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选择我。”
再一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场景也意外的熟悉。两个人坐在桌子的对面,却不是在昏暗的地下室,而是位于C国东海域的一个小岛的室内花园中。
这整片土地似乎都是蔡伦尔氏的领域。除了许多长得一模一样的管家、仆人和牧本人之外,这里没有其他更多动物,甚至连本应在海滩边驻足的海鸟都似乎因为畏惧什么而远离了这片岛屿,这难免让本杰明觉得渗人。但相比起牧在C国海岸线时给他展示的场景,这根本什么都不算。
桌子的上面摆着一个三层的甜品塔。最高层放着几块小饼干,中层是五颜六色的马卡龙,最下层是正方形的蛋糕切件。牧在本杰明的对面倒出了两杯冒着香气的红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张口问道。
“要加糖吗?”
本杰明摇摇头。他不觉得他能吃得下或者喝得下什么,尤其是在他因为太过慌张随手拿起吞下了一整个马卡龙并被甜齁之后,那个名为佟欧的保镖有些不满地大喊了一声,这把本杰明吓得够呛。尽管牧挥手示意他退下——本杰明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只是看挥手佟欧就知道牧要让他干什么——但佟欧一边离开这被蔷薇篱笆隔离的下午茶圣地一边吼着什么这是浪费,马卡龙是给贵族们配着茶品尝一整个下午的绝好甜食。
在那小旅馆之后,本杰明觉得自己似乎是晕过去了。他被海风吹醒的时候躺在牧的私人游艇甲板的太阳椅上,而牧在他的面前坐着栏杆扭头看着海平面,丝毫不畏惧颠簸会把他甩到水里。
哦对,他是什么不得了的怪物,就算掉到水里恐怕海水也要让开给他开路。本杰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低头看着牧递到面前的茶,犹豫了几秒并接过。
“以我了解,你们这个种族的所谓‘科研人员,把我称之为……‘上古之神’。”
牧终于没有在本杰明的脑子里搅拌,而是选择用物理上方法与其交流。佣兵终于理解为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觉得这个男人给自己了恐怖的印象,恐怕是早在那一刻开始自己过于常人的敏锐就察觉到了牧的真正面目——那个布满了角质与触须的怪物。
“还记得我跟你讲的故事吗。”
本杰明点了点头。那个什么深海中的基因,什么可怕的人体试验。就是这一切让他沦落到今天这一步的,相关的故事又怎么可能忘记。
“那些混在海水中的基因,是我,与我臣民的尸体。我们在死后本应回归无垠的宇宙,但海水淹没了我们,这种在其他星球上相当罕见的氢氧化合物阻止了我们的离去。
“因此,我们留在了海底,然后被你们这个种族发现。”
似懂非懂。本杰明看着牧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茶,不紧不慢的模样。
“当我的血液在你们的体内流淌的时候,无法死去的我在深海从梦境中苏醒。你们——自称人类的种族,所触碰的力量就像你们所说的‘神明’一般,不是这般脆弱的身体有资格承受的。
“只是看到我的全貌的一角,你便已经失去了理智,对吗。”
胡乱点头。那就像是来自最黑暗的深渊中的恶魔一般的形象深刻地印在了本杰明的脑海里,如无意外从今以后佣兵不再能有任何一个安稳的睡眠,黑暗也不再是能让人安心休息的好去处。
“无知是对你们的保护,在未知的海域上扬帆远航会让你们灭亡。我将回收我的力量,亚特兰蒂斯的王朝将再度为我而建。”
那在传说中的史前文明,居住的是那在精神错乱的时候看到的怪物吗?本杰明忍不住抱住了手臂。他有些发抖,连精神都无法承受的话,又能用什么抗衡呢。
“而你将会作为承载了我的血脉的人类,留在我的身边、成为我的助力。人类应当敬仰吾等,而非试图与吾等齐平。以你们的词汇来描述,你便是我的——”
“——信徒。”
“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直接付钱不就行了吗……我不过是个佣兵,你也不需要把夙枭扯进来。”本杰明忍不住抬起头来反驳。在最深的恐惧中他也仍旧无法忘怀那双金色的眼睛,与自己共处十五年的少年即使是在诀别的最后一刻恐怕也还记恨着自己。他看向安静又优雅的牧,那与怪物相差甚远的外貌,在他眼中却已是令人心生想要逃离的愿望。
“人类会背叛金钱。”牧将一块方糖放进了自己的红茶中。“人类会背叛任何事物,唯独无法背叛恐惧。
“从开始我就想要将你回收。苏醒不过数十年的我失去了远古之时的力量泉源,想要侵入拥有我的力量的你的思绪,并不像对付普通人类一样简单。
“我只是没有意识到相较于你的同族来说,你足够残忍。无数孩子死在手下你也没有一丝动摇,就连佟欧也讶异你当时躲在暗处时所表现的冷静。唯独你收养的那个孩子会让你的心境出现裂痕、让我能轻易入侵。”
原来那雇用自己与其他同僚去炸掉孤儿院的人竟然也是他,而背信弃义的黑衣人便是那个跟在他身边的“保镖”。虽说听起来牧想要毁掉一切亵渎了他的血脉的存在、这样做于他而言也无可厚非,但是……那种从很久以前就被觊觎的感觉……
本杰明抓紧了衣服试图抑制自己的颤动,但一切忍耐都无济于事。最终他无法忍受地站起身,踏着石板路向离开蔷薇篱笆的小路走去。
他们进行“下午茶”的场所是在牧拥有的这个小岛上的,一个漂亮的室内花园中,被蔷薇篱笆隔开的桌台。在那郁郁葱葱的植物墙与摆放着桌椅的桌子之间,还隔着小河一样的东西——或说这个茶会地点就是在篱笆围起的人工湖之上,鸟笼一般的装潢让蔓延而上的枝叶为饮茶者塑造了一丝阴凉。回到花园的路需要通过同样用蔷薇作为墙壁的走道,而头顶按照一定间隔设置的弓形铁丝与围墙一样密密麻麻爬满了藤蔓植物,纵使烈日穿过了玻璃花房透明的墙壁,也不会让走过的人感觉到太过耀眼或灼热。
本应当是一个让人觉得幽静愉悦、随意散步都能心情好起来的地方。本杰明在踏入甬道的瞬间,微妙的震颤感让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周围的场景在他眼中开始转化,顶着漂亮的白色花蕾的蔓生植物颜色逐渐变暗,随后变成像肉块一样的色调。整条通道都变成了似乎由血肉铸造成的墙壁,花蕾变成了逐渐睁开后盯着入侵者的眼眸,。粘稠的、混着小肉块的液体顺着凹凸不平的肉墙表面滑落,或是直接从天花板滴到地上,粘稠到甚至能拉出带着腥红的血丝。本杰明差点跪在地上呕吐,然而那像肉一样柔软的地板让他根本不敢用任何地方去触碰,就连迈开步子后退的勇气也彻底失去了。
“——唯独无法背叛恐惧。”
身后传来了温柔的声音,说着威胁或是提醒的话。一双纤细的手轻轻覆盖上了本杰明的眼睛,那些令人作呕的场景在牧给他带来的黑暗中渐渐淡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那可怕的肉墙甬道变回了幽静的蔷薇小径。牧牵起了本杰明的手,把愣在原地的佣兵领会茶会桌前坐下。
“已经见过我原初形象的你,恐怕已经不能再回到人类本身无知又美好的视界了。”
牧将加了牛奶的红茶放到本杰明面前,而后者手还在颤抖,拿起刻着文字的金色勺子在杯中机械地搅拌着。
“——唯独留在我身边,让上古之神的血脉共鸣、让我封闭你的感官,才能让你的视野中是稀松平常的事物呢。”
夙枭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他更在意的,还是本杰明在向他冲过来。他从礁石上站起来向旅馆里跑去,甩开了本杰明抓住他手腕和袖子的手、全然不顾方才背叛了自己的师长想要说些什么。
金发的男人愈来愈近。本杰明可以看得见他稳稳当当地往这边走,后面跟着那个发胶不用钱一般的白毛挑染保镖。本杰明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为什么明明约定的是沿海岸的另外一处码头,但他驾驶着那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私人游轮出现在这边,并且方才上岸就直接向着夙枭藏身的旅馆走过去。本杰明顾不得太多了,他直接用力扯坏了洗手间的单间的门锁,看着坐在马桶上抹眼泪的夙枭。
“快离开这里。”他压低声音说道,生怕稍微大声一点就会被那个金发的男人听到。“想要抓你的那个家伙,在这边……”
夙枭完全不想听他的话。他只是哼了一声扭开头,似乎把本杰明这句焦急的提醒当做是让他能听话的玩笑。本杰明简直想要冲上去抱住他大声道歉,用整条街所有口味的冰激凌去祈求他的原谅,但是现在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像解决以前的僵持那样处理眼下的情况。
“对不起、夙枭。求求你听我说——”
也许只是小孩子闹脾气而已。本杰明忍不住用右手抓住了左胸前湿哒哒的衣服,甚至拧成一团。应该不是真的讨厌自己,不是真的怨恨自己……对吗。他可以理解自己的苦衷的对吗。
恳求的话还在口中,身后的木地板便传来吱嘎一声。那人似乎不只是路过,而是专门找上门来似的停了下来。这一认知让本杰明因为刚飞奔完一段路、还没平缓下来的心脏再一次加速跳动,猛然转身以自己阻挡住夙枭。
金发的男人微微歪着头,睁着左眼饶有兴趣地看着矛盾还没缓解的两人。那是只像是浅滩海水般清澈的眼眸,若是哪块宝石有这样的色调,足矣拍卖出惊人的价格。但现在本杰明没有心思去欣赏。他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的身子堵在卫生间的门口,任凭发梢上沾着的海水滑落到眼睑中也不敢眨眼缓解难受。
“我……我不接这个任务了!”他几乎是大喊着对着男人说道。本杰明可以亲手炸掉一个孤儿院,让一群孩子丢了性命;可以为了生活而让其他被明码标价的家伙在枪下咽气。
“定金我会还给你的。拜托了!这个孩子,请你放过他!”
但身为一个父亲,又怎么可能真的将自己的儿子推入危险的深渊呢。
或许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屈服在欲望之下,但是又一次的,夙枭将自己拉出了满是泥浆的深渊。自己手上沾着的鲜血污物早已洗刷不清,纵使以鲜血祭奠也不可能被天堂接受。夙枭的存在早已超过了赎罪的意义,那是存在于这个可悲世界上,自己最后所能寄托的、柔软的光芒。
“你在害怕。”
可怕的沉默之后,金发的男人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他轻声地说着,依旧是那么好听又清晰的声音,但只让本杰明觉得毛骨悚然。
“面对着死亡与未知毫无畏惧的你,竟然真的而因此而害怕了。”
金发的男人又向前走了一步。他不再像最开始时与本杰明见面的时候一样,而是将双眸都睁开许些。男人右眼的色调是令人惊异的血红,所带来的压迫感让本杰明不得不扶着门框才没有下跪求饶,但为了保护身后的人、颤抖的身形还是丝毫没有移动。
走到本杰明面前的男人,伸出手,轻轻撩开了佣兵的刘海,看着他的绿色眸子。
——在恐惧的最深处,你所隐藏的是什么呢。
直接响在脑海里的声音。那种感觉比咬到花椒或是面对着熟睡的孩子安下炸弹还要糟糕,就像是有什么爱恶作剧的孩子拿着铲子钻进自己的脑海里,把埋藏着记忆的花园翻的乱七八糟一样。那不是疼痛亦或任何一种本杰明曾经体会过的感受,但强烈的程度让他简直想要把昨晚上吃的焦炭披萨吐出来。
永远无法忘记的,在十岁的,本该唱着歌儿无忧无虑生活的年龄,他被扔到了垃圾堆里。
在第一次见到夙枭的孤儿院地下的装置的时候,他早就那是干什么的了。他并没有太多的知识储备,对世界的了解几乎全部来自于自己的经验。——有什么比亲眼看过,甚至亲自尝试过那些装置更加的让人印象深刻呢?
