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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时代》
在野生的环境里,人也将逐渐成为野生的生物。从只是一再复杂的工具中解脱,不再考虑后代以及未来。需求也逐渐退化,从繁多归一,即生存;而后又由一归零,即死亡。
这定是原生文明的毁灭,就算在这样的土地上,继承下来的原生文明也是具有蛮横野性的,随着第一代人的记忆消亡而一同离开。原生的呓语像幽灵一样在镇子的上空游荡,没有人知道过去如何,却能猜到未来如何。
——
很久以前曾经有一句话。
兰尼德尔像摘果子一样摘下鸟蛋,他坐在比较低的枝丫上,在粗糙的树皮上磕开了一枚青白色的鸟蛋。蛋很新鲜,带着一股独特的味道——不是腥味,而是一种柔韧的气味,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这几天他吃了很多原本不会去吃的东西,比如说带着酸味的虫子本身,或者是一阵片苇子似的植物的根部。前者在填饱肚子的时候会灼伤舌头,后者则是一种杀鸡取卵的行为,对今后不利。
但是如果不吃的话,他可能连现在都没有了。离开了会说话的狗和她的聒噪鸟已经最少半天了,但兰尼德尔脑子里的思绪仍然自带着复读,让人好不烦躁。为了保持心情愉快和理智的完整,他正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吃东西上面,其结果就是满脑子回荡着的“好吃”“不好吃”“暖和”之类做梦般的呓语。
他从树底下把收集到的一块朽木拖上来,用小刀削开,在里面找着肥胖的蛴螬。收获并不丰富,而且还沾满了木屑与黏液似的东西,宝贵的饮水又不能使用在这种地方,只好捋一捋。蛴螬本身并没有特殊的味道,只是在口中的质感会让人幻想出某种令人倒胃的恶心气味。
事实上,他一路走来,周围有着诸多被采集过的痕迹——这是客气的说法。小树林里的食物几乎都已经被犁了个遍,比被野猪拱过的地方还要狼藉。显然大家都进入了一种半饥饿的状态,快要像蝗虫一样吃光所有见到的东西。兰尼德尔只能试图变得比蝗虫更蝗虫,吃掉植物的根,所有的鸟蛋和虫卵。
他偶尔会想到煮熟的虫卵会不会像某种谷物,又或者用鱼油煎的鸟蛋会不会有海鲜的气味——但现在毕竟不是享受的时候,而是活着的时候。
“吃饱了吗?”
“没有。”
“还想吃什么?”
“所有。”他伸手从更高的树枝上掰下几个嫩芽,嚼了两下之后,皱起了眉头。这玩意儿虽然不会让他暴毙,但可能会让他把吃下去的东西重新呕出来。
“你一直往前走,不怕外面找不到食物吗?”
“从没有想过。不要再拿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烦扰我了,浪费能量。”
她耸了耸肩,在纤细柔嫩的新枝上坐下——那树枝就像是雀儿飞起似的颤动了一下,又重归平静了。
“写下东西却没有人能读懂比我想的还要寂寥。”
“那可真是抱歉。”
“也许其实我们需要更原始的手段。”她搓了搓手掌。在这样的这样的天气光穿单裙确实有些过于寒凉。“比如把字刻在石头上。——‘这里沉睡着一只荆棘之上的小鸟。’这种话听上去也不错?”
“无聊。”
兰尼德尔跳下低矮的树枝,跳进了落叶和泥水里面。这几日连绵的雨虽然不至于让半秃的山再次滑坡,但也给任何想要在外行走的人添了过多的麻烦。
但他不想想那么多。既然没有食物,就往有食物的地方行走,既然这里活不下去,就往能活下去的地方移动。活着既难,又极为简单。
她就像一片红叶似的,也落了下来。于是兰尼德尔们顺着林中泥泞的痕迹往前走,把整片森林再次、仔仔细细地又犁上一遍,连蚂蚁也不放过。直到太阳将要落山,兰尼德尔的袋子里面又装满了能吃的和勉强能吃的植物,当然更多的还是泥巴和草茎。
再往上山势陡峭了些许,几乎没有成规模的树木,就算是有,也是一副被摧残过的凄惨模样。多刺的灌木匍匐在大块的石头缝隙里,落脚的地方被树花、地衣和因为雨水而疯长的苔藓覆盖,指定了想让人摔断脖子。
“终于舍得对自己好一点了?”
兰尼德尔一言不发,挥起手斧砍下几根相对干燥的枝条。连绵的阴雨让生火也变成了比较困难的事情,想要煮点东西,几乎得花上好几个小时,可能还只能捣鼓出浓重的黑烟。他一边照看着奄奄一息的火堆,一边削着一连串豆薯——只是把泥巴择去,薄薄地削去一层比蝴蝶翅膀还薄的皮——连日的雨水和几日的露宿让他有些经受不住,急需一些暖和的食物来驱赶钻进骨髓里的含量。
“如果叫我吃这些东西,我一定会吐的。”
始终大不起来的火也有一点好处,虽然花的时间长一些,但大概是不会把食物烘焦。兰尼德尔挖了一点鱼油,把那些酸虫子和蛴螬似的肥东西低温煎了,那一团扭动的幼虫发出嗞嗞的动静,同时一股温暖的、营养物质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被兰尼德尔“你敢吐”试试的眼神刺了一下,不说话了。被煎熟的虫子渗出了某种汁水,紧接着一把有些日子的陈旧香蒲和茅草根也被丢进了有些凹陷的石头上,渗出了更多液体。兰尼德尔用树叶包着石头的一角,把煎食用的石块抬起来,汁水和油脂一滴不漏地倾进陶泥碗里,又放在火上炖着。
他在切着豆薯和其他植物块茎的间隙里,偶尔用树枝捞一只虫子起来吃了。一开始的虫子还带着点酥脆,时间久了就被汁水浸透,变成了 烂皮革一样的口感——更不要提味道了。随着大量块茎的加入,汤汁变多、也变得浓稠了起来,原本甜脆的植物缩小了一点,但吃起来还是有沙沙的口感。
然后加入的是各种嫩叶,因为太过幼嫩,几乎一煮就融化在汤里,一开始还让汤变成了一种浓稠的绿色,随着时间的增长,绿色也逐渐褪去,变成了一碗说不上来的奇怪混合物。
她在碗边上看着这一切发生,想做出一个“呕"的动作的时候,又被兰尼德尔瞪了一眼。
“……能吃吗,这东西。”
“比想象中的好吃,有股菠菜似的味道。”他耸了耸肩,把煮得稀烂的混合物端下火,“不然呢?接下来要爬山了。”
“光说看起来的话,还不如分开来生吃。”
“又不是你吃,挑三拣四的。”
兰尼德尔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话说完,就已经把碗里的东西喝——总之是吃了个底朝天。温暖的食物让他满足,可以不去想里面到底是什么。借着还有些温度的泥碗,他又加了一点水,温成了热水喝残留物的混合,再次一饮而尽。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爬山。”
“然后呢?”
“去找没人啃食过的土地。”
她露出一个兰尼德尔暂时还想不明白的表情,点了点头。从现状看来,要攀至山顶并不算很困难的事情,当然也可以带着这一点食物回去,继续和河流较劲。但现在在水边继续作业不是什么太好的选择,毕竟一到夜晚,沉重的湿雾就会爬上来,叫人骨头发酸。
其实他们一直都模模糊糊地明白,驱动兰尼德尔不断前行的不仅仅是生存的压力,不仅仅是食物、土地或是其他的资源,还有一种更渺茫的东西像幽灵一样漂浮在他的上空,可能不到达成的那天他们永远不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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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伯拉德用余光扫视着身旁的人,他闭上眼睛,再一次回想若干年前自己浮出“海面”时的声响,细碎的声音层层叠叠前呼后应。
遇见泽万•泽布伦是偶然也是必然,他与阿伯拉德在同一座塔内进修,在互相身为哨兵与向导的基础上又是同级生,相遇几乎是不可避免。但如果最开始的基数为“零”,那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泡影。阿伯拉德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庆幸,他庆幸自己身为哨兵、庆幸自己来到1537而不是别的白塔、甚至突然开始庆幸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阿伯拉德没有什么信仰,一向崇尚弱肉强食的他突然觉得有必要感谢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明。
泽万•泽布伦。
阿伯拉德让这个名字在口齿间打转,如同第一次发出“海”的声音时那样,他扯平张开了的嘴,用舌尖抵在牙床上才重重地发出这个读音。这可真美妙!儿时的记忆虽不曾远去,但在此刻突然间变得更加鲜活,许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也都开始历历在目,阿伯拉德含着这么词眼反复地默读,像是在品尝味觉还未进化之前吃到的蜂蜜。
无法抑制的视线追随着恋慕的人,阿伯拉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动物也许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它们知道如何愿相守,这次愚钝又纯粹的大个子终于在第一时间明白了这种异样、之前从未产生过的情愫是什么,他想他要得到这个人,并且与他过一辈子。
宛若海之精灵,美好又圣洁的存在啊。曾经遥不可及只出现在梦里,现在真实来到了身边令阿伯拉德怎愿放弃?
梦。
他又开始做那个梦了。原本进入地方白塔后,因为高强度的学习与训练而逐渐淡去的那个梦突然间又重新拜访,阿伯拉德再次走在那条走过无数遍的林间小路上。树林茂密、黑暗但并不使人感到恐惧,深夜中回荡着夏虫的窃窃私语,满月以悲悯的姿态洒下光亮全部都陪伴在阿伯拉德左右,他赤着脚向前走着,走向他知道存在着什么的道路尽头。
阿伯拉德翻过山头,印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他在领略过嬷嬷的海之后,用尽所有办法去了解真正的海,思念也就回应他,在他的脑海里赠予了他这样一片海。他知道从现在开始月亮会越升越高,直到天空的正中央,然后将自己藏在晕之后。阿伯拉德等待着,他的心激动得怦怦直跳,他应该是等了好久,但在突然间这个概念迅速模糊,他也就开始拿不准自己究竟等待的是什么。
月亮升起来了,并且升到了最高。它将自己藏在晕之后,蒙着纱俯视着泛着光的粼粼海面。阿伯拉德也凝视着,他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即便从刚才开始他已经失了一些和更多的想法,但他依旧执拗地等待着。
那个时刻终于来临了。
海面开始泛起涟漪,不知什么时候起那里突然伫立了一个婀娜的身影。来者身披半透明的纱,无暇的身躯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曼妙无限。他的手腕和脚踝都套着层层的金饰,撞在一起会散发出奇妙的香气,引人入迷。阿伯拉德发现自己在吞咽,之前他从未看清过对方的脸,现在那左眼角下的泪痣却无比清晰,清晰到了阿伯拉德觉得自己下一秒就可以亲吻上去。
水蓝色长发的人笑了,他似乎是读出了阿伯拉德的想法,对着他伸出了手,阿伯拉德懵懂地站起身,跌跌撞撞从山上走下。这一路宛若朝圣短小又漫长,阿伯拉德目不转睛地盯着对自己表示出友好态度的那个人,心心念念都是去往对方的身边。
终于他来到了他的身边。阿伯拉德静静地站着,与保持微笑的“泽万”面对面,他突然忆起自己曾经在图书馆的角落偷看这颗泪痣,当时他距离自己如此之远,现在就近在咫尺。
阿伯拉德伸出了手。他痴痴地望着“泽万”伸出了手,他想对方会回应他,再不济他也可以摸摸他。摸摸他的长发、摸摸他的脸,最好能摸遍他的全身,将他搂在怀里、让他嵌在自己的身体里。
然而就在下一秒,“泽万”就化作了透明的水,落入海洋回到了他原本应该去的地方。阿伯拉德猛然间惊醒,闹钟显示还没有到起床的时间,他晕晕乎乎看着被子下不自然的隆起,念叨着一个名字。
“泽万……”
那是不可置信的情感。
是无法理解、不能言说。像是沉浸、像是灼烧,像是窒息。
像是世间的万物,到头来却又什么都不像。
无法捕捉、变幻莫测、莫名其妙与不期而遇。
这才是它的真面目。
青年恋爱了。他对身边的男性一见钟情。
FIN.
“呐,安律”刚刚醒来,眼前便是熟悉的女人的脸。憔悴又显得病态的脸。在印象里是这样的,但是已经无法清晰的记起她的脸了。
“你讨厌爸爸吗?呐,安律,和妈妈一起离开这里吧。”女人用手紧紧的抓住我的身体,泪水跟着脸颊滑落,但是并看不出丝毫的悲伤。
[不……我不知道]我这么想到
…………
“都是因为你!!”
“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也不会和那个女人!!!”男人如此怒吼着,但是我没有丝毫的感觉。
因为,这就是常态。
男人如往常一样斥骂着,拳头也如往常一样狠狠的落在了我的身上。将我打趴在地。痛楚在身上游走,未好的旧伤也被引的隐隐作痛。我忍不住的呜咽了一下
“啧”
“快点起来利索点把饭弄好。”话甩下后男人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果然还是无法明白啊……]
[亲情啊,爱啊这些东西。]
[我是无法表现出来的。]
[毕竟,我只是没用的木人偶罢了。]
下一秒自己便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接着,仿佛来自深渊一般,身后不可名状的[什么东西]便将我吞噬殆尽。
…………
…………
“是梦吗…………”从梦中醒来,安律立刻明白了刚刚的是梦的这一事实。
“还真是梦到了不好的东西呢……”脑子晕乎乎的。
之后也和瑞恩有了一些谈话。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总之以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为借口掏出来了。
但是刚刚过了拐角,映入我眼帘的却是满身是血的玛姐。老实说糟糕透了。但是也不是慌张的时候,和唐奈一起为玛姐做了紧急治疗后立刻就把昏迷的她送去的医务室。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玛姐醒后,感觉样子有些怪怪的。但是在她的催促下我还是和唐奈一起离开的医务室。
………………接着,
第二天便传了玛姐去世的消息。
如果是原来的话自己大概不会有什么想法并且一如既往的笑着吧。但是现在怎么样也笑不出来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这样拼命的问着自己。
无数的人在前线不断的死去了,与那强大的存在在拼命的战斗着。
“诶……?!”
在使用着定位的能力到时候,发现唐奈就这么和“玛姐”一起出了临时基地。
“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但是又该怎么做呢。
“一定要没事啊,唐奈。”心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确认着唐奈的位置。
…………好在是平安回来了。
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做到了那个熟悉的位置,只是身旁少了平时那个捉弄着我们的人而已。
“欢迎回来,唐奈”思考了很久,也只是憋出了着短短的几句话。带着一点浅浅的微笑。
看着桌子上那个熟悉的平板,安律知道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玛姐……她……”
“已经埋葬好了。”身旁的唐奈一边说着一边用沾泥土,有些红肿的手指不停的敲击着键盘。平常被玛姐打理的很好的头发也胡乱散开,沾着一些泥土。随后只听见少女用坚定的声音说着
“不能再出现玛姐那样痛苦的人了。”
“……”
“是呢。”
“我们要加油才行呢。”这么说着,自己果然也必须要打起劲来才行。
这么想着,联络线那段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毕竟安律能从过去到达现在也全是托了戊戌的福。
“安律。”
“在。”
“敌人位置和状态的确认拜托你了。”
“……了解。我会全力援助的。”这么说着,安律深吸一口气,下一秒淡紫色的瞳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接着,他所看见的是
——戊戌所处的残酷的战场。
字数:3337
低保续命,祈祷自己不是最低分
如果是的话,就当兽人冷笑着见死不救,把海豹饿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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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未来镇的居民们正面临着一个严峻的情况:
他们断粮了。
这个事实并没有超出任何一个人的意料之外,不如说在资源匮乏的末日里,这群聚集在了一起却丝毫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的人们竟然时至今日才出现粮食短缺的问题,他们能坚持这么久才是个奇迹。
是以,浪歌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并且有些后悔他在之前的一周里如此轻率地决定不参与狩猎。这让他在上周就没能吃饱,缺少食物则又直接导致了他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在狩猎时,他所能发挥出的技巧亦因此大打折扣——越是没有东西吃就越是抓不到猎物,一个完美的恶性循环。
在身体饥饿与昏聩不断对他发出警示提醒之际,他甚至已经在思考:如果我披上海豹皮,变回那只白色、毛茸茸的海豹幼崽的话,是否能够多出些可供内耗的脂肪来,以此让他能够多保持一阵体力。海豹妖精是认真的,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已经从腰间解下了那块天生具有的道具,将他铺平在了地面上,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海豹妖精,和任何一种妖精一样,体型娇小。而海豹的幼崽,具体来讲,他变成的海豹幼崽,尽管在同类中也显得相对娇小,但还是比他人形时的状态要大上一圈。他认为,这多出来的一圈可能会无意义地增加消耗,并令他觉得更饿。
不过,这都是几天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恹恹地将自己摊平在地面上、尽可能一动不动的海豹妖精几乎已经感觉不到饿了。“不那么难受”这一点令无聊的时光变得更好捱过了一些,却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浪歌清楚,这是自己的身体放弃了从空无一物的消化系统中摄取营养,转而开始消耗自己原本存储的脂肪作为生命活动所必需的燃料的征兆,而一旦连这部分脂肪都一同告罄,他的性命基本也要开始进入倒计时了。
“你要死了,小崽子。”几天以前,兽人曾呲着牙这样在他身边评论道。放在那些海豹妖精还能吃饱的日子里,他当然已经当即气得一蹦三尺高,并且立刻反唇相讥,甚至于抽出刀子来以武力与自己的室友相互威胁,但当时的浪歌显然没有这样充沛的体力。
他只是趴在地上,与火堆保持了一个不至于让自己变成烧烤海豹妖精的距离,哼哼唧唧地说:“才没有。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我能至少活一千岁呢!”
