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因馆主不知奔赴哪家甜品店而带班的雪妖女递上的任务传单,小唯陷入了苦恼之中。“我可只当过华丽大赛的观众,要我自己来的话总觉得会很不自在啊。好在只是换衣服不必真的上台演出,总之沙奈朵我们加……欸?”想起沙奈朵曾提出过的拍照请求,原本打算叫出沙奈朵在那次的造型上加以探讨的小唯发现六尾主动钻出了精灵球,扑在自己的腿上。
“你想来和我一起进行造型设计?”六尾用力点着头,目光不时偏向在门口被迫营业的九尾。
虽然在小唯身边曾见过属于火属性的另一种形态的进化型,但是这还是族群外出生的六尾第一次见到同属于阿罗拉形态的九尾。
看这不经意散发的森森寒气,看这飘逸的洁白毛发,看这酷酷的眼镜!年幼懵懂的六尾只看到九尾在店门口充当看板郎的优雅身姿,完全没看出在眼镜下躲闪的眼神和不时起身来回走动只为回避直面路人目光和摄像头的社恐本质。
一旁被小唯唤出的沙奈朵倒是因为种族特性而有所感应,但看着队伍里的后辈兴致高昂想要在同族面前展现的样子,沙奈朵完全没有说出口的意思,只是掩面轻笑。
对于初试者来说最稳妥的莫过于常见款式的西服。用淡蓝来搭配六尾的毛色,另配一条有着看上去就很温暖的毛领的披风,略带光泽感的面料象征着覆盖于冰川之上的白雪,胸口用来固定披风的银链坠下两颗镶嵌了蓝色宝石的雪花状吊坠。
在六尾身上则是统一风格的白色小斗篷,但六尾的小斗篷没有毛领设计,长度也不过背部的上半部分,胸口为了便于行动从带有吊坠的银链改成了一枚雪花状的暗扣。
没有和六尾进行过协调训练而让本应该在华丽大赛占据重要地位的技能演出环节只能称之为一片混乱,最终小唯和六尾在雪妖女的指挥和特效赞助下,由沙奈朵操作拍照设备进行了艺术照形式的留念。
虽然并不会因此打开华丽大赛的新世界大门,但一身漂亮衣服和专业人士指导下非常出片的照片集总归是不亏的。
没有忘记最初目标的拿到了冰系的道馆徽章,多洛克道馆挑战全达成!
至于自始至终没见到玛格丽塔这种事情……也不是那么重要对吧?
早起对于雷打不动风雨无阻要出门遛一遛自家数位宝可梦的小唯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但是对于小信和受够了早起上班的十月来说就不是如此了。因此在抵达苏打镇后,小唯看着旅游指南上“多洛克十景之一——翡冷翠日出”向两位同伴发起询问时得到了步调一致的摇头时也毫不意外。
常规的景区开放时间大多在八九点钟,而坐落于海滨的礼拜堂则为了各位前来欣赏日出的游客设定为了全天开放。
夏天的日出总是很早,才四点便已经开始擦白。想在海边看到完整的日出,则要起得更早。
头一天晚上刚下火车,在火车上无所事事没少睡觉的小唯在床上左右翻滚,一想到明天三点就要起床,最后终究是放弃了这一晚的睡眠,掏出手机开始属于年轻人的放纵。
一旦不再特别关注某一件事,反而会觉得时间过的更快,还在和新一轮缤纷趣点单奋斗的小唯被闹钟打断思路,愤愤关上迟迟没能过关的游戏,飞快窜下床在不惊动小信和十月的情况下溜出了酒店。
观看日出自然是要在天没亮之前出发,还在夜色笼罩下的苏打镇一片静谧,偶尔听得到某个角落里有城市中的野生宝可梦发出的悉悉索索。住处离礼拜堂尚有一段距离,仔细回忆多洛克的旅游须知里没说不许宝可梦在城市里奔跑的小唯左右等不到公共交通,最后丢出了风速狗的精灵球。
登上这座位于海滨的苏打镇最高建筑,苏打镇最好的风景尽收眼底。
蔚蓝的海面还一片静谧,红顶白墙的苏打镇则在隐约洒下的日光下彰显着古老和辉煌。
天空则恰恰相反,靠近海平面的云层被点燃成一片金红,而苏打镇后方的山脉上还悬挂着银白的明月。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汽散去的天空褪去云层展现一片湛蓝,海面也变得如同蓝绿色的琉璃透彻,反射着粼粼波光。在高处收的尽风光,却听不清街道上人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但由静到动的声音昭示着苏打镇正在醒来。
不愧是被列入十景的日出,值得一看!
心满意足的小唯向开始工作的神父点头示意,离开了这座海滨上的礼拜堂。
——回去睡觉!
有雪山,自然少不了滑雪。
梅拉诺雪山正是一个将多洛克唯一常年积雪山峰这一特色发挥到极致的成熟景区。
仅仅是滑雪这一项目,便由数条从入门到高级的滑道可供选择,而如果你对自己的身手有着足够的自信,那么从山顶一路激情速降的高山野道滑雪等待你的挑战!
虽然作为一项激烈运动每年都少不了为当地医院骨科提供业务的人士,但前来享受滑雪的人从不因此而减少半分。
不过作为游客,如果为了寻求刺激而发生点什么耽搁行程的意外事件就得不偿失了。何况在野外旅行的日子可是一点也不缺少刺激,因此小唯果断选择了可以放出宝可梦一起尽享夏日凉意的雪地游乐园。
不需要自己操作完全交给重力的长长长长长雪滑梯带给人的快乐完全不输滑雪。
六尾和岩狗狗被小唯一手一个抱在怀里,风速狗则因庞大的提及喜提加大号的轮胎。随着豪力在身后四臂用力,两个被串联起的橡胶轮胎“嗖——”地冲下了滑梯,经过数个经过时几乎要与地面垂直的回弯最终在平地上由于惯性一头扎进雪堆。虽然会在脖子里没少积雪,还有可能被后一位游客来上一脚飞踢,但并不能阻止本就喜欢高速的风速狗主动推着小唯再排一次。
训练有素的大狼犬带队的雪橇为游客准备了一把高速移动,这个不支持大体型宝可梦的项目风速狗便无缘参与,但从在另一条雪道上狂奔的速度来看风速狗相当愿意在下面自己跑一跑。
于为游客们留出的空白雪地可以尽情施展诸多本领来一场痛快的雪仗,或者在这个艺术气氛浓厚的地方来一场即兴发挥塑造属于自己的艺术表达。
六尾和沙奈朵倒是发挥的不错,但是风速狗和岩狗狗……
你们为什么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啊!
木夏镇的道馆四壁由坚冰组成,挑战者一方稍矮,道馆主那边则较高,墙壁和天花板上覆盖着坚硬的冰层,闪着微弱的蓝光。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味道,冰块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气。给挑战者寒意与一种踏入巨型宝可梦的领地的压迫感。
冷气肆意流淌像贪婪着温度的吸血鬼似的,冻得直打哆嗦的瑞秋将帽子交替盖在耳朵上保温,轮流对两只手哈气取暖。
“好冷啊>_<,每次挑战冰系道馆脸颊都好痛,手指耳朵都好冷……这次道馆明明不在雪山上。”
“瑞秋小朋友,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了,出来吧九尾,和小朋友打个招呼。”玛格丽塔招呼道。
一脸嫌弃的九尾从光中走出,它的身体被一层柔软的淡蓝色毛发所覆盖,给人一种清新而神秘的感觉。毛发散发出微光,细长的尾巴轻盈地舞动,形成优雅的弧线。优雅地嗓声招来轻柔的风雪,仿佛在演奏一曲优美的乐曲。
那是一只来自阿罗拉的九尾,它即是寒风与流雪!
从行李箱里紧急掏出毯子裹在身上的瑞秋·裹着毯子的样子拿出了宝可梦球,“出来吧冰砌鹅。”
两道极光在道馆空中纠缠穿梭,一道极光呈现出深蓝色的色调,而另一道则绽放着柔和的天青色。它们的形状柔和而流畅,轻盈地漂浮在夜空中,宛如两位缠绕着丝绸的舞者跳动着优雅的舞蹈。
“九尾,使用魔法闪耀!”
“冰砌鹅,倒立在地上使用冲浪!”说罢瑞秋抱着被子躲到一边。
冰砌鹅脚底生浪,如同火箭发射器一般推进,让紫粉的魔法闪耀扑了个空,旋转的浪花四溅扬得到处都是,有几柱水流飞到天花板上瞬间被冻成了冰凌。
在面对比预想要多的多的水量时,瑞秋在0.01秒的极限反应时间中召唤出无壳海兔利用引水来阻止浑身湿透。
“做得好,无壳海兔。”小声夸奖完无壳海兔后,又开始夸奖冰砌鹅,“干的不错冰砌鹅,使用头槌。”
冰砌鹅依然保持头朝下倒立的姿势,转头向瑞秋竖了个拇指。然后一个后空翻,双脚一踩迎头向九尾撞去。
九尾优雅的张开嘴,妖精能量汇聚,口中强光闪烁猛地一口咬住冰砌鹅的冻结头,冻结头碎裂,而魔法闪耀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冰砌鹅头上。
冰砌鹅倒在地上,失去了作战能力。将毯子裹在头上的瑞秋·裹着头的样子伸出手收回了冰砌鹅,将球捧在怀里,“已经干的很不错了,不要因为你每次战斗不能而气馁,你每次都是我们的胜利最不可或缺的基础……抱歉玛格丽塔小姐,我马上就好,这里太冷了。”
“上吧喵喵!”不听话的褐色喵喵久违地再次出场,双手利爪闪耀如寒铁,头顶的黑铁在极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九尾,把眼镜摘下,使用暴风雪。”九尾的尾巴灵活的摘下了眼镜,寒冷的气息弥漫在周围的空间中,形成了一片冰冷的领域。这片领域迅速扩散,冻结了空气中的水分,形成凛冽的寒风。
“上吧!喵喵,迎着暴风雪,使用金属爪!”瑞秋·把毯子裹成蛹的样子从毯子里腾出一只手高高举起。
猛烈的暴风雪轻松将喵喵卷起像个玩物似的吹飞,喵喵在空中疯狂的挥舞着伸长的金属爪,却无法前进半步。
玛格丽塔责怪道:“作为训练家,没有好好的对战的样子,还指挥宝可梦作迎着攻击发动攻击的行动,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我对躲在毯子里指挥战斗的方式真的很抱歉,但是这孩子不一样——它对战斗有独到的理解,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事实——以及您还是担心一下场上吧!”
几簇尖锐的冰凌被喵喵锋利的爪子斩断,从高空坠落砸向九尾,对这超出理解的攻势没有丝毫预知的九尾被狠狠地砸了数下。
“喵喵,让她们见识一下我们的训练成果吧!”瑞秋高举拳头从毯子里钻出,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情绪到了就该钻出来了。然后在皮肤与冰冷的空气产生亲密接触后迅速重新将自己裹起来。
喵喵趁着冰凌落下迅速突击,在九尾身上留下数道伤口,随后更是狠狠地用头撞了一下,将九尾撞飞出去。一套连击将九尾打的再起不能。
“不错的布置。”玛格丽塔拍手表扬,“但还是建议你把毯子收起来,这个环境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冷,稍微待久了习惯下就好了。”
“唔……”瑞秋有些犹豫。
“喵!”喵喵也回头鼓励着瑞秋摘下毯子。
“你!好吧好吧。”瑞秋嘟起嘴,将毯子叠放到一边,用力拍了拍通红的脸颊。
“出来吧,象牙猪!”玛格丽塔看着道馆天花板上的冰柱,“虽然还算美观,但是在战斗的时候是个麻烦,使用地震!”象牙猪双脚重踏地面,传递出特定频率的振动,天花板的冰凌便尽数落下,有的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象牙猪的身上化作了冰屑,它惬意地抖了抖身体,将身上的冰屑抖落。
“那只喵喵呢?”玛格丽塔没有看到预想中瑞秋的喵喵会以何种的姿态闪躲坠落的冰凌,突然她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象牙猪,趴下之后找准从你身体下方出来的喵喵使用冰砾!”
喵喵抓着两条冰凌敏捷地从象牙猪身下窜出,将手中的冰凌掷出偏移了冰砾的袭击。
“咔嚓咔嚓——”
冰屑飞溅遮蔽视野的一瞬间,喵喵划开还在碰撞的飞屑伸出金属爪往象牙猪脸上劈去。
“哎呀哎呀,怎么尽朝脸上打啊,我的宝可梦们还要去接待客人的呢,可不能破相啊。”
象牙猪猛地甩头,用牙齿顶飞喵喵,寒意在它身边凝聚成实体。
“象牙猪,冰柱坠击!”喵喵的脚还未落地,象牙猪大吼一声,冰之能量凝成数道至寒的冰柱已经发射过来。
喵喵一跃而起,灵活的在冰柱间穿梭,接着冰柱作为落脚点再次冲向象牙猪。
“当心!”
象牙猪从冰柱下方袭来,雄伟的巨牙抵住喵喵的额头,可怕的蛮力传递到了喵喵身上,将它撞到天花板上。
“只要不让它落地就好了!象牙猪,接着用冰砾压制!”
厚重的冰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行砸在了喵喵身上,将它嵌在天花板上。
“喵——喵——”
像是回应着瑞秋的呼喊似的,覆盖喵喵身上的冰砾出现蛛网状裂痕。一柄黑色的利刃破冰而出,撕开坚冰,白光从缝隙涌出。
喵喵裹着刺眼的白光从天而降,在对战场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灰色的皮毛坚硬如同甲胄、头顶的耳朵呈犄角形状好似一顶头盔、那锋利的指甲并拢成为两柄寒光咧咧的短剑。
“喵突——”它炫耀似的咆哮道,声音粗犷了许多。
“喵头目 维京宝可梦
“有着十分好战的性格。头上像铁头盔一样的东西其实是它硬化后的体毛。
“在日复一日的战斗中得以进化。进化的结果是那危险的指甲,留长后能当作短剑来用。”
洛托姆手机适时的漂浮起来播报图鉴信息。
“喵头目是吗,这孩子也进化了啊。”瑞秋的目光始终放在喵头目身上,“喵头目,还要继续上吗?”
“喵突!”回应声慷锵有力,开什么玩笑?本就是为了继续战斗而进化,怎么可能有理由在战斗未结束前停下!!!
喵头目猛地向前突进,额头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撞在象牙猪头上。
铁头!!
随着一声闷响,象牙猪竟然被撞地在空中打了几个滚倒在地上,银色的气浪律动席卷全场。烟雾散去,只留下战斗不能的象牙猪与宛若英灵殿的战神的喵头目。
“真是惊人的爆发力。”玛格丽塔感叹道,收回了象牙猪后,“希望你面对这孩子之后还能保持下去。”
玛格丽塔放出了下一只宝可梦,浑身长满晶莹剔透的尖刺的阿罗拉样子的穿山王,它双手的利爪如同冰凿一般锋利。背上留有很多愈合后的伤疤,其中一个上镶嵌着一枚紫色的宝珠。瑞秋认识那颗宝珠,能浓缩宝可梦体内的力量大幅提升招式的伤害,但是会加快宝可梦的体力损耗。
“穿山王,使用三连击!”
“喵头目,尽量不要硬碰硬,躲开消耗对方的体力!”
喵头目没有任何犹豫,向穿山王冲刺过去,在穿山王正以为对方要无视训练家的命令正面对抗时,喵头目双膝跪地身体躺平从穿山王下方略过。
“嚓——”喵头目在穿山王略过自己后迅速伸爪,电光石火间冰楔迸裂,利爪刺入穿山王的背部将生命宝珠拔出,它炫耀似的将战利品顶在头上。
“诶?”瑞秋和玛格丽塔都看呆了,穿山王吃痛,吱吱呀呀地大叫,双脚猛踩地面额头银光凝实相喵头目撞去。
“喵头目,再来一次铁头!”瑞秋及时介入指挥,喵头目头顶生命宝珠和穿山王用铁头正面对撞。
“铛——”的一声回响在对战场地上方回荡,穿山王和喵头目分开稳稳落地,一道紫色的波纹电流从喵头目身上荡过,激得它险些跪了下来。
“驾驭生命宝珠的滋味不好受吧?”玛格丽塔提醒道,“即是没有生命宝珠强化招式,穿山王也不会输哦。”
穿山王也摆出挑衅的架势,喵头目还就吃这套,直接伸长金属爪扑了上去。
“穿山王,用剑舞招架!”
金属爪与剑舞碰撞,喵头目和穿山王的利爪在寒气间起舞迸发出热烈的火花与滚烫的战意。,紫色的波纹造成的不适也不能让喵头目怯懦分毫。
“这个距离你躲不掉了!三旋击!”
穿山王那又粗又尖的利爪连续不断地击打在喵头目的指甲上。第一下,短剑般的指甲发出蜂鸣声;第二下,指甲出现裂痕;第三下,指甲崩断——钻心的疼痛传递到喵头目身上。
“喵嗷!——”喵头目痛的双眼充血,发了狠,再次一头撞上穿山王,断了指甲的手掌一拳打在穿山王柔软的腹部上,另一只没断的指甲削断了穿山王背上冰刺。
这一发突然的攻势将穿山王吓得胆寒,面前比自己小上一圈的喵头目却如同山岳一般高大,不要说指甲被劈断,即使是断手断脚头破血流,它依然会以更凶猛的姿态反击。
“穿山王,喵头目快撑不住了,用地震给它最后一击!”
身体……动不了,随后随着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视角向后仰去,天花板落到面前,天旋地转,最后归于沉寂。
喵头目也在最后一击招式后,力竭倒下。
场上比分来到2比3,最后雪妖女也不敌路卡利欧和玛力露丽的轮番战斗败下阵来。
“真是的,就不能服服软吗?”瑞秋在宝可梦中心向还在恢复的喵头目抱怨着,眼中满是心疼,“一个个的,每次非要打的自己浑身重伤。”
而被沼王缠着绷带的喵头目却咧开嘴露出得意的笑容炫耀着自己的伤口。
“瑞秋小朋友——听说你经常在打完道馆后和馆主一起在宝可梦中心谈心。”玛格丽塔拿着两杯芭菲,将其中一杯递过来,“我请客,一起吃吧——我还查到你父亲也是一名服装设计师,有兴趣一同交流一下吗?”
焚焰蚣通体鲜红,背部澄暗褐色。头尾四条燃烧的火苗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十对步足交错有序,嘴巴旁的附肢尖锐异常。它十分不屑地挑衅着身体比它更娇小的无壳海兔,认为以自己的水平能轻易战胜对手。
“无壳海兔,使用污泥射击!”瑞秋从不惯着对手,无壳海兔并不强壮,它现在需要这个先行攻击的机会。
无数污泥团被喷出后,它们在空中迅速旋转,沙粒在旋转的力量下相互碰撞,发出沉重且嘈杂的撞击声。
“焚焰蚣,用火焰鞭把它们打下来!”
火焰鞭发出刺耳的噼啪声,仿佛是闪焰王牌的获取在空中滑行。炙热与光芒向四周散发,舞动的火焰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宛如一条燃烧的长龙,轻松打散了无壳海兔的污泥射击,随后像无壳海兔袭来。
“溶化吧,无壳海兔。”无壳海兔浑身发抖,细胞将体液喷出,身体仿佛变得像水一样柔软,火焰鞭鞭笞过的地方虽然冒出白雾,但是并没有留下伤痕。
“雷电牙!”
没有丝毫停歇,下一秒焚焰蚣迅猛地扑了上来,口器旁的附肢闪烁着明亮的电火花,无壳海兔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地咬中,猛烈的电击让它直接昏厥了过去。
焚焰蚣的这一击明显放水到了无壳海兔正好昏厥的程度,并没有留下过多的伤痕。
瑞秋收回了无壳海兔,“辛苦了,现在输不要紧,以后我们慢慢训练。”
她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脸颊,轻吐一口气,猛地将玛力露丽的球甩出。
“玛力露丽,使用挖洞!”不能让那掌握雷电牙的焚焰蚣占到半分便宜!
玛力露丽动作很快,几乎是刚刚挖进地面的同时就从焚焰蚣身下破土而出,豪迈的力量将焚焰蚣掷向高空。
“调整状态对身下用磷火!”
“旋转起来!让水流裂破打飞它!”
旋转的水流如同漩涡以更快的转速将同样旋转的磷火打飞,水流裂破豪迈的力量贯穿了焚焰蚣的腹部,将它撞飞击倒在地。
“Non Ci Credo!不敢相信!”如此强大的力量让科默也感到震惊,“如此绝情的惊涛,但无论是炙热的岩浆,亦或是澎湃的浪潮,颂日港人都会迎上热情的拥抱,这是我们对对战的至高礼节与敬意。”
随后科默摆了个帅气的pose将宝可梦球丢出。
随着一道白光,睡意朦胧的煤炭龟来带对战场上,颂日港的慵懒的阳光却仿佛听到了号令似的,耀眼的光芒瞬间高了几度,本就近乎沸腾的对战场仿佛燃烧了起来。
“可恶,早知道多涂点防晒霜了。”瑞秋撑开了洋伞才勉强保住自己的上半身不被太阳直晒,刚刚就不应该贪凉下海玩水的,都把防晒霜冲掉了。
“玛力露丽,使用挖洞!”
“别给她机会!大地之力!”
脚下的对战场地寸寸龟裂,玛力露丽被地底这股巨大的力量送出。
“在空中使用冰旋攻击!”
“煤炭龟,使用喷火。”煤炭龟不紧不慢的从鼻孔喷出炙热的气体,背上的龟壳缝隙开张,内部滚烫的熔炉般的核心涌出更为滚烫的热压。
热压正面命中了玛力露丽!而玛力露丽也拼命击中了煤炭龟的背甲。
在被击飞数米后,玛力露丽摇晃地站起,不甘地盯着打着哈欠的煤炭龟,随后失去战斗能力倒下。
收回玛力露丽后,瑞秋盯着宝可梦球。“怎么会……”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抬头隔着洋伞看向那炎热的骄阳。
“看来你意识到了啊,了不起的小姐。不错,正是颂日港磅礴的日照赋予了煤炭龟和其他宝可梦强大的力量,Con fuoco!”
“决定是你了!冰砌鹅!使用雪景!”
一朵小小的雪云在对战场上飘扬,遮蔽了些许角度的阳光,细碎的冰晶若凝若融,在阳光下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这是小小的冰砌鹅献给对战场的象征对自然的抗争的祈愿。
“想要为漫长的酷暑送上凉意吗?但是我们的热情不会改变分毫!煤炭龟送上热风!”