本杰明最不愿意回忆的,就算在噩梦中也从未浮现过的场景在脑中飞快闪现,仿佛是传闻人将死之前会遇见的走马灯。他想起了刺入皮肤的针,想起了全麻褪去后浑身的剧痛,想起了被迫咽下的味道恶心的药物。他想起那些穿着白大褂用口罩遮住脸的医生们对自己嫌恶的表情,想起他们将自己装进麻袋里扔到生化垃圾中,甚至还被别的孩子用过的针头戳伤了手臂。他想起在垃圾焚化之前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爬出了那该死的地狱,在沙漠中拖着随时可能昏迷的身子,毫无意识只是本能地迈着步子走了三天三夜。甚至是这样清晰的回忆也让他记不起来自己究竟如何从高温脱水与可能的合并感染的情况下存活,只知道脱离正轨的生活从那刻开始。
所以在见到夙枭那双明亮的眼睛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想象这个孩子经历过什么。那些甚至连当时十多岁的自己都难以忍受的苦楚,一个三岁的孩子都要承受,却也依旧有着如此天真的、毫无创伤后应激反应的心灵。强烈的对比让本杰明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忍不住地心疼,又心甘情愿地将所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给予给他。
为什么忘了这一点,为什么神使鬼差接下了这个可怕的任务呢。
本杰明在极度的痛苦中叫喊出声。走马灯的最后是一片漆黑,黑暗中在发着微光的是背对着他的夙枭。他在这个想象的场景中飞快地向前跑去,而听到了脚步声的夙枭转身回头,动了动嘴唇。
——在恐惧最深处的,是这个可怜的小白鼠呀。
本杰明没能听到本应从那嘴唇中传来的,“欢迎回来,老师”。夙枭的光辉被什么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脑子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本杰明猛地睁大眼睛,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金发男人绝非自己或者任何一个人类能够对抗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不得了的能力。没有人能活着在脱水的情况下走完整个沙漠,没有人能清楚地看清一公里外树木上趴着的苍蝇,没有人能清楚地感知到蜻蜓停在荷叶尖上的颤动;更有甚者——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能够做到瞬间的空间转移。然而他知道使用这一能力的代价是自己精神的错乱,或是其他器官叫嚣着用疼痛来抗议,而结果是他甚至不能确定空间转移的目的地。
但任何一个地方,都比留在这个金发的男人身边好。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集中精神、将夙枭移出自己所能感知的范围。在意识到他从自己撕裂的空间中离开后本杰明终于忍不住,在生而为人无法抵制的力量之前下跪。他捂住嘴生怕真的因为恶心而呕吐出灼喉的胃液,另一只手撑着地面来支持无力的腰肢;他的大脑已经被搅成一团乱麻,像是放进了什么高功率的搅拌机似的。取代了夙枭身影存在的是无法详细描述的视野,就算闭着眼睛,也什么都能看见。
骇人的怪物在自己的面前。那个怪物似乎是人——或者长着人形,但他有着不止一双眼睛。三双,或者三双外加一只,谁知道呢,本杰明想要努力地将脑海中的画面移除,但所能出现的只是更加详细的描绘。怪物的下颚完全不是人类该有的样子,甚至连电影中的死灵都算不上——那不是去掉皮肉的骷髅,本应该是牙齿的地方是一根根延伸出来的、漂浮着的触须,整个头像是章鱼一般。他的一根覆盖着粗糙鳞片或是角质的手指点在了本杰明的眉心,就算不愿意去观测,可怜的佣兵也能看到怪物手心还有一只眼睛在打量着他。
本杰明猛然睁眼。他无法再忍受观摩那个怪物所带来的恐惧与压抑了。那是来自于骨子里的恐慌,就像婴儿看到蛇与蜘蛛也会害怕一般。那不是源自经验的所判定的、应当远离的危险,那是存在于基因记忆中的畏惧;这也不是什么勇气可以克服的情绪,只要见到就已然手足无措,何来抵御之说。
他抬眼看向金发的男人。令他更加恐惧的是,怪物与金发男人的身形重叠。像是电视信号不好导致的闪屏一般,俊美的人类形象与那古怪又阴森的怪物在本杰明的视界中交替闪烁。他在刚才已经用光了力气去喊叫,而此刻只能跪在地上,抬起头,睁着满是惊恐的绿色眸子,死死地盯着金发的男人无法移开视线。
——吾名牧·德其·蔡伦尔。
那该死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被入侵大脑的感觉糟糕透顶,但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于人类诞生之前,吾等便存于世上。
——人类的举动涉及到了他们无法掌控的力量。就像贫民不应踏入国王的殿堂,他们没有资格,也无法承受那深海之下的力量。
“牧……”本杰明迟钝地呢喃着那一音节。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声音用的是什么语言,但他能听得明白,他能理解话语中的每一个含义。“蔡伦尔……”
——那个孩子只是个稍微强大一点的人类。
——真正得到吾等力量的,吾想要回收的存在,是你啊。
——本杰明·格洛格——
——人类不应当在自己不能掌握的地方走得太远。
金发的男人坐在玻璃椅子上。被玻璃房子圈住的,宛如温室一般的室内花园会让所有狂热的植物学家瞠目结舌。上午十点的光辉穿过了玻璃板,毫无遮拦地投向巨大以至于有些怪异的草本植物,投射在男人头发上的被无数绿叶遮挡为斑驳的余光。他闭着眼睛,背直直地、没有靠着椅背,像是任何一位舞蹈演员一样注重着形体的端正。黑色的包颈紧身衣外是宽袖的白色风衣,镀上金边的装饰让人觉得这休闲的装束中多了几分神圣——尤其是在衣物正中央的金色十字架。短裤、金边的白色长袜与黑色的皮鞋让人觉得他像是什么宗教中给人带来幸福的圣子,亦或是某个宫殿中娇惯的皇族子嗣。
——他们会为之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男人像是一尊精巧的蜡像一般,似乎连呼吸的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因为拜访者的脚步而睁开湛蓝色的左眸,谨慎的麻雀都会乐意在他身上驻足歇息。那打扰了这份静谧的拜访者西装革履,衬衣上打着标准的领带结,但白色的挑染发丝与过度使用发胶似的怪异发型让本应正经的形象变得有些滑稽。
“牧。”顶着那撮白毛的男人稍微低下头,避免视线直视着仿佛在假装是橱窗展示物的金发男性。他像是在履行中世纪的骑士应有的礼节,右手握拳摆放在左胸,敬以崇高者应有的谦卑。
“亲爱的佟欧。”坐在椅子上的、被称之为牧的男性伸出了左手。而那装束滑稽却又举止得体的男人,如同牧所希望的一样,牵起那被阳光晕染成金色的手、低头轻吻手背。“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吾观察到,您的目标已经在路上了。”
佟欧后退了一步,稍微抬眼看着牧将手柔缓地放回腿上。“在三个小时前店铺刚开始营业的时候,他租了一辆银色的KAROLLA,将夙枭放在了后座,从居所开往他与您约定的码头。因为从接近C国的另一边海岸线出发,他所要驾驶的总时长大约有四个小时,Milord,您也应该动身了。”
“诚挚的感谢,亲爱的佟欧。”
牧从玻璃椅子上站了起来。黑色的皮鞋踏在室内花园的石板路上,轻盈又安稳的步伐发出清脆并有节律的声响。佟欧微微侧身为牧留出了向前行走、回到门边的道路,随后便在几步开外跟在牧的身后。
——回收不应当由人类占有的力量。
本杰明手心出汗。他会伪造驾照,也会开车,甚至在一场车战中用过一个漂亮又幸运的漂移逃过一劫。非常认真地研究过夙枭身体强化与承受能力的本杰明,在使用可能会导致普通人心脏骤停的电流攻击了夙枭之后,向这无辜的孩子灌入了足量乙醚。这在手术中被用于全身麻醉管制药物很轻易地就让受惊的夙枭陷入了沉眠,如果顺利的话他可以在夙枭醒来之前就完成这次的任务,得到这笔钱……但无论如何本杰明只觉得一切都向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夙枭是装睡的。
他在扣下电击枪扳机、那带着电的钢片儿贴上了夙枭的胸口时,他看到那双眸子猛然睁开。借助着太阳的光芒而在夜空中耀武扬威的月亮离他们是那么的远,但那折射下来的余光足以让本杰明看清楚,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写的满是疑惑与不解。
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只是作为诱饵而已,那个男人已经说过了。并不是什么会涉及到性命的可怕事情,本杰明一边开车一边安慰着自己,如果自己去解释的话,夙枭一定可以理解。那一箱钱足够让夙枭创造一个只要不动用高层资源调查就不会露馅儿的假身份,甚至绰绰有余,如果能够得到的话足以以此为契机,让他进入高等学府,随后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走下去。
本杰明觉得自己就像是动画片里内心挣扎的人一样。他的大脑里有一个小天使和一个小恶魔在吵着,互相扭打成一块儿,谁都不肯相让。在越是靠近C国东海岸的时候两个小人儿吵得越凶,以至于在能看到海岸线的时候本杰明反反复复踩了好几次刹车。远处平静的海面上有着几艘游轮,载着无法理解自己苦楚的上流人士,欢声笑语。
本杰明羡慕极了。他也希望自己可以是个什么大人物,能够不用走这种更加罪孽的道路来赎去自己毁掉了一整个孤儿院无辜生命的罪。如果他是什么有钱的大人物,那么想要让夙枭脱离这整个骇人的人体试验的怪圈,简直是如同眨眼般轻易。说到头来,小恶魔吵赢了、自己被诱惑着去做这种简直是往心口上捅刀的垃圾事儿,还是因为自己太废物。本杰明长叹了一口气,挂起了档位、踩下了油门。
这条沿海公路只有一个小栏杆,一根一根营养不良的铁柱子左歪右倒地牵着细细的铁链。栏杆外有大概两米高左右的落差,因为特殊的地形、落差下海中潜藏的礁石与令人惊异的深度,这一持续下坡后能通往平坦海滩的路段无法被用作码头,只得这么意思意思插个危险的示意牌来警告路过的车辆。但此刻本杰明无心去关注更多的事情了。
他没有加大乙醚的用量,也没有在路上再次用药确保夙枭的昏迷。因为药效过去而苏醒的家伙除了惊诧和不解外还多了理所应当的愤怒,他没有在意窗外的环境、身处何处,直接伸手绕过驾驶座上坐着的人的颈子、另一只手去试图将档位挂到刹车。
本杰明被勒的说不出话。他不得不一只手试图阻止夙枭在挂挡上乱掰的手,同时要试着扯开阻碍自己呼吸的臂弯。这样下来糟糕的是不再有空余的精力去应付那开始打转儿的方向盘,慌乱之中甚至不知道自己踩的是刹车还是油门。
脆弱的栏杆被奔放的银色卡罗拉突破防线,停歇的海鸥被惊吓至鸣叫着飞散。在感觉到失重的瞬间本杰明才意识到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了。坠落没能持续太久,车身就撞上了坚硬又突出的礁石,没有系上安全带的夙枭在强烈的撞击途中松开了对本杰明脖子的凌虐。
“夙枭!!”
本杰明看着划破了车身的石柱重重地磕在了他至亲之人的后背。夙枭吃痛地发出了一声闷哼,睁大的金色眼睛看着本杰明;被击碎的玻璃毫无规则地炸开,划破了夙枭手臂上的衣服,弄伤了他向本杰明伸出的、本能的求助的手。
礁石减缓了坠落,但最终残破的车还是掉进了据说有超过十米深的海水之中。涌入车厢的苦涩海水迅速淹没了两人,毫无遇险经验的夙枭剩下的只有慌乱和拼命挣扎着想要从破碎的窗户中出去。本杰明迅速解开了抑制自己行动的安全带,先尽可能用力踹开已经被撞击到变形的车门,游出去后用尽全力去扯夙枭这边的门。
他或者夙枭都不太擅长在水中的活动——虽说有专门练过,但因为本杰明自己不擅长,因此无法太多地教导这个孩子。他将门锁还能活动的、没被礁石击穿的后门拉开,拽着夙枭拼命试着抓住自己的手,向不算太远的水面游去。
我应当责备夙枭。本杰明想。他冲破了水面,也扯着定然被礁石撞伤的、还对自己的行动不解的家伙一同离开了危险的水下。他将我俩置于危险之中,任性,胡闹,不可理喻的举动。
本杰明伸手搂着夙枭的腰,踩着水像岸边游去。借助水的浮力,这个快满十八岁的家伙轻飘飘的,就像自己第一天见到他、将他抱到怀里的感觉一样。
——“对不起。”
虽然满脑子想的都是责怪他的话,但一开口说出来的便是道歉。本杰明无法对着那双失魂落魄的眼睛说出半点责骂的话语,更何况自己的行为绝对问心有愧。被海水弄湿显得狼狈不堪的夙枭紧紧地搂住本杰明的脖子,听到道歉更是用不解的视线看向将自己迷晕的人。
“有人……出很大的价钱,让我抓你去当诱饵,因为你是……改造人。”
本杰明托着夙枭,示意他借助礁石爬上去。夙枭犹豫了一下照着做了,仅仅两米的高度对训练有素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尽管同时他还承受着可能断了肋骨的疼痛。
“我很抱歉我这么做了。”
本杰明跟在夙枭后面爬上了公路边。被撞的七歪八扭的栏杆挂着摇摇欲坠的链子,若是它们有灵魂肯定在内心里骂了这对开车的家伙几百次了。佣兵脑中的小天使狠狠地踹了恶魔的屁股,无论如何那双澄澈的金色眸子都会让本杰明乖乖投降。
就算在极度的震惊、对自己的怀疑之下,夙枭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仍旧是自己。在水面下的时候本杰明看得见那皱着眉头,充满了惊慌与求助意味的眼眸,自己是他在任何时候的唯一一个支援与后盾。倘若就连自己也背叛了他,那么他该……多么失望啊。
“——所以你答应了!”
他该多么绝望啊。
夙枭脸上的液体,不知道是刚才沾上的海水,还是忍不住溢出的眼泪。他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不敢置信地看向微微低着头、噤声的本杰明。“所以你答应了,你答应把我卖了!你把我用那该死的电流弄到休克,又不知道给我加了什么药,甚至就快要把我送到别人手里了!”
本杰明低着头。他不敢辩解,不敢提高声调,只能小声地、几乎细不可闻地道歉。夙枭恐怕已经气的要说不出话,转身就沿着马路跑起来。
大概还有一公里就可以到能够临海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小旅馆,夙枭应该会在那里休息、冷静一下。本杰明想。现在自己追过去恐怕只会被他狠狠甩开,稍慢一点跟过去、给他点冷静的时间或许会好一些。
他低着头,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盘算着道歉的话。头发与衣物因为潮湿而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肤,难受之余也没有祈求太阳以外的更好的方法。
他抬起头,能清晰地看到他记忆中的旅馆。还有五百米,他甚至可以隐约看见夙枭坐在一个沙滩的礁岩上发呆,有服务员在他旁边绕了一圈,似乎是不知第一次问夙枭需要什么帮助,但又一次被拒绝了;有穿着泳装的几个人在沙滩上晒着太阳,喝着似乎是西瓜汁一类的东西,而旁边不远处的小一艘看起来像是私人游艇的船,慢慢地正在靠近小码头。
本杰明突然从快步走变成跑了起来。
他看到游艇的甲板上站着向他支付了定金、想要抓走夙枭的金发男人。
夙枭从来没有做过噩梦。
他没有忘记在小的时候经历过的事情。在后续的十五年内对本杰明的旁敲侧击让他明白那是一种惨无人道、把性命当作玩物的人体实验,但至今夙枭想起这些事也没能感受到本应在孩提时期拥有的本能的恐惧。在他读过的课本中有提到三岁之前人类的大脑未能发育完全,因此几乎无法记得此前发生的事情,但他却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根刺破皮肤的锐利针头,每一口苦涩又干巴巴的“小饼干”或是带着无法描述的怪味的水,每一次因为注射、摄入药物和培养皿而难受的恨不得要将胸膛中快速跳动的疼痛切出,还有那天晚上将他从与世界隔离的“地狱”带出来的男人。
他那时以为世界是一片黑漆漆的,但很快他就见到了阳光。没有关系吗?他想。妈妈们说过外面的世界危险甚至致命,只有墙内的一切是为了让他们过得更好而建筑的。
他趴在日后成为了他的父亲与导师的男人肩上,眯着眼睛看着逐渐亮起的地平线。没有关系吗,那不是来自房间里的光芒,不会让自己受伤吗?那赤红色的、圆滚滚的发光体,在地平线上露出了边缘,又突然像吊针药物袋上摇摇欲坠后滴落的水珠一样,从遥不可及的彼方猝然跃入漆黑的穹顶,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天堂吗。夙枭惊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喝着甘甜的清水,吃着香口的甜食。曾经以为自己所住的地方是自己读过的寥寥几本童话故事里描述的云上理想乡,但与这个有着昼夜与四季更替的无垠土地相比,那里根本什么都不算。
如果让夙枭选择,他绝对不会再回到自己记事开始就在的那个屋子里。那绝对是不好的记忆,但夙枭并不害怕。
他的导师,他的父亲,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用尽全力在保护他。夙枭可以感觉的到本杰明的拼命,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当个听话又懂事的孩子。他读过无数远超于他的年龄可以理解的书本,曾经在初中的课堂上纠正了老师的错误。从构成物质最小的粒子的知识,到浩瀚宇宙中未曾探索的领域,那经过人体改造的大脑帮助他成为了优秀于同龄人,甚至超过大部分人类的佼佼者。
他能够感觉自己受到过的来自大部分人的尊敬。他明白本杰明口中的“为你好”与曾经小房子里妈妈们的同三个字是不一样的含义。带着笑容的女人们让陌生的家伙给自己注入可能致命的药剂,那满是谎言的话语为的是满足他们的一己私欲。
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生活在慢慢变好,除了偶尔会感觉十分缺少生活的必需品——金钱。逃离了那片领域已经有十五年,本杰明便是他远离噩梦的契机与屏障。
夙枭知道自己可以拿起枪,为了两人的生活而扣下扳机。他知道自己早就已经面对过死亡——尽管在很小的时候他只是以为那些不幸的孩子们只是永远地睡过去,也因此他完全可以原谅本杰明当时的屠杀,或许死亡对那些没有未来的孩子们来说也是不错的归属。他也亲眼见过为了混口饭吃而在灰色地带出生入死的本杰明,甚至有帮过因为要对付的事情太多而疲惫不堪的父亲,处理过堪比限制级电影场面的现场。
他学过枪械,从沉住气来进行超过五百米的狙击,到与目标要脸贴脸的枪斗术;他学过格斗,从堪比特工一般能最快制服住对方的防身格斗,到像街边的小混混或是地下拳击场一样以给人疼痛为目的斗殴。人体改造给他带过痛苦的同时给予了他极强的体能和感知力,他明明可以胜任任何一个危险又刺激的工作,但本杰明一直不同意他去做这些脏活。
