黄色的烤玉米来放在碟子里,然后将碟子递向莉塔。
“肉还得有一会才能烤好,饿了的话,可以先吃一点玉米。”
莉塔点点头,接过玉米。不愧是刚刚烤好的,只是靠近都能感觉到上面腾腾的热气。莉塔用叉子插住玉米轴,然后举起来慢慢啃。虽然很烫,但正是这种温热增强了玉米的甜味。与煮玉米的口感不同,烤玉米的外皮更硬一点。与铁篦子直接接触的部分被烤的焦黄。入口后香甜美味,同时还有嚼劲。玉米选用的是黏玉米,水分少了,口感显得更加软糯。
“这个——真好吃。”
莉塔啃玉米啃的很开心,她虽然以前也吃过烤玉米,但她觉得这块玉米是自己有史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烤玉米。
“这个是怎么做的——?”
她兴致高涨地嚼着玉米,一边发问。莉塔对于烹饪很感兴趣,不如说,她对于所有家务相关的事都很感兴趣。剪裁缝纫啦,烹饪烘焙啦,虽然这也许并不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孩的爱好,但莉塔却很乐意沉迷于其中。
“这个玉米是绯声烤的,准确的说,应该是用绯声的火烤的。”
凛笑盈盈地绕到莉塔背后,递给她一杯果汁。
“绯声很擅长火系的魔法,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火烤出来的东西总是比煤气灶的火好吃。”
“原来是这样,好厉害——”
莉塔对于这样物尽其用的事实感到舒心。她开开心心地啃着玉米,一边等着烧烤架上的肉品烤好。满嘴塞着食物的感觉可真幸福——
不过,吃烧烤好像是艾茵提起的。
在到达海滨别墅,分完房间之后。凛召集了大家开了一个短暂的研讨会,议题是“晚饭吃什么”。正当大家说法不一达不成协议的时候,艾茵突然提出要吃烧烤。在艾茵说出烧烤这个词的同时,大家突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几秒。
莉塔觉得自己好像记得蓝曾经提过艾茵怕火这回事。
“那个……艾茵,你确定要吃烧烤吗?”
绪弱弱地问了一句,旁边的蓝似乎是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怎么了吗?”
“那啥……我记得你不是——”
“有电磁炉呀。”
绪倒吸了一口凉气,蓝也是,在座的各位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脑子里一齐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他不会是想要做饭吧。]
莉塔当时还不太懂,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露出那样的表情。直到一道漆黑的料理端到她面前后,她才明白了之前的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仿佛伴着镇魂曲,艾茵从烤箱边上走了过来。虽然不知道草坪中间他怎么给烤箱接的电,但是他的的确确用了烤箱。艾茵带着棉质隔热手套,手中端着一个覆盖了锡纸的烤盘。他似乎非常享受做饭的过程,满面春风,笑眯眯地将烤盘放在了木桌的隔热垫上。
当然,带着笑容的只有他,和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的莉塔。
锡纸被掀开了,里面是黑色的——不,应该说是五彩斑斓的黑色的料理。光是看,就已经能够感受到它发出的不祥气息了。
漆黑,漆黑,漆黑。
如同克苏鲁神话中那不可名状的——
“额……艾茵,这个是什……”
身高一米九的蓝此时怂的像个一米四的弗林克里斯特。
“嗯?这个是烤鱼哦。”
“烤……烤鱼……为什么会有这种形状的——”
蓝伸手指指漆黑物体旁边散发出不可思议气息的深紫色物体。
“这个是伊维斯特产的沙拉曼达草的根,有很多奇妙的保健功效哦,比如——”
“啊,不,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放这个……”
绪凑近仔细看了看那一坨紫色物体,总感觉里面有张脸。
“你看……这个是烤鱼吧——”
“对,但是这个味道也不错,所以我就——”
“啊哈哈哈,蓝,我想吃冰激凌了,你能不能帮我做一杯……”
绪听不下去了,突然拽起蓝往边上挪。
“我很乐意,不如现在就——”
“哥哥,还有绪,空腹吃冰激凌对胃不好,总之先来一块尝尝?我用了好大功夫才做好的,一定会好吃——!