“就等着这个呢!当冰砌鹅脑袋上的冻结头融化时——你追得上它的速度吗!冰砌鹅,迎着热风,冲浪!”
冰砌鹅脚底的水之能量汇聚,冰凉的水流在脚底流过,它顺着海浪的轨迹滑向前方。起伏跳跃,旋转翻滚,水流的力量与冰砌鹅的技巧充分交织,完全吞没了煤炭龟的热风。
怒涛退散,煤炭龟失去作战能力。
“很棒的反转,就像海边多变的天气,时而艳阳时而阵雨。那么你该如何应对我的下一个宝可梦呢?来吧红莲铠骑,使用广域战力!”
紫色的光芒在红莲铠骑的炮管中闪烁,大炮开始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仿佛是海浪在回应着它的力量。如湍流般的能量倾泻而出,形成一道绚丽的射线。周围的物体被染上了神秘的紫色。建筑物和树木在紫光的映衬下变得幽深而神秘,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幻的世界。
“调动冲浪挡住它!”
“红莲铠骑,戏法空间!”刚刚气势恢宏的广域战力只是障眼法,只为找到喘息的机会使出这招。
“铠农炮!”
对战场地的光线扭曲变化,势大力沉的重炮一瞬间变得快速,而高速涌动的巨浪仿佛凝固一般迟滞下来。熊熊燃烧的盔甲化作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折线,搅动巨浪并贯穿了冰砌鹅。
“冰砌鹅的速度确实很快,但在戏法空间中,速度慢的一方将先行出招。”
“是的,我也很熟悉这个招式。”瑞秋收回了战斗不能的冰砌鹅,轻拍脸颊长吐一口气,将盐石巨灵放到场上,“现在,盐石巨灵也要加速了。”
红莲铠骑猛地回头,盐石巨灵那比它的脑袋还大的拳头已经近在眼前。
“什么时候?”动作太快了,科默摘下墨镜的一角也只能看清盐石巨灵的残影,“能量球!”
红莲铠骑的重炮伸向盐石巨灵,但被盐石巨灵抓住手臂移到一边,绿色的能量球在海面掀起巨大的波澜,仿佛能将大海劈成两半,惊飞了周围的宝可梦。
红莲铠骑的盔甲上长起了密密麻麻的盐晶,痛觉传递到它身上,但它眼神坚毅毫不动摇,火焰灼烧着铠甲,发出金黄色的光芒。(焰色反应(bushi)
“铠农炮!哐哐哐哐哐!”
“尖石攻击!”
两道能量以极近的距离碰撞,戏法空间碎开红莲铠骑被溅飞,而盐石巨灵屹立不动,仿佛什么都无法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干得不错,真是forte啊!那么我只能派出我最后的王牌,颂日港的象征,现身吧!火神蛾!”
“即使是被完全的属性克制,也要拿出我们颂日港的气势!”科默已经见识过这盐石巨灵的实力了,他知道火神蛾在属性极度劣势的情况下不是盐石巨灵的对手。
火神蛾展开双翅发出嗡嗡的声响,而盐石巨灵和瑞秋却毫无行动。
正当科默好奇瑞秋的行动时,周围驻足围观的工人们欢呼起来,与此同时阳光再次普照在对战场上,火神蛾的翅膀闪耀着正午的太阳般的光芒。
“盐石巨灵,尖石攻击!”
“用热风。”科默本想直接此时认输,但看到瑞秋和盐石巨灵渴望战斗的表情以及围观群众的炒热的情绪,“既然如此,那只能陪你尽兴一场了!”
火神蛾在空中折转腾挪,优雅的舞姿避开了,连续不断的尖石。它在空中优雅的掌握着攻击的主动权,在太阳的庇护下发动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比想象的要难处理啊。”瑞秋倾斜着伞挡着阳光。
不过,正和我们意。
不过,正和我们意。
无数尖石向上发射,盐石巨灵打磨的身子浑身散发着热气,它重重地踩着腾空的尖石。它不仅要让大地颤抖,也要征服天空!
盐弹发射,在腾空的尖石间穿梭,火神蛾只得避开密集袭来的尖石与盐弹。而盐石巨灵挥舞着巨大的拳头出现在它正上方——
躲闪不及——
坠落坠落。
火神蛾喷吐着炽热的火焰,它与盐石巨灵像一块巨大的火流星似的重重砸向地面。
烟雾散尽,只留下失去战斗能力的火神蛾和气喘吁吁的盐石巨灵。
科默鼓掌,向获胜者献上炙热的祝福。
“Congratulazioni,这是来自颂日港道馆的徽章,恭喜你,热烈的挑战者!”
阳光明媚,瑞秋在琳琅满目的市集里,来到一家靠海边的薯条店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湿滑的无壳海兔趴她肩上用力地蹭着她的脸颊,看上去它很喜欢这里的环境。阳光洒在金黄色的沙滩上,让人感受到温暖和舒适。海浪轻轻拍打着海岸线,发出悦耳的声响,海风轻轻吹拂着脸颊,带来清新的海洋气息。
突然一群调皮的长翅鸥飞到了瑞秋身边。这些长翅鸥已经习惯了向市集的游客索食,所以对薯条十分感兴趣。它们开始在薯条店周围飞来飞去,眼巴巴地盯着店里的美味薯条。
店长是一个胖嘟嘟的中年女性,戴着一顶沾满油污的草帽,她不耐烦的用肩上的擦汗的毛巾驱赶着靠近料理台的长翅鸥。
瑞秋看到可爱的长翅鸥,忍不住将一条炸得金黄酥脆的薯条递给了靠自己最近的一只长翅鸥。长翅鸥发出满足的叫声,张开了翅膀,周围的长翅鸥一拥而上。
瑞秋顿时被围困在中间,她下意识将无壳海兔保护在身下,拼命躲避它们的颤抖翅膀和尖利的喙。直到薯条被它们抢了个精光,长翅鸥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而店长此时既气愤又无奈,她看着店里一片混乱,锅里刚炸好的新鲜薯条撒落一地,感到无力应对。
最终,她只能束手无策地放弃了挣扎,眼睁睁地看着长翅鸥们在店里翻腾,抢走了所有的薯条。
“小姑娘,你是训练家吧,你看能不能帮阿姨一个忙,你也看到了。”
“——是要驱赶这里的长翅鸥吗?”瑞秋解开衬衫的扣子,从领口里掏出颤抖的无壳海兔,小心安抚着,“我正要去做呢。”
将无壳海兔收回球里后,瑞秋站起身,浪风划过,短发随风摇曳,盐石巨灵和喵喵从球中放出。
多洛克的长翅鸥群十分凶猛,它们总是成群结队的来市集小吃街之类的地方蹭吃蹭喝,虽然对多洛克的旅游业影响整体不大,但是依旧是当地商贩的心头恨。
“目标,驱逐长翅鸥!”小无壳海兔是瑞秋最宠爱的宝可梦,长翅鸥欺负到它头上,不能说是想不开,也只能说活腻歪了。
(注:上一个欺负无壳海兔的已经被瑞秋的宝可梦们暴打一顿,被帕底亚的君莎小姐逮走了。)
喵喵踏着盐石巨灵的肩膀腾空跃起,两道利刃般的黑铁指甲划过,数只长翅鸥吃痛逃走。
其余的长翅鸥召集其他同伴一同组成乌泱泱的一片鸟群示威似的盘旋着。
也吸引了周边游客的驻足,正在购物的白瑾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柯拉将一小个竹签蛋白酥冰激凌球塞进她口中。
“唔,好吃。”
“你看那边的长翅鸥群,好像就在市集里诶。”
“还有宝可梦混在里面?那只棕色的喵喵?是瑞秋的吗?”
“走我们去看看。”
一旁的小吃店店长们见到事情发展地超出了预计,察觉不妙浅浅地保护一下身边吃饭的家伙事。
瑞秋丝毫不怂,盐石巨灵的盐弹早已蓄势待发难耐饥渴,如同堡垒下的机关枪扫射空中狂躁的长翅鸥群,又是十数只落下。
战斗热火朝天的进行着,瑞秋将受伤的长翅鸥一只只捡起放到一旁塑料筐中。用清水冲洗身体,一方面是为了救助,一方面则是弄湿它们的翅膀让它们暂时飞不起来。
数只长翅鸥集中起来发起翅膀攻击,盐石巨灵迅速将自己抛光抓住喵喵护在自己身下,见长翅鸥群又转向朝瑞秋飞去,便将手里的喵喵掷向长翅鸥们。
喵喵重重踏在一直长翅鸥的脑壳上,利刃似的利爪张开一顿乱抓,驱散鸥群轻松化解了这轮攻势。
长翅鸥们依然不放弃,轮流发起了水枪袭击。
此时,无壳海兔从瑞秋球里跳出,无所畏惧的展开身体。
“危险!”
那一道道激烈水流像是被魔力操控似的在空中扭曲,无壳海兔的身体像一块吸引水流的磁铁似的,原本猛烈的攻击竟化作柔弱的涓流。
是无壳海兔的特性——引水!!!
无数水之力量在无壳海兔周围缠绕,丝毫不见挣脱的迹象。
“做得好!”瑞秋一个飞扑将落下的无壳海兔抱进怀里,轻轻吻了一下它的额头,“下次我会注意给你安排上场的机会的。”
见水枪攻击无效,剩余的长翅鸥群一同扇动翅膀,它们成群的使用起风,要引发一场剧烈的风暴!
短裙柔软的面料在强风下起舞,瑞秋抓住裙摆和帽子,手臂勾住张牙舞爪的喵喵躲入盐石巨灵身下。
“怎么办怎么办……”瑞秋开始思考,但是并没有合适的方案,“要先让玛力露丽用挖洞先脱身吗?”
正思考着,突然听到一声响爆破声和耀眼如阳炎般的光。
魔法闪耀!
是柯拉和她的霜奶仙!
闪耀的粉色光芒炸裂,亮束与热焰四溅,刺眼的妖精能量将长翅鸥的队形炸开。刹那间长翅鸥群的队伍一哄而散,而暴飞龙趁着能量遮蔽了长翅鸥们的视野猛地出现在了鸥群正上方,忌惮地避开妖精能量后肆无忌惮地喷射着火焰,一双如两道红色新月,锋锐如利刃的翅膀展开,纵使只是维持一般的飞行姿态,被风压切割的气流也都能将周围飞行的长翅鸥掀翻,一些不甘心想要发动攻击的长翅鸥在看到暴飞龙和白瑾那两对不怒自威的眼神正盯着自己时也放弃了抵抗四散而逃。
白瑾和她的暴飞龙布朗尼!
柯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焦急地用手势比划着。
“瑞秋,怎么样,没受伤吧?”暴飞龙稳稳落地,白瑾也担心地问道。
“嗯,我没事,让你们费心啦。”瑞秋将挣扎着乱扑腾乱咬的喵喵收回球里,拍了拍身上的灰。
在确认长翅鸥被击退后,三人被小吃摊的店长们包围了起来,他们争先恐后的邀请三人来尝尝自家摊位的美食还送了一些小饰品。
经此一战,虽然偶尔还有饿急眼的长翅鸥来抢夺游客的食物,但在颂日港集市盘踞多时的长翅鸥依然收敛了许多。
而瑞秋在放归那些被弄湿羽毛的长翅鸥时,惊喜的发现里面被留下了一颗宝可梦蛋。
焚古遗迹很大,因此前往此处的人们并没有离开,顺势找了个空地,开始在此处野营决定在这度过一晚,翌日在继续探索。
“呀——这里有宗一亲和雷银在这里真的是太可靠了。”卡莱拉看着有着诸多经验的老手忙碌起来,只打算坐旁边撑着脸发呆。
丝毫没有经验的卡莱拉处于一种想要帮忙但又不知道该干什么,虽说是带了帐篷和不易损坏的食物与半成品,但将包放下后就不知道从哪开始了。如何组装帐篷,如何生火?
手忙脚乱倒是会帮倒忙...看这个自己立了又垮掉的帐篷,这还真没法一笑而过。
“卡莱拉———来帮帮我这边?”克拉拉从名为波比的穿着熊所备着的巨大背包之中一件件地将东西往外摆,但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所需要的那件。
有人直接拜托自己去做什么自然是再好不过,猛的起身让卡莱拉眼前一黑,但还是朝着波比的方向迈去。
“来了来咯!要把什么东西拿出来?”
“黄金喷雾!用了这个的话晚上就不用担心被低等级的宝可梦骚扰了,阿对了还有,洁净熏香....除此以外可能还有些别的,总之先帮我拿出来!都知道样子吗?”
“ok———在学校的时候看人用过。应该不同地区的差别不大。”
卡莱拉开始在包里翻找喷雾,倒是翻出来一堆别的东西。
这是没见过的符咒,这是高品质的钓竿,这是某种熏香,好像颜色不太对...哦,有了喷雾!
圆滚滚地圆柱身材显得多少有些和蔼可亲,但拿出来一看却发现并不对。
“有!啊.....不是的啊。”掏出来的东西并没有喷嘴,顶上的位置是光滑的瓶盖。
有些遗憾地放到了一边,又开始继续的翻找。
过了一会儿,似乎又一次的翻出了类似的东西。这次,这次肯定能行?
....第二次掏出的虽然是喷雾,但周身的银白色标签提示着这个也是错误的选项。
“啊呀...这包里的东西真的又多又全啊...唔啊....”包里的东西被掏出了大半,但仍没有找到需要的喷雾,但好消息是,洁净熏香倒是先一步地被从包内翻找出来。
“毕竟要去各种各样的地方,不提前准备好东西可不行嘛~哎,这个在哪...啊,有了!”克拉拉慢斯调理地说着,也不断的从包内新的物品。
包的主人总归是对包更加的熟悉,因此克拉拉的翻找速度也快上来不少。发现只剩下捷径熏香之后也开始了休息。
“加油卡莱拉——就剩下熏香就完成准备了———”
“好———”
第三次的翻找终究是有结果的,终于,在第三次摸到这同样圆柱型地物体时,心一横地从包内掏出,终于那金色的身影从包中出现江湖。
目标达成!
“我这边ok了———”
从宗一的方向那边飘出来阵阵香气,火恐龙阿太则看管着火候,时而给其中添加自己刚刚劈开的柴火。
被锡纸包住烤鱼袋子从里面发出了诱人的声响,但掌管火候的主厨并没有立刻打开或拿出,对于时间把控十分严苛,只是紧紧盯着被锡纸包裹住的烤鱼。
迟了几秒,在眼神的交汇之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或许这便是来自匠人的执着。虽然在准备阶段说是露营的话大家就简单吃点,但包括上山之前打包的好的便当,稍稍烘烤就能变得不一样的午餐肉罐头以及新鲜的烤树果和烤鱼凑在一起,也称的算一顿大餐。而在吃饭的时候,不经意间,先前在湖心岛发生的。
所有人围在篝火旁讲述着自己的所遇
到的故事。
“好,那么第一个我来。”森谷奈亚将游戏机熄屏,顿了顿,开始讲述自己在湖心岛所发生的故事。“当时我记得我们是从研究所那边听到了传闻,然后和柯拉以及卡佩拉一起去那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啊——这部分我听柯拉说了,然后带回来一只不太一样但是受伤了的勇气雄鹰来着?”
奈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重点不是在那里。因为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所以一直很安静……”
“毕竟也有慢性子的人,多交流交流就没问题了?”一旁的同伴也附和着。
而在这个时候,奈亚故意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听到柯拉转过头来,对我说,“
“要 小 心 脚 下。”
像是故意配合着效果那样,不知道何时出现了光由下而上的打在了森谷奈亚的脸上,然后待话音刚落又熄灭。
其他人对柯拉并没有那么熟悉,因此慢一拍没反应过来,而察觉到了不对的卡莱拉“啊?”了一声,开始好奇地追问起了后续。
奈亚略微思索,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
“
“debuff是什么?”并不熟悉游戏的人插话询问。
“呃,不用在意。就是说他们两个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很奇怪。”
“然后,其中的一人伸出了手,对我说。快 来 啊,小奈亚。”奈亚讲完了故事后,看了看在坐的几人,不知为何一阵
——好,我的故事到此结束。“
立刻举手,决定把自己的故事讲述出来。
“啊——但在那之前我要说,虽然我我和彤云亲也是接到了研究员那边的委托,但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呀——该不会真的有异空间吧哈哈,我的图鉴也突然没法用了!也查不出有什么问题、”
“呜啊
明明是讲
怪谈故事,讲述者本人倒是一脸开心像是讲述一件趣事。
“本啊,我是和彤云亲吃着薯条然后再等待怪谈的中心宝可梦出现?虽然也有别的可能性,但我是觉得肯定是宝可梦啦?然后啊,待黄昏渐渐转为黑夜的时候——”
“我听见了尖啸。慌忙把
”但是?“
“卡莱拉你也遇到奇怪的事情的了吗?”
卡莱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继续说着。
“但在这个时候图鉴发出了未曾听过的报错声,一声接着一声。再然后一个个的血手印出现在了内侧,一个接着一个,占满了整个屏幕内侧。红色占据了整个屏幕,接着一闪,出现了未知图腾和没怎么见过的宝可梦。
——但是平安解决问题就是好事情!八成是宝可梦干的吧……嗯!大概就是这样的故事,有其他人要讲吗?“
没有人回复,见此时已经有点冷场,卡莱拉便又开始补充。”反正也只是讲故事而已,今天喷了喷雾的话肯定也不会有宝可梦靠近,安心啦安心!实在不行的话
我们轮流守夜,真出了状况及时通知肯定没问题的!“
虽然卡莱拉努力劝说,但似乎没有人打算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话题也很快的被带往了别处。但,没有人想到,属于今晚的故事,在所有人入睡之后才开始——
每个公主都会有自己的南瓜马车吗?这一点妮娜似乎有些拿不准,她以前很喜欢各种公主故事,在这些故事中漂亮的公主殿下会穿上缀有华丽装饰的蓬松华美的连衣裙,戴上小巧的王冠,将手放在帅气的王子的掌心,和和对方一同走向崭新的未来。
然而就像她已经知道商场的圣诞老人白色的胡须和红色的衣装里其实是打工的大学生临时工,跟着父母流连于电影片场和剧院后台的女孩过早地理解了道具、化妆、特效和情节。世界上没有鬼魂,没有魔法,也不会有从天而降的巫婆和王子,公主和王子的童话故事只是满足人们幻想和期待的情节安排。
“但是人们还是会期待着这些,”成年男人的手掌放在合起来的剧本上,漆黑的封面上,白色的海鸥几乎和地平线融为一体,叶戈尔·斯塔谢耶维奇无名指上的戒指因为天花板上的灯光而闪烁着点点光泽,“因为观看故事的人可以从中得到力量。”
“爸爸和妈妈的工作就是将这些带给观众们吗?”她问。
“只有我是不行的,一个完整的演出不能只有撰写和规划故事的人。必须要有人来演绎它。”
“也就是说还需要演员?”
“你将来想成为演员吗?”
8岁的女孩还没有到必须要决定自己的梦想并为之努力的年龄,因此即使父母的工作会让她接触到那些在荧幕和舞台上流光溢彩的人们,年幼的孩子也对此没有感受到任何足以打动她,让她向这条道路前进的动力,“爸爸想让我做演员吗?”
“我可没办法替你决定,妮诺契卡。现在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太少,我希望在你对这个世界了解更多以后由你自己来决定自己的未来。”
但妮娜仍然对父亲的话懵懵懂懂,叶戈尔的意思是要她也成为演员,还是不要?她并不渴望走上一条星光熠熠的道路,也对父亲的作品究竟能给人们带来怎样的影响一无所知,但她知道有人愿意为此献身。
“您好,斯塔谢耶维奇导演,”他们的视线被身着黑色西装女人的话语吸引去,她向叶戈尔伸出手,而叶戈尔也立刻起身同她握手,“这位就是科里科娃女士。”
打扮精致,长相出众的女人从经纪人的身后上前,那双同妮娜一样蔚蓝的眼眸在同她对视后微微眯起,妮娜在她的眼中看到笑意,而后那双眼睛抬起。
“您好,导演,我是安娜斯塔西娅·科里科娃,很高兴见到您,希望这次我们合作愉快。”
“要是我也会仙女教母的魔法就好了,我马上就能把这个讨厌的南瓜变成马车!”当小木槌最后一次砸在钉子上,麦琪站起身用手背擦掉已经流淌至下巴的汗水。木槌被摔进工具箱,翻了个跟头倒在箱子里。
经过努力这个几乎有两个孩子高的巨型南瓜现在有了一辆像模像样的马车的模样,带着把的顶部成了车顶,近一半的南瓜已经被切掉,展示出橙色的内部,南瓜的香味散发出来。虽然马匹只是个木头模型,被掏空的南瓜内部也没有坐椅。
对于孩子们来说要处理一个巨型南瓜属实不易,即使他们需要做的只有将南瓜按照之前画好的线切开,掏出所有的瓜瓤,钉上轮子,套上模型马。好在剩余的材料最后会变成丰盛的美味被大家吃进肚子。
“才没有什么魔法呢,”何塞·埃斯皮诺萨已经完全瘫在草地上,他四肢大张,细长的草叶擦过他颜色略深的皮肤,胸口因为略为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天空上刺目的阳光让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但至少他还是能攒出劲来反驳麦琪,“都是唬小孩儿的玩意儿。”
出人意料的,麦琪·克利阿里那一贯会和她吵嘴的弟弟竟然和她站在同一阵营,“不是的!魔法一定有的!我们妈妈就会魔法!”
“那是你们被大人骗了吧,大人就喜欢骗小孩子玩,没意思透了!”
“我才走一会儿你们就吵起来了?不可以给老师添麻烦哦。”格拉萨是偶然间遇到这几个孩子的,或许当时是出于友善她在妮娜和迈伦的请求下制止了麦琪和何塞的争吵,至于现在或许更多是出于责任感。毕竟她是这个临时队伍里年纪最大的孩子。
“你们俩回来了?正好,”何塞马上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他伸出手指向刚刚运动完边角料回来的格拉萨和妮娜,“那两个家伙居然还信这个世界上有魔法,你们俩该不会也信吧?”
“不管信不信至少不能对朋友没有礼貌哦。”对于十五岁的格拉萨来说要在谈话中避重就轻并不是什么难事,这对于格拉萨也是在法律界大展拳脚的练习。
“我觉得信不信都没关系,”不等何塞反应出格拉萨的话是否已经将话题的重点指向了另一个方向,妮娜便拽着话题奔向了更加偏离的方向,“毕竟每个人喜欢的故事都不一样。何塞也喜欢现实主义的故事吗?”