回应他的是兽人从鼻腔中发出的“嗤”声。
浪歌分辨不出这一声“嗤”到底是文丘里单纯的粗重呼吸声,还是代表了他对自己所说的话嗤之以鼻的态度,正如他也分辨不出兽人说出最初那句话时大大咧开的唇齿到底代表着高兴还是其他什么。他没有那个心情。他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是在这之后不久,兽人的身影就从这间倾颓的房屋里消失了。
体格庞大的武僧与娇小的巡林客相比有着更多的能量储备,同样时长的禁食能够放倒一个浪歌,但却奈何不了文丘里。在海豹妖精走路都打晃的时候,兽人仍旧能够(相比之下)中气十足地对他发出嘲笑,然后昂首挺胸地离开他们居住的地方,几乎不受什么影响地出门觅食——浪歌曾在过去不知道多少次明里暗里地嘲笑过文丘里过于庞大而显得笨拙的体型,但这个时候他却又因此愤懑不平了起来。
只可惜,显然,这于事无补。
他开始真正地理解前一阵文丘里动不动就尝试令自己进入睡眠的行为了,因为他也开始这么做,但睡眠显然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甚至,这种令人能够舒适地打发时间的方式还在浪歌沉浸过一段时间之后拒绝令他再次进入。这时,海豹妖精就会少见地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一下滞重的四肢和锈蚀的关节,摇摇晃晃地走到废墟中去,开始漫无目的的闲晃。
有时他会走到仓库附近,每一次,爱尔都会在几秒钟之内扑扇着翅膀,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他们刚刚断粮的那一两天里,大鹅还会伸着脖子对着巡林客一边大喊一边拍打双翼,不断地讨要任何它能吃的东西,而连自己都喂不饱的海豹妖精当然什么都给不出,只好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爱尔不死心地伸长过脖子,在浪歌身上的上上下下亲自找过一两次,除了因为坚硬的喙将巡林客啄痛而得到后者“爱的训诫”之外,她完全一无所获。或许大鹅感受到了浪歌那仅出现了一瞬间的“将她杀了吃肉吧”的恶念,之后的两天里她长了记性,在浪歌摊开手之后便不会再做无谓的努力了。再之后,她只是踱着将军步摇摇摆摆地在海豹妖精面前出现一下,“嘎嘎”地叫唤两声以示自己仍旧记得对方的存在。而最近的一天,她在出现在巡林客面前的时候,嘴里叼着一只不知从哪来的干瘪蘑菇。
她将蘑菇放在了浪歌的脚边,然后抬起头,“嘎嘎”地叫唤了两声,拍了拍翅膀,然后歪着头,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海豹妖精将那只又黑又小、只勉强徒具一个形状的蘑菇捡起来吃掉。
这种贴心的举动立刻使浪歌大受感动——不,并没有,并且他也没有为此感到任何的羞惭,甚至哪怕丝毫不对。几乎从根本上缺失了“感激”这种感情的海豹妖精苛刻地评判了一番蘑菇的卖相和种类,他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在那一阵小雨过后为期一周的干燥环境下幸存下来的,巡林客的知识告诉他那东西不论原本是否有毒,但现在也肯定不适合食用了。他是很饿,但他宁肯去剥树皮挖草根,也绝不肯冒着生命危险去尝试这个已经无法辨清种属的蘑菇。
爱尔在他面前以肢体和眼神作出了“请称赞我”的明确要求,这令浪歌非常困惑,因为他实在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称赞的。他最后还是捡起了那只蘑菇,准备找个地方将它丢掉,然后拍了拍大鹅修长的脖颈以示褒奖——但那是因为她这么要求了,而不是因为她在此之前做了什么。
好在,第一,爱尔并没有介意这一点,或许凭借鹅的大脑,她永远都不会分辨出这一点(这或许是幸事);第二,爱尔也并没有介意这次褒奖仅有肢体上的接触,而没有业界通常默认的食物(奖励动物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予食物,这可是普世皆准的法则,不是么?)。她好像的确也只需要从海豹妖精那里获得一点认同一样,被轻轻拍了拍,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无端地令浪歌联想到了狗。
他对(弗洛丝缇之外的)狗似乎也的确有那么一点稀薄的印象:当他要回想时,首先出现的画面总是一只高挑但细瘦的灰色犬类,背景是一片翠绿的竹林,然后才是其他的。他试图想起那只狗的名字,但是并没有任何结果,只隐约感觉它也有一个拗口程度不下归海青或者景箫的难念名字。
但他记得别的:那条狗抢过他手中的烤鱼。他不记得太具体的部分了,只记得他当时愤怒又无助——他没有武器,但狗却有尖牙俐齿,还有与他几乎齐平的肩高和超过他人形状态的体重。他不记得这件事最后怎么样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想起这个画面之后,决定自己以后都要讨厌这个种类的狗。
浪歌忧愁地止住自己的思绪,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他实在不应该放任自己继续胡思乱想的:
他现在想吃烤鱼。
——不,什么都好,他现在想吃东西,只要吃不死就行。
他感觉不到饿,但并不代表他不饿。海豹妖精头昏眼花,走路摇摇晃晃,来到那片他们画了同心圆的空地边,再次听见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个声音时,心情因为长期没能摄入营养物质而产生了无端的愤怒和沮丧。他强打精神与皮克西打了招呼,捡起树枝继续按照那个声音的指导画图——让自己有个事情做,别总是想起那些好吃的东西——时,他的身上也没有一点力气,树枝的前端软绵绵地划在地上,留下的刻痕根本无法被挖得很深。
“我划得很浅,这会有影响吗?”他这么问,随即得到的回应令他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当然会。”那个声音说,“划得浅,风一吹图形不就变了?将刻痕划深一点,你这愚民,早上没吃饭么?”
“事实上,我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吃饭了。”海豹妖精冷哼一声,如此驳斥,“如果我们将这幅图形完成了之后,你能用它把你的声音之外的东西送过来吗?”
比如吃的东西,或者食物,或者一顿大餐。
“不能。快画。”那个声音冷漠地说。
海豹妖精质问道:“既然我们得不到报酬,那我们为什么要接着干这份**的工作?”
回答他的是一声嗤笑:“因为这是你们的荣幸。”
——这在当时,就已经完美地激怒了浪歌。危险性远远大于看起来的样子的海豹妖精当即丢下树枝,跑到一边大喊大叫着豹怒了一番,皮克西不得不振翅提升高度,让自己远离一个人掀起的风暴中心——谢天谢地,拜其纤巧的体型所赐,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皮克西总还能随便找到些什么能吃的东西将自己喂饱,因此约娜还并没有遇到体力不济的窘境。
“我劝你别在我面前出现。”气鼓鼓的海豹妖精恶狠狠地说。对方因此而再次发出了一声嗤笑,于是,因此而更进一步被激怒的浪歌在自己的心里补足了未出口的下半句:如果有这么一天的话,我一定要暴打你一顿。
希望这还能实现吧——因为你看,首先,他得想个办法,别让自己饿死。
总字数:7036+443
首先我暴风赞美50岚gg555555555太懂了!
然后就是这篇请务必在阅读完五十岚视角之后再来看!(合掌)
最后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3:00 am
现在是凌晨三点。
“啊,这不是来了嘛。”
“不然呢……你真是,到最后都不给我省心。”
照理来说,我应该结束工作,回去好好休息的。
“是是,每一次都千辛万苦把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真是辛苦你了。”
“那你倒是别自杀啊!”
从面前人的视角看来,背对窗户的我我一定像是披着月光和白色窗纱织成的婚纱一样,还有什么轮廓变得柔和啦,让人心脏骤停啦之类的。虽然现在的情况是我左手揪着他的衣领,右手握着这把插在他胸口的刀,面容狰狞。
随着啧的一声,我毫不犹豫地拔出刀。新的血液溅在我制服的白色纹路上。那个人咬紧牙关,一瞬间双眼瞪大,尔后喘息几声,又眯起眼,笑得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要说为什么我会在一个满身是血的自杀男面前的话……
“……因为、想着在你调职之前最后见一面哦,死神小姐。”
大概是因为,喜欢吧。
Few years Ago
柳花明第一次见到五十岚薰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小的男孩子。
蝉鸣阵阵,灰色的鸟儿成群结队徘徊于城市上空,夕阳的光辉散落在街角。四周或是刚下班的白领,或是嬉闹着的学生。还没到开始工作的时候,她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漫无目的地迈着步。
当停驻在某个红绿灯旁时,她看到一个眉目清秀、双眼晶晶亮亮的小男孩站在街对面。通常人类是没法看到死神的,小孩子是个例外。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大概是因为那把硕大的镰刀吧。她会心一笑,挥了挥手。有谁不喜欢美颜正太呢?五十岚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做了一样的动作,小孩子特有的满分可爱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夹带着如同收到礼物一样的惊喜之情。
过马路的时候,她听到他对满脸不解的家人说:“因为那个大姐姐很漂亮呀!”
那个瞬间,他的笑容和水汽、余晖、树叶互相碰撞的声音还有夏日的风混在一起,比天边的太阳还耀眼夺目。
大概就是这个瞬间,柳花明同时成为了正太控,以及将来进行时的五十岚薰专属跟踪狂。
3:19 am
“给我少说点话!好好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觉。我走了,晚安。”
“才不要。我可是想着要见最后一面才会自杀的!所以都是死神小姐的错。”
“……这是什么歪理。”
“然后是定番的——”
“你喜欢我,请和你交往。我拒绝。”
“就连拒绝时的表情也是可爱得能让人瞬间倒地!”
“你再这样我现在就带你去地狱。”
“私奔?”
“放置。”
“傲娇的一面我也超中意……啊对了,这次我可是很努力哦?出血量超大吧!所以啊,虽然不知道能有多久。”他眉眼弯弯,语气也软了下来,用蜜糖一样的声音发出了恶魔的邀请,“在我没法看到你之前,请和我约会吧。”
“真是……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从小天使长成大混球的?一瞬间我的脸红得像一团火烧云。
“是为了死神小姐才自杀的。”他重复一遍,声音听起来非常愉悦,“只是一个约会请求,答应吧?”
“……也,也行吧。你别乱来就是了。”
“喔嘿——!”他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我,看不见的尾巴疯狂摇晃,力气大得差点把我摁倒在床上。紧接着到来的是一声痛呼。本来想凶他一下的,但是他现在这么高兴……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卧室去拿刚刚收好的医药箱,只有他还在那儿傻乐。
“不要乱动啊笨蛋……处理这个真的很麻烦的。”
“因为我有你在嘛。”
“……请克制一点。”
“好吧,你不想听的话。啊,那待会儿是不是要一起——”
“我睡沙发。”
“残念。”
“只是陪你约会,又不是恋人。之后去哪?”
“睡醒再来考虑这种事吧?现在先要去好——好地休息。”他扯着我的手,在掌心落下一个吻。
……这也太难为情了!
他知道的,等到他睡醒就会看不到我,而且伤成这样哪能出门。可他还是抬起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艰难地伸出手拍拍我的脸颊:“辛苦你了,晚安,死神小姐。”
明明有窗纱和云层,我却看见漫天星辰被他装进了眼里。
2 years ago
昏睡的城市是最友善的。
什么都能说的家伙们也好,会阻止自杀的家伙们也好,可能会导致之后道歉到死的好心人也好,全——都睡着了。
五十岚薰今晚心情不错。他哼着跑调的曲子,打开了手机。
他已经再也不会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男孩了,所以他不知道身后的女孩子惊恐地试图拽住自己,接着穿过去,然后再次抬起手,一次又一次地。
“我就在这里啊笨蛋!虽然你看不到……相信你珍惜你觉得你很好的人是存在的啊!”
“要三点了啊……”
“什么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不是吗!死了可就一无所有了!”
“等到四点四十四分的话就会失掉勇气吧。”
“……不要再往那边走了好不好?回家吧?冷静一点事情,肯定都有解决的方法……拜托了……求求你了……”
“溺水死好像会很痛苦,无所谓啦。……啊。”
他突然站定在桥边,回头看向柳花明。她愣住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在自己飞扑向他时爆炸在脑中。然后理所当然地——
“也是,半夜三更被跟踪也太吓人了吧。”
什么都没碰到。
她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膝盖出了血,鼻子更没什么好下场。紧接着她听到了“噗通”一声。
她抬起头。
一个人也没有。
The following day
老实说,我并不觉得这算是约会。
从起床开始就因为双方生物钟的不同,虽然不愿意承认,还有我的起床气搞得一团糟。给他换完药后一看时间不早了,干脆做了个卖相和味道都令人落泪的粥。话说,那么诡异的东西他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好吃……
“用过期的食材做的东西居然可以吃!”
“明明是非常好吃?”
之后实在看不下去了,顶着他黏糊糊的视线,给这个乱七八糟的房子做起了家务。在此期间,看到了一些关于他的,可以说是我熟知的东西……和一些关于他的,我根本一无所知的东西。跟他一起看了最喜欢的恐怖电影,也陪他打了他擅长的游戏。
手柄被他抢走,嘴上嫌弃我打得很烂,歪歪斜斜靠在枕头上的他心口不一地笑得非常开心。怎么看前半天我做的都不是约会时该做的事,他却露出了无比幸福的表情。
不是在学校里面对老师的营业式微笑,不是在同学之间为了气氛挤出来的弧度。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小小的男孩子时,对着明明是陌生人的我露出的,收到礼物一般的快活模样。
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暗暗握紧拳头。
今天很奇怪,非常奇怪。
他说了要和我约会,然后由着我做很多约会时不会做的事情。我好好包扎了他,但直到现在他都还能看到我。一切都脱轨了。
……不对,我没有资格去质疑他。具体做了什么很重要吗?能和喜欢的人这样待在一起,不是对谁来说都幸福得要死的吗?
所以,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会奇怪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地那样说,我还能拒绝他吗?
2 years ago
撕掉了最后一节胶条,柳花明拉开了窗户,伸个懒腰。新鲜的空气随着街道上的食物香气一并涌进,就连心情也随之变好。
她转身走到垃圾桶边,将胶条丢进去,最后一次地从窗边翻下楼丢垃圾。
先前那一次被上司好好讲了一回,这一次差不多就要开始骂人了,希望这小混蛋不要再寻死。感谢我吧臭小子,看见你翘课一下午总比看见你自杀带来的破事好。
所谓事不过三大概就是这样。她不生五十岚的气,就算是他轻轻松松地想要丢掉自己的命也一样。她不想被气到爆炸的上司问候全家,也不想五十岚薰再做傻事。但她厌恶那些让他变成这样的人。无济于事,她无法干涉生者的生活。
明明刚刚帮他丢掉了一袋垃圾?