他说夙枭还小,自己还可以保护他,那么就不需要弄脏他的双手。他说夙枭是无辜的,是应当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找一个正经的工作、过完生老病死的一生,这让夙枭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帮本杰明做饭。他完全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太平盛世已经接不到什么好赚钱的活儿,有仇人的金主都更喜欢那些名声在外、受到同行吹捧的佣兵,而无法与人好好交流、也缺少了学习机会和文凭的本杰明,只得去做一些扫地洗盘子之类最低级又赚的最少的体力活儿。
但很遗憾,人体改造似乎并没有加强做饭这一方面。夙枭在现在——十八岁生日的前三个月,已经修完了好几科四年专业的科目,如果他有个合适的身份他肯定可以得到任何一所知名学校的学位证,但他做的饭就和五岁小孩随随便便往锅里放东西做出来的一样。尽管如此本杰明并没有任何抱怨或者嫌弃,这个任劳任怨将自己带大的男人每次都会把他自己那份吃的一干二净,无论夙枭自己有多么下不了口。那本食谱被翻了又翻,但夙枭做出来的东西总是千篇一律地口味清奇。
——他超希望能为本杰明做些什么。整整十五年活在那令人心疼的残破羽翼之下,夙枭也想像曾经他对自己的那样保护他,他自信自己有这个实力。那只来自本杰明的、可爱的粉色猫头鹰钥匙扣夙枭一直随身携带着,似乎已然是个护身符。
他是那么信任又心疼自己的父亲,自己的老师。那个总是做噩梦的男人,半夜醒来在床上发呆,随后在屋里踱步许些又睡去——无论在过去数年中的暂居的任何地方的任何屋子里。有好几次夙枭都跟着爬起来试图安慰本杰明,但本杰明的回答只是摸摸他的头,回答“我没事”,而下一次再清醒的时候就会更加放轻脚步。本杰明也从来不会谈起噩梦的事情,但每次试图提到的时候夙枭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的平和,让夙枭相信他并不畏惧那些噩梦,最多的只是令他不适,为此夙枭选择就算因为过于敏锐的感知,注意到了每一次本杰明的惊醒,也会继续闭上眼睛装睡。
他太熟悉本杰明的动静了。那第一次将自己惊醒的步伐,那在地下室手电筒光辉中的奇迹相遇。今天也一样,他做了噩梦,去了一趟洗手间,然后又自以为没有弄醒自己,悄然地走回了床垫旁边。
那凑到了自己旁边,似乎要再度躺上垫子、陷入沉眠的身影。夙枭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本杰明在噩梦中惊醒了。
他感觉嘴里有种难以名状的苦涩,或许是因为夙枭的又一次的失败料理。烤箱的时间旋钮转动的角度似乎远超过了披萨能承受的程度,从面饼到上面的肉块都变成了焦炭一样的东西。夙枭似乎还并无掌握地放了过多的盐,除了只焦不嫩外本杰明还吃出了让人忍不住大口喝水的咸味。
但惊醒他的噩梦并不是什么吃了一吨焦炭般的披萨。本杰明从床上起来,小心地绕过睡在自己旁边的夙枭,向洗手间走去。
这个便宜又很衬的上价格的公寓小的令人觉得可笑。本杰明甚至没有多余的钱或者空间为这个屋子添一个床,于是干脆在这木材质的地板上的角落放下了一个床垫作为他们晚上沉眠的地方。床垫勉强够两个人挤挤睡,旁边放着的架子挂着几件两人的换洗衣物,床垫正对面则是堆满了书甚至有些不堪重负的书架。
本杰明没有开灯。身为佣兵的素养让他裸着脚踏在地上能够悄无声息,就算是夙枭也无法因为他的移动而被惊醒。屋子的正中间是个矮小的茶几似的桌台,那是本杰明某个圣诞节帮某个雇主清理旧东西的时候、雇主扔掉的断脚的四角木桌,而本杰明将它带回来并锯短了四腿作为自己家用的卓袱台。
他绕过了卓袱台,小心地注意着避免踩到台边的垫子。穿上门口旁的拖鞋、走进洗手间并关上门的时候他舒了口气,打开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因为噩梦而辗转反侧,被弄乱都刘海不再好好地遮住他的右脸,因此露出了靠近鼻翼的眼角上丑陋的疤痕。
他泼了把冷水在脸上。C国因为靠近赤道,在白天有着充足的阳光,因此难免有些炎热。但到了晚上,绿化仍未被破坏的郊区让人觉着有些凉意,而未经过加热的自来水就显得有些冰冷了。
惊醒他的噩梦是十五年前的那场爆炸。金发男人所说的前半段他并不清楚,但最后那一部分,他知道的会比任何人都多,甚至直到现在都能清楚描述出其中的细节。
那时的本杰明20岁。如果是普通人,大概正好是在高等教育学府里读着书谈着恋爱的年龄,但身为佣兵的他只有打工的份儿。生活所迫的本杰明在那时候开始就会接任何一个送到他面前的工作,无论是危险还是道德丧失的活儿,甚至一个“摧毁孤儿院,不留活口”的任务他也没有拒绝。
和他一样接收了这个任务的同行不多。他们拿着凝胶炸弹与手枪在电话亭旁边集合,所有人都不在意对方的长相或是身份,他们在意的只有远处还有着些许光亮的那间老旧的屋子。毁掉无数可怜孩子的家园需要翻越名为道德的高墙,接下了任务的人们,在完成之前恐怕已经无力再思考太多的事情。
本杰明决定从最深处设下炸弹,他调查过,得知这里还有一个储物的地下室。有更加大胆的人决定潜入孩子们的卧室,在他们的床下放入能够毁坏一整个建筑的弹药。那些看着无邪睡颜也无所动摇的人,某种方面本杰明深深地佩服他们。
软底的靴子不好的地方就是让人觉得与泥沙路没有一点隔绝,仿佛直接踩在了令人生疼的石块儿上,好处便是不易发出军靴踏在地板上会有的响亮的声音。本杰明从侧门进入了孤儿院宽敞的厨房,而在冰箱旁边的门通向着宽敞的地下室。如果毁坏了地基的话,整栋房子基本就没办法撑起本该承载的重量,坠落的木质房顶会化作凝胶炸弹引起的火焰的可燃物,将孤儿院从孩子到成年人都彻底消灭。
打开门是一片漆黑的走廊。孤身行动的佣兵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离撤退还有三百秒。在确认应该没人可以听见自己的脚步时他迈开腿向前跑,估摸着想大概在地下室的正中央放下一枚炸弹,然后再在四角各放一个、绕一圈再回到门边撤离。为了能够看清楚彻底没光又空气不流畅的地下室的布局,本杰明打开了电筒。
——他差点叫出声。
地下室和地上破旧的装潢彻底是两个世界:墙壁和地面都用白色的瓷砖或是大理石砖铺了起来,电筒的光芒照在上面只令人觉得刺眼。光是这一点就和地面上那用木头和砖瓦铺建的小破房子彻底不一样,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放着一排又一排的半透明空心圆柱体。圆柱体底端埋进了瓷砖铺成的地面,顶端有一个半球形的金属封顶接着许许多多的电线。有些圆柱中是空的,有些圆柱中有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而更可怖的是有那么几个中漂浮着赤身裸体、身上和面上接着管道、看起来不过三岁左右的孩子。
本杰明很清楚这些东西……他不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被称为培养皿的东西。这不是一个孤儿院,这是一个将孩子们的身体当做牺牲品的实验室。若是说没感到震惊是不可能的,但这也并未让本杰明吓得落荒而逃,相反他觉得心安理得的多——他不是在摧毁一个救助世人的天堂,而是在讨伐毫无人道可言的人体试验中心。他叼着电筒腾出手,迅速地在四个角落与装着孩子们的培养皿群附近放下了塑胶炸弹,看了看时间,还有一百秒撤离的机会。
“——你不是妈妈们。”
清澈又胆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本杰明猛地转身,电筒扫到的是一个只到他腰的孩子。被光芒照耀的孩子忍不住用手挡住了眼睛,漂亮的银色头发似乎是因为刚从床上爬起来而显得乱糟糟的。
本杰明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有孩子会醒来,他确信自己的脚步轻到走在冰面上都不会踏出裂痕。但如果他是受过人体改造的孩子,雇佣兵心想,那用什么特殊的手段注意到自己也不足为奇。
熟悉了光芒的孩子再次睁开眼睛,那在电筒下呈金色的双眸所展露的是未经世事的纯真。本杰明只觉得在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去想象自己将要杀死的孩子们都是这样无辜又对危险毫无知觉的。时间没有给他考虑和后悔的余地,而在他恢复理智之前他已经抱起了前来拜访他的孩子跑出了地下室。
他没有像计划里一样合他的队友们汇合,他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怀里多了个安静的、柔软的孩子。这个银发金瞳的孩子很乖地在本杰明怀里一声不吭,没有像普通的同龄人一样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就扯着嗓子哭喊。雇佣兵将穿着睡衣的孩子放进了离的很远的、河边的草丛中,在身上摸了老半天最终递给孩子一个在街边摊买的粉色猫头鹰钥匙扣。
“在这里乖乖待着哦,不要出声,我马上回来带你回家。”
简直像个诱拐儿童的犯人一样。本杰明嘲笑着自己,转身赶向汇合点。孤儿院方向在手表的倒计时结束时炸裂,骇人的火光照亮了夜空、遮蔽住了耀眼的群星。然而伴随着爆炸声的几下枪响让这个雇佣兵停在了离汇合点有百米的草丛中,蹲下身观摩着。
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 、连面孔都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将自己的队友们全部击杀了。本应该感到恐慌的本杰明在此时却完全没有心跳加速——他满心都是那个死里逃生的幸运儿,雇主的背叛虽说让人震撼,却也无法让本杰明再腾出害怕。他甚至能调整呼吸压抑住自己的声响,让黑衣男人往这边看一眼也没能注意到他。待到凶手留下几具尸体扬长而去之后,本杰明才飞速地转身跑向那个孩子藏身的地方。
那个孩子就像他吩咐的一样,乖巧地坐在原地,捏着猫头鹰钥匙扣并仔细地端详把玩着,那坦然又自然的模样让人觉得震裂耳膜的爆炸声和枪响与他不在一个世界。他看到本杰明过来之后抬起了头,向这个陌生人伸出了手;而佣兵没有犹豫,抱起了男孩子,就向城镇的方向走去。
“你不害怕我吗。”他问趴伏在自己肩膀上的男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每次都有不同的叔叔把我,和其他的小白鼠抱走。你也是其中之一吧?”男孩子一只手抱着本杰明的脖子,另一只手还捏着这猫头鹰钥匙扣。“名字……好像是……008713?可能不太对……我的床头有写的。”
本杰明沉默了一下。看起来孩子们在那里甚至不被视作人类。他伸手摸了摸男孩子的头,看向远方泛白的地平线。
“给你起个好记一点的名字吧。”
“我喜欢这个。”小男孩收回手,在本杰明面前晃了晃那个猫头鹰钥匙扣,“我可以留下他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这是要妈妈们说的要放在喝的水里面的,虽然会让水很难喝,但是能帮助我们获得更好的身体的东西吗?”
本杰明沉默了一下,从人体改造到食物的摄取的限制,这些孩子们都在向什么可怕的方向培养呢。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清晨的第一缕光芒,又扭头看了看他手上的钥匙扣。
“就叫你……夙枭,可以吗。”
夙意味早,枭意味猫头鹰。本杰明内心夸奖了一下自己的起名方式,又很满意地得到了男孩子同意的回应。从那一次开始本杰明就当自己捡了一个从未涉世的儿子——夙枭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白昼什么是黑夜,根据他的描述他所在的孤儿院从没有给他们这些“小白鼠”见过外部的世界。
本杰明觉得自己这种救下了这个幸运儿的行为可能一种赎罪,为那些在自己的任务下不幸牺牲的孩子们忏悔。除了基本的生活,本杰明知道不能让这个孩子和自己一样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底层的可怜人。他用尽一切办法,伪造无数假身份让夙枭进入不同的学校,尽可能和同龄人接触,学习不同的知识,在不同国家的不同城市反复奔波。他教导夙枭保护自己的方法,教他如何拆枪或是上膛,教他能够压制别人的近身格斗。这一切是本杰明在世界的边缘一次又一次地受伤学来的技巧,而令本杰明欣慰的是受到过人体改造的夙枭很快就能学会这些。
相当于自己子嗣与学生的孩子,如今被一个金发的男人盯上了,要用作诱饵去摧毁可能毁掉更多孩子的组织。本杰明对拯救那些孩子毫无兴趣——他在意的人只有夙枭。但他所想着的是那些金钱。
他不知道夙枭会不会因此一命呜呼,又或者金发男人会不会像十五年前的黑衣人一样在搞毁了组织之后夺取自己的性命。但是他知道他需要这些钱,或者说夙枭需要这些钱去过更好的生活,如果只是当做诱饵并且自己能保全他性命的话……
本杰明清楚自己不能和他说。他早就许诺过会让夙枭远离这些伤害他的人。他仍旧记得夙枭眨着眼睛回答,“但是他们说这是为我好呀。”
他不可能对着那双满是写着信任的双眸说出要卖他的事。
佣兵深呼吸了一口气,抹掉脸上的水珠,从洗手台下方的箱子里拿出电击枪。
“为什么选择我?”
本杰明看着被推到眼前的照片,和照片下面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的货币。“我不是这里最优秀的佣兵,这笔钱可以雇佣到更好的家伙。”
“但你是被孤立的佣兵。”金发的男人闭着眼睛说道。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盲人——几乎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并且双眸在本杰明和他接触的时间内从未睁开。。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戴墨镜的、一看就要用很多发胶的黑发男人,似乎是个保镖身份的角色,但额头上不正经地留着的一撮挑染的白毛让他看起来比“保镖”这个词滑稽的多。
“这是一个秘密行动,我需要保证雇佣的人尽可能的少、并且不会泄露秘密。”
“这样说可真伤人。”本杰明做了个夸张的掩面姿势。“如果可以我想知道详情。嗯……我是说,尤其是你甩出了一笔可观的数目,却放着大把声名在外的家伙不用挑了我这种只能单独行动还被人排斥的家伙。”
金发的男人微微歪头。他的笑容是本应令人舒心的温和,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进行严肃的谈判的原因,或是男人约谈的地方是个不通风并且用着苟延残喘的白炽灯的地下室,本杰明觉得男人漂亮的如同陶瓷娃娃的面庞配上这样的表情,给人更多的感觉是…可怖。
“我想要借助照片上的这个孩子……毁掉一个组织。”
“哈?”本杰明皱着眉头张开嘴。“我没听错吧,用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家伙去干什么?”
“你问的太多……”
白挑染的保镖似乎有些不乐意了。他露在墨镜外面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而放在腰上的手让本杰明意识到他可能会拿出把枪指着自己的脑门让自己乖乖闭嘴拿钱办事。无可奈何的佣兵已经开始盘算自己应该说什么台词来道歉认怂,但金发的男人却稍微挥手示意保镖站在原地别动。
“稍安勿躁。”他说,“不知道本杰明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一种人体试验?
“在约莫一百年前的海洋探索时,M国的潜艇在大西洋底发现了未知生物的存在证据——之所以称之证据而不是化石、遗体,是因为那并非骨骼或者尸体遗迹,而是整片海域都有着并非人类或者任何一种已知生物的存活证据。他们的探测仪发出了警报,但是又没有任何符合监测数据的生物出现,万般迷惑之下他们选择采样泥土与海水回去进行进一步的分析。”
本杰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害怕保镖先生真的用什么吓人的玩意儿对准自己的脑壳,于是选择自己乖乖噤声听着男人的阐述。
“他们发现存在于那片海域的、异常丰富,或者干脆说无处不在的、某种含有脱氧核糖核酸的物质。那些物质渗透进每一滴海水、每一颗砂砾,似乎已经在分子级与这些人类已知的物质紧密地结合了,以至于无法用任何手段将其提取出来,因此也没人知晓在‘正常’状态下那些物质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们发现其中的基因可以和其他生物一样被转录。当他们将相关的基因导入进大量小白鼠的胚胎中后,实验中的数千只小白鼠死亡,而有那么一只拥有了特殊的能力。
“在因为威胁到实验人员而被处理之前,这只小白鼠表现出了过于强大的体能,很强的再生能力,以及偶尔出现的短暂的引力抵抗,甚至在撕碎了一名实验员之后完成了一次空间移动。因为可怕残忍又不可控制的行为,这个实验体被注射了过量的镇静剂、氰化物与凝血剂,但并无效果。在最后,一名实验员在差点被咬断喉管之前用剪刀剪断了小白鼠的脖子,方才解除危机。
“但是更令人诧异的事情出现了。小白鼠的尸体慢慢地消失,最后无论是骨骼、皮毛还是血液都完全不见,仿佛它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一样。实验员只得根据之前的实验记录来查询这只小白鼠在实验过程中经历了什么。”
本杰明撑着下巴看着金发男人的嘴微微张合。他说话的声音并不粗狂或是尖锐,也并非中性或是所谓娘娘腔的声音,完全能听出来出自男性的喉咙。他没有太多的地方口音,语调给人一种不慌不忙的平静感,想必出自有教养的家庭,但用这样的口吻叙述牺牲了人命的危险实验总是让本杰明觉得不太舒服——尽管本杰明承认因为一些个人原因,自己对这个实验感兴趣极了。
“而后续是他们在不同的动物身上做相同类型的实验。哺乳动物的死亡率远远高于成功率,但一旦成功,活下来的动物所获得的能力都会让人讶异,并且很少有药物能对他们起到致命的效果。因此有个实验员在人类的胚胎上进行了实验,虽然婴儿成功成型并且表现出了超过常人的智慧,但最终因为器官衰竭而在出生后一个月停止了呼吸、化作虚无。
“但这给了研究人员一个希望。他们在想拥有人类兵器的部分政府的支援下成立了秘密的科学集会,并且他们的实验目标就是各式各样的人类——比如孤儿院里的孩子,或是老无所养的可怜人。他们发现拥有比较成熟身体的生物反而能够更好地承受那些基因带来的强大能量,于是在无数次的失败前提下,他们在十五年前终于成功了。”
金发的男人停下了冗长的陈述。这仿佛是科幻故事的讲解让本杰明完全入了神,以至于在讲者戛然而止之后忍不住接下去了。“这个少年是……他们的成功品?”