十三岁的墨西哥男孩抓了抓自己银色的短发,眼睛转向了别处,张开的嘴里吞吞吐吐,说实话“现实主义”这个词汇对他来说有些高深,但他并不想被年纪更小的女孩瞧不起,可是不懂装懂被戳破似乎更丢人。犹豫片刻后他决定慎重地开口:“我只是不太喜欢那种一看就是在骗人的故事。”
“但是讲述这些故事的人也并不是为了骗人嘛。”
“妮娜对这些事很了解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迈伦已经蹭到妮娜身旁,“记得你爸爸好像是导演?”
“嗯,迈伦和麦琪相信有魔法对不对,”妮娜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掌,“将来我会演绎各种各样的故事的,不管是魔法的故事还是现实的故事,所以迈伦尽管相信魔法和童话吧!”
“我有信心,所以我就不那么痛苦了。”
我有信心,妮娜坐在围满大人的远处的椅子上轻声重复。
“而每当我一想到我的使命,我就不再害怕生活了。”
一想到我的使命……八岁的孩童尚不能理解这些语句背后更深刻的含义,她不知道被射杀的海鸥,不知道使命和生活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女演员的声音和感情感染了她。
海鸥,演员,使命,生活,或许妮娜没有想过要成为一只挣脱一切的海鸥,但是她却能够从自己内心深处听到一个声音在跟随科里科娃的语调,模仿着她高亢的声音呼唤着她,她不知道使命这个词汇的意思,但她开始隐约理解。
“我是海鸥……”
不,她轻声说,我说错了,我是一个演员。
夜,好眠,月的海峡徜徉安睡的万物。
瑰拉侧身躺在床上,梦编织出光怪陆离的丝缕将其缠绕、包裹,她被困在其中,像蚕藏进茧壳。
被褥如母身温暖的羊水漫过肌体,抚平紧皱的眉头与错乱的呼吸,在枕边撒下一把种,牵紧孩子们的手在梦境中仙游,所过之处长出了大片的棉花地。
绵软能减轻摔伤后的痛,但无法阻止坠落时的惊。在看清梦中人的样貌后她猝醒,倏忽坐起,床单与枕巾上已是汗迹斑斑,身上乳白的睡裙也被浸透,没因由的不安与羞耻在心中纵横。
闭上眼回忆,虽略有破碎,可在拼拼凑凑下也逐渐明了——是尤金。不会错的,苦橘皮一般颜色的发丝扫过她背部凸起的蝴蝶骨,薄唇有意无意顶弄那诱人的后颈,接着顺势拥她娇小的身子入怀。瑰拉在梦里像粗布制的娃娃,漂亮、乖巧、适宜摆弄,可失去了现实的聪慧与灵气,只能将命运奉献给阴晴不定的买主,直至他未被遮蔽的右眼投下注视,自此,在布娃娃身上烙下扎眼的绀青色标志。
不会错的……我梦到你了。瑰拉嘟囔着,冲开翻飞的思绪,下了床。光脚踩着毛绒绒的地毯,这突如其来的真切触感反倒让她不习惯,一时间分不开虚实,也理不好方才的梦到底算好算坏。
只是这一醒,一想到尤金正留宿在楼下的兔绒沙发上,便再难入眠。于是大步走向房门,装出盛气凌人的做派推开,随后一大股冷风劈面而来,像疯掉的野犬气势汹汹,差点吹熄了辛勤提供温暖的壁炉。“噢!这是怎么回事?简直要命了!”瑰拉大叫,声中还饱含着初醒的干燥沙哑。她扒着扶手,探出半个身子向下张望,目光弯弯绕绕穿过设计繁复的花草与摆设,意外发现那张被染成豆绿色的兔绒沙发上已不见了尤金的踪影,而店门正大敞着。
根本顾不上打颤的齿关和身板,瑰拉飞速跑下楼梯,边巡视边唤着尤金,希望能得到他的回应,她的脚步从急切到凌乱,语气由愤然至慌张,最终在碰碎了一盆覆盆子、两瓶甜番茄汁后得以确定,这间拥有大片粉绿与棕褐色的小店里,独独少了那一抹对她而言碍事又亮眼的橘红。
两扇敞开的刚刷了新漆的旧木门像乳臭未干的孩童嘴里两颗摇摇欲坠的门牙,被风吹得乱晃,寒意肆无忌惮的闯入并成功将这里占据,月皎洁到刺眼、静寞至幽深,映着地面苍白的雪光投射进这小屋,照亮一片怪异但真实的惴惴不安。
无数可怖如斯、难以接受的可能在瑰拉颅内浮现——例如他被不久前惹上的仇家追杀于此;或者跑去下城区造次遭巡逻的护卫队发现并被其逮捕;再不然就是去私会早就勾搭上的妙丽妇人……她不敢再往下想,大胆的想象力只会让本就有些失控的情绪更糟糕。瑰拉没再傻站着,转身小跑上了阁楼,再下来时身上多了件浆果色的羊毛斗篷,她在路过桌案上那盏煤油灯时驻足,思来想去还是点燃了它,但她宁愿是多此一举的徒劳,只祈祷尤金千万别走入不被月光眷顾的地方。
是的,她,走出那间生意欠佳的花店,在漫天飘雪的夜间游荡,为了寻觅尤金——一个她评不出好话却又叫她挂怀的混蛋。
为什么会因为他而如此惊慌无措?瑰拉不断在心里发问着,周遭纯白的略显迷幻虚无,新落的雪花覆盖掉了旧有的脚印,只在她刚走过的地方留下痕迹,但想也会很快消匿不见的。恍然间,瑰拉感到有彻骨的冷从脚腕传来,她低下头,才发觉自己忘记了要换上双棉鞋,只穿着没加绒的布鞋就出来了,积雪不断侵蚀着裙摆和鞋袜都顾及不到的地方,瑰拉在阵阵酷寒中连连叹诧,她被自己难以宣之于口的鲁莽与冲动震撼。
无垠雪景将她衬得那样渺小、娇弱,如同一颗红果,轻轻捏就要溢出酸甜的果汁,像什么?像那盆碾破的覆盆子?还是打烂的甜番茄?
这场雪下得声势浩大,丝毫没有要消止的意思,不过不论如何,瑰拉的脚步始终未停过,她好比护城的士兵,每一步都走得坚定。不必忧心这是被冻坏了脑子在漫无目的的循环运作,她有目标,就在穿过眼前这些黑巷后。
瑰拉立在巷口,瞧着这深邃幽暗、一眼不见尽头的巷道,望而却步。咽了咽唾沫,将煤油灯举在身前,在心里暗骂居然还真要用到它后,摆着一副要把照明工具当护身盾牌来用的架势,钻入了那条巷子,黝黑的影瞬间将她吞噬。
道路褊狭难行,仅凭一小盏燃半的煤油灯根本不足以驱散昏暗,总有来路不明的石绊上她的脚,让她打趔趄却不敢摔倒,只怕摔碎了这宝贵的一点亮光。过于压抑的环境使得瑰拉不自觉加快了步伐,呼吸也随着加剧的动作变得急促起来。头顶时不时传来鸟雀扑棱翅膀和啼鸣的响声,这种时刻显得倒有些毛骨悚然。
处地逐渐宽敞,不远处又见巷尾口散进来的亮,瑰拉欣喜,飞奔着冲出去,皎月当空,重沐银辉,洒扫击退了试图抓住少女脚踝的漆黑鬼手。
这里是一座花园,确切说是颓败废弃、不会再被修葺的遗迹。瑰拉环顾着,想叫他的名字,却半天发不出声来,她被沧桑又亲切的境地与往昔噎住了嗓子。这是她儿时和尤金常来嬉闹的乐园。
彼时她还没长出尖牙,长发垂落至细窄的腰,个子小小,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娇憨和稚气。初来这里,是和尤金一起,骑在他脖颈上,像树顶的一只小松鼠。葡萄架上未成熟的果实青涩、发硬,他们总恶趣味的把指甲印刻上去,赤脚踩进池塘,看水面绚烂的光影浮动,再在草地追逐,湿漉的脚掌上沾满细软的沙粒与春泥,然后那个小一点的孩子就累瘫在地不肯自己走回家去……于是,她被“大柱子哥哥”背在背上,路途颠簸,在困倦之际,她听见他说:如果以后突然找不到我的话,就到我们的秘密花园去吧。
记忆是长满霉斑的,再美好的曾经,也会因长久搁置而腐烂生蛆,时间是最冷酷不留情面的杀手了。 如今,喷泉与池塘干涸碎裂、石柱坍塌砸断围栏、攀满篱笆的蔷薇花早已枯败、百种绿植再不复生机,只留下堕落与颓靡。
潋滟春光、旖旎暖阳,还有他,再不回来。
瑰拉失去了寄存过童年的宝箱,也未寻得尤金的踪迹,现下已是觉得挫败迷茫,她坐在喷泉台沿,终于因困顿而怠惰下来的心情使得寒冷在骨隙蔓延开,让她忍不住瑟缩。不知到底该算做谁先违约的承诺,追究有何意义呢?瑰拉只觉得自己可笑。
得走了……要走了……不然会被冻死在这儿的……
来时路难,回去时也异常艰辛,只是比起方才的惶惶不安,她此刻应是落寞怅然更占上风。本想着回去后倒头便睡,不再关心那人的死活,此后和他断绝一切往来,敢来骚扰便一把火给他烧成焦炭。可就在被冻到意识低迷、离目的地仅剩几米远的时候,瑰拉恍惚间瞧见花店门口似乎站着个人在朝她摆手。真熟悉啊……真熟悉?真熟悉!不会错了。高大的身形、融不进雪景的颜色,以及他刻意的搔首弄姿!
尤金,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不知道哪儿借来的力气,如果是向上天,那我真担心她会因此而折寿。几乎是逃亡的鸟或者捕猎的猫,飞也似的奔向尤金,力气与速度之强劲,竟将他结实的扑倒在地。
“天杀的!你去哪儿了!”瑰拉近乎嘶吼,额头的青筋显露,可见愤怒。
尤金并不了解实情,只觉莫名其妙,“我还想问您呢,瑰拉小姐,您店里的花味道实在太刺鼻,熏得我直做噩梦才想出来透透气,结果回来便发现店里的大当家不见了,还以为是您怕担责任跑走了呢?”
“可惜……”瑰拉低下头,让人看不见表情,“我想着你是被寒寂城的人抓走,去做血宴的压轴菜了!”
“哈哈哈哈~怎的?小姐是在担心我么?”
“我是担心啊,担心有人捷足先登,抢先我一步将你杀死!”
雪势渐弱,在万物都将归于平静,选择安乐死或者深度睡眠的时刻,她与他周旋。挥拳、啃咬、抓挠,带着怒意的报复性游戏,且不会在事后感到愧恧。他们欺辱对方方式完全不同,但却一致的钟爱在雪地里翻滚,像撕打在一起的兽,同样的顽劣,却因为体型差异不得不有一只占下风,每每这时,更占优势的那个都会压制着她的身子,控住她胡乱划弄着的双手,以免刮烂了自己的喉管,然后尽所能在她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迹,像什么牙印、齿痕,渗出血珠,伴着她又像求饶又像亢奋似的喘息与呻吟,达到疯狂快意的最高点。
刚吃了亏的那个也不服输,趁着老狐狸饱尝颅内高潮的余韵,尽全力将他从自己身上踹下去,然后翻骑上他的小腹或胸膛,能致使其喘不上气,濒临窒息时在泌出细汗的额头和脖颈绽开青筋最好,可偏偏他又有着那么令人生厌的一身反骨,非要在这时候挤出猖獗的笑意来叫易怒的白兔子生气,惹得她万分不快选择一拳砸在自己的眼眶或者鼻梁才满意。其实狡猾的狐并不吃亏,一只只会装腔作势摆架子的弱兔能有多大的力气?适才将他撞倒便已是倾其所有,这会儿又不自量力的耍起疯来,以卵击石罢了。
“小姐。”尤金看着她的眼睛,因缺氧而气息干瘪的说,“凭您,根本杀不掉我,您也不忍心杀掉我,没了我你会比现在还要疯癫。”
瑰拉蹙眉,回避掉了投来的目光,“别随便揣度我,你这恶棍。”她俯下身子,将彼此距离拉得更近好让人听清楚接下来的字句,“记住,把你的命留好了,除了我没人有资格将它取走,不是我亲自了结的,你便不准死去。”
真是不讲理,他不允许这蛮横的小家伙在自己身上作恶。尤金熟知瑰拉肉体上的一切弱点,那宽大的手掌仅是贴上她的后腰就软了身子,整个人陶泥似的随意被其戏弄折腾,她早被掏空了,毫无招架还手的余力,被尤金拎小鸡似的带进了花店里。瘫躺在那张豆绿色的兔绒沙发上,尤金不再咬破她的皮肉,而是伸出舌尖去舔舐伤口处的血渍,瑰拉能够忍痛,但没法接受酥痒在每一寸神经里叛逆,尤其尤金还贴在耳边玩味似的嘲笑她腕上的血太难吃,“甜腻像小石榴籽”,向他冲来发泄怒火的样子与“恼羞成怒的白化小浣熊”相雷同……
他实在太过狡诈,也怪是少女过分单纯才暴露了无法弥补的缺陷,每每被戳中就只能投降服软,即便不如宠物似的乖顺的翻出肚皮,至少也不会再龇牙咧嘴着亮爪子了。
我是你的掌中之物么。
店门上了锁,不会再有恶寒前来搅扰作乱,瑰拉很累,她想睡了,是尤金扯去她的外套,把她抱回阁楼的床上,掖好被子,那是小蚕又织得厚厚的茧。令她疲软至此的始作俑者在床沿坐着,他们从没有互道过晚安,但在今夜,在刚刚,她听到他说:“好眠,豆丁小姐,愿你做个美梦。”
不得不承认,瑰拉总是个胆小的,她有时甚至会因惧怕梦魇而失眠,可现在却破天荒的期待起来。她想,要梦到虞美人的花苞里孕育出青苹果味的糖,揪出一颗扔进嘴里,穿过狭窄的巷,回到往昔,在那座花园里,有生葡萄、兔尾草、生锈的秋千、食花蜜的蜂鸟……以及最重要的,要有尤金等在那。
“好眠,恶棍先生,我要做个美梦,希望你不要缺席。”
那是你尚未诞生时的故事。遥远的月之人,被驱逐被流放,憎恨的情感将她吞噬,用自身能够模糊真假界限的能力,向自己所憎恶的一切复仇。而你成为了那个被她选中的茧,是这场不可饶恕的燔祭的雀鸟。
零岁,你出生了,你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你不能说话,不能思考,没有意识,没有情感。一切的伊始源自那场极东的混乱,不属于此地之人带来能够让人永生的仙药,此间的贪念让她被自己看不起的存在软禁,疯长的仇恨让她成功出逃,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下落不明、亦无人提及,在那之后她如梦般消失。就连你也不知道,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梦里,你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它成了祭品,成了容器,成了被无情之人支配的可利用的工具。
一岁、两岁、三岁……你慢慢长大,你被送进宫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极东最小的纤公主的影武者。枯燥无味、繁重沉闷的宫廷教学让你学会了沉默,你在日复一日的课程中知道了茶具的使用方法、知道了他人隐藏笑脸下真正的意图、知道了在面对不同的人要摆出不同的态度,你沉默着,这或许也是你心里反叛的一种方式,只是偶尔公主拉起你的手,柔软的、未经人事的手如此纤细光滑,你从她身上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温暖,这时候你会显露出一点真实的笑意。与此同时,你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山留琉千,你还知道了自己名字的含义:山留琉千的“千”,是纤纱都“纤”,你是公主的影武者,你是为她而存在的人,是藏在阴影里、无法辨析样貌的那一个。你要为她而活,或许未来还会为她而死,这你早被安排好的命运。
你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除此之外的人生,但你偶尔会看见非比寻常的光景。这一次,你成为了自己的旁观者,你看见自己——或者说和你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有时候她经历着你截然不同的人生,有的时候她的人生轨迹却能和你诡异地重合。起初你以为这只是一场梦,你被赠予过美梦,也被施加噩梦,可渐渐地,这些东西出现得太频繁,它们混淆了所有你能接触到的虚幻和真实,你开始怀疑眼前的道路是否真的是道路,泥土会不会在下一秒融化为海水,迈出的下一步是不是会将你带入悬崖深处……你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实。
很快,你十六岁,公主出嫁,你要在这一天死去,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送别公主后,你来到了荒芜人烟的地方,递来的毒药看起来和平时的食物没有太大区别,安排来处理后续工作的人面无表情,仿佛失去灵魂的傀儡,他们在等着你服下毒药。你知道,你不能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这或许就是你一生的故事,你出生,被带回家,成为影武者,被灌输知识,最后在某一天死去,你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就连死亡都只能听从他人的安排。
你被扔下山崖,睁开眼睛,只能看见空洞而荒凉的天空。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知道你想要活下去——伤口渗出的血引来了附近的野兽,你只能凭借本能往前方奔跑,四周的场景飞速掠过,被你丢在身后,这一刻你忽然意识到,除了恐惧,你还感受到一丝畅快——似乎你终于、终于遵从了一次自己的内心,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找回了呼吸的感受。
几天之后,你醒过来,出现在你面前的男人安静地看着你,简单地告诉了你你现在的情况,他还告诉你他的名字,榊山一二三——你听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尚未恢复的伤口隐隐作痛,可窗外吹来的风比过往记忆里每一次都要温柔,榊山一二三只是站在那里,却让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定。你无法描述这样的感受,更无法理解自己此刻的情绪,你来不及思考,视网膜已经被温热的液体模糊,一切都被泪水模糊,你在初次见面、未知底细的陌生人面前哭了起来。潜意识里,你告诉自己这是不合礼数的,你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举动,遑论是一个全然不熟悉的人面前,可是此情此景之下,这是你唯一想做的事情。既然所有的东西都成了废墟,那么落泪也是可以被允许的吧?
他陪同你一起回了家,却遇到一场摧毁掉所有的大火。你在房子里找到了死去多日的父亲,尽管已经遗忘过去,尽管你们之间并不存在血脉的吸引,但多年来相处下的情感让你认出了那个只剩下大概人形的轮廓,你带上父亲留给你的最后的东西,一些书信、一块铜镜,他能留给你的其实不多,在你回忆起的那一点点记忆里,你想起来自己是如何被他带回家,在亲情的呵护下感受到温暖,他无疑是你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火烧起来之前,你察觉不到任何变化,你不知道自己是靠什么维持自己的呼吸、自己的行动,你看着几乎要融化在空气里的白烟,你看着被滔天的火光映透了的整个天空,无比渴望自己能被一同带走——能在悄无声息间被毁灭,远离所有的痛苦,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你被榊山一二三带走,目光却死死停留在眼前无法扑灭的大火之中逐渐崩塌的小小的房屋,言语被不存在的东西剥夺,思考的能力也一同被取走,你说不出话来,大脑一片空白,视线范围内是逐渐旋转扭曲的光景,你怀疑自己已经坠入地狱。人的生老病死往往事与愿违,周遭的亲人也难以避免,但短短几个月,你却觉得自己死了太多太多次,闭上眼睛的瞬间,燃烧着的炽焰却已经烙印在脑中,如恶鬼、如诅咒——你任由泪水无声地落下。那些泪水似乎是由你过去的一切组成的,滴落在地上,砸不出任何声响,你却觉得自己附身到了那滴眼泪上,被一同摔得粉碎。从悬崖坠落时,你清楚地感受到身体里的血在流逝,你想,这里或许就是祭坛,鲜红的液体从你的身体里流了出去,这是被祭司取出来的属于祭牲的血,洒落在祭坛的四周,你是被用来满足他人愿望的祭品,除了将自己完全奉献出去,再找不到任何存在的意义。
房梁被烧焦,重重地摔在地上,你听见那些噼啪作响的声音,仿佛也听见了自己身体里某些东西碎掉的声音。落在手臂上的眼泪如此炙热滚烫,你明白,人生似乎就是在不断地破碎中重组,只是你已经失去了把自己重新拼好的能力,也失去了能够把你重新拼起来的亲近的人。那些无法被描述出来的悲伤把你死死裹住,疲惫感比潮水更汹涌,光是念出面前青年的名字,就已经要用掉自己所有的力气。
可他却只是说,你是很好的人。
他对着一无所有的你说,你是很好的人。你抬起头看着他,青年依旧是初遇那般模样,似乎对于榊山一二三来说,他不需要过多的表情,你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认真,那样郑重和笃定,你找不到一丝谎言存在的痕迹。他如此坦诚,所以说出来的每一句都让人信服,面对这样的他,你没有办法不相信。
你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只有短暂的、不连贯的一些记忆,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成为自己的,你和你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唯一能确定的是,现在的自己是摇摇欲坠的大厦,任何人、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让这一切化成废墟,在这样的躯壳之下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父亲、失去了一次生命,你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应该去做什么。
可眼前这个人,他那么专注,全心全意地看着你,在你未曾意识到的时候,那些让你岌岌可危的缝隙在悄然之间被慢慢缝补起来,你站起来,对上他的目光,郑重其事地回答他:请容我与您同行。
于是你开始期待,你终于学会期待,你想,或许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够带给你重组自己碎片的勇气。
那是雷文图莱刚学会说话没多久的一个夜晚,天空模糊了粉色与蓝色的界限,抬起头能看见月亮站在最中间,如此显眼,如此特别,雷文图莱蜷缩在妈妈的怀里,耳边是妈妈的声音,她用世界上最温柔的语气讲着故事书上的童话,一本书讲完,妈妈又哼起了她未曾听过的陌生歌谣,哄她入睡。妈妈低下头问她,你感觉困了吗,雷文图莱?雷文图莱摇摇头,妈妈——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呓语,妈妈,她伸出手,像是在讨要一个拥抱。于是妈妈笑着抱起她,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书上没有的故事吧。彼时的雷文图莱尚不怎么识字、听不懂复杂的语句、无法辨别话语中的恶意与爱,但那么多年过去,她仍然清晰地记着这个故事:妈妈告诉她,每当流着她们家族血脉的孩子诞生于这个世界上时,他们都会拥有自己的守护神,守护神会陪伴在这个孩子身边,见证他的成长,因为他的喜悦而展露笑容,因为他的悲伤而流下眼泪,守护神可能永远不会出现,只在身后默默地守护一切,但是,但是——我亲爱的小极光,你要知道,你的守护神会在每一个地方守护你,守护神和妈妈一样,我们永远爱你。
她在妈妈的声音中睡去,在梦里见到了一只信天翁。已经是深夜,到处都没有光,天空往更灰暗的地方伸长了手,她朝着月亮望去,今天本该是满月,云层却在这时候遮住了雷文图莱想看清的模样,留给她比宫殿里的纱更厚重的朦胧感,她听见海边传来鸟类的鸣叫,雷文图莱提着裙摆跑过去,越过森林,越过灌木,越过鹅卵石铺满的小道,越过沙滩,最后来到海边,信天翁张开翅膀,舒展自己纯白的身体,翅膀却仿佛被夜晚染黑,极光划破天空,灿烂的光如同天空的裂纹,落在信天翁的身体里,于是信天翁开始飞翔。雷文图莱往前走,第一步、第二步、再一步、再一步,信天翁漆黑澄澈的眼睛望着她,然后飞到她的身边,一圈又一圈围着她打转,雷文图莱朝牠伸出手,于是牠安静地停在她的手臂上。
雷文图莱问:你是我的守护神吗?