那不算一回事,她驳回了自己。五十岚是特别的,高兴也好悲伤也好,什么样的五十岚都是我最重要的闪闪发光的珍宝。只是可以的话……
“固执也不要在这种地方嘛……笨蛋。”她一只手托着脸,靠在窗台上凝视夕阳。
我能做的不多,除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陪着你,或者……希望你能一直笑着啦,大家都能发现你的好啦,什么的。嗨呀,我就是无可救药的五十岚爱好者真是不好意思。再说了一袋垃圾而已,不会造成都市传说……吧。
她开始回忆刚刚丢垃圾时旁边有没有人。
“每次都是你。”
就在这样胡思乱想时,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她转过头。许是待久了连性格和行为都开始相像吧,两个人是一模一样的惊愕。
他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她先前为他盖好的薄被上。像是看到了什么能把心脏上的大洞补起来的东西一样,他将她的衣角裹在手中,患得患失地,颤抖着开口说道。
“……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1:37 am
本来在几个小时前我就该摁着他去睡觉的。伤员应当好好休息。但是他拒绝了。他说难得看到我这么开心,想多看一会儿,然后是定番的“死神小姐的笑颜简直是世界的宝藏,太可爱了,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像是松鼠抱住了一枚圆溜溜的橡果,吱吱叫着从原地蹦到云端。我翻了个白眼,轻快地笑了出来。他也跟着笑,把手柄递给我,之后就没怎么说话。
等我放下手柄发出欢呼时,他已经沉默很久了。
“死神……小姐。”他看上去有些落寞,明明我就在这里。像是为确定什么事情而犹豫不决一样,他几度开口,什么都没说出来。接着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到了我的那只。
他终于正视我了,明明是很平静地、一如既往地笑着,可是看起来却仿佛因为有什么开始支离破碎而快要哭出来了。
他说:“你开始变得透明了。”
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言简意赅,没有肉麻情话和轻浮语调,我应该为他的进步感到欣慰的。本该如此,但我现在的想法却是——要结束了。
什么都。
等到天亮,我就要走了。但是他不会。
他在这里,长久地。
就算我不在也一样。
“这样啊。”我回握住他的手,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我感觉到了温度。是人类的温暖。实在是太过温暖了,搞不清是因为开心还是悲伤,我的鼻子有点酸酸的。
“不过才只是一点点透明而已!应该不会那么快看不到。”
“哈?!搞什么啊你,欺骗感情很好玩吗!”
“因为没看过你的这种表情!”
“……你根本就不擅长说谎嘛。”
“啊,没有,我挺擅长的。”他吸吸鼻子,视线移到天花板那儿,“对着你就没法好好说,这也是因为喜欢哦。”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窗外下起了雨。先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窗沿,不久后整个世界都被关在雨里,耳畔只剩下雨声和他沉寂的呼吸。
“我以后就算自杀也见不到你了吧?”“是……这样没错。”“也就是说,这是最后一次了。”“鬼知道啊,指不准你死了也来当死神。来得太早的话,我就要躲起来,会让你辛辛苦苦找个几百年的。……你有在听吗?”
他没有回应。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嘴角挽着一个极易崩塌的弧度。这种笑真的太难看了。
我叹了口气,说:“你啊……答应我,之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轻易寻死好吗?”
“好。”他闭上眼睛,大概是在感受我与他相抵着的额传来的温度,和扑到脸上的气息,低低地应道,“我会好好活着的。”
本来只要在眼眶里打转就好,现在眼泪全都被这句话赶出来了。
我想起了在夜色中哼着歌的他,锁上房门嚎啕大哭的他,吃了药躺在沙发上浅笑着的他。但是现在他跟我说,他会好好活。
我好开心。
他一下子慌得不行,整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连哭出来的脸都很可爱”啦,“不想看到你为了这种事哭”啦,还有“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我没等到他讲完最后一句话就亲了上去,狠狠一大口,不小心把他的嘴唇咬破了。
他完全傻掉,脸变得通红一片。我脸红了也会这样吗?我想这么做超久了,现在我又和喜欢的人终成眷属,又能光明正大地表现喜欢,还能和他接吻,简直太棒了!
我笑着又亲了他一口,雄赳赳气昂昂地叫着:“到这个地步你也该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答应了吧!笨蛋自杀狂!”
……头疼了啊,呆这么久连说话口气都会越来越像吗?
我现在好想告诉他,虽然我真的很讨厌这种见面方式,不过就算会很疼也想来见我的他又好气又可爱。帅气也好任性也好令人心疼也好,他什么样子我都超级喜欢,并且想交往。
1:52 am
是不可能的。
1:53 am
全部都是我的妄想。
我一辈子也不会这么做的。
他还是胡乱说着话,最后连“你再哭我就要对你下手了”都讲了出来。我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跟他说“你要是想的话没问题”。他傻掉的表情比我想象的还有趣。
“虽然是高中生,但是你已经成年了吧?所以可以哦。”
他瞠目结舌,一瞬间表情非常奇怪。
“你是认真的吗?”
“嗯!”我跨坐到他身上,双手撑在他旁边,虽然得意洋洋地笑着,眼泪却不受自己控制,完全没法停下来,“反正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嘛,留点特别的回忆啊还是什么别的,那什么,你们人类不是都很喜欢这样的事情吗?啊,虽然这个可能过头了一点,但是我可以接受哦。”
停下来。给我停下来。这种时候不能哭。
“……真的是认真的?之后不会后悔?”
“嗯。”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很快变得冷静,欲言又止,“虽然……我很喜欢你这样温柔的地方,但是……你……拒绝我也可以吧。”
“因为喜欢你?”
“……不怕我当真吗?”
“是你所以不会!”不如说当真最好,什么的。
开玩笑的。
……对不起。
明明你背后就是光明大道,却因为我要在这个死胡同里不停打转,对不起。
可能对你来说死掉了会更快乐,但是我想让你活下来,你就得被迫去面对黑漆漆的明天,对不起。
害怕回应你之后会发生最糟糕的事情,非常害怕,所以就算知道你的每一个“喜欢你”都是真心诚意的,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对不起。
因为我的自私,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给你。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1 day ago
人们消失在街道镜头,鸟儿盘旋着远去,就连美好到让人不忍破坏的晚霞也在一点一点被夜色吞噬。柳花明坐在天台的护栏上,对着晚霞发呆。
“花明你在吗——?”“啊,在的。”“那我进来啦。”
推开门的是同僚兼友人。花明拍拍护栏,对方心领神会,翻上去,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像是做梦一样。”
“是吧?我也没有真实感。”
“亏你还能笑得出来……但是,这个是你应得的。”
“爱使人盲目所以就没办法了?”
“……我会想你的。”
“突然这么肉麻是怎样啦。”
“最后一遍了。我问你,那个人类值得你这样做吗?”“当然啦!”“……”“我存在这么久,终于遇到了喜欢的人,不去为他做点什么的话,会后悔一生的。”
“你这个……不叫喜欢。”“不需要你提醒啦!是跟踪狂真是对不起——。”
“不是那个。”友人摇摇头,“不是喜欢,是爱。你爱他。花明,你爱他。”
“我爱他吗?”她沉默了,接着她转过头,看向夕阳,或者说是很远很远的某栋居民楼。
隔着钢筋水泥的森林和人们的假意或真心,她想她看到了五十岚薰。
他带着镶嵌在皮子上的笑,应着同学的话,像每一个在扬起的尘埃间穿行的人那样。可是他眼里的东西从来没少过,哪怕只是因为这个,他也已超凡脱俗。
还是说其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柳花明懒得细想这些。好不容易意识到了什么,她该分出心思留给自己的真心。
“真好啊。”
2:42 am
“会疼吗?”
“你没资格问这个问题。动的都是我,你就负责躺着。”
“辛苦了。”
“不用谢。”
“……”
“怎么了?”“没有……真实感。总觉得哪里很奇怪。”“反应真迟钝,我早上就觉得了。”“这样吗?”“啊啊。”
“死神小姐之后要去哪里?”“不告诉你。不然十有八九你会跑过去自杀的。”“到那边之后不能喜欢别的男人哦。”“放心,我莫得感情。”
“哈哈,明明脸红红的。真可爱。”“刚做完那种事什么反应都没有才奇怪吧!”
我就这样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和他窝在一团被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和喜欢的人做了喜欢的事之后不应是这样吧?但是我觉得这样就好。哪怕只是这样,我也觉得很温暖,还有安心和满足。
“死神小姐,我觉得我快要看不到你啦。”
“……啊。”我侧过身,凝视着他。有什么浓稠的东西要从他眼里翻倒了。
五十岚薰是什么时候从男孩子变成了这样的男人呢。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将我的头发拢过耳后,再摩挲着我的耳垂,然后是面颊。我凑了上去。
他好像要碎掉了。
2:49 am
“五十岚,你还看得到我吗?”
“……快要看不到了。”
2:50 am
“以前就很想说你了,每次都要把你从死亡边缘的那种狼狈情况拉回来,我也会难过的。”
“……对不起。”
“知道就好。以后绝对不能做傻事了哦?反正都被生下来了,要是不好好过一辈子也就太浪费啦。”
2:52 am
“还有,要爱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之后别太难过,快点走出来。”
“这么笃定我会难过很久啊。”
“嗯,是你的话。”
“……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超可爱的。”
“你啊,这种时候就不要瞎扯啦。”
2:54 am
“那个……”
“嗯?”
“一点点也算,你有喜欢我,对吧。”
“嗯——那肯定是有喜欢你的啦。”
“多深?”
“恭喜玩家五十岚初步达到友谊线?”
“喂喂不要这样啦,好伤人,哈哈。”
2:55 am
“那,把我当成了朋友的话,不会随随便便就忘掉我吧。”
“你会一睡醒就不记得我吗?”
“不会。”
“我也是。余生会一直记住你的。”
“真的吗?我好开心。”
2:57 am
“……死神小姐,果然我还是最喜欢你了,请和我交往吧。”
“我不会答应的哦?”
“我知道。”他动动手指,勾住了我平放在他身旁的那只,“就算这样,我也会一直喜欢你的。”
月亮落在他轻微颤动的睫毛上,在他的发丝间留下寂寞一样的白。我捞住他的手,握好。他静静地看着我,在我背上的那只手拢得更紧了些。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最喜欢你了,世界第一喜欢。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都不想要。我喜欢你。好喜欢你。”他是在害怕我把这个当成玩笑话吗?他真可爱。
我闭上了眼睛。
我也是哦,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最最喜欢你了。
说出来有点难为情,但是我这碌碌无为的一辈子没什么值得纪念,除了遇见你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这颗心就是因为遇到你,才学会像人类一样跳动的。
你和我不一样,不需要其他人教导,就算面前是冰冷的水泥墙,头顶有破烂的屋檐,没有阳光和雨露,你也会在这样的死胡同里,等一朵平平无奇的花绽放。你就是这样的笨蛋。
所以才会喜欢你呀,你为什么这么好呢。
最后我勉强听见他说:“如果和你一样成为死神,那个时候,应该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见到你了。”
他捏了捏我的脸颊。
这是所谓恋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吧?我被他宠爱着吗?……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我一开始就知道答案了。
所以我笑了出来。
“嗯,我等着你。”
你值得更好的,五十岚,你值得。
所以不要再哭了,笑吧。
以后的人生,就笑着度过吧。
3:00 am
今夜月色正好,风也温柔。
后记:
我是想写小甜甜的!但是写到一半甚至连小甜甜内容都给搭档看了,突然想起kw,紧急改变画风
搭档:我哭了
我:都是kw杀人,这是吸血鬼的锅(震声)
一开始思路就是情感意义上的死胡同,当时想的还是“最后死神一边哭着说我 讨 厌 你一边消失”,所以我真的有在努力发糖啊!还有什么,想剧情之前中之人进行了傲娇同好交流大会,结果不知不觉一起捏出来的这个剧本内花明就一股伪傲娇的感觉了xs
剧情里面可能没有讲得很清楚,总之花明滥用职权把对方从死亡边缘一次次拉回来,身为青少年的50岚只有在濒死状态下才能看到她,最后花明因为太嚣张了被革职并远程处死(灰飞烟灭)了orz
关于“濒死怎么还这么皮”是我和搭档纠结了500年最后决定用文学加工四个大字解决的xs
然后在这里再次吹爆搭档,每次提议的内容都好到爆我爱死!特别喜欢的就是50大狗亲掌心和吃饭饭这两下,都是搭档把写好的文给我看之后我原地暴毙的点!!!
亲掌心再吹一次!这个是搭档无心的神来之笔!在身体所有部位之中亲吻掌心是求爱意味最强的,古时甚至有求婚的意义555
还有那两张图真的绝了!就是我心中剧本里二人最标准的定位!50大狗为了见到喜欢的人笑着赴死,柳猫猫因为不想对方痛苦而落下眼泪,这什么神雕侠侣啊wsl
五十岚&花明:明明我俩都完全ooc了?!
搭档:你坐下,这是演戏
我:说得好
总之感谢阅读!!!
最后附上中之人实在是太想嗑了所以写出来的傻白甜无脑剧情意味if线
if线-1 德玛拉:成为人类
“我——回——来——啦!抱一个!”
“欢迎回来,正巧晚饭好了,要来尝个味吗?”
“啊好幸福——下班回来之后就有死神小姐做的粥吃,好香!”
“你还真是吃不腻啊……我现在可不是死神了哦?笨蛋。”
“像爱称一样一直喊下去不是很好吗?”
“那倒也是,嘛,你喜欢就好啦。”
if线-2 德玛拉:成为死神
“把我叫过来到底要干嘛啊你!今天轮我休息吧……诶?”
“死神小姐——!”
“!”
“啊啊啊一直没变呢,软乎乎的脸蛋也好身上的清香也好……被吓到的表情也是超绝可爱!好喜欢!”
“不,不是,这咋回事啊,啊,什么,不是都跟你说了不要太快……”
“已经过去七十多年了。”
“咦七十多年了?!真的假的?!……等等七十多年都过去了你居然没有移情别恋!”
“我可是为了死神小姐终身未娶呢!感动吗!”
“……五十岚……”
“我啊,不管过了多久都对你一心一意哦?死神小姐,我喜欢你,请和我交——”
“你们两个倒是对我友善一点啊!”
“你谁?”
“就是那个一闪而过的和花明一起看夕阳的死神友人啊!我是单身狗啊!!给我留条活路啊!!!”
那是不可置信的情感。
是无法理解、不能言说。像是沉浸、像是灼烧,像是窒息。
像是世间的万物,到头来却又什么都不像。
无法捕捉、变幻莫测、莫名其妙与不期而遇。
这才是它的真面目。
少年恋爱了。他对梦中的远方一见钟情。
少年属于森林,他的出生与能力都是突如其来的,他的母亲在森林的边缘临盆诞下了他。村子里的嬷嬷是最见多识广的人,她用红泥涂满少年的全身,像为村里任何一个经她手诞生的孩子那样给予祝福。她说他会大有作为,会出人头地。当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少年的身上时,微风同时送来了问候,它们让光斑在婴儿的身上来回变换出莫测的图案,他们都听到了他哭得更嘹亮了。
“这孩子将来会出远门,去很远的地方,远到我们谁也不曾去过,他会见识与我们看到的完全不同的风景。”
婴孩的父母对视,同时在彼此眼神中看见了担忧,他们不需要他有多优秀,只希望他能健康。
年迈的老女巫像是看透了夫妇的心思,她把最后的红土抹在婴儿的鼻尖,说:“谁也阻止不了,注定飞翔的鸟儿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束缚。”
夫妻俩在忐忑中迎来了少年的异变,在这个可怜的边远村落,就连这种事情在之前都是闻所未闻。所有的人都在困惑,他们不知所措,少年可能会在不知何时到来的未来成为全部人的英雄,但在那之前他是祸害。
不被在意、不被理解、不被需要,迷茫的少年像是困兽,夜以继日地奔波在村庄与森林。他渴望回归人类,但他与他们格格不入,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鼻子,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理都与他们不同,他敏感又强壮,像是披着人皮的野兽。他臆想投身森林,但他没有爪牙、没有皮毛、没有成群结队的氏族,只有自己。他形影单吊,犹如幽灵游荡于大地。
他无数次地伤害自己,伤害任何想要迫害甚至帮助他的人。他几乎要丧失语言能力,只因为说话没有必要。他是被流放者、是蝙蝠,是羊群中的黑羊,永远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他常常思考,如果活着比死去更痛苦,那为什么还要活着?