艾茵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看起来不像是切食物用的刀切下了一块所谓的烤鱼,并将那充满了神秘气息的块状物放在盘子里,递了过去。
绪简直想驱魔,不,他觉得这个魔自己驱不来。
“我觉得我们就算了,我不是很喜欢吃鱼……”
绪有点不敢说话了,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怂过。
“绪,吃鱼有很多好处,会让脑子变聪明。”
“我觉得我已经很聪明了……”
“不能挑食哦。”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绪拽拽蓝,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Trust me, bro.
只见蓝突然站起来,伸手指向远方,并大声喊出“艾茵!快看那边是什么!!”。艾茵真的信了他的鬼话,回过头去的一瞬间,绪扔出一个法术,成功让艾茵秒睡在桌子上。随后绪伸手抚上艾茵的额头,眸子中一瞬闪过淡紫色的光。
莉塔突然觉得这个光有些眼熟,但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在何时何地见过这种光,感受过这种光。
就好像——
“啊……总算化险为安了,虽然说这么干有点不道德——”
绪抹了抹额头的汗,松了一口气。
“总之,先把这罪恶深重的料理处理掉吧。”
蓝递给绪一个赞同的眼神,他很快将料理冰冻起来,抛到海里去了。
对不起了,海里的鱼。
“嘛,反正艾茵可以光合作用,今天太阳又这么好,少吃一顿也不会怎么样吧。”
“嗯,我把他弄回房间。”
“拜托你了!烤好的食物我会留一份给他的。到时候我放在冰箱里,等他醒来如果饿的话就吃掉吧。”
“嗯,麻烦你了,”
“没什么,这也是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着想。”
可能是因为逃过一劫,蓝此时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他横抱起艾茵,然后还拿了两罐果汁,之后开开心心地回房间去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开心,因为他还是一副无表情的脸,但总之绪觉得他很开心。
“莉塔,看见了吗,以后艾茵说要做饭一定要赶紧跑,能跑多块就跑多快。”
绪回过头来,拍拍这个吓傻了的小女孩的肩。
“啊…啊哈哈。”
莉塔觉得自己还没从刚才看见的那副地狱景象中缓过来。看完那道料理,她觉得自己如同看了一场血腥恐怖片。
“嘛,不管这个了,绯声烤的串可是很好吃的,我帮你拿一些来吧。还是说你想自己去挑?”
“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来就行——”
莉塔拿好盘子,跟着绪走到烧烤架旁边。
这边的景象倒是正常不少,虽然烤肉的火焰是玫红色的,但至少是正常的火焰。烤肉外焦里嫩,咬一口滋滋冒油。猪肉肥而不腻,口感滑嫩鲜美;羊肉松软又不过火候,中间的小块胡萝卜爽口又甘甜;烤鱼是一整条烤的,上面撒有孜然粉和切得细碎的葱姜,不仅去掉了鱼的腥味,还能给鱼肉多添一份鲜味。
这才是正常的料理啊!
眼前一副繁盛景象,莉塔感觉自己什么都想吃,但她又怕自己眼大肚子小,吃不完那么多。弗林克里斯特成功的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两个分了一条鱼,这个量对于莉塔来说刚刚好。
这还是莉塔第一次和弗林克里斯特说上话。他们两个虽然住在隔壁,但大多数时候都见不到面。
“那个,弗林克里斯特……谢谢你帮我……”
“不客气不客气,因为我也吃不完一整条鱼嘛。绯声哥哥脑回路很奇怪,做饭永远不知道把东西切成小块——”
弗林克里斯特差点被绯声用烧烤夹子敲头。
“嘛,总之,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以后也会一直相处,你一直叫我全名的话也挺麻烦的,不如直接叫我弗兰克。”
“也行,这样比较简单。”
“对了,弗兰克哥哥,为什么你总要逃兰切斯特哥哥的课呢,难道说他真的很严——”
“那!是!必!然!的!”