信天翁并不回答。
雷文图莱又问:你一直在我身边吗?
信天翁仰脖高鸣,似是回应,不等她的第二次提问,信天翁再度张开翅膀,飞离她的身边,旋转着、旋转着,逐渐消失在黝黑的海面。
雷文图莱从梦里醒来,对上妈妈担忧的目光。妈妈,雷文图莱对她说,我看见我的守护神了。是吗?妈妈笑着问,那你看见的守护神是什么样的呢?雷文图莱仔细回忆起信天翁的样子,凭着记忆比划出梦里守护神的样貌,是这样的吗?雷文图莱问,妈妈的守护神和我的守护神是一样的吗?妈妈手心的温度从发顶传来,柔软的、亲昵的触碰,妈妈笑着说,雷文,我们每一个人的守护神都是独一无二的。雷文图莱又问,那我还会再见到吗?妈妈说,只要你想,一定可以的,因为那是属于雷文自己的守护神啊。
可是那之后她再没有见过自己的守护神。雷文图莱跟着妈妈离开了冰岛,就像她再也没能在梦里梦外遇见那只信天翁,她失去了能够欣赏极光的家。妈妈告诉她,雷文图莱就是芬兰语的极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妈妈红着眼眶紧紧抱着她,她感觉到一种快要把自己炙烤干净的悲伤,可她无法询问,无法理解,只是听着母亲讲述关于自己名字的故事和来历,就像当年她从母亲那里听来的关于守护神的故事。
妈妈拥抱她的时候,雷文图莱忽然想到,妈妈应该也有守护神,那么妈妈的守护神在哪里?妈妈有没有见过自己的守护神呢?她在某个昏昏欲睡的夜晚小声询问,妈妈,你有见过自己的守护神吗?被询问的母亲的脸被记忆模糊,仿佛一碰就会变得面目全非的涟漪,雷文图莱看见她翕动的嘴唇,一张一合,缓慢地思考着,可是妈妈说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了,只有当时的悲伤如云雾般缭绕在周围,至今未能散去。
十二岁的时候,雷文图莱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守护神。
雨下得很大,雷文图莱沿着海边叫着妈妈的名字,那声音仿佛被泪水淹没过,雨水记录下她每一声呼唤,每一个颤抖的尾音和茫然而慌乱的眼神,所有能联系上妈妈的方式都已经失效,头发和衣服粘着她的皮肤,雷文图莱被雨水包裹着,失去力气跌坐在海边,已经看不到回家的路。
守护神在这个时候出现,信天翁抬起手,停下了她头顶那片漆黑的云,亦停在她面前,雷文图莱抬起头,你能带我找到妈妈吗?守护神微笑着,眼神里却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愫,我们先回家吧,守护神这么说着,带她回到了她和妈妈的家。信天翁煮好的姜汤递到她面前,氤氲的热气背后是倾盆大雨,雷文图莱出神地看着,好像那些坠落的雨滴统统被灼烧成水汽,她看向信天翁,你知道我妈妈去哪里了吗?起初,守护神一言不发,雷文图莱看着他,如同一株倔强地只往高处生长的植物,守护神在她这样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他摇了摇头,遗憾地回答,我不知懂,但我们都在找她。
妈妈不见了,雷文图莱终于有了这样的意识,贴在碗壁的手指开始发冷,她分不清此刻的温度是她自己的还是已经凉透的姜汤传递给她的。守护神在她身边,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你的姜汤已经凉了,我去替你重新煮一碗。雷文图莱叫住他,你会帮我寻找我妈妈吗?守护神停在她面前,他们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他的呼吸平和而温柔,给她妈妈的感觉,守护神替她整理好凌乱的头发,他说,我会的。
和妈妈重逢的那一天,她变成了没有呼吸、浑身发紫的标本,警察带来这几年里妈妈的故事——她跳进海里,溅起的海浪和引来的风扑灭蜡烛的火焰,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选择纵身一跃,身体沉入幽暗的深海,她成为了珊瑚,成为了海鸥,却再也无法成为她的母亲。守护神就在身边,雷文图莱紧紧握住他的手,你也会消失吗?她问。守护神说,我不会的,小极光,我会守在你身边。
妈妈的葬礼结束,守护神和雷文图莱仍旧留在妈妈的墓地前。所有人都已经离开,雷文图莱望着漆黑一片的前方,守护神一言不发地陪着她,时间过得很快,一切都变得暗淡,雷文图莱问他,你认识我妈妈吗?守护神点点头,可是我不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雷文图莱说,可没关系,怎么样都好,我想听听别人眼里的妈妈的样子,于是守护神给她讲起她不知道的妈妈的故事。故事里的女人生活在柔软的牢笼之中,她的经历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些重合又割裂,她从守护神那里听来未曾了解过的妈妈的故事,雷文图莱想起来那个夜晚,妈妈在她耳边说的话,她说她亲手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所以再没有资格——我失去了见他的资格,所以,我亲爱的雷文图莱,我希望你获得幸福,你一定要获得幸福。
可是,什么才是幸福呢?
在故事的最后,雷文图莱和他回到了家,她叫住自己的守护神,发出沉淀良久的疑问:真的有人会获得真正的幸福吗?真正的幸福真的存在吗?守护神再次沉默,我很难回答你的问题,小极光,他的目光分明在看她,却又像是越过她火焰般的头发在看另外的人,我没有见过真正的幸福的模样。雷文图莱重复他的话,你没有见过幸福的样子。是的,我没有见过,守护神再次回答,可是我希望你能获得幸福,我想要帮助你收获幸福。
于是他们踏上了新的道路,从寻找妈妈,变成了寻找幸福,雷文图莱偶尔会想,是否妈妈的离开也是因为她渴望寻找到真正的幸福,想要抓住这谁都没有见过、但谁都想要得到的东西?
雷文图莱逐渐长大,守护神如约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她见过获得幸福的人,也见过诸多不幸的人,可始终不知道什么才是幸福。到了该去看望妈妈的日子,雷文图莱和他来到墓地,将买来的花束轻轻放在妈妈的墓前,鲜艳欲滴的花瓣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雷文图莱问他,到底什么是幸福呢?幸福真的存在吗?如果我找不到真正的幸福呢?守护神轻声说,没有关系,你会找到答案的。他抬起头,看向远方,声音也如同远方那样遥远而飘渺,或许幸福本就不存在,重要的是你寻找幸福的这个过程。那你会离开吗?雷文图莱想起妈妈给她讲过的故事,那个夜晚她迷迷糊糊地询问,守护神会一直陪着我吗?妈妈坚定地说,守护神会守护你,直到你获得了真正的幸福。想到这里,她再次问,等到了那一天,你会和妈妈一样离开吗?守护神的声音比风温柔,没有直接回答,但却和记忆里妈妈的声音一样坚定:如果你获得了幸福。
那么,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雷文图莱问,如果你是我的守护神,如果以后你会离开,那么你有能被称呼的名字吗?
斯卡迪诺,守护神如此说道,你可以称呼我为斯堪。
那么斯堪,雷文图莱又问,在你离开之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灿烂的阳光下,她的守护神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我的小极光,或许我们会分离,但我们一定会重逢。
绛河把雪鸽的羽毛也染成红色
相思是死海、荒野、坍山。在静寞的夜晚狂生獠牙与枝蔓。尖牙将血管刺穿;棘蔓绕上脚腕。
于是,我跌入绛色河湾。
水是沉重的、包容的、喜怒无常的母亲的怀。时湍时缓,让人失了方向。迷茫与困顿把我裹挟,凸起的石也撞上我,头破血流,痛、慌……
亲爱的,可我想:你泛得载梦的舟一定会比圣女更先将我救起。
随波逐流,似一枝枯落的槲寄生,真好,尚可成全肉身之下的万物生灵与挚爱拥吻。
有风来,抚我耳畔、与我作伴。
她问:你为何不上岸?
我答:因为还未见庇身的港湾。
回溯,翻涌、猖狂。这会儿,我念,十七岁令我们红脸的嗫嚅,在埋藏碧玺与珍珠的绿匣里塞入一颗果核,来年春,它会长出什么?亲爱的,我们还有机会再回来看么?
苦等是残酷的气象,像闷热夏夜里却忽砸下冰霜,意外冻死新生的郁金香。亲爱的,你怎还没来?好凄凉,可我仍希望在溺亡前最后一次为你歌唱:
“красивый снежный голубь”
美丽的雪鸽
“в тот момент, когда огоньвот-вот погаснет ”
在烈火即将燃灭的时刻
“вы принесете что-нибудь для меня?”
你是否会为我衔来什么?
“это забытый я или тупик?”
是勿忘我还是末路的荼蘼呢?
“забудьте...”
罢了罢了……
“до тех пор, пока ты придешь
святое, этого достаточно.”
只要圣洁的你来便够了
“свет, который вы принесете,
осветит меня”
你带来的天光会普照众生
“зажмите меня и заботьтесь обо
мне.”
点亮我 眷顾我
……亲爱的雪鸽,叶被月色撩拨,我仿佛听见你划桨的声音了。
这是一个普通又平常的世界,一切都如寻常惯例一般运转。突然有一天,一位自称魔女的家伙发动了所谓会波及整个世界的大型魔法。于是世界就真的这样被改变了。无数未知的建筑构造从世界各地凭空出现,这些建筑物将人类卷了进去。为了拯救受难者也为了拯救自己的亲朋,幸存者向着这些建筑物进发。随后人们发现建筑中布满了机关,陷阱和谜题。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亲人和朋友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怪物……”不知是谁说出了这个词,它很快就被进入迷宫的所有队伍所认可——人们被卷进迷宫后会变成怪物。就这样,世界出现了变化,谜题与迷宫,勇者与怪物,剑与魔法,流民与城邦……迷宫的出现引发了一系列改变,人类的社会,人类的经济,人类的文化,人类的政治全都为此偏移。一个新的动荡世界就这么诞生了。
而我们的主角有两位,一位看上去是小小的猫咪精灵。他穿着带着铃铛的小丑帽子和怪诞的马戏团鞋,驾驶着能在天空飞翔的双轨帆船,在世界中遨游。另一位是大大的吸血鬼领主。他穿着华贵的绒毛披风和得体的西方礼服,坐在高耸的真皮王座上,俯视一切。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两人如何走到一处?这便是我们在一开始就想要告知您的故事——一场临时起意的人口拐卖。
01
双轨船在天空中肆意遨游,甲板上的猫咪精灵正用望远镜观察远方的哥特风格建筑。“去那儿真能白吃白喝?”甲板上的另一位附身凑过来问猫咪精灵。“我的情报肯定不会有错。”猫咪精灵笃定,因为他点头的动作,小丑帽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另一位跟着猫咪精灵点了点头,随后躺在甲板上惬意吹风,他皮肤上的纹路光芒随着呼吸起伏忽明忽暗。“要到了,老陈!下锚收帆准备降落。”猫咪精灵视野中那栋哥特建筑越来越大。“好嘞,祖宗。”老陈起身,随意地将硕大的锚甩到肩上,随后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拽住帆绳,巨大的帆面就这样被他轻轻收起。此时哥特建筑的屋顶就在两人眼前,两人将这座建筑物看了个分明:这是一栋领主府邸。虽然长得很像哥特式教堂,但它附近围绕着主建筑而散布的墙垣和小屋使得它更像一座哥特庭院。更别提它的后院种满了葡萄。它们的藤蔓青翠,中间点缀了或红或紫的晶莹果实。看得猫咪精灵吞了吞口水。老陈看了一眼“祖宗”露出习以为常的微笑,带着巨锚从甲板一跃而下。双轨船如同一顶巨伞,挂在老陈的上空,期间风声呼啸。最后老陈稳稳落地,将巨锚“咚”一下钉在地上,而船体则跟在老陈身后缓缓飘落在地面之上。甲板上的栅栏门缓缓打开,从船体上伸出了小小的台阶直通地面,猫咪精灵沿着这些楼梯慢悠悠地下到地面。“葡萄郡。”他抬了抬小丑帽子,仰头踮脚阅读路牌上的文字。老陈将楼梯一抬,看它们自己收回船舱后,走到猫咪精灵的身边。与猫咪精灵不同的是,他是低头看路牌的:“就是这了吧?”猫咪精灵点头回应,随后迈开大步朝庭院进发:“走!我们去好好吃一顿!”走了几步,猫猫回头看了眼老陈,而老陈正三两步追赶上来。等两人并肩,猫猫熟练跳上了老陈的肩膀,两腿跨坐放到老陈脖子两侧,以骑大马的姿势踏入了庭院的大门。
“你们是勇者?”天边的火烧云落在石子路上由火焰鸟变成人形。
“没错没错,这是我们的徽章。”猫猫从老陈肩膀上一跃而下,行了个礼从蓬松袖子里变出两个金属章。
“两位是吗?”火焰鸟人接过猫猫手中的徽章举高,对着太阳打量。金属勋章折射出彩虹光华。
“是的。”猫猫与老陈一同点头。
“好的,两位请随我来。”火焰鸟人礼貌将徽章递回,引着猫猫与老陈沿着石子路穿过长廊和花园,来到最大的哥特建筑门前。他推开门扉时,石门上的纹路显现。猫猫认得它们组成的纹样:这是一个起门锁和防御作用的魔法阵。随着大门打开,猫猫和老陈沿着红毯一路向里,最终来到了领主脚下。没错,那正是我们另一位主角,我们人口拐卖案的受害对象。他正坐在高高的领主座椅上俯视前来觐见的两位勇者。
“欢迎二位。”领主打量着两位勇者,十分熟练道。老陈抱拳颔首,猫猫立足于原地直接对上领主的目光。“两位都叫什么名字?又是因何原因来到我的领地的?”领主起身,走下台阶,向他二人走来。猫猫和老陈都能听见皮鞋声碰击绒地毯和石板路面发出的声声闷响。“我叫陶启,这位是陈晓。我们是迷宫商人,想去南方迷宫里进点货,途径此处,听闻领主您慷慨大方,为鸦友善,所以前来歇脚。”猫猫回答时用眼睛余光将领主大厅中的陈设扫视了个遍。
“也就是说你们准备去南方新迷宫里面探索?”领主走到两人面前。
“没错没错。”老陈连连点头。“领主大人有什么好建议给我们吗?”而此时猫猫表面上盯着这位领主以示礼貌,实际上却在看领主厅吊灯是不是真水晶。
“那是个新出现的迷宫。前不久,葡萄郡的不少农户和牧场主都被卷入其中。我因为救人进去过几次,不过由于来去匆忙,除了感觉这迷宫什么都吞,似乎永无止境之外,我没有留意其他机关。”领主闭眼回忆道。听到线索,猫猫把视觉中心移回领主身上。感受到猫猫探索性的目光,领主蹲下与猫猫平视:“你是魔法师?”猫猫与老陈同时都注意到这只血族蓝色的眼眸正在逐渐变紫。老陈赶紧向前一步,拦在了猫猫与领主之间:“我们只是小商人。”老陈面上打着哈哈,实际臂弯上的纹路开始暗自发亮。“泰坦啊……”领主显然看到了老陈皮肤上的亮纹,起身不再盯着猫猫,神情轻松。见领主回归一开始的常态,老陈也跟着放松下来:“领主大人真是好眼力啊。”“你们眼力也不差,能一眼看出来我这只血族的化身是乌鸦。”领主抱肘笑了两笑,“看来那个迷宫对你们来说应该造不成什么危险。”一场危机就这样被老陈状若轻松地糊弄了过去。
“既然你们是正牌的勇者,我自然没有立场将突破迷宫,维护世界和平的人物拒之门外。借宿也好用餐也罢,我们都会尽力招待。”领主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
“不过,如你们所见,我是一只血族。所以你们需要支付血液来作为你们的旅费。”领主说这句话时眼中露出厉色。“而不是用勇者身份平白换一顿免费午餐。”
说这句话时,这只血族的目光锁定在猫猫的身上,老陈与猫猫两人看得分明。老陈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猫猫,但猫猫却开了口:
“不就是血嘛。”
哎?老陈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猫猫。
“老陈,给他一吨!”猫猫叉腰。
“哎?!!”这一回老陈哎出了声。领主厅里还有另一声哎与它共鸣,那是那只血族从雍容伪装下发出的真实震惊。
“咳咳……用不了这么多。”领主咳了两声。“真喝完了,这位泰坦先生死没死另说,我肯定已经撑死了。”他后一句声音很小,几乎弱不可闻,但猫猫和老陈都是聆听的行家,自然不会错过。老陈随即转变了警惕的态度,哈哈一笑,走向领主,挽起袖子:“好说好说,那这个血是怎么个支付法?”“很简单,把您的手交给我,我咬一口就行。”领主见老陈突然热情起来,于是顺势而为。他向老陈伸出手,作邀请状。老陈猛觉背后一凉,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里冒出来,他不确定但他好像感受到了。一首脍炙人口民谣歌曲的前奏正在响起。这首歌名叫《他到底是血族还是同性恋》。正当困惑之际,他的腿被猫猫推了推。老陈无奈深呼吸了一口,将手递给了领主。
这只领主确确实实是一只血族,因为他对着老陈的手腕咬了下去。他咬人根本不痛,手上明明有了伤口可一丝一毫的痛觉都没有传递到老陈的大脑。这足以说明这只血族有多危险。好在他似乎是一位说话算话的领主,他确实没有吸吮太久,很快就终止了进食行为。他将手还给老陈前,用尖舌舔舐了伤口。他的动作很轻柔熟练,这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这让老陈脑中的歌曲快进到:“他是同性恋!他是同性恋!他是——同性恋——!”这个部分罢了。猫猫看着老陈浑身起鸡皮疙瘩抖了一激灵,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如果不提这茬,整个过程都按猫猫的预定计划进行,可谓是十分顺利。老陈与猫猫没有理由不按照预定计划继续行事。他们等待着领主给他们安排住宿,他们不约而同向领主投去殷切的眼神,迫不及待去大吃一顿。他们预料接下来的展开将会像所有传唱多年的冒险故事一样,领主盛情招待了勇者们。故事本该这么发展。
可领主直直倒了下去。
“你的血有毒!”在领主倒地的同时,猫猫的嘴里飘出了这样一句。
“怎么可能!”老陈极力申辩。虽然这只血族极大可能是同性恋,但危急关头老陈顾不上许多,他走上前去扶起血族的身体。至少让他先平躺在地上,老陈这么想着。猫猫绕去另一侧,摸摸血族的脖子,又蹲低从侧面看看血族的胸廓起伏,最后伸手撑开他的眼皮看看他的瞳孔。
“没事,他只是醉了。”猫猫确认了情况后精神明显不再紧张。老陈跟着松一口气:他的血确实没毒,只是酒精多了点而已。他没有毒死这位领主。
“不过……”猫猫的眼珠打转。“这领主厅里根本没有其他人,是个好机会!”
