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因為之前寫得實在太差起床之後看到好生氣於是刪掉了(滑跪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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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布萊茲·路易斯把行李塞進的士後備箱時,他父親已經坐在副駕駛席上了。車里放的是音樂頻道的廣播,現在正播著金榜上的紅曲,而司機本人則有點不安地透過後視鏡看著這對父子,大概是在納悶他父親那身不合時宜的冬日打扮吧。布萊茲早已放棄了教會父親如何穿麻瓜的衣服,事實上,他反倒很高興對方沒有穿泳褲出來。
布萊茲挑了個後排的位子坐了下來,他父親那金黃色的腦袋在前座來回晃蕩。“請開到國王十字火車站。”他說,“不好意思,你能開下窗嗎?我想透氣。”
“啊,當然。”司機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從後視鏡裡顯露出的不安倒是沒過多地表現在他的動作上。車窗緩慢地降了下來,外頭霧很濃,早上剛下過雨,空氣還是濕冷的,就想要滲進人骨頭里。
“怎麼樣?”他父親問,布萊茲看到後視鏡裡司機那張老實的臉張了張嘴,似乎是以為他父親在問自己。
“就像往常那樣。”布萊茲回答,他想了想又覺得只會這麼點似乎顯得不夠親切,“像往常一樣好。”他補充道。
車子在這時發動了。
“你母親呢?”
“身體很不錯,她在抱怨您為什麼不把她帶過來,她想見我姐姐了,每天都在想。”
“這樣啊,那挺不錯的。”布萊茲看到他父親窩進椅背,以作為這個對話的終結,但布萊茲知道怎樣精準地刺激到對方的雷點,怎樣繼續引爆這段對話,他小心地翼翼地繞過那些陷阱,然後毫不留情地踩了下去。
“您如果不想和我說話,不用勉強自己。”
這句話如料想般產生了反應,他父親的後頸僵得像結了冰,布萊茲·路易斯滿意於對方的沉默,他看向窗外的風景,風很舒服,行人結伴走在路旁,大都小心翼翼地避開路上的水窪。大概是上小學年紀的兒童舉著黃色顏色鮮艷的小傘,卻不用來避雨,似乎只是當做了玩具。
“我並不是勉強自己和你說話。”他父親說道,布萊茲從對方的語氣裡聽出來點刻意的為難,“你母親身體怎麼樣。”
“很不錯。您要是還想和我母親重新一起住,現在就可以開始了。”布萊茲答,“畢竟到了明年一切就結束了。”
“結束什麼?”他父親納悶道。
“我那時候會離開學校。”
“你才五年級。”
“我今年十六歲了,父親,今年我六年級。”他戳穿了對方的關心。天上又掉了雨點,司機打開了雨刷,讓那兩道黑色在前窗來回擺動,“明年就成年了,我打算再結束學業之後出去旅行一陣子,所以您不用擔心。”
“我並不是盼著你出去,布萊茲。”他父親說,“你隨時都能回來。”他那麼說著,就好像布萊茲馬上就要離開了一樣,布萊茲沒再接話,倒是在駕駛席上的司機插話了。
“嗯?你們不介意的話我把頻道換到新聞台去好嗎?這首歌聽得我耳朵老繭都起來了。”
“當然沒問題,你想播什麼都可以。”布萊茲答。
他們在國王火車站前的麻瓜便利店買了點巧克力和一把小刀,由布萊茲付的錢。年輕的女店員找回來幾個骯髒的硬幣,布萊茲把那些零錢和一半巧克力揣在口袋裡,遞給他父親另一半。他父親似乎對麻瓜的零食不大滿意,但還是吃下去了。
“雨天真讓人討厭。”他父親說。
“您在倫敦住了二十多年了,應該習慣這個天氣。我們要先吃午飯嗎,我看時間還早。”布萊茲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他聽到他父親嘟囔道: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今天格外讓人討厭。謝謝你,不過我午飯做多了,回去吃就行了。”
“當然,您想的話,我們去站台吧。”這是句廢話,因為他們已經離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很近了。離發車還有半小時,布萊茲看到有幾個穿著巫師衣服的學生在站台附近來回徘徊著,他向他們問好,隨後帶著自己的行李沖了過去,他父親過了會兒才跟過來。布萊茲知道他父親已經打算走了,他們站在那輛紅色的列車前,恰好隔了有三英尺遠。
布萊茲最後看了眼他父親。
“我要走了,您有什麼想說的嗎?”他問。
他父親雙唇微微翕動,似乎是想逼著自己說出來點什麼,中年男人掙扎了一會兒,最後用細弱的聲音擰成一道祝福:“ 加油吧,會變好的。”
“我知道,那再見了,如果您還想和我母親復合,您多陪她說說話吧,多發點信給她。”布萊茲說著把行李拖上了列車,他回過頭去,看到父親孤獨的背影隨著人浪消失在了視線盡頭。
沒有道別,也沒有揮手。
布萊茲站在那兒愣了會兒。我還沒告訴他我的OWLS考試成績,他想。早知道就早些說了,畢竟成績還不錯。
隨後他意識到自己擋住了別人的路。“對不起。”他說,他推著行李箱尋找著合適的車廂,最後找到了其中一間空著的。這很好,沒有人,他雖然喜歡同人交際,但並沒有多少能稱得上朋友的人,而且,如果要是有人在這種時候和自己說話,他會頭疼。他坐進去,放好行李,從隨身的書包中拿出來那本暑假開始時就在看的書。
雨下得聒噪,如同柳鞭般敲在車窗上,遠處的霧靄更濃了,幾乎就要遮蔽了整個倫敦。書的內容很有趣,卻在此刻讓他讀不進,他本來應該看得更快點,但不知怎麼回事,那些字就像是滾過的車輪,在他心裡留不下一點印象。
他放棄了。布萊茲把那本厚重的書推到一邊去,接著在餐車推過來時買了一份報紙和一份三明治。隨後,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推著行李箱在列車的走道上探頭,他向對方打了聲招呼,那男孩便馬上拉著他的姐姐走了過來。
是他的室友,同為赫奇帕奇的艾治·喬斯達和艾治的姐姐艾格琳。兩人容貌不甚相似,卻都有雙溫柔的眼睛。
“艾治!艾格琳!”布萊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招呼他們,為他們騰出來位子,那兩人看起來也樂意與他同坐。他們互相寒暄過後聊起來了艾治暑假時看的世界杯賽——他們的姐姐是愛爾蘭隊的選手,艾治和艾格琳看來都對此相當自豪,雖然艾格琳一直躺在她弟弟的腿上吃蘋果派,但還是能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來由衷的開心。
“不愧是世界杯,我也有些想去看了。”布萊茲最後以這句話結束了這個話題,轉向了下一個,“說起來,喬斯達今年五年級吧?今年就是OWLs年了……?”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艾治的痛點,他難堪地低下頭去,似乎有點坐立不安,布萊茲看著他的反應,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更好,過了會兒,艾治才不好意思地回答:“請不要提醒我這麼難堪的事實……今年可能要麻煩布萊茲幫忙。”
“沒事,有困難的話隨時問我。”布萊茲答,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這個對話。艾治很努力。布萊茲知道對方花了多少時間在圖書館,不過他同時卻也覺得對方多半是沒有管理好自己的時間和投資方向。說到底,在布萊茲·路易斯看來,沒有哪個巫師是沒才能的,只是他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想做什麼,要做到什麼程度程度而已。
“放輕鬆,很快就過去了,你可能需要吃點榛子果。”艾格琳慵懶地從蘋果派裡抬起頭來,手上的食物已經更換成了南瓜餅。
“因為榛子是智慧之果嗎?真是犀利啊艾格琳。”
艾格琳沒有回答他,南瓜餅過了會兒也消失在這個十六歲少女的嘴巴里,不過,這一次,她的零食都吃完了。她對她弟弟投去無聲期待的視線,艾治顯然也早就諳熟於心,習慣了做他姐姐的小跑腿。
“我去找小推車買點零食,姐姐想要巧克力蛙和甘草棒吧?布萊茲有什麼想要的嗎?”艾治問。
“沒關係,不用麻煩你。”
“真的不用嗎?”
“真的不用了,我在麻瓜的便利店買過一點零食了,現在還沒有很想吃。”事實上,那塊巧克力現在還安安穩穩地放在他的口袋裡,和幾便士的零錢互相摩挲著。
艾治點點頭,他快步消失在下一節車廂,留下艾格琳和布萊茲兩人對視。雨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停了,現在在窗外出現的是大片田園風光。沒了食物可咀嚼,艾格琳看起來便陷入了困頓,卻又不能在學長面前睡著,於是百無聊賴地看向窗外。沒有艾治·喬斯達這個中間人,他們要交談起來有些困難。
布萊茲又翻開了那本書。這回,他能看下去了。他開始期待起來列車快些到達霍格沃茲。倫敦給他的不愉快已經被拋在了腦後,他現在只想回學校去。火車咬合軌道的抖動變得劇烈,與此同時,他聽到從過道上傳來了一聲叫聲。布萊茲和艾格琳互相對視了一眼。
“我去看看。”布萊茲說,他有種從無盡的沉默中解脫的錯覺,好像快些去看看聲音的源頭就能擺脫一切。像其他人一樣,艾格琳默許了。
二
他們說那是意外。
無論是不是意外,布萊茲·路易斯都被遺棄在那張病床上。
人一旦躺在病房裡,對時間的流逝就喪失了概念,今早護士為他塗了銀粉的事好像已經是幾個月前發生的了。
隔著一層淺綠色的布,布萊茲聽到那個被火龍重度燒傷的人發出來的呻吟。他已經死了好幾次,現在正在進行他的不知道第幾次死亡——如果他真的走了,那說不定倒解脫了,但他沒有,治療師延續了他的生命,家人的期待保證他還會繼續受難下去。
他在彼此稱呼對方的時候叫那個人焦炭叔叔,就像焦炭叔叔會稱呼布萊茲狼仔一樣,隔著一張空床,再往那邊去,是曾被水鬼馬帶到‘那邊’去的人。他們的本名都被對方遺忘了,儘管那張名片就掛在病房門口。
“叔叔?”布萊茲試探性地問,“你要我去叫治療師嗎?”在半空中飛舞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走向下一個格子時,他聽到對方身上的身上傳來皮膚爆裂開的聲音。焦炭叔叔并沒有回答,可帳子那頭的呻吟聲停止了。
布萊茲按了傳喚鈴。
他從床上坐起來,肩膀上的傷口又一次撕裂,他能感覺到沉重的銀粉附著在傷口時肌肉灼燒的疼痛,他撩開對方的床帳,那個渾身膿黃的男人踡縮在床上,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著他,好像在怨恨他為什麼要撩開那層輕薄的布料。
“叔叔,你怎麼了。”
“好孩子,讓我一個人呆著。幫我把床頭那束花扔了。”那個病人說著看向床頭櫃上那束花,他那微弱的聲音快要消失在那道勉強稱得上是嘴巴的縫隙里。花沒有枯萎,倒是玻璃瓶裡面的水早已泛黃,花是前幾天才被人送來的,瓶子倒是在布萊茲來這裡那天起就在這兒了。布萊茲看出來對方的傷口又惡化了,他照對方所說扔掉了那束花。
“怎麼了?”他問。
“我覺得我要死了,孩子,這次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要死了。”焦炭叔叔那張已經看不出來原本相貌的臉皺成一團,四瓣腫脹的褐黃色間擠出來出來一點淚水,“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我好不了,但我的妮娜還在等我好起來,可她不知道,我是好不起來的!我不想再治了,狼仔,你明白嗎。”
布萊茲搖搖頭,他為叔叔鋪好對方身下的床單,然後是枕頭,接著他拿起那個骯髒的花瓶。
“叔叔,你只是累了,待在這裡太長了。”他把那瓶花裡的水倒了,可因為手臂沒什麼力氣,花瓶重重砸了下去,在洗手池裡面摔了個粉碎,布萊茲回過頭去又說道:“叫幾個治療師帶你出去走走就會好些的。”
“真見鬼,累了。我整天都待在床上怎麼會累呢。狼仔,我們的人生都被毀了呀,我這樣的人不可能再有什麼前途,那邊那床也是,”這個中年男人在顫抖著,他一遍又一遍地拜倒在傷口下,隨後又站起來,可他太累了,他最後停在那個好像胎兒似的動作下,繼續說了下去,“而你,你才這個歲數呀,這是個活墳墓。你明白嗎,如果我沒被他們帶進來,就沒有這些事了,就解脫了。”
“但是不應該想著死。”布萊茲說,“我們要好起來,叔叔。”他抓著對方的手,卻沒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殘忍,這話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擊垮了這個被龍燒傷的男人。
“對不起……”焦炭叔叔細弱的聲音擰成了懺悔,佈滿青筋的雙手在臉頰上來回摳弄,在那雙合攏的手後看不見了。“對不起……對不起……”
有那麼一刻,布萊茲想將他的手鬆開,但他沒有。布萊茲知道自己若是鬆開了,對方或許會有更可怕的反應,但布萊茲卻沒想是到對方先甩開了他的手。叔叔的那隻還有空餘的手抓向另一樣東西,目標正是床頭的魔杖。
布萊茲想說點什麼,可什麼都沒有,他聽到有人在急切地叫喊。
在一聲可怕的咒罵聲裡一切都結束了,焦炭叔叔也真正死了,那具被火焰融化過的肉體靜靜倒在床榻上,好像做了場很長的夢。
當天下午,焦炭叔叔的遺體被送了出去。治療師又過來更換了銀粉,并告訴他他差不多可以出院了,證據就是傷口雖然還未完全痊愈,但已經不再呈大量失血狀,雖然在今後傷口還會反復開裂,但已經不會造成什麼大礙,只需要注意飲食營養即可。
他就這樣被父母接回了家,母親很高興,晚餐桌上的東西比他能想起來的聖誕節都要豐盛,他們雖然擔心他會不會因為“下午那點不愉快”而產生心理陰影,但他母親堅信,只要喝了湯讓手腳暖起來,之後的事情都會變得更好。他姐姐還給他畫了小賀卡,這使得熱湯的味道變得更美妙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想。就像媽媽說的那樣,在吃完一個月來第一頓味道不錯的晚餐之後,他被他母親驅趕進自己的臥室。
“晚安,布萊茲,睡個好覺。”
“晚安,媽媽。”他回答。他母親用指尖輕輕扣住他的肩膀,在他額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她是那麼地小心翼翼,好像在對待什麼很容易就壞掉的東西似的。她的臉上一直帶著笑,似乎是為她好不容易見到了自己的孩子而開心,不過,她還是熄燈病關上了那扇門。
隨後她鎖上了兒童房。
在第一次被鎖上的臥室裡,布萊茲聽到了他父母的尖叫聲與咆哮,他們彼此咒罵,彼此怨恨,恨不得對方快點去死。他聽出來那個話題的內容是他自己。在短暫地休息後,是又一次地互相責怪。
“我不怪你,因為那是個意外!可傑羅米,你竟然要求治療師不要為他治療!”他聽到他母親咬牙切齒的聲音,母親以前從未這麼說過話,這是第一次,“‘不要為他涂銀粉了!’這種混賬話,你也能說得出來!”
“吉妮,你不懂,你不知道那些狼人巫師是怎麼活下來的,我只是——我只是沒法想象我的兒子在那種環境裡生活下來,蒙受那麼多的痛苦——屈辱——還有別的!”他父親說得那麼快,以至於到了中途變成了法語,布萊茲聽到有什麼東西被打翻了,“你父母都是麻瓜!不知道他們都是怎樣——”
“麻瓜!好啊!傑羅,你倒好了,把事情說得那麼輕巧,把要謀殺自己的兒子的事情說得高尚,再把別人的質疑歸咎于他們的出身!”
更多東西碎了。
“我絕不是要殺他,吉妮,他那麼痛苦。你看到他的傷口了嗎!那些傷會留一輩子,永遠都不會好起來的!他是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不想讓他幸福地過下去呢,可是這事情必須得跨過去,如果不忘了以前的布萊茲,我們就要一直被困在這裡了。”
“不,我不要,去你媽的你的孩子。他是我生下來的,你做過些什麼了嗎?回答我,傑羅米,你做過些什麼了嗎!”