弗林克里斯特一下子变得很激动。
“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家伙有多凶狠!他会用那种邪恶的眼神看死我啊!”
说完这句话,远处的兰切斯特扭过头来。
“弗林克里斯特,你说话可要负责,你这是在抹黑我的名声。”
“呦呦呦——兰切你还真要面子啊,莫非是因为不想给可爱幼女留下坏印象吗——”
果然,有兰切斯特被怼的地方,就有绪在。
“没想到你还是个幼女控——”
手刀,手刀,手刀。
绪到现在都没被打傻也是个奇迹了。
弗林克里斯特叹了口气,可能是见惯了绪这个活宝和兰切斯特吵架。他拉起莉塔,走到稍远一点的树下坐下。
“嘛,虽然兰切斯特很严厉,但是逃课,果然还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比较多。”
弗林克里斯特一手拿着羊肉串,一手抱着膝盖。
“他啊,和我的爸爸有些相像。”
“诶?”
莉塔稍微有些惊讶。
“尤其是那个气质,那种让人看着害怕的感觉。非常,非常,像我爸爸。”
“当然,我也从来没把我爸爸那家伙当做爸爸看。”
“那个家伙,就是恶魔——”
“如果我还能再见到他的话,我一定要——”
傍晚的太阳渐渐下落,但余温仍是炎热的,火车轮子与铁轨接触,发出咯噔咯噔的轰鸣。噪音被玻璃和铁皮阻挡在车厢外部。而车厢内则是安静的让人感受不出是在火车里。这也是多亏了赫恩新开发的降噪术式,不需要像以前那样麻烦地在每一块车厢墙壁上装隔音材料,只需在车顶的夹层里附加一个小型术式,噪音就能一点不剩地被隔绝在室外。包厢位于火车末端的位置,有自己专属的卫生间,除了偶尔有工作人员进来送些茶点外,没有任何外人来打扰。少了嘈杂,多了惬意。火车慢慢悠悠晃悠了几个小时,从下午到傍晚,从茶点到饭食。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消逝在阳光中,流进地面中的河水里去。
“莉塔。”
“莉塔——”
耳畔回响起温柔而软糯的女声,莉塔迷迷糊糊地动了动,她轻轻拽着身下柔软细腻的布料,睡得熟而沉。
“莉塔————”
这声音再次响起,随后莉塔感觉自己的脸被戳了几下,这才猛地惊醒。
为什么要说是惊醒呢,因为她爬起来的动作实在是太猛了,简直就像是鲤鱼打挺,忽然一下坐起来,头顶咚地一下磕在了不知道是谁的下巴上。
是艾茵的。
“……啊!对不起!!”
“实在是对不起——”
望着双手捂着下巴,表情扭曲的艾茵,莉塔慌忙站起来,试图鞠躬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没怎么……”
艾茵努力保持正常的表情,蓝递给他了一块用毛巾包好的冰块。
“我帮您吹吹……”
莉塔努力回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自己之前在看风景,风景一道一道飞过来又飞过去,眼球跟着转呀转,然后没转一会就让人发晕了。再加上阳光暖人,室内的温度又很怡人,于是自己先是迷迷糊糊倒在了桌子上,然后朦胧之中感到有谁用手把自己的头拖了起来,往下塞了个枕头。结果自己觉得枕头太高,干脆就抱着那双手的主人的胳膊,靠在了那双手的主人的肩膀上。之后又滑来滑去,最后滑到了对方的腿上。自己就这么搂着枕头和胳膊,一下睡了好久。
太丢人了。
莉塔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没事啦……弗兰克以前也喜欢抱着绪的胳膊睡觉来着……我刚才让樱花丸叫醒你,只是因为我腿麻了,想换个人来……”
艾茵拒绝了莉塔的吹吹,拿起蓝给的冰块冰敷了一会。现在似乎是不疼了,又开始说话。
“对不起,..都怪我……”
莉塔还是觉得很丢人,怎么能够没经人允许就这样躺在别人的腿上呢,况且对方还是个异性,双方似乎也没有特别熟。自己这样做实在是不妥。
“真的没关系……这么暖和的下午,我也会困啦。不瞒你,刚刚我也小睡了一会。”
“艾茵说的没错呀,睡饱了晚上才有力气玩吧!”