他说的是什么机会?老陈可太熟悉这只猫咪精灵了:他要把这只领主的家搬空了。
02
“你们在干什么?”提问人是一只小妖精。
被这么问询时,猫猫和老陈正在卷起领主厅的地毯,准备将它塞进那台能装下十五头大象的魔法冰箱。在这之前,两人已经将领主座椅旁的大理石雕像,周围照明用的灯具,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纹着华丽图案的绒布窗帘等等他们能带走的一切东西都塞了进去。
“额……我们依照领主大人的吩咐正在处理诅咒。”猫猫非常自信地走向这只妖精,路上拍了拍做贼被抓的老陈,示意他把地毯末端塞进冰箱里去。老陈踢了一脚地毯尾巴,然后快速将冰箱门合上。两人配合默契。
“可是你们看上去像是在抢……天哪!哥哥!”小妖精显然并没有全盘相信猫猫的话,但当她看到平卧在一边的领主,她慌了神,立刻动身飞向他身边去。
哥哥?猫猫抓住了关键词,眼中光芒闪动:“你哥哥食用了这位泰坦一族的血液后就出现了异样。好在我们当时就在现场,他还能动用他的聪明脑袋为自己解围。”小妖精没有出声,悬停在领主上空,伸展开小小双手试图将两位嫌疑人和被害者隔离开来。她看上去很生气。
“喂喂喂,是你们自己非要吸我们的血。我们也照规矩给了,没有赖账。怎么?难道还要反过来诬蔑我们对领主下毒吗?你既然是一只妖精自然能看见他的生命律动,他好好的活着不是嘛?”猫猫不等小妖精发话,叉腰先行发作。老陈则在一旁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妖精狐疑扫视了两人几眼,随后贴近昏睡中的领主,她确认到了领主的健康,很快转变了态度:“是……是哦。”
“你应该为污蔑了来帮忙的勇者而道歉!”猫猫叉腰。
“对不起……”妖精相信了他。“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在你知错就改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猫猫轻轻抬头,像是大人大量放下了仇怨。“你亲爱的哥哥在喝下泰坦血液之后立即就中了来自古泰坦族的诅咒。”
“古泰坦族的诅咒?”小妖精歪头。老陈则微微抬眉,和小妖精一起看向猫猫。
“没错,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初,泰坦才是这片土地上的居民。同样也是这片土地上的神明。他们是移动的神祇也是生命的主宰。这当然不被新神允许,神与泰坦一族为了神权大打出手,这场大战持续了几个世纪。最终古泰坦一族战败,被诸神流放至火山边境,炎热之地,永生永世作为世界的支柱,神明的奴隶,日日夜夜经受拷打,分分秒秒都要用尽全力支撑世界。酷刑促使他们萌生出向往自由的反抗之心,于是他们用尽全力将世界掀翻。神无法承受世界覆灭的结果,集结十二位神明将古泰坦们全数磨灭。古泰坦的灰烬飘落何处,落在土里,受生命之魔女感召,再一次获得了新生。也就是现在的泰坦一族。虽说轮回已过,仇恨已经被时间冲刷,但对于神族的怨恨一直流淌在泰坦一族的血脉里。像一只无声的复仇者,在阴暗处等待他的猎物。”
“而你的哥哥,一位血族,显然是神族的后裔。他不懂节制,不知畏惧,非常莽撞地吸食了复仇者的血液。当然就会受到诅咒了。”猫猫看着领主,遗憾地摇头。
“那岂不是很危险?”小妖精着急道。她的翅膀扇动得更快了。
“原本是这样。好在他还算精明,在晕倒之前就意识到这是诅咒。而我们又在他的身边。他以领主之名委托我们为他解咒。我们当机立断从货物里拿出了这台……”猫猫拍了拍冰箱的侧壁,说得斩钉截铁。“神物隔离器。”
“神物隔离器?”小妖精看着冰箱眨巴双眼。
“是的,这是魔法密器,整个世界独此一份,可谓是绝世珍品。它来自于暴食 0251 迷宫区块。作用是隔绝一切神物对外界的影响。只要身边有关神的造物越少,古泰坦的怨恨也就越弱,诅咒也就越轻。以你哥哥的实力,只要对手不再是这种沉淀数百年的深仇大恨,应该很快就能靠自己解决平安地醒过来了。”
“那……那我也来帮忙!”小妖精完全相信了猫猫。
“快快快,把那盆花也拿过来!”猫猫指了指窗台旁的花。
“哦——哦!好!”小妖精飞去将花也塞进了冰箱。
“你的哥哥这么奢靡——花了我们好大劲才把这些东西都搬进去。”猫猫装出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
“哪有?这些都是爸爸妈妈留下来的。哥哥他懒得换掉而已……”小妖精听到猫猫说领主的坏话,立刻反驳道。
老陈一手提着两袋宝石,另一手一伸把妖精手里的小型机械钟接过来:“其实我刚刚就想问了,你们是亲兄妹?”小妖精点点头。“一只血族和一只妖精?”老陈将后面那句怎么做到的咽了下去换成了:“是因为被迷宫么?”被迷宫吞入的人类将会变换成迷宫希望他成为的样子,哪怕一开始是同出一脉的兄妹,也会因此转变为截然不同的怪物。老陈清楚知道这件事。
“是……也不算是。”小妖精坐到老陈的肩头,自然摆动双腿。“我是在妈妈肚子里遇上迷宫的,然后就直接变成妖精来到这个世界了。”
“你们血族不是通过吸血制造眷族来繁衍的吗?”一边的猫猫正数着冰箱里物件的价值。
“不知道。”小妖精像是第一次听说,眨巴大眼睛。
猫猫走到老陈身边,上下扫视这只小妖精,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一边不省人事的领主:“也不是什么大事,进了迷宫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嘛。”
“你们说的那个迷宫——它好玩吗?”小妖精托腮好奇道。“好玩啊!”猫猫不假思索回答。“等你再长大一点就能和我们一起去了。”老陈笑道。“没错没错,至少要有一个手掌这么大吧。”猫猫补充。“我已经有这么大了!”小妖精鼓起嘴巴,十分不服气,飞到猫猫身边,使劲想要举起他的手。猫猫笑着配合,举手同时五指展开。小妖精贴上猫猫爪子大展四肢,摆成一个大字:“你们看!”这个大字确实与猫爪一般大。“要像这样大才行。”猫猫绕开空中的妖精,展开了老陈的手掌。“啊?怎么这样……”小妖精只有老陈手掌四分之一大。“多喝牛奶,长得高。”猫猫用食指摸摸小妖精的脑袋。“可是你也没有多高啊,为什么你可以去!”小妖精并不领情。“别看我小小一只,我可是成年猫猫!”猫猫做出得意的样子。小妖精没有接话,而是向猫投去怀疑的眼神。猫猫一转得意的气势,走近一步,挺胸收腹端立叉腰。看得出来他觉得这份质疑没什么道理:“要是真的成年了,怎么会放着贵客不管不顾,还反过来攻击别人的身高呢?我们还没有客房呢,小妖精。”
“啊!抱歉!我先把哥哥带回房间躺好,然后立刻就带你们去。”小妖精连忙鞠躬。“我来帮忙吧。”老陈替小妖精扛起了昏睡的领主。猫猫用魔法将冰箱变作一团包裹,挂在老陈的手臂上。自己跟在老陈身后:“目标:把卧室里的神物也全给收集隔绝了!出发!”
03
老陈将领主放上了他自己的床榻。小小妖精提着毛毯盖住他。猫猫环顾这位领主的房间,有些了无生趣。“这些照片……应该不用拿走吧?”小妖精小心提问。猫猫摇了摇头:“这不是神之造物,很安全。”
正如猫猫所言,这间房间极为简单,甚至简单到极简主义都算不上。空荡——是它给人的直观感受。如果将它墙上和桌上的木相框拿走,那当真就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空空如也了。连盏灯都没有……猫猫在心中小声嘀咕。但他不准备放弃,他决心要从这个空壳之中翻出些什么。“我要检查一下。”猫猫在房中踱步。小妖精点点头。老陈看了猫猫一眼,然后坐上房间里唯一一张平平无奇的木凳子,等待这只猫搜寻他的猎物。
猫猫扫视房间里的相片,不难猜出这是领主自己拍摄的生活照。他很少出现在相片之中。多数时候入镜的人物是一对血族夫妇和那只小妖精。从外表上看,这对血族夫妇正是领主的父母。相片记录的多是生活镜头,比如一起种葡萄采摘葡萄,途中互相用水管滋水,一同酿制葡萄酒等等。偶尔有几张拍到了小一些的领主与他母亲大打出手,母亲和孩子们一起读书,母亲提起两位孩子转圈圈等等。这几张镜头取景技巧与之前几张相同,只是其中不见了父亲。应当是父亲拍摄的。猫猫逐渐放慢脚步,看着照片中的一家,最终目光聚集在最大的那张全家福上:母亲身着领主长裙,父亲戴着学者眼镜,小妖精系上了薄纱蝴蝶结头饰,小小的领主穿着衬衣打着领结。全家人有些局促,但彼此照应着。所有人露出尴尬又和谐的微笑。猫猫闭上眼睛,转向领主的床榻。它没有帷帐,也没有雕花。从手感和弹力上论甚至不如猫猫自己的那张。但在枕头旁边,猫猫摸到了一本书册:《不可思议迷宫冒险录》。这是本魔法书册,阅读者可以置身其中,扮演勇者突破迷宫决定勇者自己的命运。是时下畅销的魔法游戏。“这个要收走!”猫猫将魔法书抽出来拿在自己手里。小妖精点了点头,看了眼床榻上的领主,确认他正在安眠,于是两位“大恩人”领去客房。
一行人走过长长的走廊,迎面撞上另一位血族。“他怎么了?”这位血族对猫猫与老陈点了点头以示友好,转头就向小妖精确认领主的情况。小妖精将猫猫告诉她的故事如实转述。
“泰坦的诅咒?”这位血族是为女士,她的声音里带着质疑。猫猫对上了她怀疑的眼眸。她身后一位提着医药箱的医生急急走来,他身上爬着草枝,一看就受了迷宫的影响。这位草木医生也匆匆对猫猫与老陈二人点了点头,倒是与血族女士对视了一会儿。猫猫看得出来,他试图安慰她:“我去看看。”医生加快了脚步。猫猫给了老陈一个颜色之后,快步贴近那位血族女士:“这位女士,您样貌美丽谈吐尊贵,难道是领主夫人?”同时老陈心领神会跑回去拦在了医生的面前,恰到好处地摔倒了。听到领主夫人这个词,这名医生一改温厚模样,立刻回头瞪了猫猫一眼。“我是领主的合伙人。”倒是女血族没有着急否认,悠悠打开手里的扇子遮住嘴角。猫猫抓住了关键,微笑起来:“原来是合伙人,失敬失敬。”另一头,老陈故意在草木医生面前打滚:“啊呀断啦断啦——”草木医生无奈蹲下身,在老陈身边放下药箱。
“你……”血族女士识破了猫猫的意图。但猫猫更先一步走到她面前:“我也是商人,合伙人女士愿不愿意与我做笔大生意?”小妖精看着场面上混乱的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的男朋友,你的心头好,我,我们四赢的好生意。”猫猫凑近血族女士,低声道。
“子欣,等老韩给这位泰坦先生看完,就带他去东客房吧。这只猫由我带他过去。”血族小姐收起扇子往手心一敲。“你这骨头没断,就是扭到了。”老韩压了块冰贴到泰坦腿上。“没断就好,吓死我了,谢谢你啊医生。”小妖精定了神点点头。“这位贵客,随我来吧。”血族女士招呼猫猫进了一间华丽房间。
“你想和我做什么生意?”女士锁上门,转过身面对猫猫。猫猫打量着房间内的花以及画,还有雕木华床,最后将目光放回到血族女士身上。他直视血族女士的眼睛:“圆你的梦想,漂亮女士。”
“我倒是很佩服你能让子欣对你这么信任。你到底偷了领主多少东西?”血族女士走进猫猫,露出血族嗜血本色。“这里的东西令人难作抉择不是吗?小姐?每一件每个人都那么叫人留恋难舍。”猫猫没有躲闪。
“你是怎么知道子欣没有阅读过血族知识,所以对血族生理一窍不通的?”血族女士打开扇子轻轻摇动。“你已经看到了,我能让你的领主安睡不起。这时你想做什么,他都不会知道。而你的医生也不会因为你照顾你的合伙人而多说什么。这是你梦寐以求的机会,不是吗?”猫猫不再与血族女士绕弯子。
“你有风险。”血族女士合上了扇子,但她明显动摇了,她开始试图说服自己。“你不需要信任我,风险正是我的价值。你可以纵情享受情欲,事成之后,再将一切罪过推到我的头上。想一想我的女士——”
“红玫瑰和白玫瑰你能同时拥有,只需要你缄口不言。”猫猫爬上了桌子,从花瓶中抽出一支红玫瑰一支白玫瑰交到女士手中。
“大兄弟你是领主的医生?”老陈看医生压住冰贴。
“不是。”医生否认得十分干脆,但话说出口又迟疑起来。“不算是……”
“你和他有仇啊?他故意捉你来的?!”老陈一副要帮医生讨说法的样子。
“没有。你别乱动。”医生把老陈按了回去。“我是自己来的……”
“你别怕,我祖宗很厉害。你心肠这么好,不该受制于人,应该自由自在的。”老陈眼神真挚。医生拗不过他,只好说明:“原本我是游医,来到葡萄郡给村人治病,才认识了他这只血族。我看不惯他收人血液的做法,当面骂了他一顿。他让我自由来去,没有强扣我。”“你还挺勇的。”老陈听得津津有味。医生无奈笑笑:“好了。过几天应该就会消肿了。”
“那你怎么留下来了?”老陈抱肘站起来,笑意分明在说是因为看到了漂亮姑娘动心了吗?“我遇见她也是后来的事了!”医生红着脸辩解道。
“哦~”老陈起哄拍了拍医生肩膀。“兄弟我懂——”
“是因为迷宫!不是因为六点!”医生急了。
“迷宫?”老陈听到这里正经起来。医生见老陈不罢休只好和盘托出:“我当时确实走了。但是半路上遇见了迷宫,被卷了进去,失了心神。是李子仁他把我从里面救出来的。”老陈听完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只好再拍拍医生肩膀:“天灾,没办法。”
“在这儿吃瓜呢?”血族女士与猫猫从房内走出,拍了拍正在捧腮听故事的小妖精。“你们谈完了?”小妖精抿抿嘴,卖萌糊弄过去。“对,谈得很愉快。”血族女士点了点头,展开扇子遮住笑颜:“我们就领主的健康状况进行了一些探讨。这位商人先生确实有很渊博的见识。我们商讨出了一套可行的治疗办法,所以我现在打算与老韩一同去确认领主的具体身体情况,然后试一试讨论出来的方法,看看能不能让他快点苏醒过来。子欣你去准备午餐吧,我另寻了人带他们。”
“哦……好的。”小妖精点了点头,对老陈和猫猫行了个礼,然后向厨房飞去。血族女士与猫猫互相道别,关系融洽。随后女士领着医生继续向领主房间行进。猫猫拉着老陈向反方向进发。路上老陈对猫猫简要复述了一遍医生的来历。猫猫在果园门口停下了脚步:“他进过迷宫还把人救了出来?”老陈点头。猫猫看向领主房间,随后没有再多迟疑,迈步踏入果园。
庭院之中,小妖精正在揉面做派,厨房里鲜果遍布,清香四溢。楼阁上女士拉着医生的领带转去领主隔壁,推门将医生拉进了床榻,关上门时一缕红烟流入领主房间。随后无人可知。
果园之内,一位少年正扬眉怒斥:“你们俩!偷果子!”猫猫捞了两串葡萄还没塞进嘴里,就被老陈抱至身后。少年直冲两人而去,不容他两人开口说话。只听“咚!”一声闷响,尖尖画框撞在老陈坚硬的石臂上。这位少年,竟是一位宿于画框之中的鬼。
04
老陈挡住了画框第一下撞击,框中之鬼试图和老陈比比力气。过了半晌,少年青筋直冒,老陈纹丝不动。少年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老陈的对手。在领悟到这件事的一瞬间,少年向老陈挥拳。老陈熟练挡住,最后轻轻向外一拨,画框就飞出老远。少年带着画框在空中旋转,越转越快,最后直飞上天,开始发红。
“他要自爆!”猫猫看见红光,立刻出手,一道魔法与一只火焰鸟一起划过天空,将画框罩住。画框中的少年在魔法笼罩中被火焰鸟人死死抱住拽到地上。
“你干嘛!他们偷果!我要和他们爆了!”少年很不服气。“你把客人炸死了,我们口碑变差了,没有商人再来,要怎么办?如果把葡萄园都炸没了,又要怎么办?”火焰鸟按住少年挣扎的手。少年听到这里安静了下来。猫猫抱肘走到老陈身前,看着火焰鸟,质疑火焰鸟的来意。“我受六点小姐委托,前来带二位游览葡萄园。”火焰鸟向两位客人行礼。猫猫与老陈对视一眼,随后挥手撤去了结界。鬼魂的画框被火焰鸟抱在怀里,少年被塞入画中怎么冲撞也出不来。猫猫与老陈被火焰鸟领着走进葡萄园内。葡萄果实晶莹,香气四溢。点缀在藤蔓上,很有野趣。“可以尝尝吗?”猫猫看着藤上的葡萄直流口水。“当然可以?”火焰鸟亲自摘了一串递给猫猫。猫猫一口吃掉一颗。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迸发出来,汁水和清香在口腔内激荡。吃得猫猫眼睛放光。猫猫递给老陈一个眼色,示意他支开火焰鸟,自己要动手了。老陈点了点头用硕大身躯遮住摘萄的小猫:“这里的葡萄是你们自己种的吗?”火焰鸟笑笑:“大多数是李哥种的。”老陈歪头,遮住猫猫摘下一串葡萄:“领主种?”火焰鸟点点头:“种植的方法都是他想的。”
“他会种葡萄?”猫猫从老陈身后露出一个头,手藏在老陈背后再采一串。“当然!”鬼魂少年在画框里抗议。火焰鸟顺势介绍起来:“葡萄能成为我们的郡名,确实是领主带领我们一起努力的成果。”
“我可不信,他那么高高在上一个领主,还会下地?还做葡萄种植研究?别骗人了。”猫猫躲在老陈背后将葡萄塞进魔法口袋。“你不信就别吃!”鬼魂在画里张牙舞爪。“客人大可以多摘几串,也可以与其他地方的葡萄比上一比。”火焰鸟笑着,眉头高扬。他显然被猫猫引起了好胜之心。“这可是你说的。我们旅行商人去过的地方数以万计,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你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不过只是串葡萄罢了。”猫猫面上全是不信任,心里全是鱼上钩了。“客人可以随意挑选。”火焰鸟身上冒出火星。“不信就别吃!”鬼魂少年在画框之中不停重复着这句话,恶狠狠地吐舌头。“看你们这么自信,敢不敢放我的店里卖?”猫猫话锋一转。“怎么不敢?”火焰鸟与鬼魂少年齐声。“老陈!我们进货!”猫猫给老陈使眼色。老陈与猫猫就在两人眼皮底下摘了半个园子的葡萄。要不是农人们及时进园子来驱虫剪枝,向猫猫说明这剩下半园的葡萄收成是未来半年自己的花销,整个园的葡萄就都要落到猫猫嘴里去了。猫猫待在葡萄园看来往的农人,有人一脸焦虑地打量猫猫,有的直接上前确认他游商的身份。听了猫猫想要将葡萄带往世界各处的演说,农人们热血澎湃自发向猫猫介绍起葡萄的吃法,从葡萄酱,葡萄干到葡萄面包,葡萄饼干。人们将猫猫和老陈两人包围起来,将自己的期待倾注于他们两人:“大商人可要把我们的葡萄推广出去啊!”“也让其他人知道我们葡萄郡的葡萄!”“让他们好好看看,无论有没有进过迷宫,是不是坏人,都能种出好东西!”猫猫看着热情的农人们——他们有的身形早已变化,也有的人形清晰——看着他们手腕上被血族咬过的小小啃痕,若有所思。“你们在这里啊!”小妖精朝着人群中的猫猫和老陈飞来。农人们见到小妖精亲切称呼她为子欣。“可以吃午饭了哦。”小妖精热情道。猫猫摸了摸刚才偷吃已经变圆的肚子,又看了眼老陈,答应了下来。农人们自然与猫猫一同行路,众人绕过领主正厅直接来到一旁第二大的建筑物——食堂之内。猫猫这下见到了建筑内的装潢。有一张长桌,四处又放了不少圆桌,桌子四周随意围着椅子。桌椅上有朴素的雕花,各个角落恰到好处有些许磨损。堂内十分干净明亮,窗边还养着橙色黄色和白色的小花。农人随意挑选了自己的座椅,猫猫与老陈也挑选一个角落坐下。火焰鸟与鬼魂少年紧随其后,最后进门的是医生和血族女士。大家在堂内交流着消息,有人问领主为何没有出现,有人答领主今日遇上了诅咒。有人担忧领主的身体,有人安慰其他人现下已经找到解咒办法。有人又问领主还要沉睡多久。“大约还有半天吧。”医生拽了拽衣领遮住脖子上的红痕。猫猫与女士交换眼神,他们二人的生意显然做得很成功。小妖精变出了千千万万个自己,她们更小也更闪亮,她们轻轻飞到每桌人物耳边,告知各位今日的菜单,并询问各人需要点什么。不一会儿,四五个小妖精为一组,她们抬着一盘温热丰盛的食物,一组又一组自厨房飞出。老陈把菜单上的菜全点了一遍,故而他们的桌子放满了美食。猫猫用勺子挖着布丁,看老陈快乐炫饭。“好吃吗?”猫猫询问。“好吃!”老陈吃完了一盘番茄牛肉,正大快朵颐酱香排骨。猫猫环顾四周,聆听众人的声音杂糅在一块,慢慢笑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这只血族的领主之位,不全是靠继承得来的。不过下一秒,他就将布丁的最后一口吃掉,然后把猫咪汤匙和琉璃碟子放入自己的魔法口袋。“盘子也要?”老陈吃完了排骨,开始吃烧鸡。猫猫郑重点头,表情十分严肃,显示了他坚定的决心。小妖精的小小分身本想阻止两位勇者的严格光盘行为。小妖精的本体赶紧从厨房出来阻拦。她们交头接耳,声音低不可闻,过了一会,小小妖精们纷纷点头,而小妖精对猫猫比了个ok的手势。猫猫回以ok。老陈最终将一桌子菜吃了个干净,连盘子都没剩下,吃完这满足一餐后,他起身准备离开。“你要去哪儿?”猫猫叫住了他。“去迷宫啊,祖宗。”老陈因为吃了个大满足神情惬意。
“还有酒,你不喝了?”猫猫微笑。酒,这个词像是一道强光照入陈晓的灵魂:“哪儿?”猫猫用目光将老陈的视线焦点引向厨房一边的门扉。那里悬挂了一块木牌:通向酒窖。
05
老陈本以为他可以在这里大饱口福,但他发现他想错了。他正手持魔法灯具走在狭长又不见底的地下走道中。猫猫躲在他的背上,指挥他继续沿着石阶向下。原以为这里是酒窖,未曾想这里是地下城邦。这里的石阶层层叠叠,四处延展向不同的石室,放眼望去可以容纳一整个葡萄郡的人。再向下还可以看见草场和人工阳光,连牧畜也有自己的居所。不知沿着楼梯走了多久,老陈来到了一块广阔又与四处联通的大平台。曾经的商铺还陈列其中,不少货箱都还放在原处。这些零散的地下建筑将中心围绕,中心立着一座方尖雕塑。猫猫从老陈肩膀上跳下,快走几步先行查看。
“纪念所有在山火中牺牲的英雄人民。”猫猫念出了方尖碑上的刻文。老陈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看见在方尖碑下,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最开头的那两个名字他见过:李亨利,石霜梅。那是领主的父母,上一任领主。老陈今早刚刚看过他们的相片。血族也会死吗?这个问题嗡的一声在老陈脑袋里回响。“飞舟储存的历史旅行记录有提过,嫉妒大迷宫曾在这个坐标出现。”猫猫看着方尖碑神情肃穆。“是大迷宫本体?”老陈跟着严肃起来。猫猫点点头:“记录说大迷宫捕获了许多强有力的劳力,嫉妒迷宫中燃起了火焰点燃了山脉。周边一度生灵涂炭。”老陈看向山火纪念碑:“所以这里土地肥沃是因为……”猫猫肯定了他的猜想:“被烧死的人和动植物转化成了沃土。”“可他们已经有避难所了,这么大足够容纳下所有人,为什么?”老陈张开双臂,有些生气。“恐怕这个避难所,是在大火时期修建的。”猫猫闭上双眼。老陈醍醐灌顶,回望方尖碑。迷宫瞬息万变。至今无人能预测它何时出现,何时消失。本体尚且如此,就更没办法预料它带来的衍生灾害。这里并不是预先准备的避难所,而是人们于灾难中用自己的双手搭建起的安全屋。不只用双手,老陈这样想着。他看着一排排的姓名,就好似看着他们在足以让血族也烧死如同太阳一样炙热的火焰中燃烧自己。老陈一时心中激荡,对着石碑深深鞠躬。猫猫跟着老陈一同鞠躬,将之前薅的花束拿出一束,放在石碑正前,然后爬上老陈的肩膀:“走吧。”
终于,他们来到了地穴最底层,这里存放着看不见边际的陈酿木桶。四周的酒味让老陈兴奋起来,他迫不及待拔掉木塞,对着酒桶开始豪饮。猫猫则拧开取液口的阀门,用刚顺来的琉璃杯子盛满一杯,开始品尝。浓烈的醇厚的温柔的,酒像是带着情绪和记忆冲进猫猫的脑袋。随后甜味回荡在口腔中,回荡在空气中,最后泛起一点点酸味,像是在懊悔什么又像是在留住什么,但最终一切都随时间淡去,只留在人的脑海里留下一个印象,一个不那么震撼也不那么悲伤,有一点感怀又有一些洒脱的人影。等等,不是一个,是一个又一个,他们接连开始出现,笑着,哭着,打趣着,又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毅然前行着。绵长的回味让猫猫沉醉其中。这无疑是他迄今喝过最好的酒之一。回头老陈已经喝完了一排,赶在大部分酒全都进他肚子之前,猫猫抢下了好几桶。最终老陈躺在空荡的酒窖里,开始回味,笑容爬上他的脸庞。猫猫靠着一边的空酒桶,打开刚顺来的怀表:距离受害者清醒还有几小时,睡一觉吧。两人心满意足,沉沉睡去。
领主扶着额头,勉强从床榻中爬起。他发现自己衣衫不整,但未多在意。他回忆自己失去意识前在做什么:他吸了一口泰坦的血。之后,几乎是致死量的酒精夺走了他的意识。他醉了。“这泰坦看着挺健康,怎么血里这么多酒,开船也不会被查酒驾嘛?”领主的头依旧很晕,这让他没有什么好脾气。随后,他意识到有重大灾难已经发生:他塞在枕头下的魔法书不见了。
“我去——你——大爷的——!”一些领主的素质再也没法束缚他此时燃烧起熊熊怒火的心。领主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扶着墙走了两步。“你醒了。”血族女士自隔壁房间走出,伸手扶住他。“你在这儿等着我?”领主敏锐的知觉开始一点点恢复,他觉察到女士的异常。“你醉得厉害,这期间发生大事了。”女士面容焦虑。除了我的魔法书——“还有什么等着我呢?”领主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哥哥你终于醒了!”小妖精飞到领主怀里。领主站在空荡的领主大厅中,伸手抱住她。“我只是醉了,子欣。”李子仁无奈笑着。“醉了?”小妖精不解。“可那只精灵说你是——”小妖精将猫咪口中的泰坦诅咒故事又重复了一遍。“所以你觉得我醒过来是因为周围没有神之造物影响了?”领主挑起眉毛。“还有特别治疗。”小妖精又将血族女士与猫咪精灵商量的疗法复述了一遍。领主听完以问责的眼神看向血族女士。女士展开扇子遮住嘴角:“这正是我想要告诉你的。这只猫会心灵控制术。”
“所以……我被骗了吗?”小妖精感受到领主周身诡异的气场,小声说道。领主抱住小妖精揉了揉她的脑袋:“对。不过是我的问题导致的,不关你的事。你做得很好了。”小妖精睁大眼睛看空荡的房间,呼吸急促起来:“我还帮他们搬东西!”领主笑了笑缓解气氛:“不打紧,正好给你重新装修下。”领主将小妖精从怀中放开。
“哥!”画框之鬼率先一步冲进领主大厅。“这里怎么空了?”进门后他一下就忘了要说的事。火焰鸟紧随其后,对领主行礼后化作人形:“李哥,你没事了吧?”领主摇头示意自己身体康复了。“今早来的两位勇者客人,匆忙往南方去了。”“哦对!他们偷了葡萄!半个园子的葡萄!”画框少年被火焰鸟提醒,想起自己要说的事。“这事儿你也知道?”领主瞥向血族女士。女士持扇不言。“都说了是心灵控制术。”医生急步进门,走到领主面前,伸手抓起他的手腕,他身上的草叶沿着领主的手腕一直爬向领主的心脏。“你还醉得厉害,就在这里逞能?”医生确认了领主的情况。一众农人也走进领主大厅,来看望他们的领主。听到医生这话,纷纷表示担忧。不知是谁从自己田里搬来了个藤椅,让领主坐下。“领主大人不得了了,他们偷光了酒窖的酒!”“啊?那我们今年的分红是不是没了?”“领主大人你脖子上红红的,没事吧?”