“因为你是要做大事情的人。”
脸上布满皱纹的嬷嬷说,她看上去依旧像少年出生之前那样,据说在少年的父母年幼时她也是同一副模样。
“你要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去找到属于你的森林。”
少年抬起头,露出明显戒备的神情,他像是幼熊一样四肢着地,嘴里发出恐吓的“呜呜”声。
“别毁了你自己,阿伯拉德!”
少年记不清这是多久后再次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他的父母和妹妹整夜整夜地呼唤他,但是他都远远躲在森林里无法听见。现在这里有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叫他的名字,用威胁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少年却一点也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森、林?”阿伯拉德艰难地说,“这里,就是、森林,我的、家。”
“你蠢得无可救药,我的孩子,”嬷嬷说,“去更远的地方,不在这群山之间,不被森林环绕,到更宽广、更明亮的地方去。那里才属于你。”
阿伯拉德偏着头,他显然被搞糊涂了,到底有几个森林?
“出去见见世面,孩子。看看蓝天、看看大海,多看看你就知道自己的心胸是多么狭窄。”
阿伯拉德感到了被冒犯,他朝着嬷嬷吐口水,泛着珍珠白色的小棕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左右,后肢站立做出攻击的预备姿势。他们联合赶走了不要脸的老女人后躲在森林深处庆祝,但是阿伯拉德却开始想听到的另一个词汇。
“看看蓝天,看看大海!”
他知道天空是什么,但是“海”?什么是海?
这是一个新奇的字眼,需要扯平张开了的嘴,伸直几乎抵在牙床上舌头,才能发出这个音节。但是阿伯拉德喜欢它,他喜欢新奇的、毫无伤害力的东西,如同他喜欢每一年初春时,千年老树下开出的花。它们都是美丽又惹人遐想的,花是如此,海也一样。阿伯拉德躺在高高的树枝上,给自己嘴巴里塞浆果的同时思考着,最近他做什么脑子里都是这个,它害得他无心再想其他。
他敲响了嬷嬷的房门是在不久后的深夜。鬼鬼祟祟难得回到出生村庄的阿伯拉德这一次没有选择回家,而是去了村西头的石头房子。这是一间由石头搭建的简陋房子,有着巨大的缝隙和遍布的青苔。阿伯拉德在门口徘徊了半晌,终于决定用石子砸木质的门。
【等你学会如何敲门再进来。】
嬷嬷的声音像是径直在脑子里响起,阿伯拉德吃惊地左右环顾,视力范围内找不到任何一个人。他迟疑着做出防御的姿势,甚至唤出了自己的精神体。即便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却明白这玩意儿属于他、跟随他、永远不会背弃他,还会总是在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身旁。
房间内亮着灯,阿伯拉德选择让精神体前去侦察。生长期的熊仔成长迅速,几乎一天一个样,早已从只能跟在他脚旁的小熊,变成比村里最健壮的狗还巨大的存在。
【真是只不错的棕熊。倒是你,如果你还不准备学会点人类的礼仪,那你就永远站在外面吧。】
硕大的、完全不认识的动物穿过石壁而出,衔住了幼熊的头将它拖拽进了房子。阿伯拉德呆愣愣地看着,他理应感到恐惧,在面对未知的时候生物总会采取自我保护措施,但这一次他却完全觉察不到惊恐,反而感受到某种奇妙的暖意。
那是说不出的感觉,宛若阳光照射、犹如微风吹拂,但是更温和、更立体。阿伯拉德好似收到召唤,一步一步走上石阶,抬起右手握拳敲响了门。
“请进,我的好孩子,快请进。”
门被向内侧推开,蓝色的光投影出来,屋子里涌出的水像是拥有意识,卷着阿伯拉德带入进室内。他小声惊呼着,忘记了反抗,蔚蓝的水却也不曾伤害他,只是极尽温柔地带着他前进,甚至为他戴上了泡泡面罩,以便自由呼吸。他看到了很多新奇的玩意儿,各种各样的鱼和不是鱼的东西,漂亮的硬树枝和圆形的带着纹路的白色扁平石块。光亮穿过水障时已经变模糊不清,地面是柔和细腻的白色沙子,时不时有小东西钻出来又游远去。这里没有参天大树与吵闹的动物群,有的只是宁静与柔情。突然间他被一股强烈的水流向上送,浮出水面后就看到了被阳色晕染为暗橙的洋面,波光粼粼。
他终于明确了这里是与之前认知完全不同的世界,当阿伯拉德意识到这点后,水浪突然散去,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地火旁的凳子里。而他的小熊趴在嬷嬷的脚旁,享受布满老茧的手的爱抚,在另一边的则是刚才见到的硕大丑陋的怪物,有着看上去坚硬的壳和铲子般的四肢。
【怎么样,这就是海。】
阿伯拉德看的真切,老女人并没有张口,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缝补着破旧的衣服。
【但也是我思想里的海,你不想看看真正的海吗?】
阿伯拉德闭上眼睛,再一次回想浮出水面时的声响,细碎的声音层层叠叠前呼后应,久久回荡在他心底、脑海中与思念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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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嬷嬷是个向导,精神体是海龟。这一章虽然没有zz登场,但他在熊的无处不在。
5029字
约娜哼着歌,飞到了自家窗前,家里黑漆漆、静悄悄,明显没人。
约娜飞进屋子,在藏食物的地方拿出了今日的口粮,开始吃了起来。
约娜认为,莓雅莉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食物不够,没有东西吃,觉得看着别人吃难受,决定晚点再回来。
这十几天里,约娜不是在植物园里照顾春芽和野菜,就是跟猫妖精还有狗妖精在森林里寻找食物,再不然就是跟海豹妖精还有那个只能听见声音的男人一同送时间去见希斯——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在白天见到莓雅莉了。
约娜不知道莓雅莉在白天有没有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或者精灵口中哪些美丽到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的事物,使她大半夜的都不舍得回来休息。
也许莓雅莉正像当初的卡塔玲娜一样,决定出外走走,带很多新的曲子还有一个新成员回到大伙儿当中呢。
虽然现在的世界,跟卡塔玲娜出外冒险的时候,已经非常不一样了,只不过精灵的想法一向是很难
约娜给自己铺好了床,躺了上去,闭上眼睛,没多久之后就开始呼呼大睡了起来。
约娜整晚都没有做梦,没有见到卡塔玲娜,也没有见到莓雅莉,脑子里空空荡荡,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昨天都吃过什么了。
约娜飞到她的小碗旁,喝光了里面的水。这些水还是莓雅莉临走前给她留的,她用来喝水的木碗上有一条线,她上次喝完水之后,水面正好矮过了那一条线,这点她绝对不会记错。
看起来莓雅莉真的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约娜心想。
皮可西吃了点东西,她的好胃口似乎都跟着莓雅莉一起离开了她。过去她总是因为担心日后没东西吃了而不舍得多吃,但这天她只是看到食物,就已经倒尽了胃口,为了能够好好干活,她已经勉强着将东西送入口中,可才多吃了点,她就已经觉得自己要吐出来了。
由于狼人在仓库里头抢走了他们的食物和水,所以有很大一部分的人都没有东西可吃,约娜只是因为体形细小,就算她愿意把自己的口粮贡献出来,也为不饱别人,因此其他的妖精们就直接把分剩下的粮食丢给了她。
猫妖精、狗妖精和海豹妖精毕竟和她有着同一个造物主,他们会想要帮助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有可能因为觉得不公平而拒绝的那些同伴——人类对此没什么想法,甚至连兽人也没有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约娜说了声:“谢谢啦!”,就接受了他们的好意,但她既不感到快乐,也感受不到其他的情绪,只是按照习惯这么说了而已。
以前如果有什么人要给她东西,她接受了之后没有说感谢的话,就会被家里人念叨上很久,使得她现在都改不了这个习惯。
奶奶常说:“如果你不吃东西的话,就飞不起来啦!”,但约娜并不把这放在心上。如果她飞不起来了,她可以待在卡塔玲娜的口袋里,当一个安静的皮可西,现在她仍然这么想,反正任何一个人(也许兽人和人类例外)的口袋都可以成为她暂时休息的地方,等大家都回到镇子里来的时候,她就可以回到莓雅莉身边了。
瑞图宁对自己的信徒一向是很慷慨的,她将春天的第一棵新芽给了他们,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找不到食物而饿死。
约娜不明白为什么神祇喜欢听别人祈祷——喜欢让别人赞美她、恳求她,这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吗?约娜歪了歪头,回忆着卡塔玲娜曾经说过的话,可是她却发现,她的记忆已经模糊得跟不存在没有差别了。
约娜绕过去种着春芽的地方看了看,双手合十向瑞图宁祈祷,告诉女神:她有多么希望好好照顾这份来自女神的恩典,然后她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皮可西,这实在是太困难了。我即使用尽了力气,把自己弄得浑身酸痛,始终都没有办法把事情做完,妖精的造物主啊,你为何要把我们造得这么小呢?”。
约娜代女神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因为很可爱吗?不占地方吗?食量小,所以不会被当成负担吗?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个皮可西呢?”
结束了祈祷(或者说是抱怨)之后,约娜飞到了空中,绕着她带回来的春芽和野菜飞了一圈,给了它们一个大大的飞吻之后就飞走了。
约娜和猫妖精还有狗妖精上次明明努力了那么久,却找不到什么口粮,这个树林可能已经不存在什么能吃的东西了。约娜本来还想要到外面碰碰运气,但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话……
“瑞图宁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拥有随心所欲地变大的能力呢?”约娜叹着气,往另外一个方向飞:“就算我能找到什么好吃的,自己一个人的话,也搬不回来啊!”
约娜垂头丧气地坐在一个破了个大洞的屋顶上,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打架打输了的小鸟,打输了的小鸟是不会有老婆的啊!——约娜再次叹了口气。
不过尽管现在有女妖精想要和约娜在一起,她可能也不会答应。谈恋爱就会有小宝宝,就算生出来的是个皮可西——皮可西也要吃饭啊!而且小宝宝是干不了活的,等他或者她长大了……
约娜想了想她自己,即使她已经是个不信仰希斯的已经成熟了的妖精,还是帮不上什么忙啊!
约娜忽然想起了浪歌,他们两人一起听见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并且一起做了决定,要在地上画那个什么图案,等那个声音的主人可以和镇子的人说说话,不那么无聊。
寻找食物、探索周边环境还有夜间巡逻,她——约娜可能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在地上画东西,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约娜总是听不明白那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想她画什么,但不知道是谁说过,只要每次失败之后都换一种方式,总有成功的一天。
约娜想起了一些回忆——当初,她想要再次回到那所希斯神殿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它到底在什么地方,但她始终没有放弃。
整个村子的人都不明白,村子里的瑞图宁神殿旁边,就有一所希斯神殿,为什么她偏偏就是要去那所外面结满了蜘蛛网——几十上百年都没人打理过的老神殿,甚至连卡塔玲娜都无法理解她,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她在胡闹,过几天就会选择放弃,根本提不起劲去帮助她。
其实约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想要找到那所神殿,她从出生的那天开始,就一直是瑞图宁的信徒,但却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人要有信仰,有了信仰可以做什么,想要什么的话对着爸爸、妈妈、卡塔玲娜撒撒娇不就都有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向神祇祷告呢?
不过约娜就是很喜欢那座神殿还有希斯啊!就算她身边没有死人,希斯似乎没办法在任何方面帮助到她,可是搞了什么从来没有人想到过的恶作剧,都会想要让别人知道的嘛,不然就什么意思都没有了!
卡塔玲娜曾经给约娜讲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很有名的诗人,他有一张能够发出梦幻般的音色的琴,还拥有在音乐上能够完全理解他的朋友。后来那个朋友耳朵聋了,诗人就烧了自己的琴,并且再也不演奏音乐了。
约娜听了这个故事之后,突然也想有个能够完全理解她的恶作剧的人。
被她整蛊的人最好永远都不知道是她做的,不然她就会被爸爸、妈妈打屁股了(虽然不痛,但还是有点讨厌)。要是告诉卡塔玲娜呢,卡塔玲娜虽然是个很温柔的精灵,但在她的脑子里,根本不存在皮可西的幽默感,让她理解恶作剧的快乐实在太难太难了。否则卡
如果约娜是个诗人,希斯就会是唯一能够从头到尾领会到她的恶作剧的存在。
。
由于约娜一直都没有放弃,终于说服了卡塔玲娜,结局是神殿找到了——她和卡塔玲娜在那座神殿度过了相当快活的时光。
这种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想起这样的过去,都让约娜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哼着歌,飞到了她和浪歌一起画图的地方,询问只能听见声音的男人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画。
约娜不知道那个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声音的男人到底是谁,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朋友还是敌人,但如果因为恐惧而放弃探索的话,很有可能就会错过一次邂逅有趣事物的机会了。
希斯神殿在的那个地方附近,阴森森的,还存在着其它房屋的残骸,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冒出来一头什么怪兽(或者兽人),但如果她们放弃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就不可能那么快活了。
不知不觉间,约娜就已经飞到了目的地,她欢快地对着空气打了声招呼:“我来啦!你想我怎么画啊?”
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约娜总是会把活力灌注到自己的表情和声音里,即使别人可能注意不到,她也会这么做。世界上可能就只剩下约娜一个皮可西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么令人难过的想法),她希望自己看起来能够符合大家对皮可西的想象,当个乐观的皮可西——
约娜忽然之间就叹了口气,身边没人,真的很寂寞啊!
约娜按照声音的指示,开始在地上画出他所需要的图形。
约娜知道三角形、正方形和圆形,也知道长方形,五边形,六边形还有梯形,对五芒星、六芒星和七芒星也都不陌生,甚至还认识瑞图宁和希斯的圣徽,可是那个只能听见声音的家伙,形容的那些个图案,约娜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约娜一面跟那个声音确认,一面用双脚在地上绘画着什么,时不时还要飞起来看看自己的成果,然后再重新下到地面,继续画。
后来,浪歌也来了。没有东西吃的海豹妖精,看起来不太精神的样子,也没什么心情跟约娜聊天。
画图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就学认字和写字一样无聊得能够逼疯醉有耐性的皮可西——要不是有海豹妖精陪自己说话,约娜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她固然曾经排除万难找到了再森林深处的希斯神殿,但那是建立在卡塔玲娜在自己身边,时不时和自己说说话或者讲故事给她听,这样的前提上的啊!