布萊茲聽到他母親的哭聲,然後是他父親的,他能想象到他們擁抱在一起,他在黑暗中摩挲著那張賀卡,忍不住倒在地板上乾嘔了起來。
隨後一切都寂靜了下來。
三
聲音的源頭是艾治和一個格蘭芬多的少年。後者的狀況明顯不是很好,不停從嘴邊吐出來血液,恐怕是有嚴重的內臟傷。
“沒事我很好你們不用掛心噗咳。”雖然對方這麼推脫,但布萊茲還是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讓少年側躺在火車硬椅上。這樣躺著的好處是不容易壓到內臟,也不會被自己吐出來的血嗆到。
”抱歉,是不是有點太多管閒事了。”布萊茲問,“藥是他們拿到的那瓶棕色的嗎?”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又有人過來幫忙。
“是的,沒事沒事,老毛病而已,不用太在意,謝謝你。”被艾治叫做格拉尼斯的說著又想坐起來,不過在布萊茲的視線下,他又躺了回去。人漸漸多了起來,多數是被艾治的聲音吸引過來的。
“如果還有不適感,一定要和別人說,就算不是我也行,像是乘務員一類的……我走了,抱歉。”布萊茲向對方說道,他意識到格拉尼斯似乎也早就習慣了這種痛苦,與其留在這節車廂,不如像對方所說那般離開。
就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再在意也沒什麼用。
畢竟,都是無可奈何的事。
等格拉尼斯的情況平穩了下來之後,他們很快都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艾格琳的巧克力蛙顯然挽回不了氣氛,不過她自己吃得很開心,那雙慵懶的金色眼睛也精神了起來,而艾治則和他的女友到別的車廂去了。謝天謝地,列車就要到站了。布萊茲收拾好他的書包,隨著其他學生一起出了車廂。
就如同往年一樣,他們在夜騏的服務下回到了校舍,今年的分院帽儀式還未開始,在一群群新生緊張的神情裡,布萊茲為他們打氣,那中間有個看起來是麻瓜出身的孩子一直在流鼻涕,似乎是感冒了。
“別緊張,會好起來的。”他給對方一張衛生紙。
“真的嗎?”
“當然,你會被分進最棒的學院。”他給她擦乾淨手,隨後在人群越來越多的時候藉口去了衛生間。
脫離嘈雜的大廳,布萊茲在幽暗的長廊中一人獨行,燭光從鬼魂半透明的身體裡穿過,留下縹緲的影子。他醞釀著急切的感情,但他卻又知道不需要了,想見對方的心情已經高出了一切。
旋轉的樓梯在半空中交疊、變形,他走上通向八樓的台階,那堵墻靜靜地等候在那裡,他在那兒來回踱步,想象著屋子那頭的模樣,隨後,從墻上出現了那扇門。
布萊茲輕輕推開那扇門,他看到房間里有十二把椅子圍成一圈,每一把都背對著另一個,每一把都是黑色,唯一不同的是,只有在房間最盡頭擺著的那把椅子上掛了藍色的絨布和裝飾。而在那個巨大原型的中央,一口巨大的坩堝吐出溫吞的氣泡。
“你來了。”他聽到坐在藍色椅子上的那個人那麼說道。“我們開始吧。”
所有人的臉上都戴上了面具,這是集會的主持人賦予房間的規則,人們在圓圈的外圍等待著,看不清彼此的臉,也聽不清彼此的聲音。那個戴著兔子面具的主人以魔杖攪拌著坩堝,三次,又三次。
“甘草、白鮮、山麥冬。”
戴著狗頭面具的少年將什麼東西丟進了坩堝裡,乾鍋的內容物仍在旋轉,只是變成了詭譎的色澤。
“蝙蝠、蚯蚓、青蛙眼。”
戴著臭鼬面具的少女將什麼東西丟進了坩堝裡,乾鍋升騰起一片白色的霧氣,但集會的主持人不為所動。
“最後是狼人的血。”
布萊茲走上前去,口袋裡的巧克力早已融化,那幾枚硬幣還在那裡,他把手伸到口袋的底部,拿出來了那把小刀,順著手腕的痕跡割了下去。
毫不留情,也感受不到絲毫的疼痛。唯一存在的感情,是那快讓他發瘋的狂喜。他知道他在笑,他看著野兔的面具,想揣摩對方面具後的神情。
“我想見你,野兔。”他說。
☆赶在第一章公告出来前滑铲序章
卡伊洛斯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搞不明白自己的姐姐都在想些什么。至少在柯罗诺斯·艾利克小姐的年龄还没有进到十位数时,他仅凭一颦一笑就能领会对方的想法,尽管多数情况下她会有的并不是什么好主意。拿家饲牧牛的尾巴当靶子、比赛丢尖牙飞盘,偷糖未遂、被施了魔法的平底锅追着跑了半个小时等等事迹,自不必一一例举。柯罗诺斯那会儿还经常和老爹一起折腾麻瓜电器,动不动就是一场热闹的爆炸响彻山谷。满肚子的鬼点子和浑身的胆,典型的艾利克范儿,柯罗诺斯在前面跑着的时候,卡伊洛斯总能看见她那与母亲同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银铸。
然而,现如今艾利克家的大小姐已然芳龄二八,明眸皓齿,着实是出落得越发俊俏可人——也越发不可理喻。她不再爬树掏鸟蛋、下河捞鱼虾,衣柜里轻便的裤装逐渐被各式裙子取而代之。于布斯巴顿就学的第二年,柯罗诺斯甚至蓄起了长发,好像她从没有边喊着麻烦、边胡乱修剪自己的发尾过。或许还要感谢那儿的精英教育,她一天更比一天擅长分析他的一切行为、找出他的一切失误,并尽可能遣词优雅地数落他。虽然卡伊洛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造成过这些问题,但他承认柯罗诺斯说的确实都是对的,这就更加令人沮丧。
在两人不得不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漫长暑期中,这份无所适从的无力感与日俱增。好在梅林保佑,日历总有翻到八月的一天,于是,比往常动身的时刻提早了整整一周,卡伊洛斯·艾利克小先生拽着他的一行李家当逃……战略性撤退了。
“今年的三强争霸赛。”柯罗诺斯的声音从车窗外依依不舍地追进来,“我会去看你的,卡伊洛斯。”“我记住了,柯罗诺斯。”“‘姐姐’。”“……姐姐。”
单词被利齿咬开、渐渐泛苦,巴士慢腾腾地转过弯,他终于找到机会叹出这口气。魔法虽然存在,奇迹却仍需要每人各自去寻求。卡伊洛斯今天也不知道柯罗诺斯到底什么打算。
艾利克夫妇俩的一位共同友人在伦敦开着一家巫师酒馆,他每个暑假都会收留他几周时间,而这位先生的外甥女,则是去年毕业的他同院的好学姐。卡伊洛斯平日一直受她照顾、把她当做可以依靠的前辈,发自内心地尊敬着她,眼下面对如此难题,紧急寻求场外援助,理应是不错的选择。
“你来得不巧,洛斯塔两天前刚去匈牙利出差,她让我代为传话,说很抱歉不能亲自为你接风。”酒馆的主人家边说着边挥了挥魔杖,一把上了年纪的布面沙发椅应声嘎吱嘎吱地挪过来,在他面前费力地抖开皱巴巴的扶手,“此外,她整理了一些东西想送给你,你回到房间就能看到。”“既然洛斯塔学姐不在,那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可以吗?”“但说无妨。”
可惜这位成熟的大人并不如他的小蜂蜜酒那般靠谱,还没听完卡伊洛斯那尽可能详实的叙述,他就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作为这轻松一刻的谢礼,我给你指条明路吧,小少爷。”男人抹了抹眼角,话音里笑意不减,“比起我或者洛斯塔,你有更适合的询问对象。”
这句话说得云里雾里,指向不明,有点故弄玄虚的意思,卡伊洛斯难免感到些微的失望,不过考虑到说这话的人是谁,就一点都不奇怪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开始大快朵颐。
离开了烦恼之源,时间流速就正常了起来,一晃眼到了八月底,出门采购的卡伊洛斯在对角巷遇见了刘家锐。同样帮助他许多——尤其口腹方面——的这位学长站在店里面带笑容、细细打量着那些黑漆漆的坩埚,挥挥手就买下整整十个。这个数量真实地冲击到了小伙子,在他的认知中,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洛斯塔·格罗夫纳做出这般消费行为并不奇怪,毕竟他亲眼看到过。但刘家锐前辈,这位霍格沃茨颠勺大手、格兰芬多御用厨师、用壁炉烤过地瓜炒过土豆,上次一寝室瓜分干净的特色风味烤牛肉至今唇齿留香,使用坩埚经验丰富的他怎么会需要那么多的坩埚做备用?
他确实在意,但原因之类的话题比较私人,他也是撞上了才知道的,并没有什么开口询问的立场。卡伊洛斯愣了两秒,掏出出门前揣口袋里的学姐的赠品:“前辈你需要帮助吗?”
开学后就是四年级的少年一如既往地需要新课本和补充魔药材料,替学长省下一笔开销的契机让两个人结伴继续接下来的采购。总比一个人好些,不论怎么说,他到底还是喜欢身边有人陪伴的,卡伊洛斯站在书店里不着边际地想着,柯罗诺斯也好,洛斯塔学姐也好,刘家锐前辈也好,对了,还有——
“那有只不错的羽毛笔,正好十三纳特。”沉甸甸的篓子多了一点轻飘飘的分量,刘家锐语气稀松平常地帮他算账,“你手里的东西一共一加隆六西可十六纳特,加上羽毛笔的话就是一加隆七西可。不用破整为零了。”
卡伊洛斯觉得心算应该也算作魔法的一种。
帮完他之后,刘家锐去买自己需要的东西,左一本《魔法防御理论》,右一本五年级版《标准咒语集》,厚厚叠起的《七年N.E.W.Ts五年O.W.Ls》上,一本科幻小说着实显眼。卡伊洛斯看得有些久了,察觉到他的视线,刘家锐挑挑眉:“你也感兴趣?”“不,只是好奇,原来前辈喜欢看科幻小说。”“你觉得一个巫师看科幻小说很奇怪吗?”“我绝没有这个意思。”他瞬间绷直脊背,刘家锐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意图、在他开口道歉之前先一步抢白道:“这是威尔父亲写的小说。”
这个名字卡伊洛斯熟悉得很,属于一位拉文克劳六年级的学姐,他有幸见过对方,也听刘家锐念叨了有一个学期,一时间散落的线索串联起来,电光石火噼里啪啦福至心灵,酒馆老板一句你有更适合的询问对象在耳边响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比起询问成年人,或者女性,同性又年龄相近的人更容易与他有相似的视点,也就更容易有他需要的结论,加上刘家锐确实是有着丰富的与女性交流的经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前辈……”他两眼放光,立正开口,字正腔圆,“我想咨询一个问题。事实上,我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我可不保证我一定会啊。”“女性究竟是怎样一种神秘生物?”“为什么会想问这个问题啊?!!”
小小的柯罗诺斯在山野间奔跑的快活的身影,和长大的柯罗诺斯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时间让他的脑仁有些疼。
“今年有三强争霸赛……”卡伊洛斯平静且可以说是心如死水地说,“我的姐姐会来。”
他难以想象在现在这样的绝对劣势下,他的好姐姐到了霍格沃茨会不会杀到格兰芬多塔来把他吊起来打,说教意义上的。他是真的怕了她了。
刘家锐闻言哭笑不得:“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如何与她们打交道呀。”“可我看你和洛斯塔学姐以及威尔学姐都混得不错。”“好吧,好吧。真要说起来,并不是我本身拥有怎样高明的技巧才让她们觉得我不算太糟糕。而是她们在相处过程中教会了我应该在什么时机做什么事情。所以诀窍不在我的身上,而在姑娘这一方身上。”
那他也许应该举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出来让前辈帮他剖析一下,光这一个暑假卡伊洛斯就积攒了不少血淋淋的例子,到底要选哪一个才比较典型比较有教育意义,他犹豫了,这一犹豫他就看见一个杰西·帕克。
赫奇帕奇三年级生抱着食品袋从糖果店出来,橙红的头发一如既往地乱糟糟的,祖母绿的眼睛通透、含着一股机灵劲,他的巫师袍还是拖了一个角在地上,由此可见他并没有拔高多少(卡伊洛斯松了一大口气),他也看到他,眼睛亮起来,嘴角却撇下去。
卡伊洛斯先是朝他走了两步,接着耐不住性子跑了起来,对角巷的人流熙熙攘攘,他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以每分钟110回的次数高声呐喊,喧闹得不行。他走到杰西身边,站在他面前,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一听见杰西拖长了调子、老大不乐意地说:怎么是你啊,他就知道自己现在是在笑了。
P.S. 杰西·帕克大声强调了三次自己不乐意,但还是和卡伊洛斯·艾利克共进晚餐了。
P.P.S. 卡伊洛斯·艾利克在杰西·帕克的提醒下意识到自己还拎着刘家锐的课本,他只花了三分钟去还东西。
【说明】
1. 阅读第一章说明(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6747/ )之后,我发现火车上的互动也应属于第一章,因此题为《序章》的作品(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6622/)实为第一章的第一部分(为了不给企划组添麻烦,请不用重新算分,辛苦啦);
2. 2018年3月30日更新内容:增加了【说明】、【相关作品】、【字数统计】;
【相关作品】
莱茵视角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7061/
露西尔视角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7114/
【字数统计】406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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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为了给莱茵提供创作灵感而午夜狂飙赶出的序章。
非常感谢莱茵和索菲斯先生找我约互动!!
毫无写作灵感,于是采访了很多小学同学自己11岁是什么样的,结果只得到了做过的蠢事一箩筐。
我真是天生的谐星啊!!以后就用六年级小学生的视角来描述道林眼中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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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场人物
道林·范·海辛 霍格沃茨新生
莱茵·克洛维 霍格沃茨新生
1 地点:国王十字车站
道林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在车站里探头探脑,坩埚和课本塞得满满当当的,让他非常吃力,更别提他身上还套着万圣节才会出现在大街上的黑色巫师袍。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已经一个人在这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硬是没找到9又3/4月台,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把棕色的发梢黏在前额上,显得傻里傻气。刚才几个比自己稍大的男孩子还回头多看了几眼,显然是在嘲笑自己。
真丢人……霍格沃茨魔法学校……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令人沮丧的念头一旦蹦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压下去了。道林皱起眉头,现在就回家肯定会被爸爸痛斥一番——爸爸不愿意放自己去这个什么“藿香沃茨”学魔法,道林整个暑假都呆在家里拖地洗碗修剪草坪才换来爸爸送自己到国王十字车站。如果自己能找到所谓的9又3/4月台,就让自己去学魔法;如果没找到,就乖乖回去读初中。爸爸甚至都不愿意陪自己到对角巷买魔杖和课本,更别提进车站找这个诡异的月台。
道林最后绕着第9月台转了一圈,一屁股瘫坐在行李上。他非常理解爸爸固执的反对,同样是听起来不靠谱的职业,当个吸血鬼猎人是一回事,去巫师学校读书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这可是在著名的范·海辛家族,骑马砍杀、为民除害才有血性,挥挥魔杖变朵小花可算不得英雄好汉。
“可恶啊,再找不到9又3/4月台我就真得回去读初中了!暑假里我还跟格林吹牛了,这下开学岂不是要被嘲笑到毕业啊!”道林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格林骑在扫帚上绕着学校边跑边喊顺口溜嘲笑自己的样子。
“范海辛,撒谎精,
骑着扫帚去牛津!”
道林苦恼极了,脑袋埋在两只小手掌之间,把头发一顿乱搓,“唉————”
“……为何叹气?你不是已经找到9又3/4月台了吗?”
道林一抬头,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小女孩站在自己面前。女孩抱着一本书,双手交叠在胸前,雪白的脸蛋上难觅血色,深灰色的瞳仁像荷兰老家夜幕下的莱茵河,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左耳上的坠饰若隐若现。
“什么?在哪?”道林从行李箱上跳下来,环顾四周。
不知是否为了拉开距离,女孩则倒退了一步,扬起眉毛,目光望向道林身后的柱子。“朝这根柱子冲过去就是了。你是麻瓜新生吗?”女孩依然面容平静,眼神里却流露出好奇,打量着道林。
“冲过去?会人仰马翻的吧!?”道林撇撇嘴,一脸怀疑。“麻瓜又是什么?你也要去霍格沃茨吗?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麻瓜。”女孩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无奈,“你的父母都不会魔法吧?而我的父亲就是巫师,这些事情在巫师界都是常识,而你却闻所未闻。”
“莱茵,宝贝!看来还没入学就已经交到新朋友了呢!”一个裹着毛呢长外套的漂亮女人推着行李车从远处走近,揉揉女孩的脑袋。
“您来了!”女孩对女人笑了笑,“我正教这个麻瓜同学怎么进月台呢。”
这位大概是女孩的姐姐吧?道林这么想着,笑着问了声好,心里默默记住女孩的名字——莱茵,真的和老家那条河一个名字呢!
“你好呀,小男子汉!别害怕,眼睛盯紧点,看看我们莱茵是怎么做的。”女人拍着道林的肩膀说到。莱茵向道林点点头,握住行李车把手就往第9月台和第10月台之间的大石柱快步走去。
道林都不忍心看了,甚至以为这是一个大型妄想症患者集会现场,莱茵肯定要人仰马翻了!他闭起一只眼睛,把头转向另一边。
可他仍然睁着的那只眼睛分明看见莱茵穿进了柱子!
道林使劲闭上眼睛再使劲睁开,莱茵真的不见了!这是……魔法?!
女人又拍了拍目瞪口呆的道林,“好了,你也去吧!”
道林把心一横,总不能让人笑话自己连女孩子的胆量都比不过吧!今天还真是偏偏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冲啊————猎魔人道林·范·海辛!出击————”道林把笨重的行李箱扛起来抱在胸前,高喊着口号,英勇地睁着眼向柱子冲锋而去……并且完好无损地穿墙而过了!