“是的。在大量削减了转入基因所含的信息的前提下,他们第一次大规模地成功了,当时那些三岁的小孩子们都表现出了约莫六、七岁孩子才有的智力和体力。”金发的男人微微地点了点头。“然而,在实验成功后不久、甚至还有部分实验体还没能出培养皿时,他们的研究院遭受了一场恐怖袭击,所有的实验体与实验员都不幸身亡。但当他们派来的支援封锁了现场并清点损失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号实验体。也许是因为基因转入未达到一定程度,他们的尸体都保留了下来,但已经因为损坏过于严重而失去了研究的价值。”
本杰明拿起照片看了看。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的,画面中银发的少年在人群中抱着一个装满了蔬菜水果的纸袋、嘴里咬着一个涂了蛋黄酱的热狗、手上还在玩着手机,似乎刚从商场购物出来准备回家。从照片看来他的眼睛似乎是金色的——地下室的灯光让本杰明没办法看的太清楚确切的颜色,而穿着十分简单,看起来像个穿父亲外套的高中毕业生。
“我比他们先一步地确认了这个孩子就是他们要找的。我要做的是用这个逼迫他们的领导者出面,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男人说道,“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是因为我不希望他们因为这份贪婪而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本杰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将照片收进了裤子口袋中,视线则从男人脸上移到了那些能让他好吃好喝上一段时间的票子上。后面的保镖似乎注意到了本杰明的举动意味着接受了这个委托,走上前来,从里面拿出了五分之一的分量扔到这个雇佣兵面前。“这里是定金。当你把目标带到主人面前之后,剩下的都是你的。”
本杰明咽了口口水,从怀中掏出了装垃圾用的黑色塑料袋把定金装进去,稍微点点头。而金发的男人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圆咕隆咚的桌子、路过本杰明身边,亲自为他打开门。本杰明注意到全程男人都闭着眼睛,但地下室摆放的木桶酒箱并未令他停滞磕碰,甚至他没有一丝摸索的行为。他看上去比本杰明矮了有半个头,约莫一米六五左右的样子,如果和本杰明一样高完全可以凭着漂亮的脸去当个迎合大众口味的偶像。
走出地下室后,本杰明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让他的脑子清醒很多。他一手提着装着货币的垃圾袋、另一只手摸出了照片看了看,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走向他生锈的自行车。男人或是保镖都没有跟他上地面,或许他们在这个小酒馆的地下室接着讨论这个谍中谍计划的细节。
——他几乎从来没有一次拿到过这么多钱。难以与他人交流的毛病与小时候缺少合适的学习与训练,让他做任何职业都会被排挤、失败。在最后他不得不去干一些脏活儿,那些最卑劣或者困难的、连别的佣兵都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才会轮到他头上。甚至很多时候没有这样的活儿,他得去像个钟点工一样给人做饭、打扫才能勉强维生。
在快有一个小时的骑行、景色从繁荣变至冷清之后,他回到了公寓门口,把破旧的单车锁在了细叶榕旁边的水管上。窄小破旧的楼道没有窗口、泛着霉味,爬到第五层本杰明掏出钥匙、打开了这层唯一一扇背后住着人的门。
“啊,老师,欢迎回来。”
打开门就可以将这个破旧还不隔音、下雨偶尔会漏水的小屋子一览无余。正对着的便是炉灶,而有个少年正绑着个打了补丁的围裙忙来忙去。看到本杰明回来后他把汤勺放在了桌上,转过身几步便跑到了提着一袋钱的佣兵面前。
“嗯……我回来了。”
本杰明伸手摸了摸快和自己一样高的少年的头,看着那日渐成熟的面容忍不住露出微笑。少年柔软的银色头发滑过佣兵因为干重活儿而粗糙的指尖,那双金色的眸子清澈的让人想要保护起来。
【05#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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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太久了!!!!(土下座
这一章全是线下内容,与线上无关,阅读需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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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佑补跟在红发小哥的背后,走进了宠物医院。
猛一进去,他就被里面的消毒水和动物气味搞得头晕脑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才消停。店外看不出来,这其实是一家挺大的诊所,里面人也很多,想来是在这附近还蛮有名气。严佑补躲开一个抱着一只蜘蛛大喊“医生救救我的儿子”的男人,绕过一个又一个的狗父猫母,终于在店里的角落看见了那个红发的便利店小哥。
这家宠物医院里,有一个用栏杆围起来的小角落,里面堆满了猫爬架和猫玩具之类,专供人们和猫互动。而那个红发男孩,此刻正蹲在栏杆前,眼巴巴地望着笼子里的猫。
找到人之后,严佑补反而没有先前那么着急了,开始思索起来。先前他在大街上演情深深雨蒙蒙追人也不过是一时冲动,至于到底要干什么,其实严佑补压根没想好。只是他苦苦寻觅十余天,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吧其实没有,他也就是拿到钱的第一天去便利店看了眼,发现人不在就走了,然后就顾着找房玩游戏,把这事儿忘了。
本来严佑补也没什么想法,只是想当面道个谢,或者请这个小哥吃个饭,就当认识一个新朋友。但是联想至刚刚看见他从黑心中介那儿走出来,似乎也在找房子,严佑补便逐渐开始有想法了。
旧金山房价之高,于他而言,拿到的这笔钱并不能干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合租是势在必行的。而身为一根老油条,严佑补一眼就能看出,红发小哥显然是一个室友的好人选:他们同样是黄种人,这小哥看上去很爱干净,虽然外表有些唬人,但是人却出乎意料的善良,看上去很好骗,又帅——当然严佑补自问不是因为他帅才找他的,这只是附带条件!
想是这么想,但现在还不能这么莽撞。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忽然说要和你租房,在这个不安稳的世道,正常人都会觉得是一个骗局。
严佑补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心思,把视线放回至面前的红发男孩身上,只见他蹲在角落里,拿着一根七彩的鸡毛逗猫棒,非常有耐心地引诱着角落里的一只三色猫。但那只三色猫宛如把眼前的人自动屏蔽,对红发男孩和鸡毛逗猫棒丝毫不感兴趣,窝成一团打哈欠,连眼神都欠奉。
在红发小哥把这个笼子里所有的猫都撩了一遍,并且发现它们均不动如山、坚如磐石之后,他叹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严佑补看时机正好,便装作初来乍到,也在他身边蹲下。
“这猫真可爱——”对小动物完全绝缘的严佑补言不由衷地称赞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看了身边的红发小哥一眼,“咦,是你!”
严佑补这浮夸的演技不知有无奏效,男孩呆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唤醒了尘封的记忆,愣愣地点头道:“好巧。”
“你好呀,谢谢你上次给的蕉。怎么称呼?”严佑补露出了一个包含感激的八颗牙标准笑容。虽然最后蕉给室友抢来吃了,但不妨碍这根蕉的情谊永远留在心中。
红发男孩挠了挠脸,拿不准严佑补为什么这么热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叫我王国强就行。客气了,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卖不完的水果店长都给我们拿回去自己吃。那时候看你脸色也不太好,你好像在外面站了一天了吧——”他顿了顿,意识到这么说有点揭别人短,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严佑补一眼。
严佑补倒是没有接收到王国强的愧疚电波,仍然在心不在焉地观察着眼前的猫笼,他在心里想王国强这名字真够淳朴的,充满了家乡的味道。接着,严佑补也随口报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在王国强发问之前事先声明自己只有四分之一韩国血统,严格来说是中国人,然后两人便自觉切换语言系统,开始蹲在猫笼面前用中文闲聊。
“你很喜欢猫吗?”严佑补拿起他手里的逗猫棒,随手撩了撩栏杆里的猫,尝试找共同话题。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刚才对王国强爱理不理的猫咪们仿佛从沉睡的冬眠中起身,纷纷玩了起来,有两只猫还隔着栏杆去蹭严佑补,显得十分亲切友好。
王国强点了点头,他有几分难过,但他在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这让他显得很严肃,“但是我不招猫喜欢。你看,网上都说这家医院养的猫很热情,刚刚却全都在装死,我又不是透明人!”
严佑补看他板着一张脸,也不敢说什么,讪讪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不至于吧,我看它们刚刚可能是没睡醒。现在不是很热情吗?”
严佑补虽然自幼对猫猫狗狗都无感,但是人类即使不喜欢可爱的毛茸茸小动物,也不会讨厌到哪里去,严佑补见诊所的店员不管,便随手捞起一只老在蹭他裤脚的猫放到大腿上。那猫也温顺的很,窝在严佑补大腿上打滚,自顾自地玩着逗猫棒。严佑补伸手摸了摸这只三色猫,它便不动了,只是抱着严佑补的手指,轻轻地舔着。
粗糙的猫舌头感觉很奇妙,严佑补被弄得很痒,忍不住笑了起来。见王国强不说话,只是一脸羡慕地望着自己——不对,是望着自己手中的猫,严佑补忍不住道:“你要试试吗?”
说罢,他掐着猫的胳肢窝,把这只三色猫举了起来,这只三色猫一脸无辜地望着严佑补,喵了一声,显然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这样不太好吧。”王国强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双手却已经伸出来,一脸期待,想要接住严佑补手中的小猫。但在他的双手靠近的时候,那只一直显得很温顺的三色猫却忽然炸毛了,背部弓起,狠狠地在王国强手上抓了一道。严佑补抱猫的手马上松开了,那只猫便趁机开溜,回到自己的窝里。
“我靠,你没事吧!”他连忙拉过王国强的手,发现王国强的手背上竟然还不止一道猫抓痕,显然最近经常逗猫失败,却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还好,没出血,我们去前面涂点酒精。”
王国强迟疑道:“不用了,我习惯了。”严佑补却没管他的反驳,他不像王国强,对动物还是不怎么放心的,拉着他到宠物医生那里消了毒,两人才离开这家让王国强伤心的宠物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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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宠物医院出来后,两人走在街上,严佑补此刻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虽然的确是为了讨好王国强才把猫给他,但是他也没想到这猫会忽然翻脸不认人,忍不住道:“你是从小就这样吗?”
“我身上有狗味吗?为什么这么惹猫嫌?”王国强很纳闷,往严佑补那边凑了凑,“你闻闻?”
严佑补被他吓了一跳,他的嗅觉系统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自行开始运作:五月份深春的粘稠天气里,王国强出了一身薄汗,身上的热度蒸腾着好闻的洗衣粉味道,是非常清爽的男子气息。他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道:“还行,还行——”
王国强听闻,却觉得严佑补在敷衍他,他像只小狗一样,拼命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闻了半天都闻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罢休了。两人边走边聊,严佑补听王国强自述,他很喜欢猫,但偏偏从小体质就是这样惹猫嫌,奇怪得很。严佑补心想,都被猫嫌了二十多年了,这位老哥真的是一颗火热的心不死,看他手上的抓痕就知道遭过多少罪了。他安慰王国强,也许是时候未到,你总会遇到属于你的真命天猫。
时间快到傍晚,严佑补便提议一起去吃饭,好交流一番,发展一下感情,以便顺水推舟提出租房的事情。王国强也是心大,可能是看严佑补不像是什么怪家伙,就点头同意了,严佑补寻思,要是现在是绿洲里,这家伙早就被自己骗到内裤都不剩。
但很可惜,他不是绿洲里那个无所不知的夜王,如今只是一个连房租都交不上的可怜鬼。
严佑补掏出屏幕碎成蜘蛛网的苹果手机,打开某点评网站搜了搜,看到附近有一家评分很高的正宗日料店——最重要是很便宜,属于能够环境不错又负担得起的价格,看起来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他便和王国强中途改道,往一侧的斜坡上走去。
斜坡走道两旁开满了白色的鲜花,自动洒水器旋转着,带出一道道小彩虹,夕阳下,海风徐徐,整座城市飘满了春天凋零的味道。两人找了将近十分钟,才按着谷歌地图,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这家隐蔽的日料店。
严佑补站在门口,感觉到有些疑惑,按理来说现在是饭点,不知道为何门口却挂着一块“休息中”的牌子。两人本想打道回府,但是都找了这么久了,此刻回去又有点不甘心。他看见门上有条缝,正想悄悄趴在缝上看看里面什么情况,就在这时,“唰”的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逆着光,严佑补看见,一位高大的金发年轻人提着一个垃圾袋站在门口,他身上的黑色围裙印着日料店的名字,显然是这里的店员。打开门之后,他也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意料到外面有人。金发年轻人脱口而出道:“抱歉,今天师傅外出了,我们准备——”
严佑补下意识“嗯?”了一声,年轻人话说一半,低下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就卡壳了,匆匆移开视线。
“所以今天打烊了是吗?”严佑补心想这人在看什么啊,好恐怖啊,总不会是一见钟情吧,难不成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我的五十美金法院通缉令。他感觉到有些头大,正想拉起王国强就走,那个金头发的年轻人却拦住了他们,忽然道:“不是的,等等——请进!!”
这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严佑补和王国强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到很奇怪,但是金发年轻人没让他们多想,拉着他们在店里坐下了。
“坐吧!”金发年轻人把他俩塞到吧台的座位上,是整家店里最佳的位置,他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掏出菜单递给他们,“这是本店的菜谱。”
店里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别的客人,在店里面坐下之后,两人的疑虑反而慢慢打消了,因为这店的装修很棒,看上去不像是什么黑店,而且音乐很舒缓,能够逐渐让人放松下来。严佑补望了那个正在给自己倒茶的金发小哥一眼,心想可能日本人都这么古怪而且热情的吧。
“我没怎么吃过日料。平时倒是买过几次生鱼片喂猫,味道应该很好吧?它们都很喜欢。”王国强笑了笑,翻阅着手中厚厚的一本菜谱,又问严佑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严佑补对吃的不是很执着,因为他身体虚,从小就不敢乱吃东西。小时候吃生鱼片,每次吃必定拉肚子,在厕所死去活来几小时,然而他老妈是半个日本人,总是很热衷吃这些。他可有可无地回答:“我都可以。给我点个荞麦面吧。”
王国强闻言,便做主点了几道料理,严佑补瞄了一眼菜谱,发现都不贵,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男孩,妙哉——此刻,他已经把王国强当做自己的室友,视为自己的囊中物了。那个金发的看店小哥记下他们的点单后便跑去后厨准备了,整家店好似只有他一个人在忙来忙去。
可能这就是小本经营吧,也怪不容易的,严佑补自觉地为一切不合理找了理由。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子,严佑补假装不经意地提起道:“对了,我之前看见你从路易十四那儿走出来,你也在找房?”
“路易十四?”王国强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严佑补在说那个黑心中介,“是啊,我总不好一直住在姑妈那儿,虽然她说不介意吧。我问了问我们店长,店长给我介绍了这个中介,但是他今天好像很忙,没空理我,让我过几天再过来。”
话说到这儿,两人又真情实感地吐槽了旧金山房价之贵,底层人民简直没有生存空间。严佑补三言两语便把王国强的老底套了个一清二楚,此刻心里更有把握了。
严佑补于是道:“正巧我最近也在找房,下次我们一起去看房吧,也可以一起参谋一下。”王国强听了还蛮开心的,大概是今天在路易十四那儿的找房经历让他有些受挫,两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下次一起去黑中介那儿看房。
严佑补的计划到此便成功了,等到下次看房的时候,再暗示一下,合租的事情便十有八九能落实了。他此刻心情很好,看什么都顺眼起来,只觉得未来一片光明:旧金山,梦开始的地方!
等了一会儿,日料店小哥便出来上菜了,上完菜他也没走开,就坐在店里的角落玩手机。严佑补低头一看,除了他点的荞麦面之外,王国强面前放着的一坨饭底下铺着一片鱼生,上面还有疑似芹菜的不知名绿色蔬菜,难道这就是寿司?
虽然自母亲过世以后,他已经很久没吃过类似的东西,但这和记忆中的寿司也相差太远了吧?这家店在点评网上的评分为什么这么高,难不成都是水军刷出来的?
他转过头打量了一下隔壁玩手机的金发小哥,对方正津津有味地点着屏幕,隐约能听见手机里传来日语的萌系少女配音,想来是在玩什么羞羞的游戏。对方似乎注意到严佑补的视线,放下手机望了过来,那表情凶神恶煞,严佑补吓得赶紧转过头,假装无事发生。
严佑补迟疑着吃了一口荞麦面,被这老干妈一样的佐料吓得噎住了,王国强倒是不疑有他,也是心大,正捏着那块疑似寿司的物体准备往嘴里送。
“我出去喘个气。”在王国强把东西吃进嘴里之前,严佑补趁机把整个寿司碟都往他那儿挪,自己则一阵风似的溜出了门。
严佑补站在门外,嘴里浓郁的老干妈味道挥之不去,味道咸得他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连忙掏出裤袋里常备的口香糖猛嚼一通。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想象了一下王国强吃了寿司之后晕厥的画面,万一他和那个金发店员发生冲突,两个疑似不良的社会青年对峙的场面实在太过恐怖。但别人不知道,王国强只是看上去不良,实际上非常的纯良啊!
严佑补想到这里,就怕王国强口齿不够伶俐而吵架吃亏,自己这样偷溜出来也不是很厚道。他正准备往回走时,忽然听见漆黑的小巷深处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声音由远及近,严佑补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个黑影猛地擦过,他一个踉跄,被撞倒在路边。
摩托人就算撞到了人,也没有停下,直接呼啸而过,严佑补甚至看不清车上坐的是男人还是女人。而此刻他也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他跌坐在路边,感觉到脑袋天旋地转,半天回不过神来。他心跳很快,呼吸急促,有些喘不过气,好像随时准备两腿一蹬直接西去。
过了好一会儿,严佑补才感觉心跳逐渐恢复正常,人也没那么头晕了。他喃喃自语道:“我操,这大晚上的开车怎么不开前灯的?不怕撞到人的吗?”