约娜是没有心情,浪歌是没有精神,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他们就互相说了再见,各回各家去了。
约娜回到家中的时候,莓雅莉依旧没有出现。约娜检查了一下这个屋子,发现家中的一切就跟她今早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期间完全没有人进过这个屋子。
约娜简单吃了点东西,就躺下来睡觉了。夜里,天气开始冷了起来,约娜瑟瑟发抖着裹紧了被子,整个人团成一团,不断告诉自己:“这里好暖和——这里很暖和——!”,没多久之后又重新睡了过去。
整个晚上,约娜都是睡着睡着就被冷醒,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莓雅莉到底去了哪里啊?她在不回来,我就要冷死了啊!”约娜小虫虫在不停滚来滚去——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然后又睡着了。
约娜不确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当她爬出被窝的时候,太阳已经到达了天空的正中央。
自从离开了村子之后,约娜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浪费过时间了。妖精的寿命悠长,她有生以来就只有在卡塔玲娜的脑袋上见到过黄金——认为这东西除了装饰之外根本没什么用,所以实在不明白“时间就是黄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想要生存就要努力干活,虽然去见希斯也没什么不好的,但约娜还是在别人的影响下,努力着。
约娜急匆匆地飞向了画图的地方,她本来以为自己一到了那儿,就能马上见到浪歌,可是海豹妖精并不在,地上的图案也跟前一天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浪歌去了哪儿呢?”约娜心想。
约娜站在图案上,就像昨天一样,向那个声音询问接下来应该怎么画。她按照那个声音的指示行动,甚至连笑话都没有讲过一个,她不敢思考浪歌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像莓雅莉——甚至像卡塔玲娜一样,从她的身边离开。
在珂旭快要回家吃晚饭的时候,约娜也跟那个只能听见声音的人说了再见。她在回家的时候,顺道去了浪歌和兽人的家——好在,那个诗歌里面永恒的坏蛋还没有回来,浪歌就一个人躺在屋里,闭着眼睛,看起来睡得不太安稳。
约娜围着浪歌非了一圈又一圈,还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发现她的皮肤比平时更加温热。
约娜知道浪歌一定是生病了,之前对他的抱怨瞬间从水变成了白雾,飘到了看不见的角落。
约娜咬着手指,在空中转着圈,她从来没有认真学习过知识,因为她觉得自己万一生病了,爸爸妈妈或者村子里的精灵们都会想办法救她。她那哪里想得到,有一天这些人都会不在她的身边,而她面前正好有个人需要她的拯救?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强烈的气味,逐渐靠近浪歌的家——约娜知道,一定是那个兽人回来了。
约娜急冲冲地飞出了窗外,就像做了什么坏事怕被人发觉一样,用她的最快速度回到了家。她跌坐在自己的被子上,呼呼地喘着气,在心里对自己问到:“你跑什么呢?”,然后又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兽人太可怕,所以我就跑了。”
约娜想起爸爸跟她说过,在快速飞行之后,不要马上坐下来,不然可能会去见希斯的。她摇了摇头,想起爸爸并不是希斯的信徒,他最多只会像个单纯的瑞图宁信徒一样,说这是要进入生命循环的下个阶段了。
想起爸爸,约娜忽然就用衣袖捂住了眼睛,对不知道正在哪儿消磨时间的同伴说:“你快回来吧,不然我都没办法开开心心的了。”
她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袖。
她揉了揉眼睛,拿出了食物,开始粗鲁地往嘴里塞。
如果她去见希斯了,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因为啊,她会在希斯的家,等待哪些曾经在人世间跟她有过交杂的人,一个个来陪伴她呢。
不过一旦时间到了,她和她的同伴都会变成另外的人或者动植物,由小宝宝开始逐渐成长为大人——搞不好某天世界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总部失守了。Nameless那承载了昔日回忆的办公大厦现在如同废弃已久的凶宅一般颓唐。透过建筑污脏破碎的玻璃,原本整洁明亮的内部只剩下憧憧阴翳,仿佛是被怪物占据的巢穴。站在临近的高层建筑楼板顶上,谢鸣珂灵赋带给她的能力让她轻松的看到了总部楼下阴影中隐藏着的数不清的大小怪物。他们仿佛是被总部大厦中的什么吸引着一般,如同黑泥一般盘踞附着在这本来属于人类的地方。
她心中隐隐浮现出某种不祥的预感。不能让这些怪物一直聚集在这里,里面那个占据了黎组长身体的家伙,聚集起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呢。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怪物维持现在的规模。我们得消灭它们。”约希亚说。她烈焰般鲜红的长发在寒风中飘摇着,鲜明的撕扯着这个灰白倾颓的世界。
“是啊。”谢鸣珂嗓音不受控制的变得有些哑。“我收到沈队长的消息了……他们组织了一队人要全力对付黎组长身体里的那家伙,我们的任务就是保证这些外面的怪物们不干扰他们的行动。……”
“……沈队还说,苏启和路恬都……了。” 谢鸣珂嗓子中带上了鼻音,那只荧荧绿光的猫眼收缩了下,“我没来得及和他们最后说声再见。”
约希亚伸出左手搂住了谢鸣珂有些颤抖的肩膀,“我也会想念他们。”她们两人神色都有些黯淡。
“……可是我们更要为了还活着的大家努力下去,不能就在这里放弃啊。”自从之前遇到那一场长梦,她已经……明白或许活着履行约定才是最艰难,也最应当走下去的路。
谢鸣珂伸出没拿枪的手,捋了捋恋人的卷发。她踮起脚亲了一下约希亚的脸颊。对方在她咬的发白的唇上轻印以示回赠。
风愈发的大了。积云阴翳,唯有与地面相接处透露出一丝金色的天光。从这数百米的高空向下俯瞰,地面的距离仿佛很近仿佛很远。约希亚和谢鸣珂并肩站在这凛冽的寒流中,沉默了一会。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战了。” 约希亚当啷一声扔下身上的佩刀,两人都心知肚明,约希亚在这种作战下早已不需要武器的辅助。
“嗯。”谢鸣珂同时打开武器包,掏出了她带来的火力最强的特制枪械。她开始给枪支一一上膛。
“我下去了。”她走到了楼顶边缘的半人高矮墙边,站了上去,靠优秀的平衡开始向后仰去。“就拜托你继续照顾我啦,鸣珂。”
“嗯。”谢鸣珂手下不断调整着枪支,高倍镜的准心已然对准了常人难以瞄准的远处怪物。“我来掩护你,放心。”
“……鸣珂。” 约希亚向后一跃,她脸上是轻狂的笑意,灰色的眼睛里能看见璀璨的碎光。伴随着她身上的猩红条纹逐渐亮起,约希亚周身的衣物渐渐破碎。她趁着身体的坠落尚未加速,又叫了一声爱人的名字。
“嗯?” 谢鸣珂停下手中的工作,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已经开始被重力牵引着下落的约希亚,似是留恋又似是担忧。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约希亚先开口了。
“明天,我想晒太阳”
“……和你一起。”她的话语已经被高空呼啸的风声扯得模糊不清,但是谢鸣珂凭借灵敏的五官还是清楚的听到了这个说艰难而简单的愿望。
明明是如此紧张的的时刻,谢鸣珂的心情却被她带的莫名的好了起来。她睁开那双在使用灵赋状态下常闭的眼睛,用自己的视觉注视着下坠中逐渐褪去人形,变化为雪白巨大兽体的恋人,露出了一个不含阴霾沉重的微笑。
“……那约好了哦。”
到那个时候,我将用我的吻与泪水作胜利的庆祝。
它们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们都处在一个不可逆的熵增过程中。随着宇宙无限膨胀,一切从炽热明亮走向冰冷稀薄的死寂。从有序到无序,光滑的平面碎裂,坚硬的岩石锈蚀,生的欢笑与幸福被永远带向死的国度;人类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在相对于宇宙尺度的瞬息中废弃后既尽成灰。没有什么可以后悔,没有什么能够重来。时间流逝,万物枯朽,你我再无机会重新踏上这路途。
所以……我将予我所爱的一切以亲吻,这既不是离别前的纪念,也不是什么预兆。只是再一次享受这生命中短暂的明亮瞬间而已。我们谁也无法看透那覆盖在未来上的厚重绸纱,所以更要在说出再见前尽情欢娱。
世界无可避免的拨动那踏向终途的指针。然而,正像其他每一个生命一样,我们永远在与这不可逆的力量挣扎对抗的过程中。这是哪怕一切希望终将泯灭也无法停止的固执,是携刻在生命体深处双螺旋上的一些不可遗失的东西。我们都在抗拒那热寂的一刻。
如果我们短暂的分离,请不要难过;因为———
我们终将再见。
在下一个终焉。
END.
【字数:4570】
这是一个第一次告白,对方根本没有理解的故事。(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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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第一次见到少女是在万圣节晚会上。
江研看着她,冥冥之中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于是他走上去搭话。或许这是第一次,江研主动因为自己“想要结识对方”这样的念头,而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江研的过往仿佛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浑浑噩噩,不知今夕。
这是命运吗?命运这个词,是想星星一样闪烁吗,在我眼里的你怎么这么好看。
……江研并没发现,自己整个晚会都在少女边上坐着,发花痴。
好在江研很聪明,晚会后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对少女一见钟情。
02
第二次见到少女,是一个混乱的晚上。
昏暗的房间、诡异的氛围、盖着白布的尸体和脚边的蜡烛,还有不知为何的怪物。受伤的人,紧张的人,以及满地的红血……
江研冷脸漠视着,无动于衷。
门前突然出现两人,少女也在其中。江研在后方注视着,他听见另一人称呼少女为“莉莉娅大人。”
莉莉娅……她的名字。
江研见莉莉娅走向受伤的女子,随后皱眉向人群下着驱逐令。
他看着少女,还是没有说话,默默走了。
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二晚,江研来到花园赏月——昨晚,人群便是从花园归去的路上发现了一个路口,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件。
今夜的月色似乎没有昨天那么动人了……大概今晚不像昨日那般好运了。
江研微微叹了口气,打算回房休息。
“莉莉娅......”江研记得昨晚那个神父这样称呼她,他在心里悄悄地默念着,仿佛对方能听见一般。“晚安。”
真傻。
03
第三次和少女相遇,在一个平静的夜晚。
江研闲来无事来到图书馆看书,具体看什么书他也没想好,反正是消磨时间,便在馆里漫无目的地逛着。隐约间,江研听见了有脚步声响起。他向声源望去,看见了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子。
他感到惊喜,走上去搭话:“莉莉娅小姐,晚上好。”
“你也是来看书的吗?”江研的嘴角若有若无地上扬,心里在盘算着该聊些什么话题。
刚盯着狄安娜看完日常读书任务的莉莉娅,在狄安娜离开后独自一人留在了图书馆翻阅书籍,她很喜欢这里,可惜自己唯一的妹妹并不喜欢。
她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起身准备将书放回原处。
突然听到从背后想起了脚步声,向自己靠近,随后来人对自己打了一声招呼。
回头看去,好像万圣节那天晚上向自己搭话的男子。
“……是。”淡淡的回答了男子的问题后,她继续自己的行动,走向书架。
江研望着她,一本正经回答的样子只觉得怎么会这么可爱。
“看来莉莉娅小姐喜欢看书,我也喜欢。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
“对了,失礼。一直没有做自我介绍。”
江研似是回忆了一番两人的见面过程,的确是没有过互相介绍。包括对方名字也是自己从神父口中得知。
“我叫江研,目前是一位在读研究生,数学系。不知道莉莉娅小姐对数学感不感兴趣?我很乐意一起探讨问题。”
听着对方一句一句的往外蹦着字句,莉莉娅感到有点头大,也不是说叽叽喳喳,就是感觉对方有点太过热情了,感觉有点像……
“唉。”想到这莉莉娅又叹了一口气,“我对数学并不是很有兴趣。”
直白地拒绝了。
“还有别的事吗?”放好书后,看见男子失落的眼神,莉莉娅无奈的问道。
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起,就感觉到了他很执着,为什么?
莉莉娅不懂,他们只是自己让神父抓来的研究品,不可否认,她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作为食物以外的作用。可现在这个人,执着到让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是因为自己不像狄安娜那样让人害怕吗?
突然地,好像有点好奇。
“嗯......”说江研不失落那都是假的,人生第一次对某人动心,哪怕目前而言这份感情还没有那么深。但是感情不就是需要慢慢建立的过程吗。
“上次万圣晚会......”江研忽然想起什么,手伸向口袋,拿出了一颗外表看起来普通的糖果,问什么口味他是真不知道,但糖果这种东西,哪怕不尝,也能闻到一丝丝香气——江研猜测自己手上的这颗是个水果糖——当然,是他自己这么笃定的。
万圣节晚会后,江研吃了一颗糖,一颗带着苦味的巧克力糖。即便是苦味,那也是一颗让人感到甜意的糖。
他也想和对方分享一点点,哪怕根本不存在的甜意。
“这颗糖,送给你......虽然你说过你不喜欢吃糖。但我觉得这个口味很配你。”江研伸出手中的糖果。
看着对方递过来的糖,莉莉娅微微愣了一下。
其实她是想拒绝掉的,作为一个吸血鬼,并没有需要鲜血以外食物的需要,哪怕自己曾经是个喜爱甜食的人。但是出于教养和礼节,一再拒绝他人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情。
“……谢谢。”莉莉娅伸手接过那颗糖,想着之后该如何处理它。
“口味很配我?”
她看着手里的糖,没有标名字,也没有任何看得出口味的标志,不禁疑惑对方为何会这样说。
江研没有说话,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因为你就像水果糖一样酸酸甜甜,当然,在我心里甜更多一点。
……这种话怎么能说出口。
且不说江研怎么确定这颗,疑似水果口味的糖,怎么就一定是酸酸甜甜的。而他心底也明白地意识到,对方恐怕和自己一样是个冷淡的性子,与“甜”也沾不上边......
只能说是恋爱中的男孩子,也很叫人捉摸不透。
“直觉。”江研笑眯眯地回答。
前人说得对,恋爱中的人都是大傻子。男生也没有比女生聪明到哪里去。
“……”
听到回答后不明所以的莉莉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着面前满脸笑意的男子,一时默然。
“嗯?”突然,好像感觉到什么一样,她脸上突然露出了微笑,望着图书馆的门口。
江研感觉到了那笑不是对着自己的,另外这个微笑也并不是善意的。
然而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却并无一人。江研并未想多,切确来说是还没思考,就让对方的话语打断了思路。
“糖,我收下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一步。这里的书种类不少,希望能对你的表演有所帮助。”说罢,她目光一沉,向着门口走去。
走过身旁时,江研听到她低声说道:“看来明天的阅读内容要增加了呢。”
什么阅读量?江研一时不得其解,垂下眼眸。
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与对方始终是不一样的。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想出口留下对方,但又该以什么身份说出这话,没有资格,更无法出手挽留。
江研抬眼看向莉莉娅离开的背影,抿起了嘴。
下一次还有机会见到你吗……
他没来得及开口的话,对方也早已消失不见。
是没把握好时机吗……他想。
恐怕不是这样。
江研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与她,本就不是一类人,更不走同一路。他机缘巧合走上这一路,也许哪一天就要分道扬镳。终究——不是一路人。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才转身回房——现在的他也没有心思看书了。
但是,他想,哪怕只能走这么一段路,对我来说,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如果下一次还能相遇,我就......
江研暗暗下了决定。
04
第四次相遇,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当然,更是一次蓄意的巧合。
不记得是上次相遇之后第几天,江研又来到了图书馆。
他很早就发现这个古堡很大,连图书馆都包括在内,书籍种类琳琅满目。虽然大部分的语言他看不懂,不过他还是来了。来看书——的确是来看书的,至于打着看书的名号,心里揣着些什么小心思就不太清楚了。或许是促使他又来到图书馆的原因吧。总之,江研走进图书馆,随意地翻开一本书便开始阅读。
他来得很早,诺大的图书馆,随便找一处角落,只要不是特意,基本上不会遇到其他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研侧耳倾听,耳边除了纸张翻阅传来的沙沙声,似乎还有其他人的动静。
要是平时的江研根本不会在乎这点动静,但是话说回来,他今天来到图书馆不还是抱着些念想。
会是她吗?江研期待着。
于是他放下手中的书,寻着声源走去。
半晌,江研看到了心心念念的白发背影。
压住心中的惊喜,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不知是顾及着身处图书馆的环境,还是担心这只不过是错觉,江研轻声地开口:“莉莉娅?”