眼前是一座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台,大都是一家子齐上阵,所有孩子都带着笨重的行李箱,有些人甚至把坩埚连同鸟笼架在行李箱上面。一辆黑漆漆的蒸汽火车停靠在站台边,白茫茫的蒸汽时不时从烟囱飘出来。车头挂着霍格沃茨校徽,和入学通知书上的一毛一样。
道林看呆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行李递给列车员、怎么和莱茵一起坐进火车车厢,又是怎么从琳琅满目的零食推车上买了这些名字都叫不上的玩意儿的。太多了,太多了,他的双眼、他的大脑贪婪地捕捉吸收着目之所及的一切,这意味着魔法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自己不是一个妄想症儿童!以后能骑着扫帚在格林家窗外耀武扬威了——他的房间可在十多楼呢!
2 地点:通往霍格沃茨的火车上
这种嗑药般的迷幻状态终于在道林吃下一颗计算器按钮味的比比多味豆时结束了。
道林强装镇定,假装喝水,把这颗豆吐在了纸巾上。
“我叫道林·范·海辛,是个猎魔人!”为了缓解尴尬,道林挺起胸膛,正襟危坐,抢先开口,却没等到意料中的惊叫和崇拜,甚至都没能成功化解尴尬。
“我看见你把多味豆吐掉了。”莱茵仿佛没听见道林的话,盯着道林问:“是肚脐绒垢味的吗?这是我个人认为最恶心的味道了。”
“什么?!还有这种恶心的味道?”道林皱起鼻子,吐出舌头做了个超级嫌弃的表情。“巫师世界真可怕啊,现在回去做麻瓜还来得及吗?”
莱茵困惑了,她把手中的书放到桌面,双臂交叠压在书上:“逻辑上说,做麻瓜永远不嫌迟,只是施个记忆清除咒的事。不过我从未听说有麻瓜进了霍格沃茨还舍得离开。你真的要回去吗?”
“开个玩笑嘛!你们就算赶我走,我也会赖在这里的!”道林没好意思说自己连眨眼都舍不得眨,生怕眼睛一闭一睁,魔法世界就消失了。
莱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终于想起要自我介绍:“你好,道林。我叫莱茵·克洛维,我父亲是巫师,母亲是麻瓜。他叫凯撒。”话音刚落,一只天竺鼠从她的毛衣背心领口钻出来,吱吱叫了几声。
“你好呀凯撒!”道林又咧开嘴笑了,刚想摸摸凯撒,却又想起这是女孩子的胸口,不好随意伸手,又偷偷把手缩了回去。
莱茵剥开一根甘草魔棒,含进嘴里。凯撒从她领口钻出来,爬上肩膀朝甘草魔棒使劲嗅。“你刚才说,你是猎魔人?我从没听说过麻瓜里还有这种职业,这一向是巫师们的事情。”
道林终于等到这一刻,露出了灿烂的招牌笑容:“没错!我们范·海辛家族世代都是猎魔人!德拉库拉知道吧?活了400年的吸血鬼老祖宗啊!是我祖先干掉的,厉害吧!等我长大了,也会成为一名惩恶扬善的猎魔人!”
终于,莱茵瞪大了眼睛,薄薄的嘴唇动了动:“麻瓜里……也有这么厉害的家族?世世代代捕猎吸血鬼?”
道林得意地抬起下巴,“那还有假?我的行李里还有祖传的圣水、十字架和银质子弹呢!要是遇到吸血鬼啊狼人啥的,包在我身上!干不掉不收钱!”他故作神秘地环顾四周,尽管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从随身背包中掏出一个物件——穿在黑色皮绳上的一颗泛黄的尖牙。“看见没?这是狼人的牙,我妈妈拔了他的牙给我做了护身符!”
莱茵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毛头小子身世如此显赫,他的母亲还能给凶狠的狼人拔牙!这是多大的壮举啊!麻瓜们果然拥有巫师不了解的卓越科技!
“道林……你们家真了不起,而你竟然只是家族里第一个巫师。”她感叹到,“等你学会魔法,结合麻瓜的科技,有希望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猎魔人。”
“嘿嘿,名声可是个反复无常的朋友,低调低调。”道林的语气中丝毫没有低调的意味。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道林瞥见桌上那本莱茵一直抱着的书,问道:“这是什么书?”
“《霍格沃茨:一段校史》,父亲认为这是开学前的必读。”莱茵翻开书,转向道林那一边,“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请允许我向你稍作介绍。”
道林饶有兴味地向前挪了挪屁股,发现书里的照片竟然会动!这张照片上有四个人,一位很慈祥的长发印度男人、两位明明发型相似却好像不是很熟的黑发男人,以及一位不停看手表的白发男人。
“这个……会动?!”道林的目光在图片和莱茵的脸之间游走,一脸震撼。
“啊,怎么了?哦对了,麻瓜的照片是不会动的,可惜。”莱茵摇摇头,指着这张图说:“霍格沃茨有四个学院,这四个人则分别是四位院长。”莱茵抬眼看了看道林,耐心讲解了四个学院的信条,又往前翻了几页,把霍格沃茨的地图呈现在道林眼前。
“这里是霍格沃茨城堡……南边这片湖里传说住有马形海怪。”莱茵显然早已对霍格沃茨了如指掌,在道林问出“什么是马形海怪”之前,就轻车熟路介绍下去。
“再往南是霍格莫德村,巫师的村落,有许多有趣的商店,如蜂蜜公爵、佐科玩笑商店等。不过我们还不能去,要等到三年级。”随着莱茵的介绍,道林暗暗记下了第一个想(偷偷)去的地方。
莱茵念起书来真是全情投入:“东边是禁林,顾名思义,就是禁止学生去的森林。”于是道林记下了第二个想去的地方。
“禁林最著名的是拥有庞大的马人群落,至于马人为什么选择居住在禁林,我一直很想知道。”莱茵悄悄抿了抿嘴唇,继续介绍到:“禁林最吓人的莫过于传说里面有狼人,”道林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就被莱茵打断:“传说是不真实的,狼人从不喜欢居住在森林,因为他们在月圆之前是以人的躯体生存着的,禁林里风雨飘摇的危险境况不适合于它们。啊,抱歉,你一定比我更了解狼人的习性。”莱茵望向道林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即使禁林里真有狼人,我也不用害怕,因为霍格沃茨有出色的猎魔人在。”
道林突然感到耳朵一阵发烫,移开目光望向走道。
正巧一个浅棕色头发的男孩路过,两人获得了短暂的目光接触。这个男孩很眼熟,似乎在站台上回头嘲笑过道林。他看见道林后,扯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抬起手做出梳头的动作,最后以怜悯的神情摇摇头,走了过去。
道林先是疑惑,然后摸摸自己的头发……原来自从在车站揉乱头发后,自己就一路保持着这个鸡窝头?!还是在面对一个女孩子的时候?!
“莱茵……我的头发……很乱吗?”道林低声问道。
莱茵推了推眼镜,“如果现在这样叫乱,是的。”
“为什么不提醒我啊?”道林慌乱地用爪子梳理自己的头毛。
莱茵耸耸肩:“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麻瓜时尚啊。母亲就经常梳一些与众不同的发型,她告诉我这是时尚。”
道林沉痛地点点头,表示理解:“谁家没个追逐时尚的妈呢?”
在群鸟的陪伴下,霍格沃茨特快在原野上延伸着,穿越黄澄澄的稻田和苍翠的森林,道林热切地注视着车窗外的景色,恨不得把路线都记住。他心里明白,从此一切都会不同了。
道林·范·海辛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将魔法和科技融合的猎魔人,一定会!
【时间有限,BUG很多……海涵-L-】
要说这个世界是由故事组成的也不为过。人们喜欢讲故事、听故事,为故事付出金钱和其他代价,这大概就是人的本性。甚至有人因为听了故事而开始编造自己的故事,也是常有的事。岁月之下,就好比风沙和流水蚀掉岩石,留下来的故事也许与当时的真相大相径庭,但好歹也是某种程度上的遗物。所谓当时的人、事、情感存活过的证明。
当然完全没有想象力的人也是有的, 只不过他也不能阻止自己活在一段故事中。
“我说你啊!吃闲饭也好歹有个限度啊!”如此粗暴地打断了我对人生思考的怒吼,出自一位女子之口。
“别人逛妓院都是花钱,只有你啊!在我这里白吃白喝也快一个月了吧!不要以为你是个倭国作家就可以为所欲为,再不拿出钱来的话就把你当做倭寇送去报官!”
……这个国家的女人也如此彪悍,难怪大明是泱泱大国,立于不败之地呢。相较之下我们国家的那些诸侯一旦统一了天下就开始猴急地要封赏,结果不小心把手伸到了大明这边,被狠狠殴打的事迹,简直作为本国人都感觉丢人。
啊扯远了,容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乃是八重,以大明这边的称呼来说,大概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的倭国文学家”。
史无前例的意思,大概就是“从来没有哪个笨蛋因为船沉没了抱着一块门板漂到了泉州港之后又凭借狗屎运没有被当做贼人抓起来反而北上谋生成功”。
只不过却因为好多天没有灵感而没有写什么东西,只顾吃饭喝酒,把寄居处的姑娘给惹毛了……
啊呀,顺便一说。我所住之处并非客栈,而是姑苏的青楼“闲月”。如此风雅的名字,想必老板也是个不俗之人,打着“我愿为您麾下的姑娘们写一些有趣的唱词”的旗号拜会之,又约了数位姑娘聊人生,干脆把藏在裤腰里一路从故乡陪伴自己到现在的琉璃金步摇给当了出去。等等……这好像可是京都某位舞伎赠予我的信物。
不过大明前前前朝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诗句,作为作家,自然是不需要考虑钱财这种俗气的事啦。
结果。
“阿香~老板都说了可以让我住你这边,你这样赶人不太好吧?”
“哦呵呵,住是可以住,不过要拿银子过来啊。你以为老娘是济世的女菩萨吗?”
“在我眼里何尝不是呢?”
“滚!”
如此这般,这便是我站在桥头遥望那河岸上的柳树,哀叹命运坎坷的原因了。说道姑苏城还真是古时吴国风范不减啊,客来人往,一派精致繁华景象。正发呆之际,冷不防就被人推了一把。
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推自己的是一个年轻和尚。
“施主请不要想不开!就算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淹死的,只会摔个半身不遂而已!”
“这种算什么安慰方式啊!不对!我不是要跳河啦!就算身上没有一文钱也绝对不会想到死的!”
“哦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年轻和尚显得很宽慰。
“好个屁!你到底是在阻止我跳河还是要把我推下去!”
“哎?方向错了吗?我以为那个方向才是……”
“你瞎吗!”
“……小僧的眼睛确实是看不见,施主真是敏锐呢!”
“那你怎么知道我要跳河啊!”
“有位姑娘附在我耳边说的。”
“………………”
“‘和尚你看,那边有个穷人要跳河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听起来也是个很不客气的女人。
“少来了,这周围根本没有女人经过啊。你不会是听到卖菜大妈的怒吼了吧?更何况我根本不穷!只是暂时钱财在别处罢了!”
“非也非也,小僧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其他感觉可是很敏锐的。比如现在,那位姑娘就在您的……呃,您的身边才对。”这个和尚,伸出手去摸索,摸来摸去,摸向一团空气。
我向他摸索的方向看去,空无一人。
…………这个和尚不仅瞎而且疯。
“施主请问您相信器物都是有灵性的吗?”
“……如果有灵性的话,那支琉璃金步摇怕是会化身武家后裔天诛我。”
“哈?”
“……咳,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大师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在解释了自己只不过是想要寻找一点灵感来混饭吃后,我与这位疯瞎僧人攀谈起来。谁说文学家写稿是为了追求高境界,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为了下一餐的着落而已。只有求生欲望才能激发人的潜力,饱食终日的家伙根本不可能写出震慑灵魂的杰作。
“因为啊,小僧正遇到了这样的问题。”疯瞎僧人说道,“你说有没有一间店铺,存在于此又不能存在于此呢?”
“大师所说都是佛理,在下愚钝,不是很懂。”
“呔!”僧人突然抽出竹杖挥向某个方向,“哪里来的妖怪!离这位姑娘远一点!”
“………………”
“你不要突然就发难啊大师!”
“抱歉啊,突然感觉到了奇怪的气息。”
“这里最奇怪的人就是你吧!说是和尚,倒是从一开始就在教唆别人赶紧恋爱!”
“因为我觉得施主您最缺乏的难道不就是这个吗?”
“我可是常年万花丛中过的,不想罢了。”
“是嘛~?”
“呃……”
“说到这个啊,小僧倒是有一件事想问,施主身上最为贵重的东西是什么呢?”
“这个啊?自然是我的脑袋瓜了。”
“说得好,只不过小僧如果提头去见,怕也是没法继续以活人的姿态留在世上了~”
“……大师您还是去看一下郎中抓一帖药吧。”
“没钱呢。”
“………………”
“你身上的脂粉香倒是很浓郁,施主看来果然是戏耍万花中的好手。”
“用不着你来夸奖我,不过托您的福,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混饭吃的点子。”
“哦豁?是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突然想到了故事的框架,为了避免忘记,我从石桥上径直跑回住处,不顾阿香的怒骂“猪回来了”,一头扎到书桌前,提笔开始写。
这个故事就叫做《姑娘》好了。
说是南宋年间,一位书生在石桥边遇到一绿衣姑娘,不知其是妖,与之交好许久的故事。之后兵荒马乱,乱军即将攻入城中,书生想同姑娘一起逃走。绿衣姑娘哭着说妾身真身乃是这棵柳树,扎根于此,无法离开。公子若有情谊,就折下妾身的一根枝条,权当妾身与公子相伴,速速逃命去吧。
书生大惊之下悲从中来。说柳妹你待我不薄,人妖殊途这句话我是不信的。奈何桥上你可要记得我,说着便在柳树下自刎而死。书生的血渗入树根所在的土壤。那柳树竟然在无风的时刻颤抖摇晃起来,树冠上泣出血来,顺着柳枝往下淌。就如同妇人哭泣一般。
后来呢?后来乱军破城,百姓死伤无数。这棵柳树也在战火中被烧成焦炭。
奈何桥上可记得?烟花三月杨柳青
我写完这个故事,舒畅不已。再动笔改成一首唱词,乐颠颠地去找阿香。结果找了一圈,恰好阿香在接客,只得作罢。将稿纸放在窗下书桌上。
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扮相华丽的美艳女子瞪着我。
梦里的我承受着她的视线,却不知何故。“想必姑娘一定是哪路的神仙,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惹的您竟然跑入在下的梦中……”
“那位小和尚说,他原本用于和我结缘的重要物什,被你取走了。”
“啊?”
“那东西在哪里,快还来。不然可不要怪本宫不客气。”
“哪有那种东西啊!”
“看来你是不吃点苦头就不知道痛的顽固男人……”那位女子虽然美艳,但此时隐隐有了杀气。
“…………且慢。”我伸出手来阻止,“那秃驴……”
“不许叫小和尚秃驴!”
“…………那那位大师,说过是什么东西吗?”
“小和尚说,与你的脑子有关。”美艳女子伸手过来就要摘我的头。
“姑娘何至于此啊!在下真没得罪你!”
“你把头拿来,本宫就能与小和尚结缘,你若不同意,本宫就强取!”
“………………”不知道神仙杀人算不算翻天条,就算犯,我这颗脑袋也装不回去了。说不定因为白死,在当地当个城隍之类。呃啊啊啊,还是不要了!
“且慢!虽然头不能给你!但是这里有一个在下从头中取出的故事,不知姑娘可否拿走交差。”真是佩服自己,在梦中居然如此睿智。
我不知从何取出了一叠稿纸交予面前的女子。女子将信将疑的拿了过来,看了几行。“哎呀,这故事好生可爱。那书生定然是长得极其英俊的,不过柳树精是怎么回事,那种脚下生根的乡下妖怪真是一点品位都无啊,连霓裳霞披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幻化成人形也肯定是个村姑!”
“是是是……”我看着这位女子心花怒放的样子,不知道读到故事最后是不是打算把我的脑袋拧下来。
不过好在她并没有读完。“那这个我就收下了。你还蛮可爱的嘛。”如此说着,女子飘然而去。
我猛然惊醒。再一看窗前书桌上,已空空如也。
…………眼花了吧?
不,真的空空如也。
这个时候月上树梢,阿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八重重~听说你有好的唱词给我?”