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腰,像个散架的八十岁老人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严佑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沾到的灰,忽然间,他的动作停住了。
天色已晚,日光逐渐消失,一片漆黑的小巷中,只有不远处的日料店门口透出昏黄的光。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裤袋,发现放在里面的钱包没有了。严佑补怀着侥幸的心理,环视着四周,但是地上干净地很,连个纸屑都没有。
那里面放着他打算拿来租房的九百块钱美金,是今天出门的时候在便利店里提现的,几乎是他的全部身家——
在他那句对自己说的“冷静”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严佑补已经感觉到怒火攻心,心跳猛地快了起来,紧接着眼前一黑,他便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灰烬海与水下宫殿科伦梅尔
“我昨晚并没有梦见纳菲,尽管我对夜之女王做了祈祷。”等到第二个夜晚的时候,少女依旧抗拒入睡,她说。
“不过我梦到了一座别的城市,所以这次由我来说。你则负责回忆,那遥远的帝国中是否有这样一座城市存在。”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坐在楼梯上,少女似乎已经提前预料到了塔的变化,因此她拉开了卧室旁的一扇门走了进去。
“看来你已经掌握了规则。”塔的主人跟在她身后,他说。
“不,这只是一种直感,属于我的直感。”她反驳道。
“至于规则,那是你们大人的专项。”
【当我被海鸥的叫声惊醒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城市中,我很肯定,它不是纳菲。因为我既没有看到穿着墨绿长裙的敲钟女人,也没有看到把玛瑙陈列于软布上的商贩。我只看到蹲在路边在木盆里剥鱼鳞的妇女,她们的身边堆满了被撬开了壳的贝类,白色与粉色混杂的珍珠躺在壳的中间。它们还不像我以前见到在伯爵夫人脖子上见到的那样完美无缺,而是像胎儿一样只有个模糊的雏形。
水手在灰色的天空下不知疲倦地工作,忙着从停靠在港口的船上卸下丝绸与来自异乡的水果,他们的身后是灰色的大海。有时我甚至怀疑在无限延伸的远方,这二者是否已经不分彼此地交融在一起。
满载货物的货船中曾经发生过一次骚动,两个水手的大声争执吸引了前来巡视的帝国官员,他们在其中一人的带领下从堆满渔网和牡蛎的船舱中搜出了一个装满黑褐色树叶的箱子。而我从船长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上找到了答案,他很快与那两名水手一起被押走。而当我挤过不断涌往刑台的人流,却没再看见他们,只有三颗脑袋划过一道弧线被投入了海中。】
“那么,你是否见过这样一座城市。它几乎没有任何色彩,只有像群山一般连绵的灰色。它的一切都是灰暗不堪的,且灰色不断蔓延,就像蛛网一样纵横交错、彼此缠绕。”
“你所看到的一定是灰烬海。”塔的主人若有所思地说。
“这片海域都是灰烬吗?我猜你一定想说,帝国把它的战败者撕成碎片后,残骸落入海中,经过时间的冲洗,将一切都磨得粉碎。”少女尖刻地说道。
“如果你想听实话,那么事实确实与你所说的相近。只是历代的帝国皇帝们都非常爱惜战利品,他们只会把权势太大的宠臣,灭亡国家的王储,还有永不闭嘴的诗人丢入海中,至少在最初是这样。而他们都化为了灰烬。”塔的主人回答说。
“伟大的帝国。”少女发出一声冷笑,但讽刺的笑容并没有在她脸上维持太久。
“但它也不总是胜利。帝国在过去也将自己的亲人与朋友在这片海域中安葬。只是承载了过多亡者的遗愿,海水才逐渐失去色彩。因为它们无法再度回到阳光之下,全都被困在那金碧辉煌的水下宫殿里。”
“那这么说来,你一定曾到访过那位神祗的宫殿了。”
“”
【科伦梅尔从不在乎来访者是谁。
它的主人用八千根玛瑙做守门卫士的长矛,用黝黑的宝石塑造它们的身体。而来访者到了水下,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华美的宫殿,而是那些肃穆的战士,所有喜悦顷刻之间便会烟消云散。因为他们会怀疑等待自己的不是奖赏,而是神的裁决。
但之后当他们看见科伦梅尔的真身,通向道路两旁都系着丝带似的海草,它们散发出柔和的光,且优雅地摆动着。由大理石做成的拱门,历史上每一个英杰的雕塑就屹立在来者的上方。总共有八千块黄金作为它的墙壁,还有八千块浅色的水晶装点其中。
随后访者们便急忙踏入宫殿,去拜见这世上最伟大的神祗。】
“然后呢?”少女急切地问。
“然后,科伦梅尔便有了可以炫耀的新饰品。现在,你该去睡觉了。”
先来看一个故事:唐太宗问许敬宗:我看满朝的文武百官中,你是最贤能的一个,但还是有人不断地在我面前谈论你的过失,这是为什么呢?许敬宗回答:春雨贵如油,农夫因为它滋润了庄稼,而喜爱它,行路的人却因为春雨使道路泥泞难行而嫌恶它;秋天的月亮像一轮明镜辉映四方,才子佳人欣喜地对月欣赏,吟诗作赋,盗贼却讨厌它,怕照出了他们丑恶的行径。无所不能的上天且不能令每个人满意,何况我一个普通人呢?我没有用肥羊美酒去调和众口是非,况且,是非之言本不可听信,听到之后,也不可传播君王盲目听信臣子的,可能要遭受杀戮;父亲盲目听信儿子的,可能要遭受诛杀;夫妻听到谗言,可能会离弃;朋友听信谗言,可能会断交; 亲人听到谗言,可能会疏远;乡邻听信谗言,可能会生分。人生有七尺高的身躯,要谨慎对待听到的传言,舌头上有龙泉剑,杀人不见血。 哪个人在人前没有说过别人?哪个人背后不被别人评说?唐太宗说:“你讲得很好,我会记住的!”的确,一个人若想取悦于每个人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凡事依正道而行,无愧于心,别人说长道短,无须理会。人若悟到这一点,自然就省却了许多的烦恼。这也应该是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为人处世的借鉴和参照。只要自己路走得直,无愧于心,完全不必去理会他人的评说。北宋曾经有两个宰相,一个叫司马光,一个叫王安石。两人的主张相差十万八千里,一个是保守派,一个是改革派。后来王安石获胜掌握了实权,司马光从宰相宝座上被赶了下来。这时,皇帝询问王安石他对司马光的看法,想不到王安石大加赞赏,称司马光为“国之栋梁”,对他的人品、能力、文学造诣都给了很高的评价。正因为如此,虽然司马光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但是并没有因为大权旁落而陷入悲惨的境地,得以从容地“退江湖之远”,吟诗作赋,锦衣玉食。风水轮流转。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王安石因为强力推行改革,招致太多人的攻击,皇帝只好就地免职,重新任命司马光为宰相。这时很多人向皇帝告王安石的黑状。皇帝听信谗言,要治王安石的罪,征求司马光的意见。想不到司马光并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恳切地告诉皇帝:王安石嫉恶如仇,胸怀坦荡忠心耿耿,陛下万万不可听信谗言。皇帝听完司马光对王安石的评价,说了一句话:卿等皆君子也!这就是:君子之争坦荡荡。君子和小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君子风范是:只埋头做事和解决问题,不妄谈是非和做人。对事不对人,就事论事。小人特征是:不谈问题本身,却喜欢对人指手画脚。擅长针对人,善于人身攻击,却不想如何解决问题。君子是“和而不同”,即使我虽然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绝对敬重你的人格,事情之外还是朋友。小人则“同而不和”,表面上喜欢客客气气,实际上内心对你一万个不认同,而且瞅准时机暗地里对你使坏,这是非常卑劣的人格。小人最狠的一招是什么呢?他们在攻击一个人之前,会想方设法的先给这个人头上扣上一顶帽子,给他贴标签,从人品和道德上先把这个人全部否定,这样他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的。
家里的洗衣机脱水时,里面发出很响的“咣咣”声。维修人员上门拆开一看,是一枚硬币掉进了机器里。维修人员将那枚硬币取出后,顺便将洗衣机内部清洗了一遍,说洗衣机用久了要清洗,否则会滋生病菌,沾到衣服上对身体不太好。
洗衣机修好了,师傅提着维修箱出门,跟我说再见。我并没有立刻“砰”地关上门,而是扶着门对着楼梯口的师傅道再会。开着门目送他,直到他拐过楼梯口,才轻轻关上门。我能想到,此刻即使外面寒风割面,这位维修师傅的心里也是暖的。因为他前脚离开,背后随之而来的并不是“砰”的一声沉重而冰冷的关门声。他得到了别人对他晚三秒钟再关门的尊重。
这种晚三秒钟再关门的习惯,是我三年前去一位客户家后养成的习惯。那次因公事紧急,一份文件必须周末亲自去客户家拿。当我拿到文件,双脚刚刚踏出客户家的门,门就在后面“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那一声,惊得我一震——我愿意相信这不是客户的本意,他家阳台是敞开的,我愿意相信那是阳台的风将门带上了,因为我们都曾有过这样的经验。
但是,尽管这样想,那扇瞬间在我身后重重关上的门,还是让我心里掠过一片寒凉。我感到有一种叫做“被尊重”的东西从我的身边悄悄滑走。“被尊重”,有时候是多么难得。一旦得到,会让人觉得三冬犹暖。
许多人都见到过,电梯里常常有一面镜子,这面镜子有什么作用呢?许多人可能回答不上来。几年前,我也回答不上来。我一直以为那面镜子是给每一个进入电梯的人整理仪表用的。当我偶然间知道了真实的答案时,我心里的感动,像细雨般温润。
这个答案是:当有残疾人摇着轮椅进来的时候,他(她)不必费力地转过身来,就可以从镜子里看到楼层的显示灯。在小事或细节上体现出来的对人的尊重,像一朵小小的雏菊,并非美得惊天动地,却静静地散发丝丝缕缕的芬芳,恬静而温实。
“他杀了人!”有人高呼着胡言乱语撞开了他家的屋门,力道颇有要把那可怜的木门击个粉碎的意思。伯德·怀特进屋后轻车熟路的直奔向了他哥哥家的厨房,而在那里他往往能顺利的找到半壶凉了的咖啡和几块硬的像小石子般的饼干。
“他杀了人。”等布雷夫睡眼惺忪的把浴衣穿好,跌跌撞撞在屋子里找到对方时伯德已经喝完了一杯半的冷水,就着那些还算是能吃的甜点他恢复了一些体力、所以也自然不介意在重复一次给布雷夫下的最后通告。
“罗德里克·昆茨·怀特杀了人。”他一共重复了三遍。
“胡扯。”布雷夫光着脚站在厨房门口,揉着眼漫不经心的评价到。伯德目前为止说的三句话他全部听的真切,但却也全都让他不怎么上心,比起做些义正言辞的发言、布雷夫觉得自己更乐意忙于把隔夜的咖啡加热后喝掉——他慢慢悠悠的踱到厨台前,作为一个不合格的巫师偷懒般的摁下了麻瓜创造的智慧摁钮、而后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百无聊赖的盯着咖啡机发呆。电子屏上显示的剩余时间被用红色的字体标出,比他弟弟此刻难以理喻的表情看上去还吓人几分。
“当你同意他去德姆斯特朗上学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会是个坏主意……让一个年轻的巫师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随心所欲的去接触黑魔法向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伯德侧倚着冰箱说道、同时更用力的捏住了自己手里的纸杯,脆弱的材料在他焦躁不安的手中迅速变形,但在报废前还是圆满完成了盛水的伟大使命:“现在报应来了,布雷夫,你得帮我解决这档子件事。”
“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做这种事情。”布雷夫仍盯着咖啡机不去看伯德,但后者却意外的觉得对方这种行为不是在逃避。他肯定是正在想什么、或者正在计划着什么,就像伯德现在更愿意用这种满怀希望的念头去揣测对方一样的叫人期待、尽管他哥哥当下已经快变成了个连热咖啡都不会用魔杖的麻瓜:“为什么我得帮你,这听上去并不合理。”布雷夫的语调变得尖锐,而伯德也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从地板上跳了起来。
“因为我他妈接到的下一张通缉令上印着我该死的哥哥那要了人命的养子的头像!!!你还他妈的问我为什么得帮我?布雷夫·怀特,我是在让你帮你自己!”他怒吼的声音在对方听起来起初无比的空虚。余音在空荡的室内回荡了约莫几十秒后才如海浪般的又有了实体、激情澎湃的冲着布雷夫脆弱的耳膜撞了过去,终于敲醒了后者一直以来浑浑噩噩的大脑。咖啡机发出滴的一声响后停了下来、绿色的指示灯灯光提醒着操作者加热完成的指令,但布雷夫现在已经不再看向它了——他总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伯德有些悲哀的想,他的哥哥确实一直在和他想要的失之交臂又擦肩而过、活的毫无希望。
布雷夫盯着自己的手,看着掌心的纹路,而后的动作在张开和握拳间重复了好几次。他在确认着什么、他知道自己是在确认着什么,但却不知道那个什么究竟有着怎样的含义——伯德站在距离他五米的地方正在把可怜的小纸杯揉成一团。当他完全能把那白色的硬球隐没在掌心中时布雷夫朝着咖啡壶和里面仅有一半的液体伸出了手,于是伯德把小球毫不留情又精准的砸向了布雷夫的手背。他对他源于多年来的亲情和信任此刻还未分崩离析、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对于布雷夫而言罗德里克究竟能在其心中占多大的比重。
“当他回来,你就告诉我,然后一切都会结束。”他说话的语气也实在是自然、叫布雷夫从中真成了什么也听不出来:“少喝点咖啡,那玩意对你没好处,和安眠魔药一样、你该放弃他们了。”
“与杀人犯面对面交涉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你会死的。”他把伯德扔向自己的纸团捡了起来,一边麻木地说着、一边向垃圾桶的方向开始移动。也许偶尔听从善意的建议会是个好选择,布雷夫想、他现在真的快要被安眠魔药那玩意的嗜睡后遗症弄死了。
“每个人都会死,”伯德眨了眨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怕死。”
“而我也是。”他一脚踩在垃圾桶的脚踏板上,看着深灰色的塑料盖带着一阵风的猛然掀起。桶里数不清的烟头和五颜六色的烟盒就这样毫不留情的跃入布雷夫一个人的眼中,却激不起他心中的一丝波澜:“有什么好怕的呢。”他说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接着紧随而来的一阵巨大的沉默。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们两个人喝完了剩下的那些苦咖啡,吃完了所有的石头饼干。布雷夫从冰箱里拿出了些仅有的食材给对方和自己各做了一个冰凉的三明治,于是在这一个小时里他们就同时吃完了一天中的早餐和午餐,而后在临走前伯德看着布雷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的用力打开了某扇橱柜、摸出了什么东西。有一瞬间他曾以为自己的哥哥已经到了会用麻瓜制造的枪械来彰显自己的地步,但最后他还是会看到对方从餐具中摸出那根白蜡木魔杖。
“如果他回来了,就告诉我。”临走前他对着布雷夫重复了两遍这句话:“他一进家门你就可以告诉我了。”一共对他说了三遍这样的警告。但后者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弟弟、听着对方的话,面无表情的目送了对方离去,而这段时间里他心里所想的仅有他近一年多未见了的罗德里克·昆茨·怀特会变成了什么样。
于是虽然夜晚还未降临,可布雷夫·怀特已经无法自拔的开始做起了自己的白日梦。
*
从德意志到英格兰的距离实在还是太远,纵然麻瓜科技和巫师魔法在本世纪进入了飞速发展的创新期但依旧不能对在旅程上浪费的时间做出些什么实质性的改变。现在这个年代不论是谁都喜欢高谈创造、阔论伟业,每个人都想着成为‘更好的未来’的缔造者,但他却一直也搞不懂、究竟什么才算得上是更好的未来呢?