虽然莉莉娅早就感觉到有人进了图书馆,但沉迷阅读的她毫不在意。直到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微微皱了下眉头。
“是你?”莉莉娅刚一转头便看到了笑意扑面而来。
……到底是很不习惯应付这种人,她不自在的缩了下脖子。
江研看出对方有些不自在的模样,勉强收敛了笑意。
“晚上好,莉莉娅。”
他矜持地问了好。心里又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话题。
想说的话有很多,比如上次的糖你觉得好吃吗,但又担心对方并没有吃,会引来难堪。
他还想问对方怎么看待自己的,心里却清楚两人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问这话的程度。
甚至连“好巧又遇见你,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之间很有缘”……这种一听就尴尬无比的讨好——其实这真的是江研的心声——都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
......然而哪一项都不太妥当,江研默默压下心中的想法。
“介意我坐下吗?”最终他只是问了这样一句,一句和万圣节晚会上相似的话语。
“…你坐吧,无妨。”说罢,莉莉娅转回身,继续翻看手上的书籍,似乎是想隔绝旁边这个人的视线。
“唉……”她悄悄叹了口气,定了定神,准备继续投入书中的世界。
江研坐在莉莉娅对面,支着下巴望着对方,越看越觉得顺眼。
……可爱……连不自在的模样都可爱。江研看着她一副意图不在意自己,认真看书的表情,心思活络。
“莉莉娅是有点近视吗?戴着眼镜。”这就纯属没话找话了。
“……”
莉莉娅抬眼瞟了一眼这个男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吗?这种感情虽然本就是自己研究的一环,但是真真切切在自己身上体会到,还真是让人伤脑筋……无法作为旁观者,而是被动参与到了其中,让她有点无法适应。
“我们是不会近视的。”她收回了目光,惯性推了推眼镜,视线不再离开书本。
“……嗯。很好看。”江研应声,看似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这么一句。
对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书本,脸上是只在意着眼前的书本的专注神情。
良久,两人之间无话。
其实对方从头到尾对于感情的态度都十分明晰,江研是很清楚的。但是有什么办法,感情不是对等,那么先喜欢上的人还能有多少多余的奢求。
他看出对方是个聪明人,早就能看出自己的感情,只是没有说穿罢了。
图书馆的天花板上开着几扇窗。寒冷的西伯利亚是一个充满宁静的地方,空中飘下细雪,竟似连雪落的声音也可以听闻。好在雪花没有盖住明媚的月色。不知道是不是魔法的存在?即使是在头顶的窗子,也没有被白雪覆盖。
今晚的月色依旧是那样动人,有皎洁的月光洒下,落在她的头顶,晕开一圈白色的柔光。
“......莉莉娅。”江研没有抬头看上方的景色,大概是眼前的景更加令他移不开眼。
“今晚月色真美。”江研缓缓吐出一口气,淡淡地笑着,起身柔声道,“......晚安,好梦。”
随即,不等对方反应便离开了图书馆。
虽然眼睛不曾离开过书本,但是对方的一言一行莉莉娅都听得清清楚楚。听到他轻声对自己道别,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她也只是看似专心,内心却有点紧张,叫她的注意力无法集中。
“月色真美”?这是什么意思?
书本不会告诉她的答案,需要她自己去寻找,可是她何时才能找到她所想知道的答案?
听着江研离开的脚步声,莉莉娅抬头看了看天窗透进的微光,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晚安。”
莉莉娅合上手里的书,将它放回原处,起身走向深处那间阅读室:“我要你看得书看完了吗?”
话音未落,阅读室的门合上了,阻隔了内外的空间,落大的图书馆内,又再次归于寂静。
……
上次分别时,江研这么打算了。
即便知道莉莉娅已经猜到自己的感情,但他仍然想开口说出来。
他猜以对方的聪慧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大概能猜到她的反应,估计下一次就是冷脸以待了。
果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啊。当江研听到她说“我们”是不会近视时,更加清晰意识到这个事实。
但该怎么说呢,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吗,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明明每一次都深切意识到这点,还是一次又一次想要开口……想开口夸夸对方真美,带着眼镜的模样也很好看;没有近视不需要考虑近视的烦恼,也真心为对方感到高兴,哪怕并没有这个必要;更想开口表明自己的心意。
月色很美,月色下的你更美。
江研一步步远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勾起的嘴角不知何时早已落下。
空空荡荡的房间,只余下一室寒冷和黑暗。
半精灵坐在地上看晚霞。
牧师和酒店老板给出足够多的信息,诗人在其中挑挑拣拣,把关于安全的忠告抛在一边。若是她对这地区的了解再多一些,她就会注意到更西边的海,被海水昼夜啃食的高耸山崖,以及海岸线上的防御工事。她要是将目光从土地上挪开,往远处投去,就会明白人们赶着回家的焦急。晚风从陆地吹向日落海,商船扬帆起航,像洄游近海的鱼。
诗人将许多时间花费在放空思绪上,伏勒的晚霞——底下沉着铁渣滓,搅过葡萄汁的牛乳倒在上面,太阳像被丢进水面的石子一样划过羽毛刷似的云雾——对于诗人来说,和遗都明暗清楚的沙漠,以及奥伯遮天蔽日树荫下的一支野花并无区别。她靠着那吓破胆的醉汉曾倚过的石块,脚边是新买的铲子。她挖了一段时间的土。这里土质松软,在冒险者的经验中,是十分适合埋东西的地方。
本地人对迷雾和不死生物打交道的时间过久,在他们心中,什么新响动都会往那方面靠。来自其他世界的诗人就不。哭泣和未得报偿的怨与恨联系,活过几十年的半精灵总认为,主动变为不死生物或类似的东西,总得有伤人的觉悟和莫名的恶意——怪物的判定从来只看心。她怀着此类想法,心不在焉铲几下,又因为不能找到确切发声地而作罢。
残存的微光笼在无雾区的上空,劳作的人和旅行商人都急匆匆往城内赶。诗人松垮垮坐着,往嘴里丢新摘的浆果。那味道并不好。和迷离其他地方相比,伏勒的无雾勉强算个优点,土质也不差,只是多雨,致使土地得不到阳光的照拂。可吟游诗人对种植了解甚少,她只能猜测这地方农业的低迷是由于养分的缺乏。德鲁伊应该知道这个,她想,我要问问萨米尔——
吟游诗人呆愣片刻,她又往嘴里丢果子。她吐吐舌头,抱怨说:“真酸。”
黄昏到黑夜的转变很快完成,城门关闭,吟游诗人还是靠着石头。费尔奈的喧哗声很大,赌徒一掷千金的狂热和寻欢作乐的虚幻混在一起,倒不至于让人觉得孤单。奇诺娅结识过一些赌徒,一群拥抱今天不要明天的快乐伙伴。他们教她丢骰子,教她喝酒的游戏,还教她打牌。拉玛信徒从来懒得学。现在,在黑夜里,她一个人坐在城外,倒是想起来好几种游戏。这倒错感实在令人飘忽,诗人险些忘记曾进行过的冒险。
夜深,城市里的声音也渐渐安静下去。半精灵阖眼休息,直到零星哭声传来。
确定哭泣的具体地点没有花费太长时间,有采集土壤的经验帮忙,诗人下铲如有神。很快,她挖出一根藏在土地中的铁管。
奇诺娅简单清理管口周围的土壤,又用手顺着管身向更深处探索。这根明显挖不到头的铁管基本笔直向下,略微向城内倾斜。半精灵顺着铁管倾斜的方向比划,那大致是赌场所在的方位。喜爱传闻秘辛的诗人思索片刻,觉得这根铁管大概是个出气口。
抱着旁观式的好奇,她抬手敲敲铁管。
哭泣停止了。片刻后,诗人听见很小的敲击声。
奇诺娅眨眨眼睛,她再次敲击三下铁管,地下传来同样的回应。深夜,连赌场都安静下来,敲击声也就显得格外清晰。现在一切都清楚明了:不死生物的传闻只是当地人被迷雾吓坏的臆想。菲薇艾诺人明白自己对这事的评价是过度指责,她没有体会过迷离人被浓雾驱赶如同柔弱羊羔,也不曾亲眼见过失落海吞进又吐出的舰队残骸。她对周围保持着一定限度的敬畏,但这敬畏也无法真正影响她的想法和决定。
“咳……那边是什么人?”她趴在地上,朝铁管说话。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敲管子。
“您不能说话?”
仍是敲击,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和赌场有关吗?”诗人问,“是就敲一下,不是敲三下。”
“咚、咚”
“您在城内,还是城外?”
……
“咚、咚”
敲击声传来的间隔有些长,也许对方也不明白自己的确切所在。
诗人思考片刻。不死生物的传闻是几个月前开始的,在酒店老板口中,费尔奈赌场的兴起也是在几个月前,两者在时间上相一致。铁管另一边的人,他不能确定自己的具体所在,却直觉自己应该在城内,这也许是因为对方明白自己的事情和赌场有关,而赌场在城内,所以他才将地点与城内搭上联系。
“请您等我。”诗人承诺。
随后,她单方面地结束通话,开始掩盖铁管四周被挖的痕迹。
计划很快定下。没过多久就是天亮,半精灵梦游一般回到旅馆,又在短暂休息过后离开。在做出去费尔奈赌场的决定后,吟游诗人将长弓、剑和弯刀等显眼的武器留在房间。她换了身易于行动的短款衣服,带上匕首,往伏勒城西走去。
正是午后繁忙的时刻。尽管没有坎维那种叫人昏沉的暑气,正午刚过时的怠倦也不容小觑。现在那股惰意已经散去,沿着街道的曲线,小商贩与渔夫叫卖自己的货品,他们的言语可以开出花。换在德菲卡,他们就是那些盘腿坐在小船上、将新捕的鱼挂上杆子,聚在码头或是任何水道边叫卖的人类商人,精灵通常不这么干。随着半精灵的前行,四周的建筑从规整变为零散,城市西边多是些新建筑,费尔奈异常显眼。在缴纳五个银币的入场费后,吟游诗人进入兴盛的赌场。
她首先被满目的金色震了一下。
闪着光的烛台与大厅顶上的吊灯刺得人眼睛痛,墙壁花里胡哨地挂着些幔帐和精细却呆板的画,地上铺着刺绣精美的绒毯……这地方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浮雕花纹都在尖叫着有钱。菲薇艾诺出身的半精灵忍不住挑起眉头,她仔仔细细地把这地方打量一遍,最终在赌场的角落发现异常:那里负责看守的人过多,并且进去的客人需要身份确认。诗人又朝四周看,向提供酒水的服务台走去。
“一杯德菲卡‘淡绿’。”她说。
旁边的赌徒偏过头扫她一眼。这里的“门”由冒险者种下,自那之后,心思活络的商人们就将各个世界的新奇东西运来送去,酒总是受欢迎。
“新来的,嗯?”
“哎,借酒思乡啊。”
正在休息的赌徒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他们碰杯。
奇诺娅侧过身子,问:“他们玩得好热闹,不知这里最有意思的是什么?”
“噢!新人吗?我推荐那边那个庄家……”
“看起来一般,德菲卡也有,”吟游诗人皱皱鼻子,又用手指点点角落,“帘子里面是什么?好玩吗?”
“嘿嘿嘿。”那个赌徒先笑三声,才眯着眼睛说,“那可不是像您这样的小姐会适合的游戏。”
“哦?”
男人没有回答,他伸出手,将拇指在中指和食指间来回搓几搓。半精灵露出个了然的眼神,让一枚银币划过桌面,那金属很快被收拢在赌徒手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停顿一下,很快补充,“只是每次都只有男人进去,是什么不就很明显了么?”
“而且那里只接待熟客和大宗的客户。”
得到信息的女诗人随口道谢,端着糖海草酒踱去另一片有软椅的休息区——那里能更好地观察看守。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守卫离开,半精灵得到了她想要的机会。她放下酒杯,不慌不忙越过大厅,随着跟踪的目标走。穿过几个门廊,到轮岗时间的守卫正要进厕所,却在一阵疼痛后失去意识。眼疾手快的半精灵揽住守卫往下落的身体,将他拖进厕所。
在确认环境后,诗人扒下守卫的外衣,又将他的手臂扳到背后、利用守卫自身的腰带把他的两根大拇指系在一起。为了防止他醒来后试图离开,守卫被塞在女厕所最靠里的隔间中,嘴里塞着自己的衣物,裤子被脱下并甩到一遍,隔间的门也被清洁工具从外堵住。诗人做起这些熟练又快速,充满经验。守卫的衣服便于活动,藏东西的地方也挺多,但衣物上充满费尔奈的标志,大概这家赌场是靠衣服和标志认员工。
行动很顺利,奇诺娅顶替守卫站在入口,她放下幔帐,探向长廊深处。这条长廊有着明显的倾斜,似乎一直通向地下,半精灵放轻脚步,她尽量减少自己的动静。也许她根本不用顾虑这一点,幔帐外是喧闹的赌场,幔帐内是不堪入耳的旖旎。走廊两旁有不少房间,而木门明显不足以完全阻隔房间内的声音。
看来费尔奈兴起的方式已经很明显。
诗人往长廊深处走,她停在最里边,那房间听起来没什么声音。她没有携带开锁的工具,也没有里德那样的技巧,所以诗人选择用匕首砸开。她没有弄出太大动静,在开门后,半精灵敏捷地闪进房间,又将门虚掩上。房间的陈设十分简洁,床,上面大概是用来透气的管子,没了。一位女性躺在床上,看到有人走进房间,她开始惊恐地挣扎。奇诺娅走上前,被绑起来的是个精灵,有着在德菲卡和坎维少见的银白色头发,和诗人的浅淡不同,女性铺在床上的银发在烛光下也有亮光,像是直接裁下菲薇艾诺月圆之夜天穹上落下的银光,眼睛也是类似的浅色,她没穿衣服,腹部高高隆起。
精灵的嘴被缝了起来。
饶是见多识广的半精灵也不禁愣住。眼见银发的精灵急到落泪,诗人赶紧出言安慰:
“我同您说过‘等着我’,现在我来了。”
也许是认出昨天同自己交流过的声音,躺在床上的精灵不敢置信地看着诗人,眼神渐渐平静下来,也不再挣扎。诗人静静地看她一会儿,像是在衡量什么,然后她开始问话:
“还有和您一样情况的人在吗?”
点头。
“您是这里的居民吗?”
摇头。
哎,这可麻烦了。向来随心意而活的半精灵委屈似地皱起眉头:她初到迷离就遇上事件,其他暂且不论,这块大陆是由各个世袭领主管理的,一旦事情闹大,只怕不能同在坎维时一样转身就跑。眼前的银发精灵睁着泪眼看自己,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嘴唇的缝线有点可怕,这种锋利和残忍被强加在柔软的、孕育着生命的身体上,和夺取她自由的粗绳一起,让她的无助与无辜更加凸显——
半精灵又看她一眼,叹口气,她未出口的话语被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打断。精灵开始瑟缩,她想将自己藏起来,侮辱与伤痛不会随时间淡去,它们一次一次叠刻在银发女性的心中。诗人站在门旁,她握住匕首,等待。
先是一阵说笑,接着传来铁链被摆弄的哐当,诗人只来得及对精灵作出个“噤声”的手势,门就开了。一个有碍观瞻的中年人走进来。对于一身上好的衣服来说,他的身体有些鼓胀,诗人只能用更多的击打和更大的力气保证他的安静。男人的昏倒令银发精灵松口气,她看着半精灵蹲在地上,手上动作不停。看起来很富有,实际上首饰也不少的男人被扒下衣服,坎维出发的诗人还特地搜了搜他的荷包,看看是否有银币和可能被遗漏的值钱物品。
诗人先解开困住精灵的绳索,又将男人宽大的外袍和没有贴身的衣物递给她。等待的时候,半精灵再次怀念起沙漠上砸完店就跑的快乐日子。银发的精灵非常虚弱,她的手甚至难以完成抓握的动作,诗人不得不帮助她穿上衣服。在低声致歉后,半精灵用小刀割断穿在精灵嘴唇间的线,小心地将断线头抽出,再将应急用的涂过软膏的纱布敷在上面。
她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
“我……我的,”她张开嘴,喉咙中发出刮擦的嘶哑,“部落……找……族人……”
她和她的族人是在进城时遭到袭击的。她们的部族不喜欢和人类社会接触,也不想引人注目,就将进城的时间定在黄昏。那时候门还没有关闭,更为安全的时段让守城的人和进城的人一起放松警惕。就这样,没有任何防备的她们在不经意中被一伙人围拢,那伙人下手很快,经验老道,等她再睁开眼睛,就已经在这间屋子里。
“我们的时间不太多,女士,”诗人说,“我只能带您一个人出去……您现在能移动吗?”