樱花丸递给莉塔一杯水,顺便帮她顺顺有些睡翘了的头发。
莉塔这才想起自己是出去玩的。
“对了,我们现在是到哪了?”
“已经快了,现在这里是四十五区,大概再有十五分钟就能到站了。”
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说了句话,简直像是自动导航一样。
“顺便说一下,下了车之后,有个惊喜哦——”
“Boss,见Aroch算不上惊——”
绪如同凛,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闭—闭嘴!!!Shut up!就你话多!”
绪做出了委屈的表情。
这两个黑白相间的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莉塔再次怀疑绪是凛的亲生孩子。
“请问,那个,Aroch是……”
“哎——算了,反正绪已经说漏嘴了,我干脆都直接告诉你吧。”
凛叹口气,送给绪一个白眼。
“Aroch的话,就是你刚来那会没见到的那个人,全名叫艾洛克·艾瓦伦,他因为工作原因正好来到了这边,于是他就没有回宅子,直接在这等我们啦——”
“也就是说——”
“他应该已经替我们把房子收拾好啦!”
不用做卫生,凛开心的像个二百斤的孩子。
“这么一说,绯声是不是也……”
“嗯?对哦,如果绯声不在那附近的夜总会的话,那大概就是在家了。”
“不过,有Aroch在,他应该也不会跑远了。”
莉塔正在试图搞清楚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的时候,列车的广播突然开始了报站。看样子,这趟旅途终于是到了终点。莉塔抻出行李箱的拉杆,待列车停好,开门之后跟着大家走了出去。
不愧是靠近海边,连风都比内地要凉快不少。也许是心理作用,莉塔还觉得这里的风有咸咸的味道。她一边走,一边四处环望。这里的植物和内地的不太一样,不仅仅是更加茂密和葱郁,连品种都不太一样。比起内地成片的梧桐,这边的树大多是树干高而树冠大的棕榈。这是高出,低处的话倒是有成片成片的铁树。
“莉塔,小心一点哦,这种植物的叶子很锋利,如果不小心的话,很可能会划伤。”
艾茵总是那么贴心。
“当然,我是不会让树叶划到你的。”
太贴心了。
“比起这个,莉塔,Aroch就在那边接应我们——”
凛戳戳莉塔的肩膀,莉塔便顺着凛手指的方向向远处看去。
那是,一名有着如丝绸一般光泽的金色长发的男性。皮肤偏白,但是是健康的白。上身穿着黑色的T恤和红色的薄运动衣,可能是为了防晒。下身则非常入乡随俗地套了一条海滨风印花短裤。整体来看,轻便宽松,凉爽自然。
男性看见凛一行人,便迈步向这旁走来。他见到凛后稍加交谈,随后径直走向莉塔。
“初次见面,我是艾洛克·艾瓦伦,你就是莉塔·格莱特吧。我身后的这位就是绯声,来,绯——”
Aroch回头,却发现绯声早就已经不知道哪去了。
“……让你见笑了,我这就把他揪回来。”
莉塔还一个字没说,就被晾在原地了。
场面突然尴尬。
凛挠挠头,尝试化解尴尬。
“呃……Aroch他就这样的,你不用太在意,他其实是一个很nice的——”
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随后Aroch用胳膊捆了一个人回来。
“嗯,这个是绯声,来,绯声,打个招呼。”
Aroch一脸平静,好像他胳膊夹着的这个人没有露出痛苦表情一般。
莉塔似乎是来了凛家之后见多了世面,看到这种场面也见怪不怪了。
“您好…我是莉塔·格莱特,初次见面……”
“咕……咳咳……我如果能喘气的话,我绝对会和你好好做介绍——”