“呃……”
不知道现在翻窗逃走是不是来得及。
第一刻,完
◎字数:大概2k
◎看起来响应了一群人,其实全程只有四个人在讲话。
Chapter .00
蓝德尔带着一本《从现代咒语看古代魔文》坐进了空荡荡的车厢,他的同伴还没有上车。
稍早的时候,蓝德尔托运了行李,在那里他与克劳提茨打了个照面,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点头示意。至于菲尼克斯和兰斯,目前他还没有见到他们。
蓝德尔静心在车厢内等待,他翻开这本昨天刚出版的新书,第一页写着作者:艾利奥特·威尔斯。
这个名字是从同为拉文克劳学院的鹤鸣学长那里听说的,似乎是他曾经的室友,在校期间总是痴醉于古老的魔文。甚至于他在宿舍有一个专门的书架,上面塞满了他自己在各种旧书店淘到的古老书籍。最终,研究魔文成为了他的工作,算是梦想成真。
他记得那是假期开始的前几天,在图书馆寻找与古代魔文相关的书籍时,他巧遇了鹤鸣。
“如果你想学习古代魔文,那我十分推荐你去阅读一下艾利奥特·威尔斯的古代魔文学论文。”
鹤鸣带着温和的笑容提议道,“他在学校的时候就总是研究这些,我想图书馆的档案室里就能找到,你可以在馆内翻阅,但不能借走。”
之后他确实阅读了艾利奥特的论文,那是一篇关于古代魔文历史演变过程的文章,写的十分严谨且含有大量的实例而不仅仅是猜测。甚至有一部分举例中他描述了如何解读运用楔形文字改写的魔文,也就是说这位在校生曾经凭自己的调查与研究破译了一部分人类最古老的文字。蓝德尔也借此对魔文有了诸多全新的理解。
后来蓝德尔试着打探这位毕业生的消息,得知他的第一本书即将在8月下旬时出版,他当然在第一时间购入。
蓝德尔阅读完前言的时候,克劳提茨已经带着一些零食坐在他的对面。兰斯和菲尼克斯还没有来,车厢在的过道充斥着新生的自我介绍与高年级们过完假期后的寒虚问暖。无论是蓝德尔或是克劳提茨,这都是不必要的过程,毕竟与大部分学生不同的是,他们四个人几乎整个假期都在一起,且每年都是如此。
“你见到菲尼克斯他们了吗?”
蓝德尔接过克劳提茨递来的南瓜汁,随意地开口。
“大概快来了吧。”
克劳提茨看了看时间,“我想昨晚我们离开后,他们又玩了很久。”
“我想也是。如果有噼啪爆炸牌大赛,他们绝对会包揽前二。”
蓝德尔说得煞有其事。天知道昨晚的狂欢最后变成了什么,他们四个原先只是普通的在玩巫师与地下城,后来不知道是因为谁先提了一句,兰斯与菲尼克斯便较上了劲,他们以一个学期的黄油啤酒为赌注开始噼啪爆炸牌的比拼。而蓝德尔和克劳提茨为了不被波及,便默契又狡猾地找了个借口先一步撤退。
“希望他们不要睡过头。”
克劳提茨拆开一包薯片放进嘴里,蓝德尔听了也没有回答,重新埋头于阅读。车厢内只剩下咀嚼薯片的声音,显然,他们看起来都并非真的在担心他们的青梅竹马是否会迟到。
最终在蓝德尔阅读到第五页的时候车厢被打开,一绿一红的身影走进来。而当他们看到菲尼克斯一脸得意洋洋时,他们立刻明白兰斯将负责菲尼克斯整个学期的黄油啤酒。
四人聚首的不稍一会儿后,蓝德尔的学长瑞克·戴斯蒙德便举着一本《量子场论》快乐地找了过来,但遗憾的是就在他准备踏入车厢门时,菲尼克斯那像是要杀人的绿眼睛已经直直地瞪了过去。接受到这刺骨地凝视,瑞克立刻知趣地打着哈哈在门口尴尬地转了一圈离开了。
“哼哼,麻瓜的破烂……真是不可理喻。”
菲尼克斯直到瑞克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才转过头来,他不满地发出抱怨,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我真是服了。他可是一个纯血。真不明白,他怎么会如此痴迷那种东西?还有你,蓝德尔,你也一样。我劝你最好离他远一点,麻瓜的知识?那就像曼德拉草的叫声一样恶心。”
“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蓝德尔早就习惯了菲尼克斯的这种偏激的态度,他用轻松的心情去回答他,“戴斯蒙德知道麻瓜科学里有什么是正确的,他试着将那些也作用在魔法上。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而且如果成功,将会是物理学上的……”
他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之前,菲尼克斯立刻打断他的话:“麻瓜没有正确的东西。蓝德尔,你的脑袋里难道长得都是南瓜吗?麻瓜的理论全是错的,所以那些泥巴种来学魔法,而不是去学什么物理。”
“但是算术占卜中就有运用到几何学,图形对算术占卜起到重大的运用,而如果我们能了解几何学,那么这门课程也同样会得到很大的进步。你会看得更透彻。”
“我不需要看得多透彻,我只需要在O.W.L考试中这门课程能得到E及以上。”
“……菲尼克斯,麻瓜界有一句俗语。”
蓝德尔看着菲尼克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你痛恨麻瓜的东西,就更应该去了解它们。”
然后他们的对话到此为止,气氛变得有一丝尴尬。当他们提到麻瓜物品的时候,气氛总是会变得尴尬,这是近几年四人,或者说蓝德尔与菲尼克斯之间的小矛盾。所幸的是,他们都从未真的因为麻瓜物品而对对方有什么意见。在这方面,他们一向分的很清楚,针对的是事物,而绝非人。他们永远不可能为了无聊的事情发生争吵,对此四人都心知肚明。
“说起来,来的路上我见到了莱茵,我看到他的猫差点被他的弟弟丢出窗外。”
兰斯不经意地打破尴尬,菲尼克斯挑了挑眉毛,他们是一起上车的,这说明他也目睹了那场可怕的谋杀,
“利昂真的很讨厌猫,他领着小家伙的后颈还要戴着手套。”
“可怜的小家伙,我希望你的室友没有真的那么做。”
克劳提茨看向菲尼克斯,利昂·赫克斯利是他的室友,而正巧,他的胞胎兄弟莱茵·赫克斯利又是兰斯的室友。
“当然没有。那只是个恐吓。他讨厌一切有毛的动物。我的灰烬也从不去招惹他,但他哥哥的小短腿,真不知道那只小毛球是怎么想的?它竟然胆敢在利昂的校服上打滚,落下一身的白毛。”
“至于莱茵,他喊着猫是无辜的,冲上去想要抢回来,鉴于利昂不是真的要扔,所以事情简单的解决了。”
兰斯边说边拆开一盒巧克力蛙时,那只深褐色的青蛙跳了出来,被克劳提茨迅速地抓在手里,又一脸嫌恶地丢进兰斯嘴里,后者不雅地咀嚼着手掌大的巧克力蛙向克劳提茨道谢。
“那只曼赤肯看起来分明挺乖巧,却总想着要向其他的猫示威,没想到这会儿连人也不放过。”
为自己沾上巧克力的手施展清洁一新后,克劳提茨看了看腕表,“喔,是时候发车了。”
指针落在11点整的时候,果然火车的汽笛响起,车厢开始晃动起来——终于,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今年也出发了。
为自己的手快还债第二发。没有和亲妈们商量细节的瞎互动。
标题是骗人的,根本没到霍格沃兹。
把握角色好难!!如果有ooc请亲妈务必来找我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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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视线落在艾文身上。
斯莱特林七年级生在一个瞬间生出了一种转身告辞的冲动,满眼的蓝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来错的地方。但事实上,角落里的确堆放着绣着威尔森名字的行李,而艾文也只是稍稍顿了顿,便神色如常的走进车厢,关上门在空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三个拉文克劳学生的其中一个有礼貌的收起了打量的目光,另一个愈发兴致勃勃目露评估,最后剩下的一个是一副不算熟悉也不很陌生的面孔,六年级的斯特雷·伽利玛单手托着下巴,眯着眼睛同坐在自己身边的斯莱特林挥了挥手。
“日安,威尔森学长——车上没有其他空着的车厢了,擅自坐进来,希望你不要介意呀。”
他指了指角落,艾文的行李早早堆放在这里。但是这种占座的方法在车厢满员的时候并不怎么被买账,斯特雷也不过是因为同对方不大熟悉,这才多解释了两句。
斯特雷·伽利玛态度多少显得有些谨慎,这是因为他本人是一名混血巫师,虽然并不怎么在乎自己混血的背景,却也明白学校里总有相当一部分人在乎。在过去的六年里,他曾见过不少纯血的拥护者对麻瓜种、混血嗤之以鼻甚至不屑一顾,这种现象实际上并非斯莱特林独有,只能说,在这方面斯莱特林最为泛滥严重。
艾文·威尔森在他的印象里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但是这种不好相处却仿佛并不特别针对谁,斯特雷并不确定,他同这个七年级的学生显而易见并算不上熟悉。维持面上的笑容,他挑起眉毛等待对方的反应。
在他的注视下,斯莱特林的学生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期待的反应。
事实上,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回了一句“日安”——斯特雷猜测他多半想不起自己具体叫什么——甚至连唇角的弧度都没有半点改变。
“唇角的弧度都没变”的艾文置身于三个拉文克劳之间,他们膝头都放着一本书,空气中因此飘荡着一股羊皮纸和油墨混合的气味,这气味让妹妹是也拉文克劳的他一时间是感觉有些亲切的。
因为这一份亲切,他看向三人的视线就稍稍变得温和了一些,这种温和不易察觉,至少在场的三个拉文克劳都没能察觉。
这倒也没什么,艾文看了一眼黑头发蓝眼睛的拉文克劳,对方挂着可亲的笑容,却始终将双臂横在胸前,从肢体的动作上流露出了下意识的防备,为自己圈出一个安全的范围。伽利玛,艾文想起了他的名字。他曾见过这个拉文克劳骑着扫帚在天上飞,甚至半途松开抓着扫把的手,平展着双臂滑过天际,像一只真正的鹰那样锐利而又自由。
他飞得那样无拘无束,在带走了烦恼的同时,也带走了拉文克劳不少的分数。
飞行课教授气急败坏的将这个甩着胳膊飞来飞去的家伙从天上拽了下来。
这是艾文三年级,对方二年级时的事情了,而事实证明,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依然对当年的飞行事件记忆犹新。
似乎是确认了艾文的态度,斯特雷的笑容更盛,他向艾文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另两个学弟学妹。
“这是四年级的雷·卡特。”
他先介绍了男生。黑肤灰发的少年安静的读着书,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来。他才十五岁的年纪,体格却生得结实高大,常年锻炼的手臂显示出一种与大多数小巫师不同的力量,那头灰发被一丝不苟的梳理整齐,在抬头时却有一缕调皮的微微翘起。
艾文并不热情的同对方问好,男生的面上闪过了一丝惊讶。
雷·卡特很快藏起了那一缕诧异,却还是忍不住仔细检查了一番高年级男生的巫师袍,确定它的确是绿色滚边——这无疑是一个斯莱特林,如假包换。可正因如此,才更加叫他感到吃惊。
自入学以来,还鲜少有斯莱特林的学生朝他展露出这样平和的态度。
有一段时间,雷误以为斯莱特林们在对待外院学生时总是只会冷哼或是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但是这个误会很快被打破,因为他亲眼看到同院的学姐同斯莱特林的学生们交谈甚欢,而当那群银绿色的蛇转头看到他,那些亲昵友好的笑意就失去了温度,有一些人转开视线,仿佛从来没有看到过他。
“我就不用学长介绍啦。”
坐在两人对面的拉文克劳女孩笑眯眯的这样说。她是这节车厢内唯一的女孩子,有卷曲的黑色长发和紫罗兰色的双眼,轻轻眨眼的动作由这样年纪的女孩做出来,就显得让人很难拒绝,那双明亮的眼中流露出的自负倒不会叫人讨厌,在她的脸上混合成一种带着狡黠的机敏。
她的确不需要斯特雷再特地介绍了。在他们这样老派的纯血巫师圈子里,再生疏的人家,互相之间总有几分纸糊一般的情谊,谁也不敢说这种舞会上相互引荐的感情很真挚,但只要有心发展,也总能牵起线来。
尽管说着不用介绍,女孩却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兰德尔,伊薇特·兰德尔。”
她说,无意识的显出对自己姓氏的自豪,“安西娅同我说过威尔森学长的事……说到这个,安西娅今年真的不回来了吗?”
这个问题有些不合时宜,说话的人却丝毫不觉,这充分展现出兰德尔家这一代唯一的一位小姐的随性。
艾文沉默了一小会,轻轻点了点头。
“她只是找到了感兴趣的东西。”
他替妹妹解释,“只是麻瓜的书和知识迷住了她,这没什么不好,如果她喜欢,大可以去学习,霍格沃兹总在那里,安西娅随时都可以回来。”
雷·卡特不免又多看了这个斯莱特林几眼,对方在说到麻瓜的时候语气同他知道的其他一些斯莱特林不太一样,说不清为什么,这种语气让他有些高兴。
兰德尔家的小姐却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满意,她小声嘀咕了几句,但同时也赞同的点头,“她是我们这边的人。”她说,“安西娅总是要回来的。”
对于这样一句笃定的话,多少了解妹妹心中所想的艾文,只能在心底无奈的苦笑起来
***非常抱歉设定里出现了一些BUG,以下是一些调整和补充:
1、暗杀目标被提供了侦探的资料,因而去掉“一开始并不知道有人帮忙”的条件。
2、仍然是两个角色参加“REBIRTH?”企划,但是可以有第三个角色作为主要人物之一出现,剧情请自行安排。
3、如果两个角色参加并不想加入第三个角色的话,两人所拿到的资料可以按情况进行调整。例如若是只有杀手、暗杀目标而没有侦探,可以取消“暗杀目标被提供侦探资料”这一条件。
感谢私信问题的朋友们!有疑惑欢迎继续私信,会及时在这里补充。
就只是往常的一天而已。
Leopold觉得即使下着些小雨也没什么,自己今天也能伸个懒腰睡上一大觉。修一郎走过来敲了敲他的脑袋。最多也就抱怨一句:“懒成这样吗?”
他放下手里的咖啡和马芬蛋糕,抖了抖竖起的衣领,将他们放下。坐在Leo对面,把蛋糕推到了对方面前。
“谢谢——”Leo故意拖长了声音,随着他直起身,牛仔领带结的尾端敲击出清脆的响声来。
“我开动了。”修一郎微微低头沉声说道。似乎是默认了他所的保留的生活习惯,Leo也点点头,揪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人的组成究竟是什么呢?不只跟修一郎生活在一起的这些时候,他先前也一直在思考。Leo望着修一郎肩膀上被雨浸湿的一小片水迹,缓慢地渗进布料里,蔓延出稍暗的色块。
他想起今天早上自己久违的做梦了。梦的内容还尤为清晰,十几岁的他坐在车后座里,他们一家人刚刚吃完晚餐,妹妹趴在他身边抱怨着自己好撑。时间变得模糊不清,记忆混杂在里面。他似乎记起自己有什么事情要做。好像是早上要交易武器,他盘算着自己坐飞机回去城镇里是否来的及,或许应该拜托修一郎……哎,要是有什么快速旅行的方法该多好,这样就能随时回家和父母还有妹妹一起了。
这时,坐在前排的父亲和母亲回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比起外面冷色的风景,车里的暖气让人非常舒适。“Leo,吃饱了吗?是不是该回去啦?”仿佛是非常简单的事,看着父亲的脸,像是变换着全息照片角度时一样晃动出的残影,他有些惊讶的睁了睁眼睛,又缓缓闭上。整个空间都开始像受到干扰电波的电视画面般抖动起来。啊…… 是梦吧。Leo转头看看妹妹,昏沉的头脑已经无法拼出她具象的样子,可是Amelia金色的头发垂在他手上触感是那么真实。自己应该是,也没有手了才对,那么这种触感也不过是自己的头脑拼凑出来的东西而已。Leo睁开眼睛,窗外的雨敲打在玻璃窗上,他觉得头很沉。并且因为父亲的脸过于清晰和温柔而心如刀绞。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为什么自己会被梦境里虚假的触感惹得心跳沉重,泪水不止呢?
眼前枕头上的水迹和修一郎肩膀上已完全失去形状的水痕重叠在一起。组成人类回忆的究竟是什么?既然梦境这种虚假的记忆也能换起如此真实的情感,那么伪造的记忆也能让人错误的人物自己真实的活着吧。他想起十几岁时跟齐椒山坐在高大的建筑灯牌上,这个被自己称为“兄弟”的男孩儿有着跟自己一样倔强的眼神。他说他一定不会电子化。他要保持自己的样子,每一道伤疤,每一处伤痕。他记得这个世界对他做过的一切。然而这个世界分明在吞噬着他们。自己的手脚到最后也只剩下了巨大的伤口而已。他垂下眼睛,脖子上突然被套上了什么东西。Leopold抬眼看见修一郎的脸,他把围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冷不冷。”甚至都不是问句。这家伙。
Leo抬手,准备接手自己去系围巾的时候,碰到了修一郎的手指。对方收回手坐好,朝他笑了笑。他想起那天圣诞的夜晚去采购,因为人潮过于密集,修一郎不得不抓住自己的手腕,以防他们被人群冲散。明明两个人的手都是义肢,可为什么,那时自己确切地感觉到了温暖。他想起妹妹的金发落在手上。是虚假的吗?