罗德里克走进家门后直接把旅行箱放在了门口。他现在太累、是在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去整理琐事,光是做完把鞋从脚上脱下来这么一件简单的小事几乎就用光了他所有的余力。因此最终倒在沙发上浑然不觉的小睡了起来也成了他今天注定的结局,而布雷夫此时正在厨房里做晚饭——当他发现借助麻瓜的菜谱亲手触摸到食材会让一切反而都变得简单明了了的事实后布雷夫就放弃了那些灾难般的家政魔咒,开始用更原始同时也更保险的方法去解决做饭的问题。
从那以后他也会理解麻瓜的危险、理解那些尖锐的刀具比黑魔法更快暴露的锋芒、理解这世上其实并没有某处完全的安稳之所,最终理解全世界所有的苦衷。就在罗德里克·昆茨·怀特靠着柔软的沙发扶手做完第一个梦时布雷夫也同刻做完了他们最后一夜的晚餐。他把那些颜色单调的盘子整齐的摆在了木桌上,拎着一把吐司刀走出了厨房——罗德里克睡得还是很安稳,干净的脖颈毫无防备、暴露无遗。布雷夫看着他那有些苍白的皮肤与之下若隐若现的脉络,纵然握紧了手中的刀却最后也没能下得了手——是锋芒。那个时候他只能想到这句话,接着弯下腰把凉的像死人般的手贴在了沉睡者的脸颊上。
“晚饭做好了。”
他说话的同时看着罗德里克那双睡眼惺忪的血红色双眸,还是实在想不清事情为什么会发展的今天这样的地步。后者愣了一两秒后点了点头,用力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时候腰部发出了几声脆弱的响声。布雷夫拎着吐司刀转身回到了厨房,并把手里的凶器放下了——他们在厨房吃饭用了半个小时,期间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布雷夫一如既往的向罗德里克询问他的校园生活、而对方给自己的答案也是一如既往的单薄。他记得德姆斯特朗的冬天几乎没有阳光,所以自然也不怪对方表达能力的苍白,但布雷夫还在抱有些肆意的妄想,如果最初他坚持自己的监护人强权、硬是叫对方去霍格沃茨那个阳光明媚的地方去的话会不会有很多事情不一样?吃完晚饭后他坐回了对方刚刚躺过的沙发上麻木的盯着电视屏幕,听着从不远处传来的洗碗声、心里莫名的平静。
“罗德里克,”被叫到的人匆忙的用毛巾擦了擦刚刚完工的手,抬眼往布雷夫的方向望去。他会看到对方把电视关上、却看不到对方看向自己:“你累了,坐到我身边来吧。”他看到布雷夫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于是顺从的走了过去,但不论切换到哪个拍摄镜头他都照不到对方的表情、这件事在布雷夫把罗德里克搂进怀里前让后者困惑了很久。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罗德里克问着、也享受着布雷夫温柔的摁压着他头皮的动作。布雷夫叫他放松、让他软化,使罗德里克·昆茨·怀特的心解除了一切防备又飘飘欲然。这一切都是布雷夫所强制赠与他的。
“也许这句话应该我问你,罗里,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轻笑了一声,侧过头用柔软的卷发亲昵的蹭了蹭罗德里克依旧微凉的面庞:“告诉我,罗里,告诉我——有人跟我说你杀了人,你有杀了人吗?”
一道闪电划破了原本平静的夜空,平地惊雷般的巨响砸到了人类所在的国土上。暴风雨在那一夜毫无预警的突如其来,不仅用混乱的雨水浇灭了所有的希望、还用残忍的电击击碎了整整一条街的光明——布雷夫·怀特手里握着他养子的领带,牵引着对方压到了自己的身上。屋子黑漆漆的,罗德里克还是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布雷夫此刻炽热的吐息却又这么真实的吹拂在他颈侧、实在是很难让他再去怀疑什么。
“我没有杀人。”他说着、语气那么平静,就像是在平日里跟养父里汇报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一样,果断又独立。
“我知道。”布雷夫回应道,语气却轻的像不存在。他抓着罗德里克的背往下压、叫他们两个人完全的叠压在了一起,而后者却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即将会发生什么。
“告诉我、罗里,”布雷夫眨了眨眼,凭借绝佳的夜视能力无比平静地看进了罗德里克的眼中:“你爱我吗?”
外面的雨愈发瓢泼放荡、肆无忌惮,而在其狂舞着引来闪电重复点亮街道和房屋的瞬间、罗德里克终于最后一次的捕捉到了布雷夫那双闪烁着黯然星光的双眼,并最终跌倒在了对方那如海妖的歌喉般魅惑人心的话语之下。
“我爱您,”他说、并听到自己说:“我爱你。”
在夜的长袍下布雷夫笑了,笑的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我知道你没有杀人,”他说着、从袖口中抖出了自己的那根白蜡木魔杖,把他塞进了对方手里:“因为你还不知道怎么杀人。”他紧紧攥着罗德里克·昆茨的手,让他们一起集中精力用那尖锐的杖头刺破了布雷夫的下巴——所以没人看得见的有血如一条鲜红的蛇顺着他的脖颈蜿蜒而下、滑入胸腔,也没人看到毒牙引导死的眼泪淹没了布雷夫·怀特的心脏。
倪克斯降落于地的瞬间他咬住了自己养子的下唇,从此二人唇齿相交、难舍难分,直至爱欲将脑内的清明彻底折磨的一片混乱,罪人才放开了先伸出抓住了无辜者的手、做了最后的告白。
“阿瓦达索命(Avada Kedavra)。”
后记:
虽然写的很烂但是剧情还满喜欢的一条if线(闭眼)
春天的时候他还会做梦,梦到霍格沃茨高耸入云的塔楼和绕其翱翔的神奇生物。它们往往是马身鹰翼的模样,但却又总不为他露出正面,所以理查德只能猜测。他猜测它们是用角换了翅膀的独角兽、就像是麻瓜写的那种名为小美人鱼的童话故事一样,大抵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不幸进行了不平等的交易。
那年的春天异常寒冷,活像是又一个寒冬。理查德不得不每天花大量的时间、用最原始的方式点燃木屋的壁炉,鉴于他实在没把握在自己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用魔杖施展一个完美的火焰熊熊、同时看在他还不怎么想死的份上,所以理查德可以说是不得不舍尔求其次了——每天他清晨被冻醒时要点一次火、中午要添一次柴、晚上临睡前还要点一次火,而等他终于忙完这些后真的很难不说疲惫。
寄居偏僻的群山中注定要接受恶劣的环境打击,但他在备受煎熬的同时却又觉得可能还好。因为在春天他会做梦,梦到霍格沃茨的高塔和那些会被阳光照到如金碧辉煌似的走廊。他会梦见图书馆、魔药教室、魁地奇球场还有经常开舞会与各种典礼的礼堂,他还要梦见格兰芬多的休息室、梦见那些长长的螺旋状楼梯,而站在它们之上的就是他所有美好又温暖的梦境开头——理查德要梦见,他要梦见赫伯特·威尔逊,出于他最初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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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时候事情开始变糟、天空不停的下起暴雨,有时它们能连着降落下几天几夜,就像是他所能看到的一切一样、变得疯狂又无法抑制的更加彻底和模糊不清。
在带上分院帽前教授告诉他不必害怕、在分到格兰芬多时布雷夫告诉他不必害怕、在离开霍格沃茨后巫师们告诉他不必害怕,因为他是霍格沃茨的孩子、格兰芬多的学徒,是一位勇敢又成功的男巫,所以对于理查德而言理应没有什么值得害怕,但还是除了这一项、除了这一项——他在潮湿又孤独的屋子里尖叫,疯狂的把头砸向那些因为雨水渗透而变得软踏踏的桌子。不要给我黑暗、请带给我光!请不要剥夺我的所视、请还给我这个世界!他崩溃过、癫狂过,却又从未流过一滴眼泪。在这个没有了梅林、耶稣、麻瓜、巫师和学院与挚友的地方,他还是选择了捧着梦中的幻影和回忆里的爱意夜夜辗转反侧。
仲夏夜那晚有人敲了他的门、于是他满心疑惑的去迎接不速之客,而开门后他会看到应属于梦中的那个赫伯特当下正模模糊糊的站在他面前,但理查德却依旧还是不确定的、关于那一夜发生的所有事。甚至直至最后他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感受着另一场暴雨击打在身上时他也还在想这究竟只是一场虚无的噩梦还是一个真实的敌人?理查德觉得自己是分不清,毕竟他现在也同样的什么也看不清。张开嘴时吐出的和鼻子里流出的猩红色液体是一种吗?他用手指沾着它们、拼命的往眼睛跟前凑却也看不懂,并且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彻彻底底的完了。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更宁愿刚刚那个答案是后者——毕竟如果这么想的话他也能算是在死前又快活了一次了,这成为了他在夏天里最后一个清醒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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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最后一片叶子变黄时他还没有死,但却又觉得生不如死。之前临近黄昏时他喜欢坐在阳台上看那棵几乎要把枝杈伸到他脸前的大枫树,但后来赫伯特发现了、于是枫树就成了垮下的一代人——对方杀了他朋友的那天理查德就那么站在阳台上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他想赫伯特一定是知道的、关于他所能看到的一切色块都是也只是那枫叶的黄红调这件事情。
他说自己抛弃了他、他说自己一直在逃避他,而理查德虽然对对方的一切质控都抱有疑惑、但却又依旧的什么都没有说。赫伯特掐着他脖子的时候他没出声、把他推撞到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的时候也没张口说话——难道你的嘴巴和眼睛一样都彻底烂掉了吗?赫伯特问理查德的时候后者甚至没法把目光对焦到那张脸上,于是前者便恼羞成怒的甩了他一巴掌。那是从再次相遇以来他第一次对对方下这么狠的手,而等理查德再恢复意识张开嘴的时候鲜血几乎是倾泻而出、无法克制的弄脏了那干净冷淡的地砖。他的一颗牙被从嘴里吐出来,和加西亚三十多年来流下的第一颗眼泪一样通通被埋没进了层层血泊中。
他只想、只是想,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没死。如果是梦该醒了、如果是敌人是该杀掉自己了,但为什么他现在还能呼吸?有时凌晨连续好几天没回过笼子的赫伯特会突然发疯般的扑上他躺的床、掰开理查德的眼皮像疯了似的说我会救你的,你一定能被治好的。但每每这种时刻听到这种也许能算是感人肺腑的话他却只是想笑、同时觉得无法理喻——如果命运要你瞎、时间要你亡,那你又能怎么样呢?其实是没有任何解决方法的不是吗?理查德只是不明白、还是弄不明白,明明威尔逊知道他是作为命运的拼图、自愿为更伟大美好和充满希望与爱的未来自愿献身,为什么他就是还不能放手?
*
冬天的第一场雪与解放翩然降临的时候,他靠在布雷夫的肩膀上也又不能入眠。
他们会依偎着彼此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炉旁,互相安慰着对方冰冷的心。原来理查德多半是伸出手的那个、但现在布雷夫反而变成强硬又温柔的那个人了。他靠在自己挚友的肩膀上,看着对方握住自己的手腕后才意识到自己瘦了太多太多。布雷夫那头卷曲柔软的短发轻柔的拂过他的面颊,就像是安慰性质的吻一样、不断治愈着理查德即将分崩离析的内心——现在他拥有了一切自由、安全、温暖与舒适,但却依旧觉得无望、危险、寒冷与难耐。布雷夫抱住他的时候憋了很久才说出了一句会好的,但理查德却多年来第一次质疑了对方、他毫不怀疑对方那一刻真的在骗他。
圣诞节当晚他做了个梦,梦到了圣阶上高洁的之神。它有着梅林的光芒与耶稣的容貌,巨大的羽翼在其身后遮天蔽日。理查德在它面前跪下来、他献上了自己最真诚的祈祷——我与命运的孩子,你来追求什么?仁慈的天父,我来追寻自身命运的国度。你是我与那三女神共同的祝福、纺锤线的继承人,克罗索编出了源源不断的生命、而拉克西丝闭着眼抽出了冥冥注定中的使命。那敢问天父、能切断我与尘世的阿特洛波斯何在?它笑了,收起了那巨大的翅膀,于是天光倾泻而下将他彻底浇灌、映出了灵魂寄居的肉体上那不死的铭记——你的使命是牺牲自我、吸收苦难,受尽尘世灵魂最大的悲怆、从而平衡长线彼岸更遥远无穷的未来之爱。它伸出手,苍老的手指轻点着理查德的额头,于是他便被迫带上了圣徒的橄榄枝冠。必须有命运的拼图才能合起一个完整的故事,他眨眨眼、看着那永不可及的上帝之国,终于明白阿特洛波斯其实早已驻扎在了他心中。
第二天他收拾好行李后终于准备回家,带着彻底无望的双眼在黑暗中拥抱了他的朋友。他能感觉到布雷夫的手指深深地没入自己的发丝中、同时用力摩擦着他的头皮。他知道对方是在尽全力是安慰自己、但实际上理查德却觉得现在的他是从未有过的心情舒畅——魔法指引着他、把他引向家的大门与沿途的道路上。也许之后温度再回升一点他会考虑重新找份工作回归正常的生活,毕竟生活归根结底后到头来、还是要继续。
*
等到第二年春天的时候他确实好了不少,甚至能舍弃拐杖、借助魔杖行走,除了不会再做梦以外、确实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后记:
瞎投一些hp设定下未实装的角色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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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传说里,在地铁站最后一班地铁停运之后,还有一班特殊的列车会在无人的地铁站里悄然运行,上面承载的客人也极为特殊,而他们的终点站是前往地府……
“合同还贴在俺头上呢!你们做人不能说话不算话!最近总是出故障是什么鬼啊!是不是你们故意搞鬼啊!!”空灵而凄厉的怒斥响彻在空荡的候车里。
现在已经将近晚上12点 了,所有的班次都停止了运行,整个地铁站都是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警卫员和造型夸张的不明物体在激烈的争执着。
“是你们先不遵守约定,还没有到时间就上车,吓到我们的乘客好不好!”车长代表反驳道。“要不是你们车不靠谱老是坏!俺们都做了几百年的老鬼了!就是有的没头也是要脸!想再见一眼亲人!谁愿意和你们一帮小屁孩挤在一起!!!”
“好几个车长都说你们有人…额…有鬼故意在末班车上动手动脚才导致地铁故障,不能正常运行……”
“我放你XXXX的!你们这明摆的是故意为难鬼!!”
“你再说一遍?!到底谁为难谁?!!!”车长代表一下被鬼魂代表的话语激怒到,作势冲上去要给它一个教训,鬼魂代表也正是在气头上,一人一鬼快要扭打在一起时被旁边尚且冷静的同事拦下,身体没有揍到对方,但是嘴里还说骂骂咧咧将过错推到对方身上,激烈的话语在空荡阴暗的地铁站里一声声回荡,显得既滑稽又怪诞。
停靠在一旁的10号线列车内的车灯一闪而停,车窗映出一个面带微笑的清秀女子,飘逸的长发如墨一般乌黑,反而将她的脸蹭得更加惨白和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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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橙的灯光照射整着个地下大厅,避开了更明亮的白光而选用暖光似乎是为了缓解一点充满铣铁味道的大厅的冷硬感,却反将地铁大厅推向更加微妙的氛围。在略微昏暗的灯光下的人们,排着有序队伍缓慢得通过安检区。过了高峰期的地铁站人群显得没有那么拥挤和紧张,隐隐的喧闹声中人们又各自孤独着,安静又冷漠。这样特殊的密闭空间让梅九鹤有一些不舒服,像是有一口噎在胸口抒发不出去。
他向来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氛围,热闹又冷漠,像是随时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虽然他们就是为了调查不好的事情而来,这让他非常想要说一些废话来缓解一下情绪,但是身边这位朋友显然暂时没空听他的瞎话。
易笑修长的手指正飞快地触碰着手机屏幕,一条条的消息正向母亲那端发送出去。
多年抢票的经验还是没能让他抢过这次堪比春运一般惨烈的十一车票,被迫留在学校。接了一个临时的调查任务以此打发点时间,但是母亲似乎把它当成有趣的秋游活动并且留下了“好好游玩”的嘱咐。
易笑不禁有些担心独自在家的母亲,虽说现在基本上母子二人都是聚少离多,但是只要是节假日,易笑都会尽可能的回家,只是想多照顾母亲一点。
如果不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在当初莫名其妙的一走了之,妈妈也就不会这么辛苦了。易笑蹙眉想到,面上一片冰冷。
梅九鹤骤然感觉周遭的气压不对,一偏头就看见易笑面目含煞的凶狠表情,顿时信中了然,估计又是想到那个男人了吧。
6年的室友让两人对彼此的家底都有些了解。对方的单亲家庭和自己不甚被期待的出生。
难道XXX室(他们的宿舍号)被人诅咒了吗?专门吸引他们这一类型的人?梅九鹤胡思乱想着,听说之前住过的前辈也是十分古怪,其中一个因为走火入魔而跳楼自杀呢。梅九鹤偶尔起夜也能看见一团白色的虚影在窗前一闪而过的诡异场景。
“我听说这次只是简单的调查任务,你们怎么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清丽的声音在二人的耳畔响起。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一头泼墨般的长发松散在腰间,清秀英气的眉目和她略显淡漠的神情相结合起来,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宁静致远”的气质。
“好久不见,墨墨。”易笑收起手机笑着向面前的女孩打了招呼。
“墨墨,我希望你下次走路可以有点声音。”梅九鹤夸张地按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就你戏多。”玄墨抬手往梅九鹤的脑门重重一弹,她环顾四周发现似乎少了一个人,问易笑:“你的那位小朋友呢?”