Aroch胳膊底下的男性一副自己要上西天的表情,直到凛劝了一句,Aroch才把绯声放开。
之后是长达三十秒的咳嗽。男性咳完,调整好状态,这才抬起头来,莉塔也终于看清楚他的面容。头顶有两对白色的角,粉发,额前有一个四角星形的纹样。左眼是荧蓝色,右眼和头发一样是粉色,戴了一副细黑框眼镜。左耳戴了一个蓝色的铃铛,不过似乎不会发出声音。仔细看的话,绯声的耳朵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是尖的,像是精灵一般。
不过绯声和精灵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是纯种的恶魔,纯种的。
“啊……刚刚真是太抱歉了,Aroch总是这么不懂风情。”
绯声在整理好头发和状态,面带优雅的笑容看向莉塔。
“你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人,能不能别一天到晚脑子里只想着不正经的东西。”
Aroch似乎非常不满,抱臂看着绯声。
莉塔被人淹没,不知所措,只好看向边上站着的凛。
他看他,他看她,她看他。
“Aroch~你难道不懂吗?美人可是世间的宝物,刚刚的那几位小姐姐是,你也是~”
绯声双手放在Aroch肩上,整个人贴了过去,不过很快又被Aroch推开了。
“你怎么这么肉麻,我是男的。”
“Aroch~美丽是与性别无关的——”
“咱俩都是男的,你能不能别说这么奇怪的话。”
“不要这么说嘛~艾瓦伦长官——”
“不是,你给我离远点,咱俩以后至少隔一米。”
莉塔·看戏·格莱特。要不是凛发话,绯声和Aroch也许能折腾一年。
“总之,我是绯声·莲,很高兴认识你哦,可爱的莉塔。”
“嗯…嗯……您好。”
莉塔本能地抗拒。
“你看,莉塔都嫌弃你了。”
“Aroch~~你这么说我我的内心可是很受伤。”
“管我什么事。”
没完了啊这俩人。
夕阳西下,夜色渐深,海风逐渐变得冷起来。莉塔很庆幸家里有兰切斯特这么一个很有计划有准的人,要不是他强行拖走了绯声,今天可能永远也离不开火车站了。
短暂的商议决定后,Aroch,樱花丸,弗林克里斯特和红一辆车;蓝,艾茵,阿云和莉塔一辆车;剩下的兰切斯特,绪,绯声和凛一辆车。
莉塔着实担心兰切斯特会不会被逼疯。她没什么能做的,只好默默为他祈福了。
火车站离着海滨别墅距离不近,但是开车倒是很快,大概只花了二十多分钟,莉塔就已经站在别墅门前的小路上了。虽然没有凛的宅子大,但也可以说是十分豪华了。别墅有三层楼,但是只有八个房间,由于没有办法一个人一间房,于是这一堆人又陷入了困境。
兰切斯特不要和绪一起睡,Aroch和绯声不愿意待在一层,红一定要去顶层,艾茵想去顶层又不愿意和红挨着,弗林克里斯特不要和蓝或者兰切斯特一块,蓝一定要挨着艾茵。
好烦啊。
经过一轮抽签和调整后,总算定下了顺序。樱花丸,红,弗林克里斯特,绯声各有一间单人间,之后蓝和艾茵一间,绪和凛在一间,兰切斯特和Aroch一间,剩下的就是樱花丸和莉塔了。
莉塔觉得凛和绪在一间屋子,怕不是要引发什么大事件。虽说可能用不着,但是她还是做好了半夜爆炸,凌晨发水,清晨地震的准备。
总之,还是先吃饭吧。
“大家——都收拾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哦——”
又是那个极具穿透力的男声。凛嚷了一嗓子,整个楼都能听见。红怀疑他是不是每天把金嗓子喉宝当饭吃。
“再稍微等一下啦,又不是要火山爆发。”
红两手拽住箱子的把手,费了老大劲从房间里拖出来一个二十九寸的行李箱。她两只手使劲拉着,身体向外倾斜。
“红,你这是塞了板砖进去吗?”