“早上交易的怎么样?”修一郎开口问道。他们正是为了Leopold最近接的一单武器生意所以才出来吃早餐的。街上稀疏的人群和远处的车尘似乎都因为降雨而模糊起来。早上熄灭了灯光的城市也陷入一种平凡的雾气里。Leopold拍了拍风衣胸前的口袋,笑的有些得意。“这顿我可以请了。”
“就两个蛋糕?你还是留着请吃河豚生鱼片吧”
“看看你这贪心的样子,谁让我现在义体的操作都快超过你了呢,没办法啊,能干的人总得请吃请喝!”Leopold装作不满地感慨道。
“你也不用为了钱的事接些不愿意做的活。今天的那个雇主的信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所以你不是也一起来了吗?”
“我可不是保镖。”修一郎凑近来压低声音“我只是个杀手,记得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你是很多种人。”Leopold瘪瘪嘴,手肘支在咖啡桌上。他拿起咖啡来左看右看,又抬眼瞟了一眼修一郎“我还是比较喜欢璃璃子。”说完便翘起嘴角露出一个有点坏的笑容。
修一郎露出假装受伤的表情来。表示璃璃子能和Leo组成一对可爱的情侣,自己祝他们百年好合。
Leopold忍不住笑起来。自己,确实变了很多吧。刚加入政府军的时候明明是个话少的可怜,一本正经,整天板着脸研究机械和雕塑的臭小鬼。只有在那个世界里还能找到过去的影子,他却也因为做出的武器过于奇怪,久久不被上级提拔。不过倒也不是说Leo在意这个就是了。本来,齐椒山来到政府军,该是件稍微让人振奋的事,可是自己却又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今天早上你总是突然就看起来闷闷不乐的。”修一郎喝了一口咖啡。东方人特有的眉形让他看起来平静又讳莫如深。Leo才不愿意承认,他很喜欢这家伙的长相。户部也好,璃璃子也好,这些义体们其实都多少保有着一些修一郎,该说是研介的特征。也许是怕自己精神分裂吧。Leo噗嗤笑出来。
“没有啊,可能是雨的原因。”他向修一郎身后望去,却突然皱起眉头。那是…… Leo打开银色毒液的远视扩大功能,他睁大眼睛看见自己今天早上所交的那个背包型迷你武器库被人拿在手里,并且那个人朝他越走越近。而这家伙不是早上拿货的人。那人开始伸手进背包里。不要在里面握住东西…… Leo不知在侥幸些什么,他总希望是他弄错了,那只是一款普通的背包而已。然后他看见了枪柄。“该死…”他骂道,想让修一郎躲开,Leo垂眼却看见修一郎此时已经回过头去,也许是杀手遇到同类的直觉,那个人掏出迷你冲锋枪就开始朝这边射击的同时,修一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掼在地上,自己也趴了上来。Leo的脊背撞在倒下碎掉的塑料椅上,被刺的生疼。而修一郎一压上来就更疼了。“嘶…”
“Leo,听我的,往你的右边滚,我们俩一起翻过去,快!他往这边来了。”
“哦!”毕竟Leopold也曾经是个军人,他收到信号后就和修一郎一起滚向火力集中区域的边缘。可那火力的目标显然是他们,追击一直跟到了墙角。他们抓着彼此的袖子惊魂缩在墙角里。“你还好吧?受伤没有?”修一郎把Leo从怀里拉出来上下左右的打量着,“我没事,你呢?”Leo此时此刻感觉很没面子,“那里面还有两把小型手枪,一个拼装散弹枪,和一堆弹药。我们最好赶快开溜。”
“如果只有今天你卖出去的这一波就好了。”修一郎让他靠在墙边,自己在四处张望起来。他不时抬起手臂遮住被枪击弹起的建筑碎片。
“你什么意思……”Leo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有人想要干掉他,特意从他这里订购了一批武器……“为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感慨并不是时候。“你身上带了多少。”
“不多,”修一郎从后腰抽出一把左轮手枪塞进Leo手里。“我要去拿掉在那边的你的得意大作,那样我们有可能逃出去。在这儿等着我不要动。”
Leo看了一眼掉落在另一端的小提琴箱,那是他给修一郎做的第一把武器。
“所以我就说,只给我做武器就好了嘛。”修一郎翘起嘴角,好像是为了让他安心,抬手按住他的脑袋摇晃了两下。“不,这样很危险!”
“那就掩护我啊。”修一郎平静地声音很快就被枪声掩盖了,Leo骂了一句举枪朝着对面点射。可他根本看不清对方在哪儿。
“你改造的武器还真够劲儿啊!”修一郎一边抱怨一边站起身架起小提琴冲锋枪来,他的手指勾住琴弦,拨出一段音阶,子弹像五线谱上的音符一样跳脱地奔向敌人。对面的枪声停止了。
“击中了吗?”Leo探出头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就在这时,修一郎的脸色变了。他大喊着,“跑!!”一边向这边冲过来。Leo唯一能看见的是子弹混合着榴弹朝他们飞过来。他本能的抬手遮住扑向他的修一郎的脑袋。然后便感觉到整条右臂撕裂的痛感。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被炸到的伤口是冰冷的,然后神经和线路才像回过神般涌出灼烧的痛感。“啊啊啊啊!!”Leopold痛的大叫起来,他握住手臂,却无法将痛感切断,为了灵活使用手臂,因此神经也是在敏感度较高的状态下。
Leo一边抽气一边发出呻吟声,但当他眼前清晰起来的时候才看见在他身上的修一郎,嘴里的血接连不断的滴在他的胸前。还没有喘匀气的Leopold用左手抓住对方的衣服,刚才他喊叫的时候修一郎一直紧紧用手臂挎着他。“修一郎!”Leo连声音都变调了。“这幅身体已经不行了,不过多亏了你,脑袋还没事。”他被自己的血呛到,Leo朝他背上看去,脊椎也被炸伤了。“不!不不不不!!我带你回去!回去换义体!”Leo也不再管右手的疼痛了,他直接在修一郎的身下翻了个身,用仅剩的左手和双腿使劲儿顶起修一郎,反手抓住他就跑起来。
“Run, Forrest run…”修一郎在他背上还有心思断断续续地开玩笑。
“滚你的吧,我才不是阿甘呢。”他们傍晚有空时总要窝在一起看个老电影,据Leo说是为了延续跟永德一起观影的优良传统,让脑袋休息休息,不要变成只会处理杂讯的笨蛋电脑。这时候修一郎反而用上了。Leo的耐力和体力都很差,修一郎深知这一点,可他无法减轻自己这个189厘米高的义体的重量。要真是修一郎的义体,Leo就会轻松多了吧,璃璃子也好啊。
“白,白痴……修一郎……你可….别睡…… 别在…我背上睡过去啊!”Leo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快要虚脱了。“要不你拖着我走吧。”
“白… 白痴。”
终于回到了修一郎存放义体的仓库。
“Leo,你冷静的听我说,接口和脊椎都被炸坏了,我的意识没法传导出去了。”
“闭嘴!我能修好接口。”
修一郎转头看看Leopold被炸的一塌糊涂的右手,似乎是为了安慰他一样的点了点头。“不要小看我,混蛋。”
“我可从来没有小看过你,Leopold. 帮我修好接口吧。”
汗水和血在Leo的脸上混合起来,滴在修一郎的颈侧,带着红色的汗水。Leo用左手拼命地修复着被炸损的接口。本身义体就不是他擅长的范围,加之只有左手,进度异常的慢。终于,电线闪出的火花在修一郎的后颈闪了一下,仓库里的义体开始运作。“成功了吗?修一郎?!他们怎么都动了?你不是最多只能同时操控两个义体吗?”
“嗯,成功了,Leopold Servantes。你早已经是超过我的操纵义体大师了。”
“说,说什么废话啊,快把意识转换进其他义体里!”Leo是脸红了吗?真可爱呢,助太刀研介这么想着。
“你先跟璃璃子离开吧,这幅义体也移动不了了,那群人已经追到这附近来了。我让其他义体启动自我保护装置。”
“可是……我要把你就这样留在这里吗?”
“虽然传导需要一会儿,不过很快就可以通过璃璃子跟你说话了。你不是喜欢她吗?”他故意眨眨眼。
“白痴,我喜欢的是你。”还没等清一郎露出惊叹的表情,Leo便站起身拉着璃璃子离开了。
“再见,Leo,我也是。”修一郎轻轻地说道。
当Leo跑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璃璃子突然拽住了他。
“什么?他们来了吗?修一郎?”
“Anton protection activate ”与以往的助太刀研介不同,她没有说些俏皮话来让Leo安心,而是吐出一串令人费解的指令名称。璃璃子一把抱住Leo并且跳向不远处的蓄水池。
蓄水池很浅,所以即使是义体人也不会因为沉到池底浮不上来而淹死。
Leo探出头来甩了甩,他抬头看见存放义体的仓库发生了巨大的爆炸。那些追过去的人一定被炸死了。而清一郎的义体也是。Leopold转头看着沉在水池里仿若睡着的璃璃子。她的下半身被池边和冲击力扯断了。脊椎的信息导体还完好的存在上半身的废墟里。但Leopold清楚的知道,杀手十二面向的意识并不在其中。那句指令一出口时他就明白了。传导意识不可能依靠接口修复来完成,那时的修一郎已经深知这一点。他让Leopold修补接口只是为了启动义体人的自我保护程式。而璃璃子的之所以会仿若有意识一般的跟着Leo逃出来,仅仅是因为,这些义体的紧急保护程序只有「销毁自己」和「保护Leo」这两项指令而已。
“所以,你这个狡猾的骗子。”Leo看着璃璃子被烧断的黑色卷发,他把废弃的义体从水里用左手捞上来。仅剩的发丝垂落在Leo的指尖。是那么真实。他的存在。
“Farewell, my love.”他轻轻的说。
如果你问Leopold Servantes,操纵义体的诀窍。也许他会说,大概就是忘掉义体的存在吧。
因为他深知,人活着,不仅仅是肉体的机械运转,更重要的是活着的灵魂。义体也好,人类也罢,兽人或AI,不管以何种形式来到人间,拥有灵魂,才算是活着。
而Leopold也理解了那个男人的意思。被称为杀手十二面相,助太刀研介,户部璃璃子,修一郎......少女加特林,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
不管他以何种形式存在,只要还有着“保护Leo”这样的意义,修一郎大概就会觉得,自己仍然活着吧。
*璃璃子便是后来的少女加特林。
那是在7年前,26岁的Leo手脚换成义肢不久。习惯了大约两个月的时间,他才能正常的生活。两个月,用医生的话说已经是很少见的情况了。Leo的大脑并没有电子脑化,能够适应电子神经链接,并且操控军用义体实属不易。不过复健时间一过他就消失不见了。连永德也没能找到他。
一般人想要恢复并且掌握义体的灵活度,都会保持一定的生活习惯,Leopold这个怪人却选择了四处游荡。
“说实话那家伙依靠父母留下的家产好像不工作也能生活的很好,至少衣食无忧到换全身义体的年龄都是没问题的。”
“但在此前他好像完全没有动过这些积蓄。”永德看着平日霸占他转椅的家伙换了一个人,齐椒山坐在那上面叼着烟却没点着。抱怨着你这儿怎么也不开个空调诸如此类的话。
“据他自己说……”齐椒山从嘴里拿下香烟,“随着这些留下的东西减少,就好像父母在他生命里的存在也被挥霍殆尽一样。娘娘腔的认知啊,老塞。”这么吐槽着,他却是理解的。
“可他现在不是拿着钱去旅行了?你觉得他是不是变了。”永德的担忧并不是没有根据。
“任谁经历了如此大的改变,内心都会变化的。不过也用不着太担心,毕竟是他嘛。”齐椒山吐出一口烟。
“希望如你所说了。”
那是Leopold旅行到的第14个城市。他随意走进一间酒吧,看见了那个短发的乐手。他长着平凡的脸,可是却有股令Leo难以移开视线的感觉。他长久的盯着他,直到他们演奏弹完了一整首《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主旋律是钢琴,可那大提琴的声响总让他感到不安和震颤。可每一次他都期待着弦乐的响起。
大提琴手走向琴盒,弦乐全能型的乐手吗?看起来不像是那么简单的事。Leo的义眼捕捉到他的名牌,他看着那个据说是叫做户部修一郎的entertainer弯下身,打开小提琴的盖子。在他的手露出盒盖外之前Leopold就看出来了。那不是拿琴的手势,是枪。而且是复古型的汤普森冲锋枪。还挺老派的,不过太乱来了。冲锋枪连续射击的声音,性能良好。这是个爱枪之人。Leo这么想着的时候人群尖叫着涌向门边。Leopold饶有趣味的看着前排某桌的所有人,东倒西歪地趴在血泊中。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准备往外走,“不要动。”那男人,修一郎似乎是在跟他说话。Leo转身正对上他的视线,果真,那柄冲锋枪正对着他。“枪法不错,”他做了个鬼脸“但是会听你的才怪。”他转身窜进人群就跑。当他因为枪声而睁大眼睛倒在地上的时候才发觉,被当做目标的那桌人,有个企图逃跑的正在他前方,应声倒地。然而Leo还是被波及了,“真倒霉…”他还来得及嘟哝了一声。
当他被绑在凳子上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身上的伤口被包扎过了。
昏暗的房间里能看见显示屏淡蓝色的微光,以及坐在那前面的身影。显示屏里似乎在播放着新闻,播报员重复着昨天可怕的骚动,xxx集团和黑道势力非法争抢地皮的总裁在酒吧里被击中身亡,陪同去的人无一生还。据说是贿赂现场,两方一起被杀了个猝不及防。报道推论可能是现在正逐渐扩大势力的鬼生组所为,「但鬼生组的势力范围不是在涅槃市吗?」此时此刻Leopold无心听下去了,他觉得头晕,一定是因为失血的原因,现在这身体本来就少了一大半储存血液的地方。
“所以你是个杀手,还兼职绑架犯?”他嘲讽道。
“只是杀手。”对方仍然背对他坐在阴影里。
“哦?奇怪了,那我为什么被绑在这儿?”Leo看着那个男人转过身来,并不是修一郎。但声音挺起来极为相似,可能现在更为低沉一些。
“直接换脸吗?还挺方便的。”
“我全身除了脊髓和大脑,都是义体。这样很方便。”
“那这么说,可以不用杀我灭口咯?”
“你现在看到的是我曾经真正的脸。”他的脸大半埋在阴影里。对于东方人来说显得尤为深邃的眉弓下有一双平静的眼睛,黑色的头发垂下来两丝。其他的被编成脏辫梳在脑后。
“你也不用特意告诉我啊…… 其实啊,我是近视…….”男人站起身来越走越近,Leo的语速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变快,男人看在眼里却没有戳穿,直到他伸手掐住Leopold的下颚对方才闭嘴。他伸出左手,中指的指尖尖擦过Leo的右眼,虽然当时没有安装军用的不眠之眼,这个型号的银色毒液也是以优秀的视力调节功能著称的。因为它特殊的样式,看起来并不和善,安装之后便失去了正常人的样子。所谓毒害人生的军用义眼,难怪叫做毒液,至少Leopold一直都是这么理解的。
虽说是义眼,因为Leo没有改装电子脑,也不能随意关闭义体的痛觉和感知。这种直接碰触眼睛的感觉让他非常难受。Leo试图偏过头,并因为闭不上眼睛皱起眉头。
对方终于拿开手指,右手却仍然没有松开他。
“你这人很奇怪,还满口谎话。你叫什么?”
“齐椒山。”
“哦?你长的可不像个亚洲人。也不像刚进政府军的黑市帮派头子。”
对方加重了力道,Leopold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要被捏碎了。
“我祖父是亚洲人不行啊。”他有点不满地嘟哝,“我叫Leon,行了吧,修一郎。”
对方摇摇头,松开了他。Leopold自顾自地活动起下巴来。意识到对方一直玩味地看着自己,他抬起头来,那男人抱着手臂,没有露出威胁的表情,甚至有点无奈地,杀手叹了口气,说道“我有很多个名字,你可以叫我研介。”听起来不太像假名。
“其实我叫Leo,修一郎。”
“……”对方露出一副「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的表情,倾身割开了绑住Leo的绳子。
“不用杀我了吗?”
“这件事我还要考虑一下。”
“你为黑道做事,按说是不能对无辜老百姓动手的吧。”
“你看起来可不像无辜老百姓。”研介不再理会他,站起身去拿他的小提琴箱。
“Ouch, 真伤人。”Leopold笑起来,“小提琴琴盒装冲锋枪,不错的想法,有没有想过直接把小提琴做成枪?”