“没事。”领主咳了咳,提高了嗓音,将衣衫理正,遮住脖子上的红痕。“没事你——”医生不满地想要更正领主的话。“你闭嘴。”领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医生怒目中印出领主的严肃脸庞。“损失还可控,分红本月会正常发给大家的。各位不用担心。”领主声音很响,在空荡大厅之中都有了回声。农人们听到分红有望,安下心来。“各位先去清点财产吧,看看地里还有没有别的丢了。我统计下算个意外损失,申请保险理赔。”领主声音渐弱。听到保险理赔四个字,农人们来了干劲,应了好几声纷纷赶去自己地里行动起来。领主撑着椅子站起来,被医生摁了回去:“人都走了还硬撑?”“我不动起来,由你来讨大家的债?”领主直勾勾盯着医生的眼睛,澄蓝眼眸里露出医生无言反驳的愁容。“帮六点的忙一起清点一下酒窖的库存吧。”领主起身拍了拍医生的肩膀,又抬眼看远处的血族女士。女士合起扇子点头,挽起医生的手,等他一同前往酒窖。医生无奈,收起了自己的枝蔓,跟着六点一同进入石阶楼阁。“小纯,团团,你俩跟我来。”领主自己起身,点了鬼魂少年与火焰鸟的名字。两人跟着领主一起来到了葡萄园。领主快步走在田间,扫视被摘过的葡萄藤蔓,随后冷笑两声:“剪的倒是挺整齐。”画框躲在火焰鸟身后,以为自己闯了大祸。火焰鸟看着半个园子都被摘空,耷拉下羽毛。“没事,切口整齐,不用反田再植。下一季能正常结果。”领主伸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两人脸上的乌云散去,都敢再次喘气了。“点下被采了多少,报个数给六点。让她汇总给我。”领主拍了拍火焰鸟的肩膀。“好的哥。”火焰鸟连连点头。“小纯你在这儿好好守着,不能让其他人再来摘了。”领主又拍了拍画框。“使命必达!”画框接受到命令重新精神起来。“我去追那两个商人。”领主飞上天空,向众人宣布,声音传遍葡萄郡四角,所有人都听得见。家家户户都探出头来看领主张开双翼,向天空飞去。“妈妈,领主大人去干什么去了?”小孩子抓住一片黑色羽毛跑回家问自己的母亲。“领主大人去惩治欺负葡萄郡的坏人去了。”“领主大人加油!”
此时,双轨船正舒展航帆,藏在云层之中。猫猫拿着望远镜立在船头,注视正南方向的迷宫。老陈现在最高的桅杆上前后张望:“祖宗,没跟上来。”猫猫嘴唇上弯,露出一个典型的猫猫嘴:“好,全速前进!”双轨船在猫猫命令之下,风帆大鼓,呼啸而去,在船尾留下细细的尾痕,直直冲向云层。
一只吸血鬼横在云层之中,立在双轨船之前。一手前伸,将驱动双轨船前行的蒸汽抽至掌心。“老陈,烧火,冲进迷宫!”猫猫回头对老陈吩咐。“好嘞!”老陈从桅杆跳下,滑进引擎室,熟练抄起铁铲向魔法炉子添了一铲子魔法矿石。白色的烟雾从双轨船四周冒出,船身再一次获得了力量向着血族前进,随着白雾一阵接着一阵冒出,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巨大的动力卷乱了云海,白雾与云交融在一起把船身整个包裹起来。只差一点,他们就能冲出云朵,驶入迷宫。但一阵强风扑面而来,将云雾和蒸汽全都吹散。船被强风生生吹停。猫猫牢牢抓住船把手,扶住自己的小丑帽。再抬头看时,前方一片净空,唯有数不尽的繁星,一轮巨大的圆月和一只展翅能将月辉全数遮蔽的硕大血族。他凝视着船头的猫咪,眼眸里闪烁着星光一般的红紫色。
06
血族领主周身翻涌起黑色的羽毛。他化为青羽,向猫猫袭来。老陈大迈三步自引擎室跳出,跃过猫猫上空,落在自己船长的身前,竖起双拳,挡下羽毛。随后老陈震臂挥开,拳上泰坦的魔纹闪亮,将羽毛震开。飞羽落地重新幻化成血族人形,领主自羽中抽出长剑,引剑刺向老陈,老陈再以手臂挥开,下一拳直冲领主脑门。领主侧头躲闪,翻身时落地黑羽均化为暗器自老陈背后凌空向老陈袭来。猫猫在老陈背后展开法阵将黑羽全数挡下。老陈与面前领主又过三招,拳拳带风,剑剑有声。三人不进不退,打得有来有回。只是领主还在醉酒,力量最终不敌,在下一招被老陈一拳打退两步。“你放我们进迷宫,我们放你回家。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再无瓜葛,如何?”老陈看了葡萄郡诸景,见领主身体抱恙,手下留情。“如此也好……”领主垂眸看了看船身,自己又后退一步。老陈刚松一口气,猫猫两步并一步跑到老陈身前:“他在耍诈!”可说话时,已经错失良机,猫咪的魔法飞弹擦过血族身侧,血族引剑劈开猫猫刚起的法阵,剑身凌月,寒光烈烈,高速向猫猫挥砍而去。老陈伸手将猫猫推远,转身用身形包裹住血族,准备硬吃下一剑。血族却在被老陈擒抱时向后靠,身子化作黑羽,阴影遍布老陈周身:“你很忠心。”
“你放开他!”猫猫被老陈丢去船杆,蹬地弹起,跃在空中向领主释放出五彩星光,魔法发出噼里啪啦的雷鸣之声。
“魔法师。”领主用黑影将老陈钉在甲板之上,跃身化出人形,向前振翅,直面星光。“我吃过 29 个。”领主伸手握住魔法星星,雷光灼烧着他的手心,他的皮肤冒出火焰,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也并无痛苦。领主紧紧握拳时,拳中冒出魔法文字,它们逐渐解离最终像是血族皮肤上的火星一样焚烧殆尽,变为尘埃。他会拆解魔法!猫猫睁大双眼站正吸气,准备认真迎敌。老陈就在此时发出吼声,挣脱开影子的束缚一拳打向血族的后背。血族并未躲闪,被打后直直撞到船板一侧。老陈再挥一拳冲向血族,被血族化羽躲开。他的目标是祖宗!血族眼中的红光,老陈看得分明。那句:“”我吃了 29 个魔法师。”横在他的脑海让他不容多想。
“老陈!”猫猫试图唤醒老陈时,老陈已经热血上头。血族此时已经出现在猫猫正脸前,两人之间只有毫厘。老陈迈腿跃起,一把抱住血族领主,直接跳船而下。他将领主垫至身下,狠狠撞向地面。只听“咚!”的一声,地面炸出尘土。老陈挥手驱散烟雾,再看领主情况。此时他发现黑影随着烟尘笼罩着他。“骗你的。”领主的声音擦过老陈的耳畔,就像一场大梦刚醒,他看清了周遭一切,他原想让领主远离猫猫,却不想自己抱着船锚,跃下了甲板。船停了。地面上亮起红色的血纹,血族魔法化为锁链将双轨船死死绑在地上。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血族看了看手心的灼痕,终于缓和下神情。
“你的目标一直是船。”猫猫走下船,此时的他已经皱起眉头。
“如果你们不把偷的东西还回来,我也只能用你们的船抵债了。别看了——”血族抱肘微笑。“这是货真价实的诅咒。限时一周,如果你不还钱,这艘船就会直接被炼成黄金。”猫猫从皱眉变成了怒目圆瞪:“我从未见过如此——”
“论厚颜无耻我可远远比不上你啊,猫咪。”血族面上微笑,其实牙咬得咯吱作响。老陈赶紧跑到猫咪身边,对领主十分警惕。猫猫眼珠在眼眶里转圈,智慧的光芒在脑袋里闪烁。“你想拖延时间到白天也是没用的。”血族闭眼。“哪怕我死了,诅咒也会正常运转。你应该在课上学过吧?”血族歪头看向猫咪。“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猫猫示意老陈这只血族已经达到目的,不会太有危险。老陈了然,紧盯着血族,自己立在猫猫一侧。“你都骗这么多了还想骗什么?我好心提醒你一下,骗越多还越多。”血族扬起眉毛。
“为什么明明身体难受,还要为了身外之物做到这种地步?化身,拆解,迷惑,诅咒都是高等魔法。”猫猫直视领主的眼睛。“你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你自己。”
血族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猫猫。“你在逃避问题。”猫猫走近血族。“都这个时候了,你攻我的心有什么用吗?”血族微微皱眉。“这个。”猫猫开始翻找自己的口袋。“哪个?”领主等着看猫猫还能变出什么戏法。“你等一下啊。”猫猫拉开口袋,低头认真搜索起来。看着猫咪从口袋里翻出自己的盘叉,自己的花盆,自己的卷纸,领主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猫咪终于从口袋里找到了《不可思议迷宫冒险录》。血族的眸光明显闪烁了一下,但他没有搭话。“我看过你的存档。你通关了整整 300 次,用了 24 种卡组搭配,达成了全收集,还在一个月前就拿到了白金奖杯。可你昨天还在玩它。”猫猫打开魔法书,其中的成就开始自动罗列,最终自动存档弹了出来,显示的保存时间正是昨日。“啪”一下,猫猫合上了书本,踱步走到血族身侧:“漫长的永生很无聊吧?”“与你无关。”领主直面猫咪的质问,眸中红光慢慢褪去,露出靛紫的本色。
“我与你做个交易吧?”猫猫轻声细语。“我知道你的本事。”领主冷面无情。“你不想让你无尽的人生变得有趣一些吗?”“让你还钱是现下最有趣的事。”“你把别人的生活放在肩上有什么乐趣?他们有那一半葡萄就足够丰衣足食了。你到底在为什么倾尽心力?”“我重复一遍,这与你无关。”“你又想从中得到什么?领主大人?敬仰?依赖?还是永世无尽的王朝?”
“闭嘴吧!”血族蓝紫的眼睛再躲不开猫咪的凝视,被撞开的心门之内,无尽的欲望倾泻而出。“再说一句,我真的会吃你。”血族一字一顿将警告说清。老陈感受到血族周身涌起风泉,散去的羽毛正回归到这只领主本身——他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醒了。老陈想要赶到猫咪身边,但有比他更为庞大,神秘,厚重,强大的东西抢在他的前面。
那一瞬间,迷宫的大门出现在了血族心门的位置,将领主与他身侧的猫咪一口卷入。老陈奋力跑向里面,但终究晚了一步,他只得到了无尽的下落,和望不到边际的城垣。
07
猫猫清醒过来时,正被领主抱着。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脚狠狠踢领主的胸。与此同时,他闻到了魔法的气味,气息缠绕在领主周身——那是个空间跨越系的魔法,世间少有人能学会。领主此时没有言语,也没有行动,像是被定住一样,呆愣在原地。猫猫回忆起来,在迷宫大门出现,两人一起被卷入时,他伸手抱住了自己并使用了裂空术。裂空也没能逃出迷宫的捕获只能说明一件事——这迷宫是为他而来的。“李子仁!”猫猫伸手弹了弹领主的脑门,呼唤他的姓名。他醒了过来,面色不好。他蓝紫色的眼眸盯住猫猫不放,瞳孔收尖成一条缝隙,原本镇定和沉稳全然不见,他从一位领主变成了一位纯粹的猎手,一只渴望满足的动物。像是意识到什么,领主松开怀抱,挪开对猫的注视,开始努力平息自己的紧凑呼吸,但他失败了:“该死,你全身都是巧克力味……”
“收起你的心思,跟着我的话调整呼吸。”猫猫走到领主面前,开始以稳定的节奏命令领主呼气吐气。“你差点变成怪物。”猫猫如是评价。领主难为情地瞥向另一边:“有什么话先想办法出去再说吧。”“你这么说是要合作咯?”猫猫弯起嘴角。“你在迷宫里都能坐地起价?”领主恢复了一些本性,在酒精和迷宫涉猎的双重掠夺下,他再难遮掩自己的真性情,对着猫猫竖起嘲讽的大拇指。“要不是我,刚才你就已经变成小怪头领了!你就这么对你的再生父母说话?真是大不孝!”猫猫一把按下李子仁的大拇指,又一次狠狠踹了他一脚。“我就说胸口怎么这么疼,合着你踹了我四脚了?”李子仁没有挡,顺势把猫猫又抱住。猫猫毫不客气,对着李子仁就是一顿夺命连环猫猫爪:“叫你贪!叫你贪!现在被贪婪迷宫困住了吧!都怪你!”
“你等下……”李子仁抓住猫猫的手脚。“要不是你偷我一堆东西,我根本不会管你要去哪里,这下连累我跟你一起卷进迷宫里。到头来还把锅甩我头上?”
“真是笑死猫咪了——”猫猫呵呵了两声。“这迷宫是来抓你的,不是来抓我的。”“你什么意思?”李子仁抓住疑问。“我看你对迷宫真是一窍不通哦。”猫猫叉腰。“这里是贪婪大迷宫延伸区块0823,刚才与你的心灵共鸣,以你为目标,向你而来。你刚才心门上都开了这么大一扇门了,你以为别人看不见啊?”