绪好像是不嫌事多,竟然开始调侃红。在这个家里,最不能随意调侃的,一个是兰切斯特,另一个就是红了。兰切斯特是脸皮太薄禁不起调侃,而红则是非常喜欢吵架。喜欢到艾茵怀疑她是不是出生的时候太阳和天蝎座处在了同一个位置,得到了天蝎之神的“庇护”。
“绪,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吗?因为你除了脸一无是处。”
“什么,我可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哦,虽然这和我的神父形象不太符合,但是我可是有一大堆的追求者呢!”
绪毫不示弱,他收起自己箱子的拉杆,抱起手臂,似乎是要开始一场战争般。
“你还好意思说,你看看你这些智障发言,哪有一上来就和女孩子斗嘴的?”
红也将箱子立好,拎起挎包坐在上面,她似乎是要打持久战。
“你们这些宅男可真是难办。”
“怎么???我宅怎么了?我才不想和大妈说话。”
“什么?你管我叫什么??你个长毛死宅!”
“大妈!”
“长毛死宅!”
“大——”
预料之内的手刀。
绪吵架吵得太投入了,以至于兰切斯特从后面走过来他都没有注意到。
“兰切——你怎么可以打我,不对,你怎么动不动就打我?”
绪好委屈,明明是红先动手的。
“因为你太吵了。
兰切斯特脸上毫无表情,他已经习惯了每天聒噪不堪的绪。
“可是——”
“好了!——stop!!!”
“明明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
樱花丸来了,人称吵架终结者的她并不是虚有其名。她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使用重型武器的女性,光论力量的话甚至能和绪打上几十回合。
穿着及地长裙,表面上看起来文弱安静的樱花丸,其实是一名近战型重剑选手。
“你们这样给小孩子的影响多不好——”
小孩子,顾名思义,指的是樱花丸身后的莉塔。经樱花丸这么一说,大家才注意到躲在樱花丸裙子后面一言不发,或者是说紧张到说不出话的莉塔。看到莉塔,绪和红终于是安静下来了。
“好啦好啦,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纠结了,大家拿好东西,我们要准备出发咯——”
凛作为终极和事佬,拍了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以后注意不要在小孩子面前吵架啦——”
凛笑笑,拉过莉塔的手向外走去。
总感觉,你们对莉塔格外照顾啊。
明明我也是小孩啊。
从刚刚起就一直站在墙角的弗林克里斯特这样想。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火车站的熙攘嘈杂被隔在门窗以外,随着铃声响起,火车的各个门缓速关上。穿过车内的层层人群,挤过狭窄的过道,莉塔终于找到了大家所在的包厢。她刚才不小心和大家走散了,花了大把力气,问了一堆人,这才找到了10号车厢的门。
[因为人比较多,外面比较吵,所以干脆要了个包厢。]
这是凛的原话。莉塔一开始听到的时候,惊讶得不得了。她以前从来没有坐过包厢,别说是包厢了,她连火车也仅仅只坐过一次。还是没有买票跟着别人的货品上去的。
[太豪华了]
推开门的一瞬间,莉塔打心底这么想。与别的车厢不同,这一节车厢,或者说是这几节车厢,似乎都是专门准备的包厢。这些单节的车厢和其他普通车厢中间隔了两三道玻璃门。而且里面的布置也不是普通一排一排的座位和窄小的桌子。深红色的地毯上摆放着几张棕色的茶几,每一张茶几旁边都配备了沙发。在车厢尽头的两侧,还摆放着长条形的酒柜。莉塔觉得自己这几天就像是乡下人进城,简直是见识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踩在地毯上的时候,再三确认了几次这的确是自己该去的地方。
“莉塔!”
一进车厢,莉塔便听见了凛的呼声。凛手里拿着手机,满面焦急,似乎是为了寻找莉塔费了不少心思。
“你去哪了?蓝和兰切都去找你了。我们差点以为你丢了。”
“我……刚刚人有些多,我……”
莉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刚刚过于兴奋,沉迷于四处看风景,回过头来的时候,旁边的人就已经不见了,要不是凛的发色和角比较明显。莉塔可能就真的丢了。
说到凛的角,莉塔对它们一直很好奇。与别人结实粗壮的角不同,凛的角看起来像是劣质钢筋作成的。不仅细,而且形状很像烤串用的签子。通体乌黑,从头顶向上的十厘米是笔直的,随后像被折过一般,生硬地拐了两个弯,每个弯大概有六十度。左边的角拐弯后又变回直线,右边的则又被弯成了一个缺口的圆圈。
不得不说,真的感觉很像烤肉签子。
“莉塔?”