闻言,易笑皱了皱眉说道:“他不是谁的。应该快到了,他不像某人一样热爱迟到。”
“那是踩点,不是迟到。”梅九鹤捂着额头幽幽地反驳道。
“我可以把这句录下来吗?下次你迟到就可以在你耳边播放了。”易笑晃晃手机,满脸的不相信。
“为什么?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基本的信任了吗?!”梅九鹤崩溃的大叫。
“不,这玩意儿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易笑冷淡的将梅九鹤的控诉板上钉钉般地否决掉。
“啊,来了。”玄墨一指前方,“不过好像多了一个人。”
果然有个亚麻发色的少年背着双肩包向这边跑来,后面还跟着一名银色短发的男子,比起小跑的少年他看起来更像是大步流星地走着。
“抱歉抱歉,我们迟到了。” 萧逸缓了缓口气说道:“我和贺师兄不太熟悉地铁的乘坐,稍微迷路了。”
“没事,你没迟到,离踩点还有5分多钟。”玄墨说道。
“你们是不打算放过我了对吗?”梅九鹤简直无奈了,“等等,我听到了什么,贺师兄?”
“恩。”对方无比自然地应了一声。
梅九鹤有点不敢置信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挑的男子,利落的银色短发,半长的铁灰色风衣,除了手上依旧带着黑色手套外没有半点像学校里盛气凌人追着他到处跑的学长模样。梅九鹤总觉的贺玖梅已经是长在的学校里的一样,只要一抬头都能看见对方在不远的地方堵他,他有时还在想贺玖梅会不会是学校里什么成精的妖怪,怎么哪里都能找到他。所以在学校以外见到贺玖梅对于梅九鹤来说很是新鲜,但是更多的是惊吓。
梅九鹤默默后退一步,把自己掩藏在玄墨和笑笑的背后,“是我眼睛瞎掉了吗?为什么这尊大神会在这里?”
玄墨往旁边一侧,把逃避现实的梅九鹤拎到了前头,十分残酷地说道:“很遗憾,你的眼睛并没有瞎掉。”
“太好了呢萧逸,你今天的符纸不会浪费在奇怪的地方上了。”
易笑拍怕萧逸的肩膀,一副无不欣慰的表情让梅九鹤看着十分的扎心,昔日好友如今争锋相对,到底是人性的的沦丧,还是道德的败坏,要不就是他今天没看见黄历上写的“不宜出门”这四个大字。
梅九鹤猜有九成易笑是提前知道这件事的,就说之前的后遗症事件怎么会那么简单就饶了他,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贺玖梅微微挑眉看他:“我不行?”
我的好师哥哦,能不能行你心里没点数啊,我能说不行吗?我能吗?我要是说不行等你走了,我还能有好果子吃?明天你就得去地府堵我了。
“我觉得多一个高年级的学长会对任务的进行更有帮助,你不觉得吗梅九鹤。”易笑笑语晏晏,和善的微笑如沐春风。
梅九鹤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是这么恐怖的事情。
“挺,挺好的……”梅九鹤眼神飘忽得搔了搔后颈,如果可以他今天想选择出去顶着大太阳买药,而不是待在这样进退维谷的恐怖境地。
少年人之间的关系和言语总是有趣又洋溢,此刻暂且按下不提,和车站约定的时间一到,就有一个自称列长代表的小年青带领着他们登上不断出现事故的10号线列车。
2
10号线列车来得很快,车上也很空,只有寥寥几个人坐在座位上,彼此都没有什么交流,神情冷漠的戒备着所有人。
“自从出事之后乘坐10号线的客人就变得少了起来。”车长代表苦笑地小声说道,“不过也可以理解啦,遇到这种事情普通人都会多得远远的。”
“那为什么不暂时停掉列车的运行呢?如果我们没来调查的话,还是会有事件发生不是吗?”萧逸疑惑道。
易笑沉吟一会说道:“那样估计就是大大证实列车上的事故是真的吧,停掉列车反而会更让人起疑。”
“是的,确实如此。”车长点头赞同道,只是被易笑说破后脸上的苦涩更加浓厚。这次事件实在是叫他苦不堪言,与地府那边一直都争执不下,上头又不断施压下来。
不能停运就还会有客人被吓到的事件发生,停运了反而会被扩大事情的严重性导致引起的人们的恐慌,不管是那个处理不得当都会引起强烈的反应的,所以请学院里的老师学生来调查,能够毫无损伤的解决事件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你在找什么?”贺玖梅揪住梅九鹤的衣袖问道。
从列车开始运行之后,梅九鹤就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打了个寒颤,那双绀紫色的猫儿眼就滴溜溜地四处乱转,似乎在找什么,只是他寻找的动作不大,只是谨慎地用眼睛不动声色四处观察。这时被贺玖梅一问顿时有点受到惊吓。
“没……”梅九鹤下意识回答道。
只见对方不赞同地皱起眉头来,梅九鹤心虚地轻咳两声,微微靠近对方悄声说道:“呃…师哥啊,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女人啊?”
从车门关上的一瞬间,梅九鹤就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针扎似得从他的身体穿透而过,然后他就在对面的车窗里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女人,但是再找却没有这么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体质特殊,好像从小时候开始,他就能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只是他告诉别人都被当成了骗子,渐渐他也就不再说了,自从进入学院之后就有一段时间没怎么看见,这回突然看见这熟悉的“东西”,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确定。
“不,我并没有看见…”贺玖梅摇了摇头,只是面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唔,可能是我看错了,你别放在心上……哎呀我们掉队了,快跟上吧。”梅九鹤打了哈哈,快步跟上走在前面的四人。
不同与梅九鹤来自普通人的家庭,贺玖梅的家庭也算的上是修仙世家,父辈也是同辈里的佼佼者,从小生活得环境让他对这面方面要比对方敏感地多,虽然并没有亲眼所见梅九鹤说的白衣女子,但还是记在了心里,默默开始留意。
在车长代表的带领下,众人从一节节车厢慢慢走过,萧逸拿了一张检测用的符箓掩在手中,一一侦查过去。车厢里的客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好在都是各干个,并没有过多的关注他们。
萧逸着手于自己的事情,一时没有关注到前头正引面走来一个男人,他神情有些萎顿,脸上还贴着一个创口贴。他脚步虚浮看着有些精神不济。
眼看着两人快要撞上,易笑伸手将萧逸的肩膀揽了一下,这才避免两人相撞的事故。
易笑说:“看着点路。”
“啊,对不起学长,我没注意……”萧逸有些窘迫地道歉,结果抬头看见对方有些面色不善看着对面的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有点慌张地道歉,逃也似得快步离开。
易笑微皱着眉,那个男人神情慌张,动作鬼祟怎么看怎么可疑。刚想问一下萧逸有没有什么事,结果就看见对方装模作样,一副假装很认真搜查的样子,心里一笑,这里也有个形迹可疑的家伙。
“哇哦哦,我好像闻到了酸臭味。”玄墨突然后退了几步,悄悄躲在梅九鹤耳边说道:“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进展神速了?”
“不是一直如此吗?!”梅九鹤有些无奈地说道。
“希望你的这一天也能到来。”玄墨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还往走在最后的贺玖梅瞄了一眼。
梅九鹤一副敬谢不敏地摆手:“不了,这一天还是不要到来比较好。”
“小帅哥,来扫一下二维码吧!可以领优惠券哦。”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女子突然拽住贺玖梅地衣袖,手里还晃晃黑白分明的微信二维码。
“……不用,谢谢。”贺玖梅一时有些无措,平常就算是学校里的同学看见他一副冰冷模样也都会纷纷避开,更别说是大街上的推销员,乍一下来了一个不躲着他反而还猛迎上来不断向他推销产品的推销员,一时没反应过。都说伸手不打笑人脸,推销女子着实笑容可亲,嘴里噼里啪啦说个没完,完全不让贺玖梅有再次拒绝的机会。
“怎么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了。”玄墨挑眉。
原本冷漠的车厢似乎在这个女子开口的同时突然变得不一样了起来,人们的目光开始注视过来,偶尔坐附近的客人开始有几句交流,就像凝滞的时间突然开始流动起来。
“动了……”萧逸手上的符箓浮动了一下又很快沉积了下去。
萧逸抬眸和易笑对视了一眼,易笑一点头,看来离古怪的地方近了。易笑回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头这三个不务正业的家伙快点跟上,先一步和萧逸进到下一个车厢。
梅九鹤接收到易笑的信号,挤在贺玖梅和推销女子中间,露出不容拒绝的真挚笑容。
“多谢啦,姐姐。我们不太需要哦,你看看他们需不需要,我们有事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见吧。”说着拽着贺玖梅的胳膊追上易笑他们。
“诶……啊好吧,下次再见。”推销女子脾气到是顶好,看见这几个年轻学生“逃”走了也不气馁,还是一副笑模样,只不过她没再向什么人继续推销,而是朝着另一个反向离开。
黄色的符箓被一圈幽蓝色的火焰燃烧着,小小一会儿就凭空消失在萧逸的手里。
萧逸用手摸了摸列车的侧壁,蓝色的火焰代表着,这面前曾经被鬼穿透过。
“终点站XX已到站,感谢您的乘坐……”广播里机械女声毫无情感地重复两遍之后,列车门打开,坐到最后一站已经没什么人,这节车厢也是空落落的只有他们几个。
他们陆续下了车,在终点站乘坐的10号线的几乎没有。车门在他门面前缓缓关上,周而复始地向着前方离开。
“那节车厢有被鬼穿过的痕迹。”萧逸向大家报告他侦查来的结果。
“不过,最好在从别的方面证实一下比较好。”萧逸又补充了一句,把目光投向年级最高的两个人。
毕竟这件事情滋事重大,任何结论都会带来不一样的后果,其责任也不是萧逸一个小小学生可以承担的了的,所以必须谨慎再谨慎。
“晚上再来。”贺玖梅简短的说完,又将目光投降站在一旁的玄墨:“你觉得呢?”
“赞同。”玄墨一点头。
简短的两句就将所有人的行程在安排到了晚上,夜间阴气更加浓郁,也是鬼魂容易出来行动的最佳时间,虽然在车上检测到了有鬼魂穿过的痕迹,但是只是初步的判断,车厢内怪异的气氛,显然都在述说着这次看似普通的调查任务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
3
日头调转成月光,天幕沉沉,唯有灯光将整个城市装潢起来,街上的车俩和行人都寥寥无几。此刻已经快要临近午夜时分,地铁站的灯火熄灭,所有班次列车都已经停止了运行,只有10号线的列车头还闪着车灯。
易笑、梅九鹤等人将白天的调查结果暂且报告给了校方,校方也赞同他们晚上的二次搜查,还获得校方发放的“镇魂符”,以免在调查的时候被小鬼骚扰。
车门打开,带着浓如白液的阴气从车厢内流出,五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登上列车。原本空空如也的车厢突然变得鲜明和热闹,奇形怪状的鬼魂挤在一起,正嘻嘻哈哈看着他们这几个“意外之物”,但是碍于“镇魂符”不敢靠近他们。
“嘶,好冷……”梅九鹤忍不住双手包臂打起了冷颤,那些快要浓于实体的阴气像针一样刺着他的骨头,他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多穿几件衣服再来。
贺玖梅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躲过一个想要抓他衣袖的小鬼,“镇魂符”似乎对梅九鹤效果有限,以至于许多胆子大的鬼魂把目光都投向了他。
梅九鹤被冻得发蒙,等反应过来要抗拒的时候,却发现贺玖梅身上简直热得发烫,像是行走的暖气,还是开到最大档的那种。一些大着胆子想要冒险过来恶作剧的鬼魂也像是被受到警告一样不甘心缩了回去。
“呃……”梅九鹤动了动手,想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别动。”贺玖梅一把抓住对方乱动的手,另外一只手贴近嘴唇,舌尖舔过指头,一抹新血出现在纤长的手指上。
他将血点在梅九鹤光洁的手背上,行云流水般画下一个小巧的符文,血色的符文微微闪了闪,便和皮肤融合在一起,隐息了下去。一种微妙的热度从梅九鹤的手背开始,迅速蔓延到全身,原本苍白的面颊也恢复了点血色。
“好点?”贺玖梅问道
“暖和起来了……呃,谢谢?”梅九鹤看着对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尴尬得飘忽着目光转移话题“呃……你这符文还挺管用,笑笑他体寒,要不你帮他也来点。”
贺玖梅摇摇头:“不用,有人已经帮他驱寒了”
梅九鹤一偏头,果然就看见萧逸往易笑身上拍了一张符箓,帮他把大部分粘过来的阴气都驱走了。
做完这些贺玖梅松开的梅九鹤的手,往旁边走了走,留给两个人一些空间。梅九鹤简直尴尬得想挖个大洞把自己埋了算了。
梅九鹤啊梅九鹤,瞧你这张破嘴,今天晚上你是吃坏东西了吗?!说得什么狗屎玩意儿啊!
有了准确的目的地,五人的步履很快,再加上有了“镇魂符”小鬼都没敢上前骚扰,梅九鹤发现“镇魂符”对贺玖梅的效果简直好到没边,基本两米开外就有小鬼吱哇乱叫的闪避开了。
怎么对我效果这么差啊?这还看脸了??梅九鹤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顺畅抵达之后,那节车厢也同任何一个车厢一样,坐着满满当当的鬼魂,它们嘻嘻哈哈又畏惧地看着他们。
萧逸捏着符箓上前查看白天有反应的那面侧壁,只是还没有靠近,符箓就剧烈的燃烧起来,附近的鬼尖叫地逃开了,鬼哭狼嚎刺得众人耳朵发麻。
萧逸为难地摇摇头,这一整个列车箱都是阴气浓重的鬼魂,早上那点鬼气,也早已经和这些鬼融合在一起,一点渣都不剩。
“没用了,这里都是鬼气森森的。”玄墨斜睨着眸子,将这一圈鬼魂打量过去。
“我们穿墙过去试试,既然会留下痕迹肯定是有道理的,不管多少,蛛丝马迹总是会有的。”易笑提议道。
“可以一试,反正线索也断了。”梅九鹤显得跃跃欲试,他很是想做点什么逃离一下这该死的尴尬局面。
众人赞同,线索已经断了,另寻僻路才是正道。侧墙而过其实不难,是一二年级生都会的小法术,而且现在是午夜时分,地铁站里除了运输特殊客人的10号列车再无其他,穿墙而过之后落到轨道上也较安全的多,只是这小小法术到底没法施展。
“等等!”在准备穿过的时候玄墨拦住大家,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怎么了?”梅九鹤疑惑地问道。
“别说话,听。”贺玖梅打个噤声的手势。
众人屏息侧听,车厢内鬼魂发出的嬉笑怒骂,列车快速又平稳的运行声,还有一些细微的“嗞嗞”声,声音很细微,但是修行者到底和普通人不一样,只有静下心来,摒除杂念,就可以听到一些细小的声音。
“嗞嗞”声不断,还带有一些挪动时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将电路相互接触,却又不得其法的不断尝试。
五人这一刻都意识到,在这车上除了他们这几个,还有着另一个活人的存在,就连刚才的痕迹,都像是引导一样的刻意抹去。也有可能像车长代表说的一样,有不安分的鬼在捣乱。
“有人。”玄墨做个口型。
“也可能是是鬼。”易笑回道。
“或者两者都有?”梅九鹤突然想到白天进车门后看见一闪而过的白衣女子。
众人面面相切,都预感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快要脱离他们的掌控,声音的来源是再过两个车厢的地方,他们白天刚刚路过,有一扇小门,是用来安放电路设备箱的,结合听到的疑似电流一样的声音,基本上可以确信有人或者鬼在捣鼓什么。
玄墨打了一个手,招呼大家过去看看,穿墙而过获取线索显然已经不够适宜,近在眼前的可疑之处更值得他们去探究,一旦他们选择下了列车就无法再次登上,无疑是白白错过一次机会,即使这个线索就像是刻意安排的陷阱一样在等待着他们。
他们越是接近那个地方,鬼魂的数量就越少,喧闹的小鬼突然变得安静,车厢内安安静静的只有列车划破空气的轰鸣声。
玄墨一一扫过众人,得到准备好的点头才猛地将门打开。
正在接触电路的女人愕然抬首看着他们。她的身上似乎下了什么术法,让她整个人怪异又扭曲,时而像鬼魂一样阴森怪异时而又像个正常人类。
梅九鹤诧异道:“是白天的那个推销员!!!”