银发的精灵撑着墙壁站起来,她点点头。
“名字……西丽雅……”
诗人走在前面,她的运气还不错,在穿过长廊时没有人走动。西丽雅跟在她身后,她脸色苍白,抿紧嘴唇,一声不出。两旁的杂音没有对她造成影响,这份坚定让冒险者对她产生欣赏。时间被拉长,每一步都被放大,入口总是在那个有些远的地方。实际上,她们走得不慢,很快就到达本该有人站岗的入口。她们不敢停留过久,担心时刻变化的周围。诗人挑开一边幔帐打量四周,她向银发精灵伸出手,对方握住了。
她们走出幔帐。
哐当——
一个醉鬼砸在诗人脚边,他旁边还环绕着一堆碎片,它们本是一个价值不菲的华贵花瓶。很自然地,几乎是所有的视线都被投注到这里,牵着银发精灵的半精灵也被发现。
“我怎么就不意外呢?”奇诺娅喃喃自语。
她先是踢起一些碎片,又用左手将安置在木雕底座上的另一个花瓶抛向守卫。有几个运气不错,躲过一劫。赌徒们呆坐着没动,也不知是愣在原地还是不愿掺和进麻烦事。他们探出头,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两人,明智的选择。
诗人的手在匕首旁停留片刻,又很快挪开,她还不想这么快就在迷离惹出麻烦。所以她只是将多余的小刀塞给西丽雅,用左手护住她,接着蹬开一个冲上来的守卫。
佩特拉短暂地垂怜西丽雅,她们最终脱离赌场。
现在正是傍晚,人潮拥挤,奇诺娅混在人群中,带着精灵径直回到寄住的酒馆。也许是诗人还未换下的费尔奈服饰引人注目,酒店老板不由地多看了她几眼,接着他快步走到她们面前,将她们推入诗人的房间。
“雾精灵?”
雾精灵是生活在迷雾里的精灵,他们以部落为单位沿着迷雾小径旅行,在碰到无雾区时停下来和当地人贸易。许多新的无雾区及迷雾小径的发现都得仰仗他们,但他们不喜欢和人混居,所以一直很神秘。
菲薇艾诺的半精灵严肃地点点头,还“嗯”了一声。她凭借字面意思去理解这段信息。
“也就是说,一定还有同伴在找她。”
酒店老板耸耸肩,转身离开房间。他不会过问,也不会过多参与这件事。这对诗人而言已经足够。她倒了杯水递给雾精灵,问:
“能联系上你的同伴吗?”
西丽雅说出一个地点,那家店在一环新城区与二环新城区之间,离费尔奈很近。诗人哂笑一声。当她问到用于辨认的信物或标志时,西丽雅犹豫一下,做出一个手势。半精灵离开房间,让酒店老板往房间里送一桶热水和一套女士用的新衣。接着,她小声问:
“雾精灵的特征就是他们浅色的头发和眼睛吗?”
对方点点头,又说:“耳朵也是又尖又长的,精灵嘛。”
“哦。”
太阳已经落下,落日的余晖也被黑夜覆盖。半精灵罩上兜帽,前往西丽雅所说的地点。那是一家卖药材的店铺。雾精灵的担忧是正确的,除去诗人,还有许多人在药材铺附近晃悠。她观察片刻,接着直接走向一个同样戴着兜帽的人。半精灵拍拍他的肩,直接做出西丽雅的手势。对方先是愣住,他眼睛睁得有些大,然后转身就走。他摆摆头,示意诗人跟上。
他们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屋。
“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手势?”
“手势?什么手势?”
“我妹妹在什么地方?!”他拉下兜帽,露出银白色的头发,“你知不知道刚刚那地方有很多正在找她的人?万一遇到了他们该怎么办!”
诗人没有多话,她领着着急的兄长回到酒店。亲人的重逢令人感动,奇诺娅靠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就像看着戏剧的快乐结尾。多么美妙。群族是自己永远的归属,半精灵没体会过这个。她和外界的接触总是隔着一层什么,她的情感也因此缺少起伏。那些浮夸的动作和词句是她从菲薇艾诺的露天剧场模仿,理应由长辈展示并教授的世界知识与由她独自探索领会。前几十年的经历远不如近四年内热烈、富有激情。
“……女士。”
哎,她暗自叹息,要是能在这会儿看见里德和萨米尔……
“女士!”西丽雅的兄弟,谢洛托,叫她,“我有些事想问你。”
他们在酒馆一楼的角落坐下,雾精灵向诗人详细询问找到西丽雅的经过,诗人回答地很爽快。
“我们明天就走,回部落。”他说,“我会带上族人,一起砸了那个破烂赌场。”
“我建议您缓一缓,先生,”诗人劝道,“您看,我们下午才出来,晚上那地方就多了这么些人……他们守在自己的地盘上,等着您过去。”
“那该怎么办?”
诗人耸耸肩。
她将房间让给雾精灵兄妹,没有打扰他们。西丽雅需要治疗,而她的兄弟不适合走在街上,所以买药、请医生都是奇诺娅去做的。她向之前的希斯牧师询问信得过的医生,又按照酒店老板的指点到另一处药材铺买材料。
正是没有头绪的时候,诗人从酒馆老板那儿得到一条口信:
“捕获幽灵的人周末将前往旧城剧院。”
半精灵将消息告诉了西丽雅的哥哥。
在商量后,诗人和谢洛托决定一起前往旧城剧院。旧城区称得上是伏勒的中心,剧院是在原有的建筑上修缮而成的,筑起它的石墙有着强烈的丰饶之年的风格,雕刻以生命为主题,反映了当时繁茂烂漫的特征;它的窗和门却有着明显黑暗年代的痕迹,虽然有原有的框架结构限制,窗上的彩绘和部分明显经过修缮的尖顶都表露出当时的主流审美。等他们撬开侧门走进去,里面的装饰又有些平常,也就是说,预言之年的普通好看。
潜入的两人一个没心思去看这些,一个看了也不明白。他们跟着那个身上印满费尔奈标志的人,他身上有不少装饰,身边还跟着保镖,品味和赌场的装潢如出一辙,是那地方的老板没错。
费尔奈的老板包下二楼的包厢,这让他们剩下不少事。放倒三个保镖对奇诺娅和谢洛托而言不算难,诗人的匕首终于被拔出。它锋利的边缘抵着费尔奈老板的脖子,这让那个肥硕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即使有人在拿绳子捆他也不敢乱动。
“拔舌头,砍手指都随便你,”诗人说,“总之别让他有办法把消息漏出去。”
谢洛托看她一眼。
商人的处理被交给雾精灵,他决定将同族人找来,先带回西丽雅,再和其他人一起利用商人将其他女奴从赌场里放出来。
事情的结束伴随着流言的兴起:
一位冒险者独闯费尔奈赌场,不仅偷走了他们的账本及许多重要资料,还放走一位雾精灵女奴,导致雾精灵们进行报复,赌场就此一蹶不振。
这消息传到诗人这里时,那个卖诗人已经从广场上消失了一段时间。
他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出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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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6600
谢洛托:你是怎么找到我妹妹的?
诺基亚:因为布尔什维克,同志。我们坚定的战士从不信那玩意儿,不死生物休想吓倒我。
〇〇
江榆再睁眼的时候,已然到了黄昏。
从发现弟弟晕倒在楼上,房门反锁;到终于商量好了在旅店里开枪加上弄坏天花板,把201和301开成复式的罚款事宜——总算处理好这一切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江榆身心俱疲——身疲主要是他自己作死——再加上回到房间时祁彧也不在,他便蹬了鞋子,结结实实地扑在了床上。
估计是去解释为什么带着枪的雇佣兵会出现在这种小旅店了吧——江榆有一搭没一搭地思考了一会儿,便宣告了放弃。加上从301漏下的茶香仍挥之不去地飘荡在空气中,锲而不舍地仿佛将主播的脑子泡成了一锅昏昏沉沉的茶汤。
他几乎是一瞬间便睡了过去。
看样子他睡了一整天——江榆坐起来,扶住沉重得像装了一锅浆糊的脑袋,看了眼窗外。
这家旅店的窗帘是厚重的天鹅绒,尽职尽责地阻断了每一寸光线,一时间房间内竟说得上“伸手不见五指”。所幸窗帘没有完全拉紧,夕阳的暖橙色光线从窄窄的缝隙长驱直入,在床上照出一抹齐整如刀割的光斑。
〇〇
——要是那片窗帘没有露出缝隙就好了。
事后回忆起来,江榆总是忍不住这样想。
——如果能在睡前,好好地确认拉紧了窗帘的话......
——就不会,看见“那个东西”了。
〇〇
江榆忽然听到了声音。
房间被余晖割裂成两端,在那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皆昏暗如子夜。
而声音就从那片夜色中传来。
“咯、咯咯”。
乍一听像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窃笑声。
小主播全身的寒毛在瞬间炸了起来,他保持着坐起来的姿势,脖颈到指尖都僵硬成冰冷的石块。
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那恐怕并非是笑声。
那声音干涩凝滞,如同窒息而死的乌鸦冲不出喉咙的惨叫,又像是狂风吹过破败的风箱,在裂缝间拉扯出扭曲得令人不寒而栗的摇晃声。
——人类不可能笑出这种声音。
可是那又会是什么呢?
传来声音的是靠门的方向。那边有什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是门缝中传来了吱呀作响、徘徊不去的脚步声吗?还是电视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播放起来某种只有声音没有画面的节目?
还是说......在黑暗中的某处正静立着一只怪物,正紧紧盯着自己,咯咯地呼吸?
——江榆意识到自己不该往这个方面想。
一旦想到了“怪物”这个词,寂静的房间便仿佛突然生出了无数漠然的眼睛,在黑暗的缝隙里蠢蠢蠕动。
江榆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极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那里什么也没有。
连“咯咯”的响动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江榆大松了一口气,放松了绷得死紧的肩颈肌肉,在床单上抹了把手心里的汗。
他转过身拉开了那扇半掩的窗帘——
窗外是无边的火海。
窗外不断地落下燃透的木板与铺天盖地的火星,甚至仿佛空气都被烧得几欲爆裂一般。江榆看到一具焦黑的人体从上方落下,重重拍在地上,却无声无息地散开,血液都已被蒸干,竟已流不出一丝血痕。
天色已漆黑如墨,然而从下方袭来的火舌卷上夜色,竟映在窗上,投下了“夕阳”般错觉的暖橙色光芒。大火烧得寂静无声,却摧枯拉朽地席卷着窗外的所有景色。
原来如今正是子夜。
恐惧吞没了江榆。他紧紧攥着窗帘,大脑放空地呆立着目睹眼前阿鼻地狱般的烈火,一时间几乎忘了自己房中的怪声,直到——
“咯咯、咯、咯咯”。
声音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江榆一瞬间三魂七魄都仿佛要离体一般,大脑一片空白,拼死把尖叫堵在了嗓子眼里。他从床上弹起来,却又好死不死地腿脚发软,挣扎了好几下才站起来。
余光里漠然地立着一具黑影。似乎在嗤笑、又似乎麻木不为所动地,不断发出咯咯的响动。
小主播顾不上是否会被发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着门口跑去。肺部被强行压下去的尖叫憋得火辣辣地发疼,眼泪和鼻涕毫无知觉地流得满脸都是,他却又不敢大声喘息,堵得胸腔里更是仿佛带上了血的咸腥味。
经过人影的时候,那东西似乎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随着擦肩而过,那种“咯咯”声便愈发明显,即便混在江榆震耳的心跳声中也尖利得让人难以忍受。
——他闻到了浓烈得近乎恶臭的焦糊味。
房间不大,江榆却在地毯上踉跄了几下,以几乎令人绝望的速度逃到了门边。
他不敢回头去看那个黑影,却似乎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传来的阴冷凉意,穿透他后背的血肉附于骨髓,跗骨之蛆一般浸凉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无法回头去确认。那人影是仍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
还是就在他的脑后。
江榆猛地握住了门把——
——好烫!
一瞬间传来的剧痛让江榆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门外安静得一片死寂,却偏偏只有门把滚烫得如熔铁一般,让他感到掌心里迅速烫起了水泡。
然而“咯咯”声似乎终于被门声惊动了一般,自江榆脑后缓缓、缓缓地接近了。
江榆几乎要疯了,当下不再管什么烫手,忍着剧痛,用衣袖盖住掌心抓住门把按了下去。
——门没有打开。
小主播又按了几下,门把无动于衷地弹回原地,嗤笑般地与他对峙起来。
——为什么?
——怎么办?
江榆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一瞬间束手无策地僵立在了原地。然而“咯咯”声仿佛不断催促着年轻人一般,仍缓缓地靠近了过来。
那种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把他从僵直中唤醒,江榆不断地扭动门把,疯了似的用身体撞起门来。身后的阴冷气息不知从何时起摇身一变化为了热浪,让人慢慢地难以呼吸起来。
不知不觉地、江榆听到还有另外一个撞门声,与他自己撞击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沉重而绝望地摇晃着坚如铁壁的房门。
——那是从房间里侧传来的撞门声。
房间如鬼中魁首的胃袋,将每个误入其中的旅客吞食殆尽。江榆已不知自己撞了多久,握着门把的手已在剧痛中逐渐失去知觉,而房门仍没有半点松动的痕迹。
他绝望地在撞门的间隙极快地向身后瞥了一眼——好在人影站立的位置尚远。
他这么想着正要收回目光——
他看到那人影毫无预兆地,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与四肢动作、与绝非人类的速度——
——朝自己狂奔过来。
江榆无可抑制地尖叫了起来。爆发出喉咙的尖叫一瞬间弄哑了他的嗓子,他甚至根本无法确认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只是下意识地惨叫着,盯着瞬息间便扑到自己眼前了的、那个人影的脸。
——那是一张焦透了的脸。
那甚至已不能说是脸了——烧焦的脆弱面皮在走动中已经被风压吹成了一团,五官全部移位,有的地方凹陷下去露出熏得黑黄的颧骨,而另一侧却堆高了一团已分不出原貌的皮肉。
干瘪的、本应是嘴巴的地方发出可怖的“咯咯”声——
——江榆意识到,那是脸上、嘴边的皮肤被烧干时,水分蒸发、皮肉收缩所发出的声响。
他发现怪物所穿的衣服已被烧焦成几缕布片,却仍隐约能够看出祁彧——与他“拼房”的大哥所穿黑衣的原貌。
“怪物”俯下身来,脸上垂下来的干皮几乎要擦到江榆脸上。他“咯咯”作响的嘴巴艰难地张开,肉眼可见地崩断了好几根连着皮肤的肌肉,说话了:
“你也......出不去了......”
它这样说。
江榆不知不觉地停止了尖叫。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声音逐渐地走调、变小,再难以称之为“尖叫”。
——他的口中,也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是你在说谎吗……我感觉到你了噢。我喜欢说谎的人,来和我……做朋友吧?”