凛发现莉塔一直在盯着自己的头看,忍不住上去搭话。
“怎么,你很好奇我的角吗?可以给你摸摸哦!”
什么,竟然给摸。
角这个东西普遍来说,都是应该自己保存的,不仅仅是不给摸,有的人甚至还要定期给自己的角抛光打蜡,闲着没事还染个色贴个图。像凛这么大方就给人摸角的,莉塔还是第一次见。
“我可以摸吗?”
“可以可以,来——”
凛贴心地半蹲下来,让莉塔可以够得到自己的角。
光滑,但是很硬,拐角处和末端很尖锐,尖锐到扎手的程度。
不做烤肉签子还真是浪费了。
“你别看我的角很细,但其实结实的很。坐公交的时候可以用半圆那根挂在扶手上,而且还可以戳着苹果用来练习射击。”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功能,就算不小心翼翼保护着,这也太——
“但是办派对的时候,他的角总会把气球戳爆呢。”
弗林克里斯特面带愁容地说道。
火车缓慢移动着,慢慢加速起来。周围的风景快速向后飞去。莉塔忍不住趴在窗边向外望去。
河水,田园,大片的树林。
莉塔认真盯着外面的景色,她的眼球飞速地跟着每一样快速闪过的东西,她想要将所有景色都仔细看过,她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太少了,美好的,漂亮的,广阔的,狭窄的,湛蓝的,翠绿的。这个世界美丽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觉得自己这前面十几年过得太亏,眼界太过于狭隘。别说是外地了,她对于自己的家乡附近都是一无所知。
她想要感谢神明,但感谢的话刚刚浮现出一句,她便停了下来。
拯救自己的真的是神明吗?
玻璃触碰桌面的声音打破了莉塔的沉思。艾茵给莉塔端来了一杯桃红色的液体。
“这是……?”
莉塔趴在桌子上,视线和液体平齐,仔细观察这杯饮料。
“这个是蔓越莓汁。这些蔓越莓都是花房里种的,所以很安全,完全没有污染~”
艾茵似乎很擅长推销产品。
“怎么,我看你看景色看得很认真……你不怎么坐火车吗?”
“其实——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
莉塔端起那杯饮料,从上向下看去。光透过空气,穿过液体,照在莉塔的手上,挨近玻璃杯的部位被红光映着。她轻轻晃动杯子,那红光也随着摇晃。艾茵就这样看着莉塔,莉塔看着杯子,看够了,便端起来喝掉。
“怎么样?”
“很好喝,很甜。”
“对吧——我拿给蓝的时候,他还嫌我加太多糖了,说什么喝这么多糖对这不好对那不好。”
“明明是个一米九的壮汉,为什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呢——?”
艾茵又开起来蓝的玩笑,随后又递给莉塔一盘蔓越莓的饼干。
“你还真是幸运,第一次坐火车就能有这么好的体验。”
“其实我以前也乘过火车,只不过不是像这样坐着……”
“我从,我从萨米来的时候,是躲在货箱里过来的。据说从萨米过来中立区,是要穿过海的,但是货箱没有窗户,所以我也——”
莉塔苦笑,拿起饼干来慢慢啃。
“没关系,海的话,到海滩之后再好好看吧。”
艾茵看不下去这种话,尤其是从一个还算是孩子的人口中说出来。
太过残忍了。
“饼干好吃吗?喜欢的话,我那里还有很多。”
“很好吃,就是——”
[就是太甜了]
莉塔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虽然她不知道艾茵为什么这么能吃甜,但她还是选择了尊重艾茵的口味。
“莉塔,你也觉得甜吧。”
蓝其实“窥屏”很久了,他挺喜欢静静看着艾茵的,艾茵不打架的时候又安静又好看。同样是绿色,蓝觉得看艾茵比看外面的风景更值。
“啊…是有那么一点……”
“莉塔,不用勉强自己迁就他,艾茵口味太甜了,我和他说过很多次这个问题。”
蓝递给莉塔一杯没加糖的奶茶,示意她可以清清口。
“我就是喜欢吃甜的嘛,这个甜度在伊维斯只是小菜一碟罢了。”
莉塔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吃伊维斯的甜品。
“话说回来——”
莉塔急忙转变话题。
“外面的树还真多啊,绿油油一片,看上去就让人心情愉快呢。”
“莉塔你喜欢森林吗?”