“你是……怎么……”知道迷宫编号和迷宫分类的?李子仁满脸惊愕。猫猫只是哼哼两声,叉腰现在李子仁面前,用专业的方式彰显他专业的气质。“好吧,我可以委托你带我走出这个迷宫,事成后你可以拿回你的船。”李子仁清楚了解到自己在知识储备和专业性上处于劣势。他需要这只猫的程度远比这只猫需要他的程度深。“成交。”猫猫开始喜欢这只血族了,虽然他呆头呆脑,但做事效率很高。“你又要干嘛?”李子仁看猫咪摸遍他的全身。“你怎么连张纸都没有?”猫猫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李子仁深吸一口气,想要狠狠骂这只猫猫连纸都贪,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寄人篱下只好把这口闷气咽下去。最终猫猫从自己的魔法口袋里找出了一张从血族大厅里顺来的羊皮纸,拿到李子仁面前:“写个字据,我们签约吧~领主阁下。”
“不是,字据也要我写?”李子仁忍不住了。“你不写就算了——”猫猫佯装离开。“我写,我写。”李子仁的牙齿又一次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猫猫的监督下,李子仁拔下自己一根羽毛,羽毛根据李子仁念诵,在羊皮纸上自己写下:若陶启能带领李子仁顺利逃出贪婪迷宫延伸区块0832,李子仁将取消往先陶启于葡萄郡毁坏财物而造成的赔款。同时李子仁需要释放作为抵债凭证的双轨船。两方账消,不再追责。“这个羽毛还挺便利的嘛。”猫猫看着羽毛笔在空中飞舞,摸着下巴。“还有什么要追加吗?”李子仁抱肘歪头问道。“陶启于葡萄郡之所得为合理酬劳,即日起索取物资所有权转移至陶启名下。”猫猫点头张口。李子仁无奈摇头,将猫猫的话加在羊皮卷上。“好!领主大人签字吧。”猫猫十分满意。李子仁握住羊皮纸和羽毛笔在落款处签下名字与时间,而后将纸笔交给猫猫。猫猫签完后将纸卷起,连同羽毛笔一起塞进了自己的包包。“满意了?”李子仁看着猫咪连羽毛都薅。
“您这是哪儿的话,领主大人,我们这边走~”猫猫换上了谄媚嘴脸引着李子仁踏出迷宫冒险第一步。在李子仁踏出一步后,周围幻彩组成的墙面瞬间揉成一团,像是纸片一样折叠,重组,最后组成一栋李子仁再眼熟不过的建筑。那是他的领主庭院,不过塔的样式更为古典,庭院中不是葡萄,而是各色鲜花。四季在庭中各分一隅,万紫千红在园中盛开。那是他母亲的庭院。猫猫见李子仁神思游离,索性爬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击掌。“啪”一声以后,李子仁看到的是一座陌生的古典宫殿,庭院中种植着黄金灌木,每一片树叶都是金箔。圆月下,宫殿闪出晃眼的光芒,有诡异的白雾在门扉间流淌。“皮皮鸦!我们走!”猫猫活跃气氛,拍了拍李子仁的脸颊,向前一指。李子仁无奈笑了两笑,跟着猫猫指引,推开宫殿门扉。
香雾缭绕,一股异香扑面而来。“子仁?带着朋友来玩吗?”宫殿内高阶上,曾经的领主身着华裙,对李子仁温柔皱眉。“啊?我没有做晚饭啊!”楼梯上传来密密的脚步声,青年学者翩翩而来,站在宫殿二楼扶了扶眼镜往门口瞧。“那就只能——”李子仁的领主母亲与李子仁的学者父亲甜蜜对视,随后齐声:“叫外卖了。”李子仁本能走进自己的家。“今夜,朋友要住在这儿吗?”领主母亲走到李子仁身边,掏出魔法水晶球打开点餐界面,准备问他吃什么。“不,我们不住。我们还赶着找人呢。”猫猫出声拒绝。李子仁看了猫猫一眼,再回头,房间陈设大变,这里根本没有二楼,也没有高台。一切熟悉的情景瞬间变得陌生,父母变成了一位女仆和一位侍者,他们一进一退站着:“那真是遗憾。我们准备了为您丰盛的晚餐。真的不尝试一下吗?”两人异口同声,让本就烟雾缭绕的大厅更加渗人。“我说了,不用。”猫猫明确拒绝的同时,女仆与侍从亮出了手中的餐刀,翻身向李子仁与猫猫两人刺来。李子仁将猫抱至怀中,灵活闪开。另一手抽羽成剑,一剑砍断了女仆与侍从的兵器。兵器断裂时,女仆与侍从忽然着起火焰。浓郁的香气从他们身体中散溢而出。越来越多的侍从和女仆从阴影中缓缓移动至月光之下,用前人的火焰点燃自己。
这香气李子仁非常熟悉。是他的母亲最喜欢用的香水。他曾在其中安眠,曾在其中玩耍,曾在其中学习,曾在其中成长。故而李子仁回忆起了少年时期的一段往事。他曾死死拽住父母不肯放手。“你说你想种兰花,我找到种子了,你看!”领主母亲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
“以后可能要拜托你帮我种了,子仁。这以后就是你的庭院,你的田野,你不必再听我的话。想种什么就去种什么。对了!你喜欢吃玫瑰。虽然这里的土种出来的玫瑰一定歪歪扭扭,但是你可以大胆去种了!说不定能种出新品种来,到时候整个庭院里都是玫瑰一定非常好看。”
“我不要……”李子仁垂下了头。
“本来还以为真的可以做到字面意义上的永生,和你永远在一起呢,亲爱的。”“我会陪你一起去的。”“你真好~”
“我不要……”李子仁重复低语。
“哈,这群小兔崽子以后再也不会不服我,指着我骂我是不懂政事的臭蚊子了。想想就觉得畅快!”“魔法和发明我也都整理好了,都放在图书馆里。以后子欣要是问起自己为什么和爸爸妈妈不一样,和哥哥你不一样,你就把她带去那儿。我们怎么卷入迷宫,怎么变成血族。她怎么将死未死,由死而生。血族是什么样,妖精是什么样。我应该都写全了……吧。”“好啦,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纠结你的学术严谨性吗?”“说的也是,要是有疏漏,你们可以为我修补订正。”
“我不要……”李子仁握紧了拳头。
“燕子镇的人民们,我知道前方是大迷宫,也知道这山火是迷宫里着起来的。我愿意作为你们的先锋,作为一只血族,使用我的魔法,保卫我的家园。不怕死的,就来找我报名。是人也好,怪物也罢,我都要。”“这是我几年研究的所有成果,我将这些魔法读物写在原本上,需要查阅学习使用,只要打一盆水,就可以在水中看见魔法的正解。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们发誓。”
“我们需要你们保证,你们会善待我们的孩子。”
“我不要……”李子仁开始发抖。
“李子仁?”一张硕大的猫猫脸出现在李子仁眼前。“我不要!”李子仁猛然向后退去。“什么不要?要不是我给你稳定心神,你差点醒不过来了!你还不要?”猫猫踩了踩李子仁的胸膛。李子仁发现他已经离开宫殿,靠在幻彩构成的墙根下。他扶着额头开始努力分辨之前发生的事,有哪些是幻影又有哪些是真实。“你刚才确实着了点魔,不过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还挺机灵闪开了好几次攻击和陷阱,然后就因为醉酒和硬吃了老陈一拳靠在这儿了。”猫猫托腮,躲在李子仁身上,为他说明。
“那里头究竟是什么?”李子仁重新望向来处,此时他才看清了宫殿的全貌。那是迷宫的中心,也是怪物的巢穴。“你之前进过迷宫,也救过人,从来没仔细看过吗?”猫猫笑起来,敲了敲李子仁的脑袋。“我……”从没认真走过迷宫的路,一直以裂空术翻墙而过。这种话李子仁说不出口,于是话语噎住了他自己。
“那是你的欲望,你的弱点,也是你的心。”猫猫对着李子仁的眼睛,吐出看似富有哲理的话语。“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在逃避面对什么东西,都不用多想。你只要记住,我们签过约了。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听懂了吗?春虫虫?”猫猫举手继续打李子仁的脑袋。李子仁伸手捉住打来的猫爪:“又是踢客户,又是打客户,还骂客户蠢……也是没谁了。”“怎么,你不服气?”猫猫看李子仁重新起身,跳上他的肩膀,爬去他的头顶。“我服气。你是商业鬼才,我自愧不如。”李子仁感慨。“嗯,很有精神。”猫猫肯定了李子仁主动服软的行为。“你是要找那只泰坦吧……我记得你叫他老陈。他叫……陈晓,对吧?”李子仁夺回了一些理智,他的脑袋开始运转起来。“对。他跟我们一起进来了,在被迷宫卷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他掉去下层了。”猫猫说这话时,没有嬉皮笑脸。“这迷宫有上中下三层,看样子我们在上层。你那位朋友很在乎你,应该会努力与你汇合。他一定会经过中层,我建议我们先去那里。那里曾经有个大广场……如果现在还没变的话,应该是所有道路交汇的地方。你们会在那里相遇的。”李子仁思考起方案来。“为了吞噬你这个春虫虫,迷宫构造是会发生一定改变的。”猫猫否定了李子仁提议里的一部分。“不过,你说的那个广场应该还在。”猫猫又肯定了李子仁提议里的另一部分。“你的提议船长我批准了。”猫猫再次向前一指。“那么出发吧!皮皮鸦!”猫猫在李子仁头顶趾高气昂。而李子仁已经不会再否认皮皮鸦这个称谓了。
“哦——这个宝箱可以复制道具!”猫猫指挥李子仁飞上金币瀑布的顶端,并在彩虹尽头找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箱子。“所以……这瀑布都是用同一个金币复制来的!”在得知一整条河都是假币后,猫猫爆发出嗷嗷的遗憾和愤恨之音。“你可以用这个宝箱复制实用生活物品比如锅碗瓢盆,茶杯牙刷什么的。这些东西货量增加既不会降低太多商品本身的价格,也不会担心供量太多,货品积压最后卖不出去。实在不行,你自己拿来用,也可以剩下很大一笔开销。”李子仁看着头上的猫猫。“你……说得对!”猫猫眼中冒光。“所以为什么只带回宝箱里的道具回去?明明可以直接拿宝箱啊?”李子仁歪头问。“这里是贪婪迷宫,你什么都拿,只会加重你的贪婪症状,最后让你更快变成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嗷嗷叫的吸血鬼。懂了吗?我的好大儿?”猫猫开始上他的名师指点金牌课程。“拿宝箱里的东西不也是拿?有什么分别?”李子仁也不反驳好大儿这个称谓。“大有分别!你刚才没有看到吗?我们经过了考验,获得了奖励!这个宝箱里的东西是奖励!我们取之有理,拿之有道,这就不是贪婪,而是报酬!”猫猫敲了敲李子仁的脑袋,他已经敲顺手了。“你管我飞上瀑布这个过程叫考验?”李子仁眯起眼睛。“那你就说这瀑布是不是很高,一般人是不是很难上来吧?”猫猫白了李子仁一眼。李子仁点了点头不再多说,等猫猫把口袋里从纸巾到袜子的小玩意儿全都复制一遍后,两人继续向前。
“这前面有魔法石可以拿!”猫猫看着迷宫不远处闪着五彩光芒的素材,兴奋地挥手。“这里往左还有个复制宝箱,一会儿拿完还要再回来,等我做个标记,别急。”李子仁在地上画起定位法阵。“拿了魔法石,然后再复制!妙啊!”猫猫点起头。
“有没有人说你走路很快?”猫猫从李子仁头顶滑到李子仁怀中开始四仰八叉。“没有,怎么?”李子仁的眼睛仍然蓝得发紫。猫猫从怀里掏出怀表,确认时间流逝没有异常。回忆起一路上获得的道具,猫猫发现这一趟迷宫所获竟然比往常迷宫冒险多了两倍多。“干嘛这么看着我?”李子仁不解怀中的猫猫为何露出怪笑。
08
“前面就是广场了。”李子仁与猫猫行进在贪婪迷宫延伸区块之中。广场中有人影浮动,不止一人在那里等着他们。猫猫倒不怕迷宫里的怪物,这些这些事他看过太多次了。只不过这个广场的构造让他警惕起来:“停一停,皮皮鸦。”李子仁立刻停下了脚步:“怎么——你别拽我头发。”猫猫再一次爬到了李子仁头顶,他掏出他的船长望远镜,仔细眺望中层广场。他前不久之前刚见过这个广场——这是葡萄郡酒窖地下那个大广场。那块方尖碑如今被替换成了巨型园艺插花,从外形看是一朵兰花。猫猫预感迷宫在那儿张开了一张大网,等着他的猎物自己走进去。“你的朋友在那儿。我看见他了。”李子仁开始受到迷宫的影响。“恩。”猫猫不拆穿李子仁看到的幻象,而是从他的头顶下来,用身体围绕起他的肩膀和脖子。“要休息一下?”李子仁看猫猫闭上眼睛,以为他累了,索性坐下身子。“还是我走太快,让你晕了?”李子仁捧起双手,猫猫自然缩到他的怀中。“别动。”猫猫坐直身子,伸手扶住李子仁的心门,用额头抵上李子仁的额头。李子仁很是不解,但他照做了。在接触李子仁额头的那一瞬间,猫猫自李子仁的心门中,窥探到了一片天空。
赤红色的天空下,身着蓝衣的血族领主带着水冲进火海,她身后紧跟着御水护住她而非自己的魔道学者。跟随着他二人的步伐,长角的,长毛的,长草的,两条腿的,四条腿的,八条腿的,有尾巴的,没尾巴的,一群群人踏入火海里去。徒留少年李子仁一个人,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燃烧殆尽。
“傻乌鸦。”
少年李子仁猛然回头,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身侧,出现了一只黑猫。猫竟然会说话。少年李子仁蹲下身子,向他伸出一根手指。猫咪对着手指嗅了嗅,然后用头蹭了蹭少年李子仁的腿。
“好了。”猫猫说道。随后他将自己的额头与李子仁的额头分开。李子仁缓过神来:“你真会心灵控制术啊……”猫猫仰起头:“那当然。”李子仁眨了眨眼睛再看向中层广场,这下终于看清了广场的真貌。这里哪有什么老陈。这分明是诱他投网的诱饵。李子仁深呼吸后,对猫郑重道:“如果我……”话没有说完就被猫猫打断:“我们已经签过约了。你会平安出去,我说的。”李子仁听完猫猫的话不再多说,跟着猫猫的脚步来到中层广场。李子仁一踏进这里就被中央的兰花吸引,他直勾勾望着花,像能从花里盯出活人来。“这花很好看吗?”猫猫走到李子仁的身边,拉住他的手。“没……没有。”李子仁又开始神思涣散。“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它看?”猫猫握紧李子仁的手,向他的内心输送魔力。“它……能一直盛开……永远不会衰败……真好啊……”李子仁慢慢漏出心底的伤口。“你就是血族,能一直长生,永不衰老,怎么羡慕起花来了?”猫猫开始发力,企图驱散迷宫对李子仁的影响。就在他努力的瞬间,真正的老陈,穿过了层层阻碍,确实与他的船长会合了。“老陈!”猫猫定睛看向跑来的泰坦。“祖宗!”老陈恨不得飞起来,赶快来到猫猫的身边。也就在这分神的瞬间,来自迷宫的强大势力一把拽过李子仁的意识。无数思想随着拉扯撞进猫猫的脑海。老陈担心地想要抱过他的船长,他以为这只血族对他的船长做了什么。但猫猫摇头的动作,让老陈很快明白了情况。
“但最终什么都会离你而去。”猫猫听见了迷宫对李子仁的恶言。
“永生的父母会离你而去。”
“你的妹妹会离你而去。”
“连这只猫都会离你而去。”
“你什么都不曾拥有,最终也一无所获。”
“所以为什么不动手?只要轻轻伸手,只是一个人,只是一段时间,只是一段感情,只是——一只猫而已。”
“一无所有的你想要拥有这一点点东西,到底犯了什么罪?”
而老陈看见了李子仁的眼神,他的目光赤裸又热烈,光用看的就要把猫猫融进他的身体。他十分明白这种状态——他曾经亲身经历过——是迷宫在捕获李子仁。
“我明白了。”猫猫走到李子仁身前,对着花朵雕塑郑重宣告。“还记得我一开始的问题吗?”
李子仁静静地听着,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你不在意自己的健康,但却非常在意永生。”猫猫慢慢走向兰花花雕。
“你为了补回损失宁愿带病负伤以此换取我的船,但被卷进迷宫后却非常爽快就此放手。你在路上既不拿取钱财也不留恋金银,但偏偏这迷宫钟情于你非你不抓。你到底为了什么倾尽心力,又想从中得到什么?这是贪婪之门开启的契机。”猫猫将一束火球丢向兰花花心。火焰静静燃起,整朵花束转为焦黑。李子仁被猫一手拉住,面色苍白。
“你渴求与贪享的并非金钱。李子仁。你愿意用一切去交换永恒不败的幸福,对吗?”面对火光,背对着当事人,猫猫对李子仁做出判断。李子仁凝望着永生的花朵转为焦土,呼吸加快:“……对。”
“那就看好了!”猫猫拉住李子仁,让他逃离不得。“看这花燃尽后变成了什么!”焦土变作了沃土,荒原上百花齐放,歪斜的玫瑰攀缘着彼此慢慢伸张自己的枝丫,最终向各个方向开出花苞。葡萄的萌芽破土而出,一寸一寸长成好大一株,一串串成果自叶中结成。莺飞草长,鱼跃龙腾。那些熟悉的声音呼唤着李子仁的名字。有来自小小妖精担心与急切的呼喊,有来自魅力女人忧虑但信任的索取,有来自青涩医师埋怨又关心的询问,有来自热烈火焰依靠又敬仰的请教,有来自冒失画框崇拜又依赖的召唤,有来自农人们,有来自牧者们——
“李子仁。”那只黑猫围上了领主的脖子,凑到他的脸庞用胡须挠了挠他。
是的,这一切终究会随风而去,淹入岁月长河。但终究有记忆留下,有经历存在于万神万物所造,宿在冥冥之中。哪怕被挫骨扬灰,变作尘土,待冬去春来,又是一轮新生。
“所以,抛开泰坦诅咒让你昏睡一整天的部分,那个关于泰坦与新生的故事是真的。”猫猫捧起李子仁的脸颊,将这些一点一滴用纯净的魔力传递给他。
“我……”李子仁眼中的痴迷逐渐褪去,那位冷静的领主又一次回到了众人面前。“我不要。”
“你……你这个逆子说什么?!”猫猫皱眉。
“多谢你。”李子仁成功从贪婪迷宫之中分离出自身,但却以一种猫猫始料未及的方法。“但我不要。”
“哈,你是没听懂吗?”猫猫对李子仁投来同情的眼神,他开始思考是否是领主的智商存在问题。
“我听懂了,你说的是对的。”李子仁微笑闭眼,身后的迷宫随着花朵枯荣,慢慢消散。通关的大门,浮现在原本兰花雕花之处。三人确实解决了谜题,完成了机关,破解了迷宫。李子仁得救了。
“但我也有我的道理和信念。”李子仁对猫露出微笑。“这世界这么大,万一真有一条路能通向永恒幸福也说不定啊?”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贪婪迷宫对你反应这么大了。”猫猫抱肘眯眼。“你是我见过最贪得无厌的人。”
09
老陈跑到猫咪身侧,猫猫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爬上他的肩膀。两人看着李子仁穿过迷宫的大门。
“逆子!我的船!”猫猫跟在李子仁身后,跑过迷宫的门扉,老陈紧随其后。李子仁依照约定将地上的血族红文解除。双轨船像是终于恢复自由所以要好好伸个懒腰一样,摇了两下。猫猫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跟在领主身后。老陈从猫猫神情中读到了新的谋算:他的船长恐怕要出手骗最大的一笔了。
“你就这样回去了?”猫猫追不上李子仁,于是对他喊道。李子仁果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两位迷宫勇者:“本次迷宫历险,有劳两位。我会遵守承诺,我们账消两清。”猫猫快步走到他身边,仰头询问,面带微笑:“领主大人在迷宫里上蹿下跳的,这么大运动量,不觉得肚子有点饿?”李子仁看着猫猫,眼睛重新由蓝变紫,他以为这只猫的言下之意是他终于能得偿所愿尝一口猫猫的血:“是有点饿。”猫猫心领神会,连连点头,挥手让老陈跟过来,又从魔法口袋里郑重其事翻出一张葡萄郡的圆桌和一盏葡萄郡的琉璃杯。随后猫猫从另一个小包中掏出一根长长的透明软管,接上一根针头,往老陈手上一扎,老陈的血就这样流进琉璃杯中。 像是大厨煮好了自己精心制作的美食,猫猫将杯子前推到李子仁面前。李子仁笑着看了眼琉璃杯:“这里头怕不是一滴血都没有,全都是我的酒。”随后摆了摆手,回身要走。老陈看到猫猫脸上的笑容暗淡了一下,随后这只猫换上了最灿烂的营业微笑。这让老陈不由自主对李子仁投去同情的目光。
“领主阁下——!”猫猫跑到李子仁面前,张开手臂拦住他。李子仁不明白这只猫行到此处还能对他有什么所求,但迷宫里的冒险让他愿意听他说话。“我们的交易还没有做完。”猫猫盯着李子仁。“你说。”李子仁做了个请的动作。“你打通300次魔法书,都比不过这一次通关真迷宫开心吧?”猫猫凑近李子仁。李子仁没有否认,最后承认点头。“我见过更大的迷宫,更绚丽的色彩,更美丽的山景,更壮阔的星河。”猫猫在李子仁面前张开胸怀。“我见过会飞的鱼,说话的羊,跳舞的花,淌酒的泉。”见李子仁看着自己,猫猫越走离他越近。“我听过渔人收网时的号子,勇者斗龙时的呼喊,银河两岸的情歌,市井集市的叫卖。”猫猫直勾勾看着李子仁的眼睛。
“你说世界很广阔,没错。”猫猫向李子仁伸手。“不想来一起看看吗?”
“你想拉我入伙。”领主抓住了猫猫的真意。“我确实很喜欢你说的这些……但是,很抱歉。”领主并没有接受猫猫的邀请。“如你所见,我有一郡的人要养。光是你拿去的那些东西就足以让他们焦虑半年。现在我把这笔账勾了,作为领主也好,作为血族契约人也罢,我得回去给他们一个解释。”领主垂下眼眸。
“你说得没错,现有的收成已经足够他们安居乐业。但是我给了他们一个比这个高得多的预期,如今实现不了,要让他们接受这个冲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领主回答得十分坦诚。
“你不觉得你自己想得太多,把自己困在这里了么?”猫猫凑近李子仁。“我是这里的领主,这是我的职责。”领主阐述自己的定位。
“你把自己关在名为领主的笼子里,献祭自己的自由和热情来交换财富。我非常佩服你。”猫猫鼓掌嘲讽起来。“但你有没有想过葡萄郡的人民不需要你做他们的老妈子?”猫猫眼神伶俐起来。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在这样一个蒙受巨大损失,人心焦虑的时候宣布我要抽身离开?任谁都会认为这是丢下烂摊子逃跑。我拜托你,这里自我父母治理时就已经人寿年丰,到我这里要是出了什么乱子,你让我怎么——”领主的脸上开始出现无奈与焦虑,在迷宫里遇到猫猫并无特别理由的戏弄时名为李子仁的血族会露出同款愁容。猫猫伸手到李子仁面前打了个响指,双轨船缓缓升空,从两人头顶掠过。船体投下的影子仿佛一把打开牢笼的钥匙。猫猫身子前倾,给出他的价格:“我可以把你绑架去我的船舱,至于是哪一个你可以自己选。”
“这太荒唐了……他们会发疯似的找你麻烦。”李子仁抬头望向双轨船,像是笼中鸟眺望解放自己的钥匙。
“随后你可以写信告知他们,你是将计就计,是为了拿到迷宫冒险的分红补平损失。”猫猫脸上露出惑人的笑容。领主看猫咪近在他的嘴边,巧克力味的香气使得他心中的欲望翻涌:“你故意的……”
“这取决于你自己的意志和想法。”猫猫用尾巴将盛满酒精与血液的琉璃杯勾到领主眼前。
“那我究竟能有多少分红?”领主接过琉璃杯,深呼吸后改了神色。与迷宫中不同,领主此时的眼睛是蓝底紫光。
“我们是诚实商人,只做公平交易。百分之七。”
“你骗小孩呢?百分之十八。”
“百分之十八?你去抢别人吧!”
“那就十五。”“我给八。”“十二。”“九还可以考虑。”“百分之十。”领主此时是李子仁,是他自己。
“成交。”猫猫微笑。
于是在猫猫的注视下,李子仁将琉璃杯中“酒”饮尽,又一次失去了意识。等再次醒来,他已经躺在船舱里。床头还放着清水与血,杯下压着纸条:醒酒用。李子仁举杯刚喝一口就咳出了声:“咳咳……什么怪味?!”
“你醒了啊?”老陈从甲板上下来。李子仁点了点头:“这是到哪儿了?”
“哦,我们离开葡萄郡已经六小时左右了,接下来要去东边。那里有个集市正好把东西卖了,也买点东西。”老陈解释道。
“烟火集市离葡萄郡有两千公里……”李子仁缓缓起身。“你还好吧?有没有喝祖宗给你的药?”老陈很是担心。
“你说刚才那是药?”李子仁脸露苦色。“看来是喝了,那过一会儿就会好的。祖宗的药很灵的。”老陈放心下来,留李子仁一人在原地瞳孔震惊。“祖宗让你醒了就把这个写了,然后选个自己喜欢的船舱。”老陈拍了拍李子仁的肩膀。李子仁接过老陈递过来的羊皮纸,不出预料这还是从他葡萄郡里薅来的。李子仁按照约定开始写领主手信:“所以这里不是我的房间?”
“这是我的。”老陈挠了挠后脑勺,礼貌微笑。李子仁起身道歉,老陈连说没事。“领主大人看起来是没有被绑的自觉嘛?”甲板上层,船长发话了。老陈笑了笑,带着李子仁踏上甲板。艳阳高照,白云稀疏,今天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李子仁的皮肤被阳光晒起了火焰,于是李子仁挥了挥手扑灭了火星,掉落下的黑羽化成了伞柄。他撑起了一把黑伞。阳光之下,甲板二层,猫猫搭在楼板扶手上向他微笑。当着老陈和猫猫的面,李子仁伸手变出一只乌鸦衔起手信。乌鸦振翅高飞,向葡萄郡方向飞去。
“选你喜欢的房间吧,我的新船员。”猫猫满意点头。“外面空气很好吧?”
“嗯。”李子仁呼吸着高空的空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
作者:暮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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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题。
史戴西现在遇到了自己反派职业生涯的最大难题——如何应对五十岚晴斗,也就是拯救世界的战队王牌的骚扰。
对的,骚扰,史戴西坚定地认为这绝对是一种假设魔界与人类世界有共通的法律与警官,他就能够通过合法的途径将五十岚抓起来。早亡的母亲大人没有来得及教会他太多与人交往的道理,所以回过神来就变成了在和战队王牌地下恋爱的情况。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就算在心里发出无法理解的质问,实际也还是说不出口,一如当初在选择以沉默对待五十岚滔滔不绝的劝诫一样,事情一不留神就溜向了这位战队王牌期待的方向。说出交往申请的时候五十岚还在帮自己奶奶送东西,说完了之后就突然表示好像还有什么事要做骑着自行车跑了,太狡猾了,这样的话不就没有办法直接拒绝了吗!史戴西在心里闷闷地想。唯一值得庆幸的似乎只有这位战队王牌好歹知道,战队的人和反派干部谈恋爱是不宜公布的一件事。
这段地下恋情的关系让彼此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呢?