女子惊愕之后马上恢复了平静,脸上甚至浮出了和善的笑意:“真快,我们又见面了。”
贺玖梅拔足而起,炽红的符文缠绕在他的手上,手掌并掌为刀向女子攻去,推销女子只是将身体往旁边一侧,平稳的躲过了贺玖梅的攻击。玄墨也不坐以待毙,手中浮出一杆毛笔,同贺玖梅一同攻击。
“哈哈,真是心急的孩子们。”她不疾不徐躲避两个人的攻势,她抬手一压:“那就稍微陪你们玩一下吧。”
紧闭的列车内本应该没有任何风,此刻,被打开过的门被一阵阴风卷得乒乓作响,8个奇形怪异的鬼魂出现突然在他们的周围。一个呼吸间就将伪装鬼怪的法术撤去,他们从面目到脚底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唯有一双豺狼似的眼睛露在了外面。
梅九鹤、易笑以及萧逸对这黑衣人并不陌生,在开学的那一天他们就相遇过一次,只是与那次不同。这名黑衣人的实力更强,一出现释放出来的灵压就将他们几乎压垮。
推销女子趁贺玖梅和玄墨被灵压影响而停滞的一瞬间将他们侧踢击退在一旁。
“原来都是一群连筑基都没过的小鬼啊。”她看着被踢到在一旁的玄墨和贺玖梅,神情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是也有还能看的两个。”
易笑抽剑,揽了一个剑花,向其中一个黑衣人攻去。那个黑人侧身躲过,反手就要去抓易笑的咽喉,萧逸从旁边突然闯出,一张爆破的符箓贴在那人的手腕上,黑衣人瞧变故突生,想要将手上的符箓撕去,爆破的轰鸣声就已经响起。趁烟雾弥漫,易笑揪着萧逸后领把人带离敌人的近身之处。
黑衣人见同伴被烟雾迷了眼也毫无理会,连一点余光都没有给予,剩下七个黑衣人一拥而上。
黑衣人衣着统一一身漆黑,就连身高也差不多,一同攻击过来就是释了分身术一样着实教人十分棘手。萧逸预备的符箓准备了许多,随手抽出一张就要释放,但是黑衣人速度更快,他们深知这几个孩子道行不深,逐个击破更是轻而易举。分出两个人,分别朝萧逸的下盘和拿捏符箓的手攻击,眼见萧逸要害失手,易笑不顾冲着自己还来的黑衣人,向萧逸那里横插一脚,拼劲接连挑开黑衣人的攻势。
“易笑!!”萧逸失声惊叫,只见易笑帮他抵挡了攻击,冲易笑而来的黑衣人的刀剑却好不留情砸到了易笑的身上。
萧逸眉头皱紧,目光突然如锋而利,他出手如闪电,一张五雷轰顶符飞速在他手中飞速燃烧。
“不行萧逸!!!”易笑心头一跳,雷符威力盛大,若是在空旷的地方也就罢了,但是车厢空间狭小,打不打到敌人另说,怕是队友都要波折到,只是此刻再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
黑衣人抽刀想要后退,但是列车箱内本就空间有限,不管怎么躲避都无法避开,蓝紫的闪电凭空在列车内出现,伴随轰鸣的雷声将整个车厢都照的通明。玄墨和贺玖梅暗叫不好,双双点足飞奔而来,在施法的中心受到得波折最小。但是眼下,雷符被萧逸强迫瞬发。玄墨与贺玖梅对视一眼,贺玖梅抬手放了一个术法,符文节节而生像是木料被燃烧一样闯出浓烈的火焰。点在黑衣人的脚下想要逼退黑衣人,好在黑衣人也急急想要躲避,被贺玖梅一招得手。
玄墨手中毛笔翻飞,浓墨如斗的罩头将中心几人顺利掩盖住。一息之后,本来亮堂的车厢变得漆黑一片,灯光还发出电流的滋滋声。
雷符威力巨大,对施法者的损耗也同样巨大,就一张薄薄的符箓,萧逸就力竭单膝半跪在易笑的旁边
这样伤敌人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让黑衣人都隐息在黑暗中之中,暂且给了他们一点缓冲的机会,同时一片漆黑也将他们推向一个更危险的境地。
这次黑衣人比开学那次突袭来的黑衣人的实力不止高了一星半点,易笑深刻的意识到,这次战役光凭他们这个菜鸟根本就赢不了,情况最坏就是他们都将被斩杀以此。
易笑握剑手心和额角都冒出了些许冷汗来,突然有人摸黑扯了扯易笑的衣袖,易笑一惊抬手想要给对方一剑,只是一声刀刃入肉的闷响之后就再无寸进分毫。
“是我。”贺玖梅的声音,在易笑的耳边炸响。
“抱,抱歉。”易笑稍稍放手,为自己的过度紧张给对方道了歉。
结果对方却毫不在意,将握住剑的手放开也不管手上的伤痕滴答地流血,开口急急问道:“梅九鹤呢?”
易笑等人心头都是一震,敌人攻势凶猛,光是抵挡就耗费巨大,实在是难以顾及其它,等贺玖梅发问才发发现墨斗里少了个聒噪的人。
“你们是在找他吗?”外头,那名推销女子突然发声。
众人面面相切,神色都分外凝重,其实墨斗实在维持不久,不管是外力破坏还是玄墨赋予的法力维持,只是被动和主动的区别。但是这“主动”的时机至关重要,牵一发而动全身,将自己暴露给人的一瞬间是死是活都由玄墨把握的时机决定。
她回望着自己的同伴,看见他们只是对她沉重地点了点头。握在手心里说毛笔骤然一紧,抬腕在空中轻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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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九鹤努力垫着脚尖,想要尽可能着点地,空气正在从肺部一点点地抽离,爆裂似的疼痛使得梅九鹤头晕目眩,挣扎地用手掰着扼住的咽喉的双手,但是对方纹丝不动,甚至还在不断地缓缓收紧。
从黑衣人乍然出现,场面就混乱不堪,梅九鹤自知没什么武力值,就想避得远一点,起码别拖了后腿。只是没想到这次黑衣人来势汹汹,光是实力就比开学遇上的那波高了不少,简直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梅九鹤的这些小聪明如同虚设,一息之间就被黑衣人掐住了咽喉。突然萧逸的一声惊叫传来,之后就是熟悉的破雷声。梅九鹤暗叫糟糕,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喝口凉水都塞牙。那雷符瞬发速度飞快,瞬间就将车厢照得通明。
黑衣人忙闪躲的同时任然不忘钳制着梅九鹤,甚至将他挡在身前。梅九鹤心中苦涩,活了十几年居然要死在队友的雷霆一怒上,简直丢死个人。
梅九鹤紧闭着双眼,如期而至的疼痛席卷全身,但叫人诧异的是雷击带来的痛楚尚且可以咬牙忍受住,按开学初的萧逸释放过的威力还看,雷击打在身上不死也该残了。梅九鹤掀开眼皮一看,手上被贺玖梅以血画符的符文又浮现了出来,正发出阵阵红光,只是随着雷劫一道道劈下而逐渐变得暗淡,直达最后一到雷落下,符文也跟着消失,梅九鹤一阵气血上涌,口中不受控制呕出一口鲜血,接着熟悉的寒意紧随而来。
梅九鹤有师兄的符文护体,虽内脏翻江倒海的难受身上也抽疼的厉害但好歹留了一气在。更叫他寒战的是这群黑衣人面对威力生猛的雷符,依旧屹立不倒,只是将嘴角溢出的血液轻轻一抹,毫发无损。
那个推销女子看着耸起的墨斗,几个攻击招呼上去却都没墨斗吸收了,无伤无损的。
“倒是有几分能耐。”她饶有兴趣瞅了眼被扼制咽喉的梅九鹤,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是在找他吗?”
梅九鹤暗骂这女人,简直吃饱着撑着,人都给你抓了,不直接掐死他,还热心给对方温馨提示,但求能死得痛快一点,他实在不想看电视剧一样死命救人的情节,在这群人面前他们都蝼蚁,还无还手之力,只有死路一条。梅九鹤悔的肝疼,今天真的是不该出门。那女子却气定神闲,见墨斗过了许久还毫无动静才召来两个黑衣人,想要强行破了墨斗。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女子恨恨道。
在这句话落下的同时,墨斗突然凭空消失,首当其冲是一灰一蓝的两个人。贺玖梅的束发符文终是失了效果,一头莹白长发披散着,搭着现代的装扮,怪异又奇妙的好看,易笑的藏发的耳夹也不知时候弄丢了,两个都在在空中高高跃起,面色肃杀。
梅九鹤看着这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突然觉着他们真的像是从上古时代穿越而来的修行者,像是终究是像,却远远不如那有千年修为的大能一样能够力挽狂澜……
易笑的剑上覆满了厚厚的冰霜,他气息微沉,就像是浮出水面的坚冰,脚下踏过的地方发出结冰的噼啪声。他将法力都注入在剑上,这一招他练习了许久,一直都时好时坏,也就没在人前用过,想不到第一次使用居然是在这样狼狈的地方。
贺玖梅的手心还在血流不止,他甚至握了握拳头将更多血液逼了出来。他眉头紧锁着,唇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鲜红的血液鼓动着,一滴一毫皆变成了艳红的符文,缠绕在贺玖梅的面前,似一朵从血池中捞出来的血莲,他双手符印一结,就将这朵血莲举重若轻地推了出去。
两个人目标明显,都是那名推销女子,擒贼先擒王少一个敌人就多一分生存的机会。
女子见这两人攻势迅猛,飞快向后撤离,易笑的长剑已经挥下,推销女子只以几分毫躲开了剑尖。女子刚想冷笑,也不过如此,就被一股寒冰之气击打中,接着就是一阵浓烈如野火般的灼烧点燃在她的身上,血肉焚烧的沸腾声似乎就在耳边。冰与火的剧痛交加下将她推嵌在墙上, 推销女子一脸惊愕呕出一大口血,横跨半个身体的巨大剑痕迹还带着冰碴子森森冒着寒气,血液将白外套大半都染了红,另外一半则是脸皮带肉焦糊在了一起,带着腥臭的血气味滋滋作响。
事情发生只在刹那之间,车厢忽冷忽热,似冰川似火山,两两相撞一息之后水汽蒸腾,雾霾弥漫充斥着车厢。
女子怔了怔,突然大笑起来,边笑口里的鲜血边溢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好一个转危为安!”
墨墨按着额角,简直惨不忍睹,本想这两位主攻可以一招制敌人打个突破口出来 ,结果从属性两人就不和,敌人没打死还给人家化解了攻势。
两人显然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结果,不敢置信瞪着对方,两人之间拔刃张弩,好像彼此才是真正的敌人,然而埋怨对方的时间并没有,黑衣人再一次的围殴上来,两人强打起精神应对。
也多亏这么一出打了岔子,让梅九鹤有了可趁之机,抖着手从藏衣服内的腰封里摸出毒针,一个针头就往黑衣人的手腕内插刺入,黑衣人吃痛一声,还未如何动作手掌就麻痹地不知觉撑开了手指。
没了咽喉的牵制,呼吸一下顺畅了不少,梅九鹤脚下一踩对方的膝盖,浑身没骨头似得反身绕到对方身后,出手如风将毒针插入黑衣人背后的几个穴道,筋脉穴道是修行者调动真气的通道,其中几个大穴都是运行真气的重要节点,只要这几个节点大穴封住或堵塞,修行者也就暂时失去了战斗力。梅九鹤扎的这几个地方正是那几个节点大穴,带麻痹效果的毒针同时注入了真气,纵使是道行高深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攻击力可言。
另一个黑衣人见梅九鹤脱离了牵制, 便立即补上俯面倒地动弹不得的同伴的空缺,向梅九鹤捉去,梅九鹤暗道不妙才刚刚离开对方身上,腰间就被人一把揽住,飞速撤离了那个黑衣人的攻击范围,
梅九鹤一抬头就看见一张失了血色的俏脸,身上挂了彩十分的狼狈不堪,不单是贺玖梅形容狼狈,另外四人也都挂了彩,敌人虽然八去其二,依旧压力巨大,光是自保就已经力竭不遂。贺玖梅见梅九鹤一招脱险却又入虎穴,也不顾对方长刀捅进了腰侧,踩着瞬发符文,一把把对方捞过,护着梅九鹤往滚了几圈直到撞到墙壁才停了下来。
“你,你别动……”梅九鹤抖着手,掏了好几次才把止血的药粉拿出来按在贺玖梅的伤口上。
“不行……你…背后……咳咳……”贺玖梅挣扎,却怎么也起不了身。
黑衣人俯冲过来,手上的利刃卒毒般泛着蓝光,梅九鹤压了压呼吸,抽出贺玖梅藏在风衣内的莹白短剑,整个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第一次知道人是有多么畏惧着死亡,比解剖那些血淋淋的尸体还要可怕。
鬼知道剑要怎么用啊,手术刀他到是会一点,不过他手都抖成这样,给他手术刀也用不了吧。梅九鹤苦中作乐的想到。
易笑的长剑被人挑开,单膝一脚半跪在地上,背后一疼双手撑地才没有整个人扑在地上,只要着一扑他就别想起来了。墨墨爱惜的毛笔被对方折了去,常年淡漠平静的人难得一见的神情迷茫了起来,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萧逸大符用得过多,眼下青乌一片,明明才是半大的孩子,哪有只够精力可以支持使用那么符箓的使用,不过是一口气在支撑着。
易笑环看一周,敌人依旧势如破竹,而他们这些小小蝼蚁早已溃不成军,难道真的要命绝于此吗?他不甘心!
易笑紧闭着双眼,听着长剑划破空气而来的声音,突然两兵相触的干戈声在头顶响起,他诧异地一抬头,只见一个黑色的高大虚影子将黑衣人挑开。
他说:“还能打,就把剑捡起来。”
易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摸索得把剑捡了起来……
后续粗略一说,老师和学长学姐带领的救援队及时赶到,将那八名嫌疑人迅猛制服,将他们这几个拼死才活下来的小孩送到医院之后这件事情才渐渐平息,只是事件的后续还在缓慢的收尾,只是听说这次事件除了屡次捣乱的黑衣人,还有个一个女鬼,梅九鹤猜想估计就是他看见的那位,其中爱恨纠葛不提也罢。
日子暂且恢复了平息,只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疙瘩,道阻且长,还需慢慢磨练……
End
姓名 本·格洛
性别 男性
年龄 “24”
种族 瓦斯塔亚猫
身高 172
经历
维持瓦斯塔亚种群繁荣的魔法受到迫害,因此本选择离家出走,随之遇上了艾诺战争,在无望之余漂泊离开艾欧尼亚。失去了魔力泉源的他险些在漂泊之中晕厥休克,最后被在祖安借助科技苟住。
自身的魔法能力是约莫是能折腾一切精巧的小机关。得天独厚的机械学的精通与一双灵巧的手在古老种族中是没有什么用的天赋,却在科技之城中被发挥的淋漓尽致。
讨厌麻烦的事情,喜欢安逸一些,无奈环境导致他必须如履薄冰地活着。
最近发现自己可能是个给,他很难将视线从那个金色头发的探险家身上移开。
【我在祖安的深渊里,仰望皮尔特沃夫的澄澈天空。】
世纪之匙与世纪之钥:由罗德为了针对牧打造的两把武器。
世纪之钥为白色的镰刀,本身象征着柔和与新生。罗德祭祀了自己的一部分心脏,构成世纪之钥刀片与柄上黑色的菱形宝石,导致本身没有攻击性的它其可以对除了罗德的万物造成伤害。
世纪之匙为黑色的长剑,本身象征着毁灭与死亡,仅能对牧造成伤害。在击中牧的左眼后形成了在剑柄和护手交界处的白色宝石,导致它可以对除了牧的其他事物造成伤害。
背景故事梗概:
在万物形成之前,牧与罗德便已然存在。牧贡献出了自己司职「创造」的能力,让世界有了时空,而后罗德接手这个世界,试图在混乱中理出秩序,但牧认为应该让一切都自由发展,争执不下后他们开始了第一次战争,以罗德用世纪之匙将牧封印在时空的中心为结束。
后续万年牧苏醒,而世纪之匙成为了他的武器。此后罗德持有世纪之钥,坚行秩序,而牧则一切顺其自然。
*原初牧司职创造,罗德司职毁灭
*罗德认为牧是他所需要处理的「混乱」,牧则并未主动针对罗德。
姓:C(卡凡)-蔡伦尔
名:罗德
「罗德-卡凡-蔡伦尔」
(Rod-Carvan-Seiluna)
性别:男
种族:上古之神
性格:严苛的审判者。逻辑至上主义,所有事情都要求做到完美,很少会有太多的情绪表达,甚至被人评价为感情缺失。不支持牧的行为但因为他是自己的共生者而对牧有着狂热又复杂的心情,非常愛着他,但在牧归于自己的绝对逻辑体系之前会将牧视作死敌
相貌:银发。刘海左撇,最低的地方恰巧遮住眉毛。双眸都是碧蓝色,与牧相似的脸。
武器装备:纯白色的镰刀,名为世纪之钥
特性:不死不灭,不可被杀死,只可沉眠。
拥有毁灭的能力。
拥有审判低阶生物,决定他们命运的权力,不过一般不会使用。
人际关系:很圣明的人,因此应该不会有仇人,除非是不满他对事物的裁决。
和牧是兄弟,也是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