“嗯。”
“这样啊,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去看看伊维斯的森林。不仅有茂密高大的树林,还有不同种类的鸟兽。”
“也许哪一天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呢。”
艾茵笑笑。
“诶?可以吗……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莉塔想起上次在咖啡馆里提起艾茵父亲的事时艾茵的反应,她很惊讶艾茵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会呀,我偶尔也会……也会见一见哥哥和姐姐,所以时常回去。”
“虽然我不太愿意承认,但是我这个姓——伊尔维布斯,在伊维斯境内是很好用的。可以直接免票坐头等舱和一等座,警察会优先处理你的案件,还有很多别的便利之处——”
“这样啊……”
艾茵和莉塔之间的空气一时间陷入沉静。莉塔不知道该怎么接艾茵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她猜不出对方心里的想法,也不敢妄加猜测。莉塔现在紧张得不得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正常的聊天会扯到这种敏感话题上。
“话说回来——”
“红帮你选了很多衣服,你要不要去看看。”
艾茵似乎是意识到了目前的僵局,赶紧找了点什么话茬接了上去。
“诶?是这样吗,我记得她之前已经给了我一些——”
“莉~塔,女孩子的衣服是永远不嫌多的,甚至是永远少那么一件!”
红在远方似乎听到有谁在念叨自己,她好像对自己的名字很敏感,即使是隔着八百里,她都能听见。
红慢悠悠地溜达过来,双臂搭在莉塔的座位靠背上,俯下身用两手轻轻撩拨了一下莉塔的头发。
“而且,莉塔你的头发也该修剪了吧,有空我带你去做个头发吧,我认识一个……”
“特鲁斯李德,请你不要把莉塔带去那些奇怪的理发馆。”
艾茵和红的关系看上去很不好,他将手里的茶杯铛的一声,可以说是砸在了茶几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艾茵在平时很注意这些细节,一直都尽量避免过大的声音。按他自己的话说是“我听不见,所以我也不清楚我能搞出多大的声音来,所以还是做什么都轻一些比较好”。
再说了,哪有一起生活了快十年了还叫对方姓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伊尔维布斯,你有什么意见吗?”
莉塔刚刚才从“中间”的位置逃出来,现在又被夹进去了。而且好像还是一个更麻烦的战局。
“我的意见你很明白。特鲁斯李德,你觉得带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去一个理发师天天和顾客聊不健康话题的理发馆是正确的选择吗?”
少见地,艾茵皱起了眉。
“什么?不健康话题?如果那些都能被你算作不健康话题,那您的脸皮还真是薄啊——那些话题您可一个都没少聊过。”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我该怎么办。
莉塔感觉自己被水淹没,不知所措。
“特鲁斯李德,你——”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架了——”
“真是的,艾茵,你不要总是挑刺,红,你也不要总是刺激艾茵。”
就在两个人差点开始动手,或者是说红已经弓起身体,艾茵已经把胳膊架起来的时候,凛赶忙跑了过来。他一只手抚摸艾茵的后背给他顺顺气,一只手放在红的肩膀上拍拍她。
“这么多年了,你们两个要稍微学着点谦让——”
虽然艾茵还是不爽,但是毕竟是凛说的,他瞬间没了脾气。红虽然也还在气头上,但终究是放弃了打架的念头。
吓死了,真的吓死了。
莉塔喝了口茶压压惊,回过头去继续看向外面的风景。
列车,还有两个小时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