春来秋往,日历一页页掉落,大家好像还是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五十岚还是会赶走来侵略的怪人,还是会和史戴西变身打架,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只是多了在私下无人之时他们见面的频率变多了,史戴西搞不懂五十岚的想法,这就好像人很难懂一条拉布拉多犬的想法一样。于是许多事情的出现就变得顺利成章起来。
假装恋爱,实则观察战队王牌,这也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侵略而做的决定。好在不懂得恋爱真正含义的五十岚依然和以往一样诚挚地邀请他弃恶从善,没有让史戴西感到太多困扰。
因为队内的女孩子说谈恋爱可以促进关系,所以我想和你谈恋爱。
五十岚说起理由的那时候史戴西每个字都听懂了,但又不能完全理解词句堆砌后产生的意义。恋爱是什么东西呢?史戴西不明白,但作为反派干部的立场,也不想跟五十岚说自己不明白。这件事造成的结果就是,他开始更频繁地走出魔界,多到尖酸刻薄的顶头boss都难得地给了他称赞的评价,但史戴西已经无瑕再去在意原先一心侵略人类世界的目标,他只是顺应着自己的好奇心,也大概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思绪杂乱地混在里面,现在的他只想要更多地观察五十岚晴斗这一存在,直到能理解这个人类的所有行动为止。
但很快时又遇到了新的难题。
如何阻止五十岚突如其来的亲吻要求呢?这就好像要阻止一条热情的狗狗不要扑上来一样困难。史戴西心想。
好在五十岚意外地没有在这件事强迫他,明明已经强迫史戴西接受了这样无厘头的关系,却在这样微小的细节又固执地要征求同意,史戴西有时候并不能理解五十岚晴斗这种行为的意义。于是五十岚告诉他,这就是喜欢喔,因为我很喜欢史戴西,所以不希望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啊。
这一点也不像被迫让人接受地下恋情的人会说的话啊,史戴西依然没有将话说出口,太糟糕了!这样的话不说出口,那就会让无意义的关系一直保持下去…………
保持下去不也很好吗?心底小小的声音就这样闪过。
又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五十岚晴斗骑着自行车路过持着变身枪的反派干部时停了下来,他毫无自觉地跨入亲密社交距离的界限,握着史戴西的那双手温度滚烫得让这非人的存在都觉得有些难受,然后就好像在交谈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一般、悄声地问他,今天没有人看着,能不能不打架了呢,能不能亲亲呢?
史戴西沉默,史戴西哑口无言,史戴西按上扳机嗙嗙给他来了两枪——一枪未中,一如主人紊乱的心绪一样,胡乱的子弹被倾泄在了离人很远的地面上。
五十岚只是依然眼神亮亮地问,我可以亲亲你吗?
史戴西并不懂接吻的意义。他为了了解亲吻是什么,也有和五十岚一起在粉色满天飞的情人节一起去看电影,在吐露爱的言语的人们通常会用嘴唇相接来确认心意。那只有半身为人的反派干部史戴西,也需要这么做吗,或者其实应该问的是
——有必要为了观察战队王牌,做到这个地步吗?
只要踏出第一步,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史戴西隐约察觉这是某种堕落的开始,明明不清楚接吻是什么,但那颗半人类半怪物的心脏却怦怦直跳着在说好危险好危险好危险……不过,到底会怎样危险?人类会因为相爱接吻,那半人会因为接吻死掉吗?会不会这真的是五十岚的诡计呢?或许吻里有毒药,接吻就会死掉。可即便这么天马行空地想象着、犹豫着,却还是有种无法言语的雀跃感升腾起来。史戴西没有马上拒绝,也没有答应。五十岚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就这样安静地笑着看史戴西。
要怎么办?史戴西眨眨眼睛,最后觉得自己还是要拒绝比较好。接吻之后或许真的就会死掉啊……因为现在就已经觉得心跳得难以呼吸了,这一定是危险的预警吧。
“那就来试试吧。”
结果却这么说了。
“算了,就当我……”未完的话语被及时截住,五十岚摇摇头,“喂!不可以反悔,我已经听到你的回复了,所以我们还是来接吻吧!”然后这个家伙,说着要尊重自己的家伙就这样把头凑近、再凑近,又猛然地停下,一定是因为距离已经近到呼吸已经能够喷洒在对方脸上,所以脸就这样红起来也在所难免吧。
“史戴西,你的睫毛好长,可以摸摸吗?”罪魁祸首突然就这样停下来,认真地用目光描摹着史戴西的脸,真恼火啊,在这种时候说这话吗?史戴西皱起眉头,而后闭上眼睛,电影没能教会史戴西太多东西,却让他对接吻应有的“正确”姿势印象深刻,他靠上五十岚的额头,鼻尖也贴住鼻尖,电影里的爱人在生死存亡间犹如两条蛇一般紧贴着缠绵,史戴西便学着电影里尽可能紧密地靠在五十岚的身上,然后费劲地、用力地扬起下巴,才总算让唇碰上唇,然后很快他就又退了回来。
结束了……
这动作一点也不轻松,但史戴西第一反应就是接吻也没什么大不了,这甚至让他有些暗暗的窃喜。接吻不过也就是这样的区区小事罢了!五十岚眨巴眨巴眼睛还有些困惑,崇帝示威却莫名地觉得有种胜负的快感。
“你的初吻就这样被我夺走了,你有什么感想,五十岚”
“感想啊……史戴西的嘴很软呢!你觉得我的怎么样,会很好亲吗?”
“……怎么样吗?”这句疑问就好像打开了那瞬间记忆的钥匙,史戴西开始回味起短暂的接吻,很柔软,又有点温热,但更多的和接吻好像没有关系的记忆泛滥上来,明明是秋天,却觉得意外燥热,手心紧张得出汗,心脏也一直在跳,因为凑得太近可以闻到五十岚身上干净的皂香味,五十岚滚烫的手牢牢地贴在腰上时的触感让人也印象深刻,还有…还有一睁眼看到五十岚的眼睛,明亮得像太阳一样的眼睛,啊,糟糕…糟糕!想起这些就好像中毒一样愈发觉得头昏脑胀,脸上也都开始排出热气,史戴西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高速过载融化掉,变成一滩化掉的冰淇淋。
或许真的要死掉。反派干部感到不安地想,这是为什么,明明不痛苦却好像要死掉一样……为什么呢?
“啊!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还要帮奶奶送东西,我先走啦!”
五十岚一合掌,打断了反派干部的思考,然后这位背负着拯救世界任务的英雄就这样又骑着自行车走掉了,临走时他大力地挥舞着手臂,对着还愣在原地的干部喊道
“我说,我们下回再亲亲好吗——”
“我才不要!”总算将拒绝说出口的史戴西依然没能将心情传达到,开始捂着脸陷入了更深层的烦恼。
下一回再和五十岚接吻的话,一定会死掉的吧,要怎么办呢……
今天世界也照常运转着,明天当史戴西和怪人一起侵略世界,他们还会对战,也会受伤,而在私下无人的时候,一些还未被明白是什么的感情,依然在恣意生长。
第四章非日常,共计4983字
终于赶完进度了!!啊啊啊其实应该再修一下语言的但大型跑要开了就先这样(……)给借我角色的几位磕头
相关剧情:
◆ 汀娜 →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75304/
◆ 目隐 →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75573/
◆ 阿特 →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376129/
以及虽然已经没有必要了但姑且走个形式补一下对应言弹(谢谢目隐的代打):
【后台I】后台除一般的舞台器械外,在隐蔽处可找到一处雨布盖着的杂物堆,揭开雨布后可看到碎裂的假人模特,干瘪的沙袋及若干个配重砝码(标准砝码,包含10kg、5kg、1kg等规格),其中三个沙袋表面有些许切裂状破损。
【后台II】后台角落放着几件清洁工具,其中一把扫帚的刷毛夹杂着少量沙砾。还有一架台秤被安放在墙角。氷置行宙的电子通行证也遗落在这里,被从屏幕中部砸坏而无法开机。
【工具箱】放置在后台道具仓库的工具箱,里面有马克笔、图钉、胶带等文具,也有扳手、螺丝起子、打孔器等简单的五金工具。工具箱旁边是成卷的备用胶皮电线,经清点少了好几米。
=====
正如月雫为每一只搭档的松鼠命名为“吉吉”,无论生前具有何等独特的才能、性格样貌如何,在宣判发现尸体的广播响起后只能落下一个“被害人”的代称。通行证上接连收到三封尸体报告:头身分离、头身分离、头身分离,重复出现的四个字像是要麻木看者的神经一般引发完形崩坏。
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早先临危受命前来查看巧克力工坊的月雫,同样先他人一步离开最后的尸体现场,重返剧院。她庆幸此刻的吉吉蜷着身子缩在她的口袋里入眠,没有目击朋友的离世,不必承载过多悲痛。
“嗯……话虽如此……这家伙应该也不懂吧。”
如同无法理解少女与人偶之间的差异,想必生命与死物于他也没有什么显著的意义。月雫顺着台阶上到舞台,路过布兰卡孤零零的头颅,她一边搜查人偶师冰置的死亡现场,一边胡思乱想虚无缥缈之事。直到泽维尔出声叫她,她才意识到有人停在剧院的入口。
“前辈也来这附近搜查吗?”她问。泽维尔点点头,竖起一根食指指向上方:
“我打算上楼去贵宾室看看……情况。”
“那我就负责一楼的区域。”
像以往一样,同属红炎的二人——仅剩的二人——自觉分配了负责搜查的区域,按部就班。月雫注意到泽维尔在回话时掺杂了可疑的停顿,不难想到是对方顾虑自己,才不忍把被害人的名字说出口。
虽说私交称不上亲密,与月雫同年的元·超高校级的毒物学者蕾亚·德穆洁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月雫可靠的工作伙伴。先前庙会的时候,月雫也曾与蕾亚结伴光顾泽维尔的摊位。泽维尔是会因为四王天与陈的死、特地约见月雫照看她的情绪的细心前辈,又怎会在命案再次发生后忘记体恤呢。
“最近,有人因为红炎的事找过你吗?”
某日的午后,泽维尔假借“凯分给我的生鱼片有点多”之名找了月雫单独吃午饭,地点却是在分拣员的才能教室。在话题绕着“近况”、“新区域”、“吉吉”转了一圈之后,月雫见他始终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主动挑破询问目的,然后就得到了以上回答。
“你指的是白清岚吧。”月雫说,“白同学确实来问过我对芝芝前辈的看法……害我差点以为我要作为红炎的临时公关被拉上新闻发布会了呢。前辈也是吗?”
很显然月雫的玩笑话似乎并不令泽维尔受用。平日被后辈们亲昵地喊作“阿特前辈”的男性只是用担忧的眼神注视她,然后默默点头。他的神色变换,诚实地在面容上流露每一次的纠结与苦恼,让月雫不由得收住了浮夸的笑意。
没有人能在这样赤裸裸展现的真挚中忍心用笑闹掩饰过去,至少,月雫是做不到的。可就算如实表露自己的心情,泽维尔也很难放下心来吧,就像在医务室时那样。
“我们被后辈担心了啊……或者说,是提防呢?” 思忖过后,月雫放缓了语速,让哀伤与苦闷的情绪渐渐填满声音。她避开泽维尔的视线,半垂下眼睑自问自答:“也难怪啦。芝芝前辈也好,小陈妹妹也罢。过去那么多艰险的任务都撑过来了,怎么唯独在这个时候……
如果说在白清岚的面前,她所需要扮演的形象是“值得信赖、但因同僚的不义之举产生动摇又心怀怜悯的学姐”,那对于泽维尔,她则是一位“在巨大压力下,变得茫然又需要依靠的后辈”。
“那、那个……谁都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的……”
明明是自己想要关照后辈,结果真正需要发挥作用时却意外地没有准备好腹稿……还是说,是慌张得忘词了呢。月雫抿住嘴唇,忍耐因怜爱而想要微笑的冲动。泽维尔愈发手忙脚乱语无伦次,中途还碰倒了一次装着热汤的保温瓶。
“我没事的。”最后,反倒是月雫安抚泽维尔。她半是打趣地调侃自己:“不过,在裁判场上信誓旦旦地说着‘杀人毫无疑问是无可挽回的大罪’的也是我……等发觉凶手是自己的熟人却忍不住袒护凶手,会不会稍微有点失格了呀。阿特前辈又怎么样呢?既然白同学也找你问过话,你……还好吗?”
“白虽然说话比较直,但确实很关心我们。”泽维尔暂时遗忘了窘迫,回想当时的情况,“我想他应该只是在这方面有求知欲……和一些担心,也是没办法的事。”
泽维尔说得委婉,多半也曾因知晓了同僚竟意图行凶的真相而受到打击。无论如何,陈沅兰与四王天芝一所采取的行径确确实实属于谋杀。尤其身为调停国际纠纷的神社一员、负责维和任务的红炎一员,理应是不该错算生命之重的。
“不过,可能还是我不够了解四王天她们吧……”
没有足够了解就擅自信任,然后又擅自因为信任落空而失望。尽管没有明说,月雫大致猜到了泽维尔的想法。在她的眼里,即便稍显颓态,泽维尔的身姿依旧挺拔。而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并不是开解。
“信任是没有错的。就拿芝芝前辈来说,我们所相信的从来不是她自由搏击选手的名号,或是一个单薄的同僚印象,而是她通过神社考核的资质、过去出任务时的可靠、还有在最初的命案发生时那份内疚与自责。她之所以会做出谋杀平等院的行为,恐怕是在知晓责任的情况下,将逃离的欲望与其比较,最后调转了次序。也就是说,四王天只是选择了她心里更重要的东西——可能是家人、或者是事业成就什么的——不代表抛弃了一直拥护的正义。之所以逼得她不得不面对两难的局面……毫无疑问是黑幕的手段。”
并非正当化蓄意杀人的行为。月雫同样怜悯防卫过当萌生杀心、最后遭到处刑的平等院茜。这二者都为各自犯下的罪过付出了根本不合理的代价。如果可能,月雫希望她们两位都能平安地从这座岛上离开。
她当然对泽维尔也有相同的期许。
“前辈可以和我约定,即便遇到了非得遵从规则去杀害某人的事,也要先和我商量再行动吗?”
当然——泽维尔张了张口,看上去正准备反射性地答应,呼吸忽地一滞,已经出口的第一个音节愣是被他强行收了回去。异样的情绪从他天青色的眼眸一闪而过。月雫平静而无惧地回望着他。
“好吧。”沉默半晌,泽维尔还是同意了,不过带上了附加条件。“如果是你遇到了这样的事,希望你也来找我商量。”
月雫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她抬手伸出小指:
“要拉钩吗?”
或许是为她过于孩子气的举动感到意外,泽维尔又一次愣住了。确实如此,两个加在一起都半百的人了,忽然像是扮家家酒一样轻率地协议事关人命的决定,迷茫不知所措当然是最正常的反应。见泽维尔踌躇不前,月雫微笑起来:
“果然还是有点幼稚吧。”她说。“要不……”
“算了”二字还未出口,眼前的男人蓦地站起身,可怜的保温杯被二度打翻落地,可是没人有心思去管。影子笼罩在充当饭桌的柜台上,泽维尔像是生怕月雫连约定也一起撤回不作数似的,慌忙拽向那只悬空的手,阻止月雫往回收。这一回是月雫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指节传来的拉扯感微微作痛。
“……为什么是用食指啦。”
片刻之后,月雫忍不住“噗噗”地笑出声,也让情急之下竟直接握住月雫手指的泽维尔耳垂通红。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对不起逝者——不过,这次我还活着喔。”
回想起先前拉钩的约定,月雫抬起左手轻轻晃了晃小指。说好的事我没有忘记。她向泽维尔示意。后者懂得她的想法,点头表示明白,很快又想起当时的尴尬眼神躲闪,所幸碰巧有其他人在这时叫住了他。二人就此别过,各自投入到搜查中。
正当月雫再度将精力集中在舞台上的案发现场时,侧幕条传出轻微的吱呀声。自知已经被发现的目隐觉从黑暗中走上台前,面露愧色。
“抱歉,这次我也不是有意偷听的。”
该说是导盲人的天赋使然吗。目隐似乎总是很擅长在巧妙的时机敏锐地捕捉到一些音频讯号。且不说这次,之前月雫去探望病中的巴斯蒂安娜也曾被目隐目击到争执现场。“总感觉在一般的悬疑剧里,你这样很容易被灭口啊……”月雫随口感叹,手上忙于记录现场发现的凹痕。同样观察舞台的目隐“诶”了一声:
“这算是犯罪宣言吗?”
“糟糕,说漏嘴了。怎么办,只能现在就动手了?”
尽管嘴上说着可怖的内容,二人一来一往,语气始终平淡得像是在闲聊,甚至因为彼此都知道只是玩笑话,配合地辅以浅浅的笑声。这笑声马上被凝重的气氛稀释了。月雫与目隐短暂交流了目前为止的情报,比如第三具尸体的发现情况。目隐则告诉月雫,他与兰塔在楼上找到了布兰卡悬挂的身体。
“也就是说布兰卡也是机关的一环吧。很难想象那么爱护布兰卡的被害人会放任布兰卡被这么对待。”
“说不定是故意为之。”
目隐随意搭了句腔,随后注意力被落在尸体边上的铡刀吸引了去。月雫想起游园夜遇见的冰置,那时他注视怀中少女的视线分明都是爱怜。
“明明是深爱的少女啊……”
“毕竟这里,是舞台之上。”
躺在病床上的巴斯蒂安娜曾用“演得真烂”评价月雫,尖锐的话语里带有几分“别小看演艺界”的恼怒,更多是国标舞者的自矜。聚光灯下的舞池与戏剧的舞台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更何况身为现役超高校级,巴斯蒂安娜绝对少不了舞剧的邀约。
“谢谢您的关心。但我应该明天就能离开医务室了,您其实不用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第二次探望巴斯蒂安娜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意识,开口就直指月雫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一直以来巴斯蒂安娜展现的强势与永不示弱,与医务室的灰白色是极不协调的。看到她这么快就恢复了精神,月雫反倒欣慰多了。
“比起唤醒蔷薇公主的骑士,把我当作替仙度瑞拉驾车的老鼠就好。一切都是举手之劳。”
“那还真是多谢你的好意。”
在剧院附近被不知所措的凯叫住的时候,月雫没想到骚乱的源头竟然是意外昏迷的巴斯蒂安娜。她与巴斯蒂安娜之间关系虽然不算好,说到底只是巴斯蒂安娜单方面地拒绝她,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等将病患在医务室安顿好之后,看护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月雫的身上。于情她不可能把事情全都甩给又是后辈又是异性的凯和目隐去做,于理装作毫不知情显然为时已晚。
本着至少不能影响病人休息的初衷,月雫特意让目隐安排她错开巴斯蒂安娜清醒的时间来访,未曾想巴斯蒂安娜恰好在中途醒来。月雫没理由回避,索性大大方方道明探望的意图,顺手挑了只红润的苹果帮忙削皮。
然而病弱没能挫伤巴斯蒂安娜的尖锐。少女的态度始终带刺,字字句句绕着弯子试图戳向月雫的脊梁骨。什么“平等地给每个人都分配了时间”啦、“没有因红炎减员受影响”啦。要不是巴斯蒂安娜手上还连着心率监测仪,月雫可真担心对方会直接指着她的鼻子,指控她上赶着当中央空调还风雨无阻了。
“您没必要这么做。”当苹果的果皮经由月雫之手全数落入垃圾桶时,巴斯蒂安娜的抱怨终于告一段落——或者应该说,当巴斯蒂安娜意识到月雫并没未打算为自己的言行做任何辩驳和开脱,她就不再浪费口舌了,就像她对月雫劝告的那样。
“没办法。”月雫浅浅地笑。她扮演来自红炎的分拣员前辈太久,尽职尽责,一时也分不清这笑究竟是苦涩还是轻快的了。“这是我被赋予的工作。”她说。
那一次的会面由目隐的突然闯入画上句点。目隐前来接班的时机刚刚好,多半是在门外等了半天,看气氛缓和了才进屋。事后月雫问起目隐,目隐一副被说中的表情讨饶,难得流露几分那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气。
于是目隐趁势就把对月雫的称呼换成了“箱嶋姐姐”,月雫则评价“太长了,不如直接叫名字”,结果折中变成“月雫姐姐”。月雫虽然有一个弟弟,可在新西兰长大的来叶向来习惯直呼月雫名字,丝毫不顾忌身体里属于日本人的那一半血液。月雫听目隐的叫法觉得新鲜,想起之前先被白试探后又遭巴斯蒂安娜挖苦,忍不住吐槽:
“我说你啊,也知道我是红炎的吧。偏偏是负责维和的部门接连出了两桩案子,其他人都快避退三舍了,你倒好……”
“月雫姐姐如何处事,和红炎的身份无关吧。”目隐说,“四王天小姐和陈小姐也是一样。”他停顿片刻,似乎还是不太确定自己的措辞是否足够严谨,又补充道,“人有私欲和会拯救生命并不冲突。所以,人在成为集体之前首先是个体......而集体不能代表个体,个体也无法用来概括集体,吧……”
话虽如此,个体大多时都不能贸然切断与集体的联系单独谈论。常常借由所属机构或是才能者身份掩护自己的月雫,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利害。
“说到底,人也不过是行走的箱子呀。”
依次记录了后台杂物的堆积情况、工具箱与损坏通行证的发现,月雫起身伸展四肢,缓解僵硬的背部肌肉。她的懒腰伸到一半,不经意地抬眼,和同样在幕后区域搜查的目隐四目相对。
“啊,是我自言自语,不是在跟你说话。话说你又在啊……”月雫默默放下高举的胳膊,率先为尴尬的场面解围。她很快想起什么,慌慌张张地伸手到背后,确认裙摆是否依旧服帖,“诶,难道说我刚才趴在地上写字的样子也被看到了。”
“没有没有,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别人,所以才吓一跳。”目隐连忙否认,“周边我都逛过一圈了,想说这里可能也有线索……不过,不应该是‘影子’吗?”
月雫没听明白:“什么?”
“唔……也不是重要的事。”
见目隐不再追问,月雫也无意继续。第四次审院裁判即将来临。月雫收起所有与旁人所熟知的她毫不相称的思绪,从幕布后方穿至鲜血早已干涸的舞台,又一次步入了无尽的猜疑与背叛交织的箱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