“木板是经受不起后坐力震动的,何况没有地方放扳机。”
Leopold挑起眉毛,“看起来是认真思考过嘛,但既然是义体人就可以分散枪械的震动,人体也可以成为武器的一部分,至于扳机……”Leo活动了一下肩膀,“琴弦就是乐手的扳机,音符便是射向心脏的子弹了。”
“你果然是个怪人,我演奏的时候就发现了。”
“被称为杀手十二面向的家伙没立场说我奇怪吧。”
“哦?看来你知道了。在下正是助太刀研介,虽被人称为杀手十二面向,我却不敢担当这种名字。”助太刀研介终于转过头来,屋子里的光似乎被调亮了一些,Leopold这才抬头看见四周连接在培养皿里的义体和面部替换部件。“我倒很欣赏你对武器改装的意见,侦探先生。”
“我可不是什么侦探先生。”Leopold试着站起身。“那也不只是改造意见,而是可行的艺术创作。武器可是能被赋予灵魂和伪装的……”
但Leo还没说完义腿就不听使唤起来,他向前倒去。说实话对此已经有些习惯摔倒的Leopold甚至没有像当初那样倒吸一口冷气,他闭上眼睛等着自己撞在地上,只是即使现在他仍然感到丢人。但Leo的手臂被拽住了,他睁开眼睛对上那双看起来有些复杂的黑眼睛,想着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种没精打采的大叔。
“哦?创造有灵魂的武器?就靠这样的双手?”
Leo顺着他的目光转向自己了无生气、难以握紧的机械手,他皱起脸来。
“别小看我,混蛋!”
“终于生气了吗?表情不错。”杀手把他扶起来站好,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操纵义体这种事,也许我可以帮上忙。而你不介意让我见识一下,你那「伟大的艺术创作」吧?武器大师Leopold Servantes?”Leo转头看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军牌,那是他曾经在政府军时期用过的,装在工具箱里没有舍得扔掉。即使现在他的名字已经变成阵亡名单里的一行墨迹。
“该死的。”他暗暗骂道。“竟然早就知道了。”
阅读前注意:丹尼基因混杂产物 基本上已经脱离人类范畴【? 卢西饲养员设定 某个脑子被糊了的绿异想天开 被某个脑子被门夹了了的绿提上日程的设定 跟abo啥的差不多为肉而肉 然后走向越来越奇怪 按照脑补怕不还有点最终兵器彼女的亿万分之一的感觉…… 什么鬼 为啥我要在小黄文里思考人生啦 而且也并没有怎么写出来……
大体上是丹尼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去“爱”而反抗【强x】卢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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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尼我们走
回到驻地的时候卢西恩就发现周围气氛不太一样,他习惯性地回想今天的日期。
哦,是他们的发情期到了。
很快地,他见到驻地的同事之一抱着瘫软如泥,几乎无法走动的长发女孩子进入房间。在开门的微小间隔,她的腿间流出的透明液体已经滴落在地上,其中还混着些什么白色的东西。
“卢西恩你回来了?”男人一如既然往地跟他打招呼。
“嗯。”
“驻地现在蛮忙的,我不太推荐你去咖啡厅。有人带着他们的狗进去了。”
“啊,谢谢。”
他礼貌地对同事表达了感谢,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回来了。”他对着不大的房间说道。
他只是出于形式说这句话,不期待也不应该得到任何回应,这是他一个人住的房间。
但是他却收获了一声黯哑回答。
“?”
不一会儿,丹尼走出来迎接他。确切地说,开心着像是蹦跳地跑着扑过来,把他压到了门上。
“好孩子好孩子。我回来了,”卢西恩抽出手揉着他的头发,努力地安抚着这只过于兴奋的大型犬:“怎么到我房间来了?”
确确实实是成年男性的外表,但是这个不住地蹭着卢西恩脖颈的生物混合有比例不低的犬类基因。
犬化类人形生物兵器四型。
这是丹尼物种的全称。
由某些脑子被糊了的科学家异想天开,被某些脑子被门夹了的政客披下资金,最后的产物就是这些有着人类外形,一定人类思考能力和思考方式残留,但是也拥有着犬类习性和行为特征的生物。
“今天吃饭了吗?训练呢?”卢西恩从丹尼的“拥抱”中脱身,拉着他往房里走。
“■■■■■■■”他发出意味不明的话语。那确实是人类单字的“发音”,但是没有被排列为能被人理解的“语言”。
“嗯嗯,没有偷懒,很乖。”卢西恩微笑着揉揉丹尼的头发,又磨索着他的脸颊。丹尼很受用地从嗓子里发出了呼噜声。
虽然是无法让人理解的话,但是凭着长期朝夕相处的默契,他还是能分辨出丹尼想表达的意思。
“要玩?要洗澡?还是要在这里睡?”他仔细地爱抚丹尼,帮他理顺有些长的柔软头发,抓挠他的侧颈,也不时拍拍他的背。
丹尼咕哝了一句,拉着他往浴室走。
“好好……”
只有饲育员的房间有浴缸,他也不介意让自己的犬兵到自己房间来。所以或多或少,他们都会到他房间来泡澡。
丹尼很乖。清洁身体的时候即使会时不时甩甩水,或是嬉戏着带着一身水往卢西恩身上磨蹭,总体上不是让人很费力。不过卢西恩也还是几乎都湿了。赤身裸体的丹尼对此并没有什么反省的心思,用力地甩甩头发。
洗干净身体后,卢西恩终于允许他泡到浴缸里。
明明更偏向犬类,只是有着人类的外形,他们还是会享受只有人类能理解的快乐。比如泡澡,或是美食,甚至性爱。
表示绝对臣服,丹尼仰躺着任由坐在浴缸边的卢西给他按摩和爱抚。老实说,卢西恩很喜欢他头发的触感。细碎又柔软,像是真正的犬科动物的绒毛。
丹尼反常地发出了轻微的呜咽声,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卢西恩停下动作,试图检查发生了什么。很快,他就看到了丹尼勃起的下体。
毕竟是发情期。
卢西恩打算离开这里,部分犬兵并不喜欢自己发情时有饲育员在一旁看着。虽然丹尼似乎对此并不介意,卢西恩还是倾向于给自己的犬兵多一点私人空间。
然而丹尼拉住了他。一反常态地,拉住他的手腕,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让他栽到浴缸里。卢西恩的大脑才刚刚发出撞到浴缸的疼痛讯号,空气供给又被水切断了。进入呼吸道的水让他不住地咳嗽,脑子也刺痛着。想用双臂支撑自己坐起来,然而丹尼紧紧地把他的手禁锢在身体上方,他只能努力抬起身子,起码把头露出水面。
“丹…咳咳……丹尼……放开…咳咳咳…我…咳咳……”他从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挤出命令,大概是他的话太过断断续续,丹尼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依照自己意识压制住卢西恩,硬挺的下体不断往他身上磨蹭。大概是觉得布料太过碍事,丹尼开始尝试着把卢西恩的裤子褪下。
“丹……咳咳咳咳……咳咳…唔……咳咳……”卢西恩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因为他的反抗和丹尼的压制激起的水花不住地灌进他的口鼻里。也许是想安抚他,又或者是顺从本能,丹尼舔上他的脸颊和脖颈,咬住了卢西恩的咽喉。
疼痛带来的恐惧让卢西恩的身体僵住了。他能够控制丹尼,丹尼也绝对不会伤害他。既然丹尼可以继续行动,那他的生命并不会有危险。但是被肉食动物咬住咽喉的恐惧还是激起了他最本能的反应和潜能。像是奇迹一样,卢西恩终于仰起头,脱离水下:“放开我!”他发出命令。
于是丹尼静止了所有动作,慢慢松开手,坐回水里。
卢西恩终于得以坐起来。他大口地呼吸着,不住地咳嗽,从温暖的水中重新暴露在冰冷空气里的温差和之前的境遇让他无法控制地发抖。
水面被从他身上低落的水滴荡出一圈圈的波纹。他没有说话,丹尼也继续沉默着,只有水滴的声音和咳嗽声回荡在浴室。
卢西恩抬起头看向丹尼,他的狗乖巧地跪坐在他大腿上,灰蓝色的眼睛紧紧地看着他,看起来有些担心。卢西恩叹口气,伸出手揉揉他的头发,表示自己没事。
丹尼把卢西恩摸着他头发的手拉到自己的脸颊,偏过头蹭着他的手心。明亮的蓝色瞳孔还是那样看着他,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平静的,包容的,温和的,像是冬天反射阳光的天空一样的颜色。
卢西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的意思,不知道丹尼是如何看待他,也不知道丹尼为何会对自己……发情?求爱?他并不知道丹尼这个举动的目的。而现在,他只是像是之前无数次一样,温和又信任地看着他。似乎在胆怯自己的行为是否不恰当,又像在期待什么。
好像他唯一能确认的事实,只有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丹尼的体温。
卢西恩抽出手,丹尼像是被拿走了玩具的委屈的狗,但是还是呆在原地,选择服从。
应该如何对待眼前的生物。
卢西恩不知道。他已经放弃了思考。
“坐上去。”他对着靠着墙壁的浴缸沿扬了扬下巴。
丹尼顺从地回应命令。
卢西恩伸手拽过一条毛巾,丢到丹尼身上,稍微把他包裹起来,然后跪下来,把他挺立着的阴茎含到嘴里。
“唔?!■■■■!”
他没有管丹尼发出的声音是什么意思,比他想的更粗大一些的器官给他带来的感觉并没有比之前溺在水里的感觉好多少。更不用说强硬地充斥着他所以感官的男性气息。
他很不熟练地帮丹尼口交,他有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对这个被注入了动物基因,曾经是人的生物的内疚?作为饲养员的,帮助发情期的狗泄火的责任?还是什么其他,更加不切实际和黏腻纷杂的感情?他只是自暴自弃一样,不断地用口腔包裹住压迫他咽喉的物体,尽力地用舌头舔舐着它,并且不让牙齿磕碰到。
他并没有什么经验,也只是本能地胡乱做着,但至少丹尼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开始不知所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也插进自己的头发,不时稍稍用力拉扯几下。
卢西恩是个普通的成年男性,帮另一个雄性生物口交并不会给他什么快感。跪在浴缸,承受着自己体重的膝盖也嘎吱作响地向自己的虐待发出抗议。湿透的衣服令人不愉快地贴着皮肤,像什么不怀好意的幽灵。丹尼开始向他小幅度地抽送腰部,咽喉的不适感越发强烈。身体开始自主地进行吞咽动作,丹尼似乎因此更加兴奋往更深处挤过去。
“呜……呜呜…!”发不出声音,脆弱的口腔被折磨着,对方并不懂的温柔或是停下。像是不会停下的行刑让卢西恩的视线有些模糊。
过了很久,也许其实并没有那么久,丹尼射了出来。
卢西恩推开丹尼,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味道和直接灌进食道的液体,再次让卢西恩已经感到刺痛的喉咙挣扎着反抗。射进去的精液随着他的干呕和咳嗽流到他捂着嘴的手上。
他愣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这堆粘稠的白色液体。他并不想把它们放到自己现在正泡着的水里,甩到地上也让他觉得不妥。嘴里的味道也没有褪去,舌头还能感觉到什么与唾液格格不入的液体,嘴角和嘴唇上说不定也还留着……
万幸丹尼很快就帮他解决了这个苦恼。
丹尼拉过他的手,仔细地把曾经属于自己的物体舔净吞下。视觉和触觉的双重刺激把他要出口的话生生堵在喉咙里。然后丹尼重新坐回水里,抬起他的下巴把舌头探进去。
和之前一样地,仔细又温柔地,丹尼在他口腔里清理着。这应该不是一个吻,但是以不寻常的姿势暧昧地纠缠的舌头和灵巧扫过各个能让人颤栗部位的刺激,还是让卢西恩陷入另一种程度的恍惚。
肌肤紧贴的触感,有些降温的水,升腾的整齐,由白瓷砖隔离的浴室像是陷入异世界的独立空间。
“停下来吧。”卢西恩在自己和丹尼间隔出距离,想结束这段让人头昏脑胀的不合理。
回答他的是对方再次贴上来的嘴唇--更温柔的,更耐心的,更贴近接吻的接触。而后潮湿的,死皮一样的衣服被另一个人的皮肤代替。衬衣褪下后变成反绑着双手的绳索,话语权也被对方用唇舌夺走。
他被自己的狗反抗,并且禁锢了。
太过基础的定理被打破带来了震惊和不确信感,而其后果是对方有了更多突破自己的防线破绽。
卢西恩很能理解丹尼对自己的依赖和需求,毕竟他是照顾丹尼,训练丹尼,占据了丹尼一天大部分时间的饲育员。丹尼对他必须有绝对的信赖感和忠诚心,就算是对着自己发情也是情有可原,类似的案例在哪里都不会少。但是他不应该能够无视自己的命令。这不合理。跟人浮在空中打破牛顿定理一样不合理。
舌头离开后入侵口腔的是手指,丹尼巧妙地阻止着一切卢西恩能给他命令的可能性。卢西恩咬住嘴里的异物,让丹尼理解他的不满和反抗。嘴里很快传来铁锈味,然而丹尼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不为所动。卢西恩打算加大力度,大脑确突然被针扎一样的异样感占领。
他没办法抵抗下身传来的尖锐的快感。大脑能控制思维和行动,但多巴胺的分泌显然不属于其中。另一个人手掌引起的摩擦让卢西恩的神经开始大面积灼烧。大脑分泌物带来的连锁反应是致命的,明显的索求感开始侵蚀卢西恩的理智,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对于自制力和忍耐力,他一直引以为豪,他也并不想在这里败给丹尼。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抵住自己脊椎的浴缸沿上,企图用疼痛盖过叫嚣着的快感。
可惜丹尼的目的不仅止于此,等卢西恩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重新勃起的丹尼尝试着进入他体内。
他更剧烈地反抗,痛苦和快感混合搅动的刺激与超脱他认知范围的事件编织出带着神经毒素的网,他在其中毫无意义地挣扎。过多的感情和腐蚀身体的感觉简直像是致幻剂。丹尼粗暴的镇压,和与之相反的温柔拥抱、扩张简直让他发狂。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卢西恩安静下来忍耐着异物的入侵。他死死盯着丹尼,眨眨眼睛让被水雾蒙住的视线更加清晰,尝试从他脸上得出答案。
而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着,然后凑近了他,吻上他的额头。
你是什么。
丹尼终于把手指从他嘴里移开,用食指抹去顺着他嘴唇流下的唾液和血迹。他的拇指上皮肉翻开,卢西恩很确定再继续下去他可以咬到骨头。
浴缸磕得他很难受,背上也许已经青了一块。手也因为潮湿衬衫的捆绑有些发麻,手腕大概是磨破了,对大脑发出一阵阵的刺痛。下身混杂着的感觉也像爬藤一样顺着他的脊椎向上蔓延。
简直像是打斗一样,互相伤害的性交。
卢西恩不知道自己对丹尼的感情,硬要说的话更像是战友。他的思维里依旧扎根着丹尼不是人类的想法,但是他的外形也不能让卢西恩忽视他曾经是人类的事实。他从来不会否定自己对丹尼的信任和喜爱,像是对自己其他任何一个犬兵。但是他不知道对这个从最初就陪着自己的“人”身上,他到底有没有其他感情。他自己认为没有,因为对方并不是人类。
丹尼低吟着把自己全部埋在卢西恩体内,他的手更用力地抚慰着卢西恩,让他发出跟自己一样的喘息。再次咬上卢西恩脖子时,调情的意味压过了宣布猎物主权的侵略。舔舐,亲吻,啃咬,像是普通恋人间的撒娇。
卢西恩不知道丹尼的过去,他只知道丹尼曾经也是个普通人。普通的,能交流,能互相认同,能…爱。
“你把我当做什么?”卢西恩发出声音。那是也吓了他自己一跳的嘶哑。
丹尼给了他一个吻,极尽所能地暧昧与缱绻。然后他从卢西恩身体里退出来,也放开了压着他肩膀的手。现在他的眼神就像是个普通人。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浴缸里的水已经变得有些凉了。
卢西恩终于让双手回复自由,手腕如他所料地大面积皮下出血。下体被突入又离开的不适感依旧让他很苦恼。另一个充血的部位也因为没有得到满足而叫嚣着不满。
丹尼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拇指依旧在滴血,肋骨附近有不少因为卢西恩的膝击造成的淤青。他的神情说得上是在悲哀着。
你看,到最后我们还是两败俱伤。
卢西恩叹了口气。归根到底他还是很喜欢丹尼那双蓝色的眼睛。他很喜欢它们在映出自己身影时变得熠熠生辉的样子。
他最后选择伸出手,抱住丹尼。
“好冷。”他轻声吐出这个单词,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丹尼尔回抱住他,顺着他的头发向下安抚,亲吻他的脖子。极尽所能地紧紧抱住他,喉咙里轻轻地翻滚着卢西恩无法理解的声音。
“我听不懂……”卢西恩闭上眼睛,探出舌头吻了丹尼尔。丹尼尔的头发已经湿了,冷冰冰地紧贴在卢西恩手上。他不是很喜欢这样,但是丹尼尔皮肤的温度多少减轻了不适感。
身体摩擦的热度渐渐驱散了水汽,从对方的口腔内他们也终于能尝到血腥味之外的味道,更加粘稠,让人恶心,但是又掺杂了点无法放弃的甜。
丹尼尔再次进入的时候终于让卢西恩发出混合了些暧昧的吐息,他的下身磨蹭着丹尼尔的腹部,流下明显不是水的透明液体。
丹尼尔满意于这个把头埋在自己肩膀,除了轻微的喘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的人的反应,握住他的下身让他更舒服些。丹尼尔自己腰部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
卢西恩紧紧捏住他的肩膀,忍耐痛觉,也臣服于快感。他射在丹尼尔小腹上的时候丹尼尔还没有满足,继续在他身体里向他索求。
卢西恩没有拒绝。
他不记得丹尼尔到底做了几次,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射了几次。丹尼尔把自己从浴室折腾到房间,他把自己压在房门上做了一次,然后似乎是地板上。他还有记忆自己躺在沙发上,也还隐约记得贴在窗户上时玻璃冰冷的触感,大概还有其他什么别的,但是他依已经不想在追究了。他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不至于一片狼藉,但和平时整洁的布局也大相径庭,但万幸自己好歹睡在床上。
他从床头柜摸索到只打开过一次的烟盒,又挣扎着摸到打火机点燃。
身子像是要散架一样。目力能及的地方有不少淤青,齿印和吻痕,他只希望脖子上不至于有扣上扣子后还让人看到的痕迹。
丹尼尔趴在旁边抱着枕头,身上还盖了层毯子,睡得很熟。简直想让人把他踹下床。
卢西恩狠狠吸了两口尼古丁,忍住这个冲动,白痴一样看着丹尼尔的睡脸。
丹尼尔很好看。他一直在忽视这个事实。丹尼尔大概能算上他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他一直告诉自己好看也没有什么用,丹尼尔是自己的犬兵,需要好好训练。
现在呢。
面对这个安静地睡在自己床上,被早上的太阳勾勒得像是天使一样的人,应该怎么去看待他,该怎么理解他的行为。
依恋本能?单纯的喜欢?抒发性欲?占有欲?人类心理回归?