身份背景: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在网络之中游荡着的电子幽灵。年龄不详,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在互联网被发明的那一刻起就诞生了也说不定。能够靠着网络和波段进行高速移动。她真的是目前的这个样貌吗?谁也不清楚,也许只是因为最近几年网上大红的各种动漫角色糅合在一起创作出来的「设计」也说不定呢。
生活现状:孤独,寂寞而又悲伤的数据片段,不管怎么寻找,似乎只有它一个电子幽灵的存在。而它漫无目的地在无尽的网络之海中漂浮着、移动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是,它似乎会被谎言吸引。据它的说法,只要网络上的言行和真实行动不符合,就会出现异常的数据波段。而谎言越大,波段就越明显。
喜欢:人类的谎言,朋友,到处游荡徘徊观看别人的世界
讨厌:寂寞、安静,断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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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力】
Psycho能力:感应到谎言,并把说谎者拉入电子世界的能力——附加:进入电子世界后的人类将会把所有的「真实」都在网络上暴露出来
罪业鉴定(U/S/D/E-不可控/超级/灾难/灭绝):S
速度(1~10):10
力量:1
准确:8
能力致命极限:8
持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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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补充:
它的出现是有征兆的,如果它要出现的时候,网络会不太稳定。并且,它会询问目标。
三秒钟内,不回答(尖叫,扔开电子设备)或拒绝都会被拖进电子世界——”我知道……这个拒绝,一定是你在说谎吧?其实你,很愿意和我做朋友的吧…?“
交朋友=吞掉数据消化
身上不定时地闪着马赛克,有时候可能会去文字游戏的世界里玩。
*家庭关系似乎很复杂,亲爹是雷点,不可问。
*名字太拗口,嘴瓢会被念成陆圆圆,代号600。
*一口京腔,却完全不会吵架。有张温柔清秀的脸,却是容易长肌肉的体质。喜欢打篮球,甚至试过举铁,被粉丝血书制止了。
*很喜欢长毛大狗狗,自己不养,定期去流浪动物收容中心做志愿者。在微博云吸狗,喜欢的萨摩耶去世之后难过了很久。
*走温柔学长路线,本质非常双标。对不熟的人画风稳重,对脑子缺根筋的亲友是碎嘴老妈子,对讨厌的人冷如冰霜。意料之外地非常记仇。
*做事尤其认真负责,曾被同学或同事抱怨过于较真,其实对待自己最为严苛,压力大的时候会在牛角尖里冲锋陷阵头破血流,在沉默中崩溃。
*和乔睦是青梅竹马,同期练习生,并未一起出道,目前在一个多人团担当队长。
为了更好地完善企划终章剧情(以及企划组这边三次元的状况),本企划将放假一周,终章正式开始时间将推迟至12月2日20:00,终章开始之前都将作为第五章范围内,大家可以尽情地填坑哟!
ps:不止终章要咕咕一周,处刑也要咕咕一天,真的非常抱歉(土下座
【0年 舊神居】
阿爾有時候會開玩笑說戰區的那些早就放棄以日夜計時,改為用剩下多少數量來計算。兩個族類,各七十二支劍,七十二枚盾,也不會再有新的出生,哪天全都用完大概戰爭就能快點結束了吧。
稍早他又看到山對面的光芒,一把劍逝去,還剩下幾個他也沒有刻意去記,只知道一定比盾少得多。
他會說一個劍死去的瞬間是極其燦爛的,霎時連天地都會為之震顫,炸裂出一股巨大的能量,橫掃過大地,伴隨而來是純粹的毀滅,足以移平山頭,蒸發湖泊。他記得自己曾經差點就被捲進爆炸之中,自從跟隨了領主還從未如此心驚膽顫過——自己將來也有一天會變成別人眼中的恐怖景象,想想就覺得不自在。
相較之下盾的死就悄然無息許多,倒下便倒下,沒在打鬥的喧囂之中也不會被發現,彷彿燃燒殆盡的柴火,熄滅後碎成一些碳粉,隨風而逝。
阿爾低空掠過沙灘,所經之處揚起些許沙塵,過不久便是土和新草。在邊界的小小會面已經持續好段時間,漸漸地成為生活日程的一部分,甚至快到了時間還會帶來些期待,一半是因為能有機會休息,另一方面是他的好奇心在作祟。
腳下的海岸被青綠色的淡水填滿,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紋的痕跡,能夠清楚地看到底下的沙,僅僅被佈置在水中的石頭給擾亂。而天空則一如往常的灰,雲都在往相同的方向緩慢移動,留下一片空曠——要不是遠處的森林,他會以為自己不小心回到了上界。他抬頭,也看不到太陽,表示領主的注意力並不在附近。阿爾心裡有些不安。
他落地時正好浮出一塊黑色的石頭,光滑地能映出前方的人的身影,比平時更疲憊一點,就連水漫過腳跟也沒有挪開的意思,斧子隨意地戳在旁邊的地上,也不像是他原本拿的那一把。“你還好嗎?”阿爾帶著笑意詢問道。
“不要靠近。”對方回答,眼睛仍望著海上的霧氣。
阿爾停下,空氣裡混雜著血味,帶著灼燒的味道。“很嚴重嗎?”
“顯然不夠嚴重。”
心情很差啊……他想。“還是送你回去吧,他們會擔心的。”
“會嗎?”
那些冷漠的眼睛,如陰影中的結霜,就算被包覆在燥熱的風裡面還是會為接觸到的人帶來一陣寒意。“大概不會。”他笑著向前走了幾步,這不是第一次艾米帶著傷出現在這裡,仔細回想起來自己沒有幾次見他身上沒有傷的,就算很悲哀,但他也逐漸習慣這種對話了,還考慮著如果趁這人不注意將對方送回營地會不會被討厭,而自己又該從哪裡下手——面前的人動了動讓他又窘迫地駐足,以為自己的主意被猜透。艾米沒有說什麼,朝阿爾的方向緩慢躺倒下來,令自己浸在水里,攪起淺紅色的水紋。“別……別躺在這裡,拜託。”阿爾躍上斧子的長柄,那長桿因為增加的重量下降,在觸碰地面前才被穩住。他彎下身檢視艾米身上剛剛在另一面沒有發現的傷勢,破損的護甲底下的燒傷如同樹根般蜿蜒——他一定就在那爆炸的現場,而且還很近。 “我不能碰你,聽話,坐起來好嗎?”
“沒力氣了……”
我知道,他想要這麼說,經歷過那一場還能躺在這裡和自己聊天,必定是用盡了全力才將傷害降至如此,累就休息吧,我在這裡看著。阿爾垂下頭,卻將話硬吞回去,卡在喉嚨底下令他不自覺將雙手緊握在一起。“就算沒力氣也得起來。”他說,換上更加嚴肅的語氣,“要是他們找到這裡就麻煩了。快點,起來我立刻送你回去。”
艾米沉默,只有隨著呼吸上下浮動的肩膀顯示他仍舊活著。
阿爾也該知道,這個人不想做的事情,只要不強迫他是絕對不會去做的,平時覺得這樣很逗著玩有趣,此時只有種絕望的挫敗感。他嘆氣了口氣,“要是被烏佐知道的話你也不會好過的,我可不想再被他打一頓……”
“阿爾。”對方一如預期地打斷他的話,儘管並不如他需要的那般憤怒,但總算是有了反應。隨著身下的沙中浮出巨大的黑色石板將他們托起,阿爾總算能看清他的臉,藍紋都比平時暗沉許多,幾乎失了顏色,再使用下去便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又一個理由必須要送他回去。阿爾焦躁地從斧柄跳到乾淨的地面上,來回徘徊,希望面前的人能夠至少起身讓他有機會使用力量。
那雙眼睛只是跟隨阿爾一來一回,安靜而空洞,甚至多了一分平時見不到的悲傷。
領主的子嗣們也會感到悲傷嗎?
“你有帶武器嗎?”艾米問。
阿爾摸到掛在腰間的琴弓。“沒有,為什麼?”
“那把……應該可以。”
他望著那把長柄的斧子,乾淨的白銀色表面透著淡淡的青藍色,但他同時也知道上面本應該染滿血印的,只是此時已經被那場爆炸給蒸發了。他將手指環繞在雕有精細裝飾的斧柄上,一陣酥麻竄過手臂,隨之而來的則是細微的刺痛感,但他仍舊將手裡的武器提起來,用上了雙手才能舉穩。很老的武器了,就算被仔細地保養著,阿爾能感覺到手中金屬傳達的疲乏感,上頭殘留的氣息熟悉的可怕。“好重,你居然就這樣把它一路拖過來……”
“沒關係,很快的……”
“嗯?”阿爾回頭時艾米正將頭髮撥開,爬閉上眼,似乎在準備什麼似的。
簡直就像——
阿爾突然就不敢繼續問下去,一顆水珠落在他肩上讓他差點跳起來,溫熱的,透明的水,彷彿誰的觸碰,但絕不是領主或者他的同族。天上不知何時積滿了厚重的雲,遠方響起雷聲,他會將一切怪給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無論是那個死亡的劍或者是領主決定暫時離開或者光裔眼裡見到難得的悲傷——這實在是過於異常的一天。
“艾米,這是誰的斧子?”
對方沒有回答。那無端的不安正在吞噬他,麻木的手指扔下那柄武器,然後站到艾米面前,緩緩蹲下。“艾米……”他輕聲喚道,幾乎在乞求一個回答。“為什麼烏佐還沒有來找你?”
“很快的……”對方話快被雨聲吞沒,疲憊至極,也無力再重複。“從這個方向——”他的手指拂過自己脖子上交纏在燒傷之間的藍紋,“直接砍下去就可以了……”
雨傾倒下來,揚起一陣微暖的水霧,將遠景包裹起來。阿爾想起來曾經聽說過一種叫做眼淚的東西,還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見到,但此時心中有種感覺那東西和落在肩上的水滴並沒有太大差別,他想他們都還沒有準備好。
“我帶你回去好嗎?”
沉默,又是沉默。
我知道。阿爾坐到了石板上。光裔的翅膀需要一方請求和另一方同意才能使用,艾米會到這裡來表示他的請求非常可能被拒絕了。也是呢……烏佐在戰爭中活躍了多久,如今在新來的盾背後丟了性命,論誰都沒法一下子就接受——自己心裡都五味陳雜,該是釋然還是害怕也搞不清楚,他從未喜歡過那個傢伙,可那終歸是東戰場上最堅固的壁壘般的存在。他此時伸手去碰艾米,從沒有想過冰冷一次能用在形容光裔的皮膚上,就算下著微暖的雨,就算底下的爐芯還殘留一絲活性,小心地將那些手指握住,有雨水的保護不需要擔心帶毒的血液。
他能,現在,立刻,只要彈指之間便能到達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你知道的,他們不會冒這個險,他們一天內輸了太多絕對不會再放棄你。”阿爾將臉埋在雙手之間,明明就是長期操持武器的手,卻因為太過難以受到傷害而保持著柔軟,某一部分的他告訴自己就算回去也一樣,無形的東西他怎麼也無法解決。
被孤立的領主的子嗣,原來是如此無助而悲哀,如夕陽的最後幾秒一樣迅速凋零。
“那我帶你去領主那裡好嗎?以後就……”他又說,話音未落便反悔,口中的“我們”也被吞了回去,自己聽著都覺得是個太絕望的承諾,只慶幸領主並沒有在天邊看著。他思索著別的方法,可怎麼也無法在紊亂的思緒裡理出結果來,若要是此時有人帶著敵意前來,無論哪一方,他怎麼也不可能有辦法應對,他不能將艾米扔在營地,上界不會為他們敞開大門,前方邊界的濃霧更無法跨越——領主賜予他在空間中穿梭的能力,此時竟哪裡都去不了。
雨水的沖刷之下他忽然感到有什麼順著相反的方向輕撫前額,撥過了他的短髮,他抬頭,那雙灰色的眼睛還是望著遠方。“對不起,這對你來說太難了……”接著阿爾看著面前的人掙扎著爬起來,淺黃色的髮絲因水貼附在臉和脖子上,片刻的錯愕令阿爾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愣在原地任艾米緩緩地走過他的身側,一手搭在斧子的長柄上,背後閃出光芒,試圖組成羽翼的形狀卻總是在即將成型的時候閃滅,連著藍紋一起在水霧中留下光暈。
阿爾的周身分割,下一秒他便落在了艾米身後,拉住他,不敢用力又害怕被掙脫,但對方並沒有反抗的意思,就這麼停在原地。他辨認不出對方的表情,明知不會和剛才有太大區別。 “送我回去吧。”艾米輕聲說。
他還是會被拒絕的……阿爾對自己說,可怕的想法迴盪在他胸腔內的臟器間。他終要尋死,甚至不惜去尋找自己的同類,那會是多麼殘忍的決定,就連他這個外族都無法想像。
是,這些對他來說是太困難了。
“那就為了我。”
阿爾聽見自己這麼喊道,隔著雨聲聽起來格外遙遠和陌生,他掌中的手僵了一下。
“我做你的劍。”
艾米背後的光停止閃爍,他回頭的時候眼中難掩那一分惶恐,不過阿爾並不打算停下來,連自己都厭棄的自私讓他聽起來尤其堅定。
“我做你的劍,要我殺了你可以,要怎麼樣都可以,但是——”阿爾上前一步,將艾米的手貼在自己胸口,他們周圍的空間被分割成小塊,如波浪一般逐個翻轉,再靜止下來是卻已經是別的景象。忍受不了看不見的空虛,他的朋友,唯一能夠讓他舒心的伴,他的……阿爾想不到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可必定是無比重要的東西,以至於他還未失去就已經能感覺到痛楚——不是他們還沒準備好,是他自己還沒有準備好,也可能永遠都不會準備好。
即便是用最醜陋的手段……
“但是,在這之前你必須要為了我而活。”
【這是告白章(不是)】
【alor會後悔的,他也的確後悔了,無論是要帶amy去上界的想法,還是要保amy命的想法】
【這一個承諾拖了千萬年才得以兌現】
【其實amy在族裡算是比較異類,相較來講比較獨立一點,但是uzz的死加上被同類同時拒絕的確是shock到他了,比起搬到殿堂的光裔那種緩慢的消磨,這比較像是一次突然當機一樣的情況吧】
因为好奇吗,还是恐惧?
不论哪个都好,你想好了你最想要的东西了吗?
这才是最重要的,比起今天你在后院偷偷种着的小松树被孤儿院的老妈妈砍去当柴火更重要,比你来不及修补你唯一的那只红袜子更重要。
所以别哭啦,或许你会需要一件塞马湖天鹅的羽毛做成的大衣?毕竟你穿的如此单薄。
还是说…你果然好奇于我的故事吗?
…孩子,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所知的那样。
在某个角落会喷火的龙蜷缩在山洞里沉眠,当它醒来张开遮天蔽日的翅膀,所有的生物都会被它的威严所震慑,它所吐出的每个字符都是无上的,是来自命运的咏唱,而背负着除掉它的使命的骑士已经在科罗拉多的暴风雪中迷失了几百年。
而在此期间,吸血鬼们早已完全融入了人类社会,他们藏起锋利的尖牙,皮肤因为长期不受阳光照射而病态地苍白,他们是夜晚的子嗣,是黑暗中的捕食者。
你或许还听过容貌凶恶的侏儒的故事,或许地壳深处的半蜥蜴也有人曾向你信口提起过。
但我很遗憾地说,地壳深处只有岩浆,那里是不存在任何生灵的。
所以,你还对我感到好奇吗?
毕竟同那些家伙们比起来我曾经也是像你这样的人类,连性格都很是相似,非常普通的一个孩子。
唯一要说出众的地方大概就只有听力了吧。
孩子,你听见过千里之外的蓝灰蝶振动翅膀的细小声音吗?
那可不同于你斜对床的小胖子在熄灯之后躲在被窝里偷吃饼干的窸窣,那是穿透了一切,被无数的介质过滤之后依然清晰的波长。
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明白,但是对于我来说,那就是每天每天的日常。
直到苏联红军的炮弹在拉多加湖的边境炸响,就像是一柄大锤在我的脑袋上狠狠来了一下,之后接踵而至的,几乎撕裂我的耳膜,我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拥有异于常人的听觉。
那时候的感觉,就像是置身于枪林弹雨之中,子弹从我的脸上擦过,留下深刻入骨的痕迹。但我没处可躲也无处可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掌紧紧捂住耳朵,把脸埋在膝盖里,在距离战场数百里之外的图尔库颤抖着双唇重复着我此刻心底最深最痛苦的祈望。
“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停止吧…”
……
或许你已经猜到接下来的发展了。
没错,那个老家伙出现了,他看上去其实并不老,只是在年龄上比其他人要大的多…啊打住打住,要是被他知道我又拿他的年纪说事我估计免不了被他提起来教训一顿。
总之,他当时覆在我捂住耳朵的双手上,问我:“孩子,这就是你今年想要的礼物吗?”
我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只是本能地努力睁大被泪水糊住的眼睛,然后很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就是你所看到的这副模样了,并没有多坏,不是吗?
孩子,你是今年我所要确认意向的最后一个了,平安夜就要结束了,我还要赶回去给灶台添上柴火,整顿那几只懒散的驯鹿,你…
…啊,所以这就是你想得到的东西吗,我记下了…你跟我当年还真是相像呢。
对了,你可以不用那么害怕那个老家伙,他最近其实因为烦恼有烟囱可爬的屋子越来越少而不停地掉头发呢!
如果你在大街上遇见他,请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嘲笑过他的事哦!
你听,庆贺的圣歌开始在大街小巷响起了,人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节日而欢欣雀跃。
那么圣诞节快乐,孩子,如果你实在来不及补好你的袜子,明天早上试着去壁炉里你可怜的小松树烧剩的灰烬里找找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我?我当然是就此告辞了,今年的工作虽然曲折,但总算是完成了呢。
晚安,孩子,祝你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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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兔的耳朵:用来倾听全世界孩子们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