得了吧,卢西恩告诉自己,你连你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发现自己的卧室并没有烟灰缸,最后只能把摇摇欲坠的灰烬磕在桌子上。
丹尼尔头发的颜色像是夜幕下的深海,眼睛却是雪原上的碧空,偏偏还有星辰流动。
他不自觉地伸手勾起垂在丹尼尔前额的头发,让他的脸露出来。
然后丹尼尔的眼脸颤了颤,睁开眼睛。
卢西恩有点尴尬,掩饰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后收回手。他把快烧到手指的烟摁灭在桌子上,点燃一根,拒绝再看丹尼尔。
丹尼尔自己倒是挪了过来,横躺在他腿上,像是平时撒娇时一样,卢西恩不由得考虑要不要再摸摸他的头。
丹尼尔眯着眼睛伸手抢了他的烟,含到自己嘴里。
这是他第一次观察到到丹尼尔这样的行为,他稍微挣扎了一下要不要思考点什么,或是记录下什么,用以研究或是理解丹尼尔。
最后他只是从烟盒里拿了支新的,就着丹尼尔嘴里的那支点燃。
“别烧到床单。”他说。
阅读前注意:霍格沃茨背景的两人 丹妮尔被领养的妹妹 卢西恩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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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起床了!”晨跑回来,并且洗了个澡的丹妮尔像往常一样跑到卢西恩的房间叫他起床。
卢西恩总是会迷迷糊糊地对她说声谢谢,有时候还会摸摸她的头,然后摇摇晃晃着起床去洗漱。和平时一丝不苟的哥哥很不一样的早晨,每次都让丹妮尔觉得很有趣。
“哥哥?”丹妮尔伸出手轻轻推推蜷成一团的卢西恩,又叫了他几句。
“唔……再稍微……五分钟……”卢西恩咕哝着挪了挪,拒绝起床。
大概是昨天晚上熬夜了吧。丹妮尔看到他书桌上还摊开着的笔记本和旁边厚厚的一摞书,打算意思意思再尝试一下叫醒他,如果还是不起来的话就让他再多休息一会儿。卢西恩总是把自己绷得紧紧的,偶尔的休息对健康也是很重要的。何况现在是假期。
丹妮尔又推了推他,力道比之前小了很多,还压低了声音:“哥哥?不起来吗?”
“嗯………”卢西恩皱着眉头把眼睛打开一条缝:“丹妮……?”
“嗯,要起床吗?”
“别吵……”卢西恩显然不是睡醒了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抱住坐在床边的丹妮尔,卷巴卷巴把她一并裹到被子里,抱住抱枕一样搂着她,光速睡着。
她小时候,尤其是刚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跟卢西恩一起睡了不小得一段时间,直到他们的性别愈渐明显才分开。那时候卢西恩总是这样一整个地抱住她,让她窝在自己胸口或是脖子。
从心底升起的怀念和安全感让丹妮尔称得上幸福地蹭了蹭卢西恩,伸手抱住他。
然后她很快意识到这个姿势有些尴尬,也过于暧昧。
她喜欢用卢西恩的东西:衬衫,课本,羽毛笔,甚至是领带和围巾。那些沾有卢西恩气味的东西会让她觉得很开心,像是那个人就在她身边一样。仅仅只是若有似无的气息就足够维持她很长时间的好心情,和引导她不会想告诉别人的幻想。
现在卢西恩的气味和温度过于真实和紧密地围绕着她,她甚至能感觉到卢西恩一次次平稳的呼吸扫过她的额发,和侧过脸时听到的胸腔里的心跳。更不用说她正在卢西恩的床上,盖着卢西恩的被子,靠着卢西恩的枕头,被卢西恩紧紧抱在怀里,手还按着她的脖子,让她靠得更近。
像是什么天堂一样。
她轻轻地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卢西恩。这个距离能感受得到他的鼻息,被加热过的空气在紧密的距离里,在两个人中间传递。
丹妮尔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得没法看。
虽然总是被别人夸奖好看,丹妮尔觉得卢西恩才是那个会让人看得着迷的人。虽然乍看并不惊艳,但总是有种让人想看着他的诱惑。从被头发遮盖的额头,到总是很温柔的眉毛,弧度漂亮的鼻梁,上挑的眼睛和长度刚好的睫毛,再到更下面,淡色的,虽然薄但又不刻薄的嘴唇。丹妮尔眨了眨眼睛,卢西恩的嘴唇看起来很软,但是总稍微有点干,他不怎么注重这个方面。也许自己该送给他根唇膏,让他能稍微润一润嘴唇,或许是多提醒他喝水,再或者……
丹妮尔惊讶于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而等她告诫自己收起那个有些不应该的主意时,她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那么做了。
她已经把自己的嘴唇叠上了卢西恩的,还稍微伸出舌尖舔了舔。
她很怕自己的心跳把哥哥吵醒,想缩回他的胸口,又害怕自己动作太大,只能这么尴尬地梗着脖子维持现状,再慢慢地移开。
然而不论是卢西恩的呼吸还是他放松的嘴唇,都引诱着丹妮尔再做一点什么。
这是太过无防备的卢西恩的错。
丹妮尔心中某个邪恶又可恶的部分鼓动着她,咝咝作响,吐着信子劝诱她再多尝一口太过甜蜜的果汁。
她稍稍探出舌头,往那个更湿润温暖的地方滑过去。卢西恩很放松,她没花多少力气就碰到了他的牙,稍加技巧后就触到了他的舌头。
明明是相同的构造,另一个人的口腔不知缘由地有点点甜味。丹妮尔不喜欢甜食,就算是卢西恩分给她的那些她也不那么着迷,像是天生对甜味没那么敏感。但是现在舌尖上的那点甜让她头晕目眩,还有点上瘾。
丹妮尔不敢做得太过。像是在深夜垫着脚尖在博物馆的盗贼,她克制着想掠夺更多的欲望退回到安全地带,贪婪地摄入空气,弥补刚刚屏住呼吸快要窒息的身体。心跳快到她手脚发麻。她窃喜着埋进卢西恩怀里,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
丹妮尔渐渐安分下来,听着卢西恩的心跳闭上眼睛。今天的冒险已经足够了,接下来就这么睡一会儿也很不错。
安稳的,幸福的,如梦似幻一样的时间。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可能接近半小时。丹妮尔没法精确地判断时间,幸福感让时间飞逝,而珍惜感又让她铭记每一秒。
“丹妮……”卢西恩蹭蹭她的头顶,声音软软的,像是在说梦话:“你换洗发水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句尾几乎听不清楚。
但是对丹妮尔来说,刚刚整理好的心情又因为耳边的一句话刮起飓风。
从接收声音的耳朵为起点,电流激荡着传播到发尖和脚趾,让她浑身发软,麻痒着无法动弹。像是有只毛绒绒的猫一下下用尾巴扫过脚踝。
肌肤接触的地方烧起烈焰,轻薄的衣物简直碍事。想更多地贴紧,想更多被触碰,想更多被爱抚。
她放任自己跟卢西恩贴得更紧,把嘴唇贴到他的肩膀,轻轻地啃咬吮吸,缓解心里的焦躁感。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并不再满足于此。卢西恩像是什么毒药,让她越陷越深,用一寸来填补空虚,就会延伸出一尺的不满。
丹妮尔下意识地夹紧双腿,不安分地磨蹭。胸口跟卢西恩紧贴在一起的充实感让她几乎想发出舒服的低吟。
哥哥……哥哥……她在心里无声地呼喊着眼前还睡着的人:哥哥……卢西恩……
卢西恩。
她喜欢这个名字的发音。舌头移到牙齿间发清辅音的感觉也让她喜欢。
他一丝不苟,总是把自己逼得死死的性格,抬眼睛的动作,仰头看星空的弧度,弯着眼睛看自己的样子,所有细小的部分都让她着迷。偶尔舔嘴唇的小动作,按住自己脖子让自己靠近的习惯,和独处时缓慢地眨眼的频率又像是什么无声的邀请。
还有早上换衣服时露出的上身。锻炼得刚刚好的线条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坚硬的轮廓充分地散发着雄性的荷尔蒙。
被丹妮尔印在脑子里的不同表情,不同动作的卢西恩来回地在脑能回放,图像渐渐地连贯起来,变成会让她颤栗的,从未发生过的小段的幻想,配合着周围环绕着她的气息和温度,摇摆在真实和梦幻间。
她咬住嘴唇,被羽毛撩过,舒服又柔软的感觉让人着迷,但又勾起些什么更加潮湿黏腻的不满足。
想沉溺于此,也想更进一步。
丹妮尔轻微地喘息着,闭上眼睛让自己耽于幻想。
他会怎么叫自己?会怎么抱住自己?会怎么亲吻自己?
绝对不能被发现的少女危险的秘密,像是毒蔓藤一样占据了丹妮尔的思维。
“丹尼。”卢西恩的声音会被压低,有点沙哑,能听出稍稍的苦恼,但是更多还是无限的包容和宠爱。
等等……这个声音明显不只是……
丹妮尔僵住了。
“所以说……”卢西恩的声音真实得让人害怕地在耳边响起:“你从刚刚起到底在做什么啊……”
丹妮尔下意识地藏进他怀里,又意识到这个动作现在做出来更加不恰当。
卢西恩揉揉她的头发,像是投降一样叹了口气:“你啊………”
她觉得现在还是好好道歉比较好,犹豫着用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思维努力组织语言,在那之前,卢西恩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性,你稍微意识一下这一点?”
被发现了的尴尬,被压制住的恐惧,和被蛊惑的兴奋,丹妮尔不知道做出什么回应才能走向那个遥远的完美结局。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卢西恩伏下身子,咬住她的耳廓。他又叹了一次气,呼吸比平时重很多。
丹妮尔发出求饶的呜咽,讨好地蹭蹭卢西恩,大大的绿色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是做错事情企图逃过责骂的孩子。
“别再这么做了……”卢西恩顺着她修长的侧颈吻到肩膀,又警告性地咬了咬锁骨:“对我的心脏好一点?”他的手指顺着丹妮尔的腰线向下滑,用手掌扶住骨盆。
丹妮尔乖巧地点点头,侧头在他脸上留了个吻。
卢西恩没说什么,迎上她的嘴唇吻住,慢慢地侵入,奖励一样缠住她的舌头,加深这个吻,温柔地吮吸她的嘴唇,挑逗舌头和上鄂。之前浅尝辄止的甜味再次占据丹妮尔的味觉神经,补偿她到满足为止。直到她发出慵懒的拉长的轻哼,卢西恩才放开她。
覆在她腰上的手指移到更隐秘的地方,隔着裤子小幅度地磨蹭,丹妮尔温顺地自己动着,大腿缠上卢西恩的腰。
她发出持续的小声的咕哝,像是被挠下巴挠舒服了的猫。明明是一样的动作,如果是卢西恩来做,就奇异地填补着她的空洞。从心底蔓延开的喜欢像是潮水一样摇荡着泛滥开。
“哥哥……”她不断蹭着卢西恩的侧颈,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其他也……”丹妮尔不老实地拨开卢西恩的衣扣,仰头细细地吻着他的锁骨和胸口。
反倒是卢西恩比较苦恼到底在什么时候停下来比较好。丹妮尔的表情很可爱,也像是想要继续的样子。他试探着丹妮尔能够承受的上限,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就把全部都做完还是有点太早了--虽然丹妮尔已经打湿了内裤的液体狠狠地冲击着卢西恩的意志力,他努力咬着舌尖,无数次劝说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
最后他妥协着拉下丹妮尔的衣物,试探着用手指探索到平时不会去的地方。
潮湿到毫不费力就能滑入丹妮尔体内,狭小温暖的缝隙让他有一不小心就会弄坏这个女孩子的错觉。
他观察着丹妮尔的表情,担心会看到忍耐或是痛楚,不过丹妮尔那副满足又舒服的样子告诉他那不过是庸人自扰。
他已经不想管什么道德或是适不适合,不断夹紧手指的内壁和丹妮尔迷蒙的娇声喘息足以让整个宇宙中只剩下眼前的女孩子。
手指轻微的动作就能撩起丹妮尔更加甜腻的声音,往更深处的探索换来的是丹妮尔绷紧的后背和仰起的腰。
“难受吗?”卢西恩吻了吻她渗出汗水的额头。
丹妮尔摇摇头,环住卢西恩的脖子,一下下地顺着他的头发:“稍微……快一点……”
“好好……”他把枕头垫到丹妮尔腰下,让她轻松些:“疼的话告诉我?”
“不疼。”丹妮尔对他笑笑,顺势把腿搭到他肩上。
丹妮尔总是喜欢穿他的衣服。不合身的衬衫套在女孩较小的身子上,纽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自己全部解开了。明显比同龄,甚至稍年长她些的孩子丰满的胸部随着动作轻微摇晃着。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那个小小的女孩子开始渐渐成长为女性,从她口中说出的“喜欢”已经不能再以单纯的“我也喜欢你”作为回应。
卢西恩竭尽所能温柔地在她体内按压捻揉,轻微抽插。丹妮尔软软地躺在自己摊开的长发上,少女特有的清纯和与之相悖的魅惑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地锯断卢西恩的神经。
他低下头,挑逗起少女的胸口。柔软得像是随时会碎掉的触感让他只敢用舌头和牙齿轻柔地爱抚。丹妮尔似乎很受用,声音悠悠地拔高了些,拉住他头发的力道也变大了。
“卢西恩……”她撒娇着叫了他的名字。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压不住本性。不过不管怎样,她都成功地扯断了卢西恩一直紧紧绷住的弦。
“你……”
“卢西恩。”她笑着,又抬了抬腰,让他的手指进入得更深,自己以卢西恩的肩膀为支点不断让他的手指侵入自己。手指摩索着他的后颈,她知道卢西恩受不了这个地方。
卢西恩眯起眼睛,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压在头顶,已经忍耐了许久的下体还是忍不住诱惑地在丹妮尔的缝隙上来回磨蹭。
“呜……不进来吗……”她不满地咬着卢西恩的耳垂,又断断续续舔着他的侧颈。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卢西恩几乎是从牙缝里寄出这句话,没有压制住丹妮尔的手紧紧地拉着床单,用力到血管都有些突起。然而不论是他按住丹妮尔的右手,还是在她体外摩擦的下体,都还依旧温柔。
他死死地盯着丹妮尔,不断地喘息着,眉头紧紧结在一起,喉结上下移动的频率比平时快了很多,时不时伸出舌尖舔舔下唇。黑色的眼低是凝结成块的沉重欲望,几乎想把她吞下的野性和与此形成巨大反差的,小心翼翼的动作,这幅努力忍耐着的表情在丹妮尔看来比任何时候都美味。
像是努力缩起利爪,克制食欲的野兽。
在她闭上眼睛发出满足的黏连惊叫时,卢西恩也喘息着把什么有点凉的液体滴到她的小腹,然后脱力地翻身仰躺在她旁边。
丹妮尔趴到卢西恩身上,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到颈窝,舒服地从喉咙里发出咕哝,小猫一样用侧脸蹭着他跟他撒娇,满满一副恃宠而娇的样子。
“你给我省点心吧……”卢西恩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最后还是拉过被子盖到丹妮尔身上,一下没一下地帮她理顺头发。
前言
发过Lofter的短篇,普通正剧,在基友鼓励下这边也发一份,用了基友和自己角色写的外传,两个角色设定并未上传E站,但是也没有仔细展开设定,可以当作普通短篇看待。
一
从镇上的面包坊回来时,天色已经趋近暗淡,我每天都会在面包坊大娘那里帮工,一袋面包圈作为报酬就是第二天的口粮,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早归家。
离家越近,声音也越近,一成不变的火炉的劈啪声,风箱的悄声嘶鸣,还有家畜们的喧嚣。但是今天,有男人低沉的声音。难不成是父亲回来了?
到了家门的几米开外,我刻意避开正道,朝树后挪了两步,不小心踩到了特地跑来迎接我的迪亚,迪亚是我家的鹅,排行老二,它扑腾着一边大叫一边瞪我。站在家门口的男人回头望了一眼,但很快又转回去了。
——嘘。
我朝迪亚示意以后,悄悄探出头来,发现那根本不是父亲,而是一个穿着军队制服的家伙。远远传来母亲和他的对话:
“……科洛先生,我记得我家上次已经”
“上次?呵呵,夫人,那都是一个月以前的事儿了,现在啊,这片区域就只剩下你们还欠着。”
“再宽限几天吧,拜托您了先生……”
“别给我找借口,你们家嫌给我添的麻烦还不够多吗?”科洛先生,歪着嘴,连梳理的整整齐齐的胡子也一并是歪着的,“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就因为上面急着要……再说了,你再这样欠下去别人会怎么想?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啊……”
“……就算您这么说我也”
“穿制服的家伙没一个好货……”
正当我这样喃喃自语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噢!这只鹅看起来好肥,烤过后一定很好吃吧——”的声音。
我警觉地转过身。
在我身后的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灰发青年,同样穿着军队制服,因为太过破旧又沾满灰尘泥痕看不出军衔和所属的编制。
“见鬼!你是什么人——”
突然出现暂且不说,更可气的是他右手现在抓着迪亚的脖子,我只能眼巴巴看着迪亚在他手中挣扎。
“那你也没必要被吓得摔在地上啊,小鬼。”
我居然被一个没比自己高多少的人叫做小鬼。苏克雷愤怒了。 “你跟他是一伙儿的吧!”我默默嘟囔着。小时候隐隐记得的,灰蒙蒙的军队制服进驻了村子以后,第二天村里的人总会减少许多,连同着家里的牲畜一起消失。
我咬了咬牙,仿佛看到了魔鬼。不能在这种时候退缩,否则就会给父亲的脸上抹黑的。
“……”我抓起地上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他扔去,“放开迪亚——”
结果他真的松手了,倒不是因为我的攻击奏了效,而是被另一边发生的事情夺走注意力,他不再理会我,就朝我家那简陋的小木屋走了过去。从他背后看过去才发现,他左边的袖子空空荡荡,好像没法保持平衡一样袖摆一摇一晃,腰间佩戴的刀和挂链叮当叮当响。这个家伙受伤了吗。
啊,想多了,他只是纯粹的走路不认真而已。
“那样的话把你丈夫的刀卖了怎么样?刀,毛皮,或者别的什么的。别告诉我这些一点都没剩下啊。”科洛先生把头凑近。
“先生,真的没有剩下了,去年冬天不是卖给弗洛安斯家了吗……”
“呵呵,实在不行你去兰彻斯夫人那里坐坐呗,酒馆里不是缺女人吗,钱总是有办法弄到的……”
“……”
“反正你丈夫也多半不会回来了,有什么好怕的……恩?你是谁?”
科洛先生话到一半便看到有人靠近。
独臂的制服青年就那么走过去了,走过去,说着: “好巧啊两位,这么晚了在这里…”然后一脚踢飞那个男人,慢吞吞地继续补上:
“……做什么呢。”
其实也不能算踢飞,但是那么大块的身躯只不过是弹起来摔倒在地两米远左右的地方。
我抱起几乎昏厥的迪亚慢慢靠近,看到科洛先生捂着胸口,一边骂一边想要爬起来。但是青年已经走了上去。
“呐老兄,你看我们是同僚诶,我最近实在是缺钱啊好几顿都没着落了,可不可以借我几个酒钱?”
那边是在敲诈吗?而且还是在我家门口?!!
“你……你是谁手下的?!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我可是……”科洛先生看起来相当愤怒,虽然很难看地倒在地上,也努力想要维持自己的尊严。
“哦,谁手下的……谁知道呢?连我自己都忘了啊。”
制服青年的话题一转,“这里离森林深处很近了吧。”他看向另一个方向,似乎在询问,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他说的是森林深处吗。虽然也会有猎人为了狩猎某些特定的猎物进入那里,但是绝对不会是在晚上。
夜晚是绝对禁止入内的。
“等等,你打听这个干什么?难倒你要进去?”我察觉到不对劲。
“我听说里面有不少好东西呢。”
也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语,说着青年便提着科洛先生的背领往树林深处拖动,仿佛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进去的样子。
夜幕已经完全将周围笼罩,除了我家附近的灯光以外四周都是一片死寂,越往外走,越有一种被黑暗吞没的错觉。
“那个……你们方向反了,那边是镇上。”
自己的母亲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在这个诡异的气氛下插了一句。
“哦哦谢谢您指路!”
“放……放开我!我会给你的上司写信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是违反军纪——”
奇怪的独臂青年和科洛先生就这么远去了。
二
“……”
“……”
沉默时,火炉的噼啪声,格外跳跃响亮。
我第一次见到科洛先生来我们家要钱的景象。
如果今天我像往常一样天黑以后才回家,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吧。
我想问为什么,却开不了口,呆呆地看着煮茶的炉子吐出烟雾。就算是真的开口问了,她也不一定会回答,不,或许就算是母亲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吧。
“我想出去打猎。”
“你还太小了,苏克雷。”
“没有人会一直是小孩子的,母亲。”
我看到她对着火炉,陷入了沉默,橘红色的火光印在她的光滑的额头和眉角上。
“咕轧——”迪亚用它自己的方式对这阵沉默表示了不满。
三世登基后,一直就在征集物资,也许是为了修缮宫殿,也许是为了扩充教堂,又或许是为了军队或者航队的远征,总之征收的理由永远的不缺。开始是每年一次,到了现在已经变成每个月,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呢,谁也不知道。
“我可以的!父亲已经把所有的技巧都告诉给我了,剩下的就是运气,说不定家里的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我尝试着解释。
“现在的森林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能去。”
“那我还能做什么?”
“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除了让父亲回来,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我觉得鼻子一酸,低声抗议道。
“……”还没等我抬起头,母亲的声音就完全崩溃了
“所以你不能去啊……在你父亲回来之前,家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你啊……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苏克雷?”
我冲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
门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
三世登基那年还不到14岁。对于国家来说他过于年轻了,但也不是太年轻,历史上还有比他更年轻的。但是他自己仍然是太年轻了。这个位置对于他自己来说,并不代表着野心或者权利,更多的是一种超出他理解范围的责任。
他不能理解。
这个国家已经告别战火许多年,但却又一直深陷在战火中,看不见的战火。
与此同时,王城一如既往地沉浸在庆典的喜悦中,幅员辽阔的优势同样能体现在餐桌上,还有贵族们的谈吐与风姿中。音乐,灯光,美酒与佳肴,脂粉与宝石,全部都过度消费着,这是地位尊贵者们的日常。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日常也会很容易破碎。
在宫殿的最深处。
“不仅是高烧多日不退,右手也开始……”
“我们已经把所有的药都试尽了。”
“难道神明打算要抛弃我国了吗……”
“不,还有机会。”在一阵阵悲叹中一个声音这样响起。“神明不会抛弃我们的,一定是魔鬼在作祟。”
“这些医生,没一个有用的……啊,将军,您终于来了。”在殿外一边来回走动一边等待的总管松了一口气。一直看着他来回走动的大臣也松了一口气。
“万神保佑,我才接到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被称作将军的老者取下自己头顶的帽子,向亲政大臣和总管各鞠了一躬。
“连全城最好的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靠您了……”
“将军,请往这边走……”
侍女们围绕着雍容华贵的大床忙碌着,但是躺在床长的人气息却很微弱。
将军沉默良久,对着眼前愁眉的人们说:
“让我来看看……”
他上前去,侍女们纷纷散开,露出一张苍白满是虚汗的少年的面孔,他皱着眉头仿佛深陷在一次噩梦中,黑色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黏在额角。将军掀开被角,仔细查看那只被病魔侵袭的手,红色藤蔓状的裂痕缠绕在上面,最密集的地方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
“这里会慢慢发黑……”将军指着少年的手心。
“……”周围发出一阵惊呼声。其实手心已经变黑过一次,御医用药以后有过好转,黑色的斑块和红色裂痕一度痊愈过,但很快又席卷而来。负责照顾的人也觉得惊讶,从此就再也没有什么药物或者疗法能够止住病情蔓延。
“我曾经见过类似的病。”将军叹了口气。
“不愧是将军……”亲政大臣说道。
“众神之眼啊,那么依您看,这病究竟该如何是好。”总管问。
“我不是医生,不过,我曾经遇到过能治这种病的人,是个年轻的药剂师。”
“竟然是药剂师……”屋子里立即有人窃窃私语起来,这个称呼可不是指普通人。
“不会触怒诸神吗?”
“怎么能让那种卑微的异教徒来……”
“如果说这场病是众神降下的灾祸,那么我与那个药剂师的相遇也一定是诸神安排的。” 将军完全不为之所动。
“没错,如果能治好这个病,用尽一切方法也是应该的。能不能联系上那个人都成问题,现在可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那么,联系那位药剂师就拜托您了,比利克斯·奥林普坦顿将军。”
“如您所愿,万神保佑。”将军戴上了象征自己功勋与荣耀的帽子。
“在场的诸位,千万不可将此事宣扬出去,下个月的祭祀照常进行。绝对不能让民众知道,三世,陛下病重卧床的消息。”
“万神保佑。”
“万神保佑。”所有人都低声回应着,仿佛是一连串的叹息,被封锁在华丽的幔帐重重的宫殿里。
三
入夜以后壁炉的火苗逐渐变小,笼罩着这个屋子的微光在晃动摇曳中一点点变得微弱。
明明应该是很安静的世界但是却充满着未知的噪音,时而尖锐起伏,时而低沉颤动,像是互相的争吵,又像是在歌鸣。到了夜里,动物们更加活跃了,或许不是动物,而是这个森林里自古就有的,怪物的声音。
我很小的时候隐约还记得,母亲坐在壁炉旁的摇椅里给家人缝补衣物,也不知道是不是离壁炉太近了,我可以闻到轻微的烤焦的羊毛线的味道。还有打猎回来的老爹,身上充满了复杂但是让人觉得很安心的气味。
但是气味并不是全部,其实无论是气味还是一切光影,都只是记忆力最微不足道的极其渺小的部分,事实上占据我整个头脑的还是那些水潮一般不断袭来的声音。他们非常的吵闹,每到夜晚都会携带着让人难以入眠的恐惧感压逼而来。这个时候老爹,他会坐在我的床边,用他巨大的影子笼罩着我,仿佛这样那些可怕的噪音会被隔绝一样。然后他吐出一口酒气,开始慢慢地向我讲述和这个森林有关的故事,讲述代代都是猎人的祖先们的故事。
“那些黑色的吃人的魔鬼啊,最害怕的是星辰的光芒。”
※※※※※※※※※※※※※※※※
夜晚同样笼罩了森林的另一边,在尽头之海边的村落入口。
“果然今晚就得走吗?现在已经天黑了啊。”挽着辫子的女孩问。
“来不及了。”
少年望着天空喃喃道。虽然在夜晚的灯光下不太容易分辨,但是他的肤色明显和这些小孩不同,是南方的褐色,绝对不可能在这个北方沿海的地区出现的。他身上的穿着不仅由衣物组成,还挂着各种长形管、药瓶、动物的骨片、角和草药等等,一身古怪的装备显示他是一位药剂师,一位极其年轻的药剂师。
哪个部落的药剂师会这样年轻呢?
“什么来不及了?”女孩踮起脚来,好奇地问,但是没有得到回答。“您又在说一些大家不懂的话呢。”
“等一下!等等我啊!”提着油灯,有一个赤脚的小孩从远处奔来。
“怎么你也跟着跑出来啊。”女孩蹲下来责怪道。
“大哥哥!这个是妈妈让我交给你的。”
“……”少年摇了摇头,之前替这家人治疗的时候,就已经付过报酬了。于是他指了指自己受到的钱袋,挥了挥手。
“不是报酬,”小孩把手中的东西在胸前举高,“这个是大家去神殿祈福时得到的,众神赐予的果实。”这颗果实长满尖刺的内部又被一层藤状外壳所包围,透过壳面的缝隙看过去,仿佛有千万把尖刺扎在一个地方形成了密集的球状。
“驼蹄瓣(Tribulaceae )?”少年用自己部落的语言念道。
“拖地板?”小孩歪着头。“我只知道这是从神殿的‘众神之眼’中掉落下来的。”
其实药剂师少年自己也不太确信,因为这有可能是驼蹄瓣的亚种或者近亲,有些时候甚至可能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另一种物种。
“谢谢。”一句带着口音,简单的致谢以后,他用自己家乡的方式道别,把手指放在眉心,再在双眼的眼睑正上方轻点两下,完成了道别,转身离开。
“路上小心!诸神之眼的注视保佑您平安无事!”
年轻的药剂师把这颗果实放进了自己的包裹中,一边挥手一边想:从来就没有什么神明啊,怎么可能会有众神之眼在天上注视呢,因为这世界只有魔鬼才是真实存在的,无论是 人心中的魔鬼,还是现实中的魔鬼。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森林的黑暗中。就像天上的星空也一点点向黑暗中走去一样。
Gewurztrami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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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另一头,一间小木屋散发着微光。
每晚我都会在这些声音的陪伴下入睡,但是黑夜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畏惧的地方,只要天空还有繁星照耀,有诸神在看着我们,那些怪物们就不会离开森林。
但是今晚的声音有一点不一样,夜晚的狂风似乎比平日更强,我家的小屋在风中吱呀,窗户也颤动着。在呼呼的风声中,有一阵声音,似乎离我很近,但是很快便销匿了,就像刻意隐藏起来的食肉动物,躲在下风的暗处消隐声音一样。我感到一丝不安,但很快就为了自己的卑怯胆小而感到耻辱。
猎人的儿子不能畏惧任何事物。
我一边自我暗示,一边盯着卧室门外的炉光,直到夜风狂躁地将常年失修的窗门刮开,巨大的噪音夹着风声贯入。我被吓坏了,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你看这一切都是自己吓自己啊。
母亲似乎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关窗,她的手上举着烛台。
我呼了一口气,继续享受被窝的暖意,下一秒,一个陌生的奇怪黑影透过摇曳的火光映在了墙上。
“母亲?”
怪异的黑影笼罩了一切,屋外传来杂物掉落的散乱声音,然后我终于听到母亲的声音:“快跑……”
“发生什么了!”我惊叫着跳起来,大脑一片混乱,已经无法分辨时间或者其他什么的,在我的记忆里,这一刻似乎短暂到只有一瞬,但是又仿佛僵持了很久。
“快逃啊——苏克雷!!!”她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来,这声音简直要将人贯穿。
可是之后的瞬间,只觉得巨大噪音的来源夹带着血沫和腥气向我扑来,我慌忙地推开木窗,想要钻出灌着冷风的狭小出口,感觉到后背突然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一下子飞了出去,扑倒在地上。雪地的冰冷让我清醒过来,我想起母亲还在屋子里。
我应该去救她,我非常明白这一点,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当我带着哭腔不停地呼喊母亲,屋内除了野兽嘶鸣再也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不断地思考着思考着,思考也发出了声音,但是身体却不听指挥地颤抖着。
好冷啊,除了冷以外没有任何知觉了!
恐惧感压迫着我的大脑,早已分辨不清是从自己喉咙里传出的还是头脑中的回响,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终于能一鼓作气,用手撑着大腿爬起来。
随后根本不敢回头看,本能地向前爬,然后一边磕磕绊绊地迈出几步,向前狂奔。
巨大的黑影似乎卡在了窗口无法动弹,但是我已经听见了木屋的梁架裂开的吱呀声。
救救我啊!你们不是在天上看得到一切吗!!
我一边奔跑一边在心里呐喊。从来没有虔诚祈祷过的我,第一次哭着向神明祈愿着。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们啊!
也许是回应我,又或许是嗤笑,雪花毫无征兆的从天降临。
四
深夜的酒馆里,人声嘈杂。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时光流逝的太快,人们总喜欢把希望寄托在酒精,寄托在这种燥热的气氛中,以求能换回年轻的激情。这里有流浪的人,也有年岁不轻的耕作者。酒与灯光有时候甚至会守候至通宵,哪怕他们并没有王城那般阔气。
一群人围在前台,制造出了闹哄哄的噪音。
“啧啧真稀罕啊这个。”“呜哇让开让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该不会是从魔物的地穴里面弄出来的吧。”“好厉害!”
“哈哈哈哈那不是能卖很多钱?”“有什么用啊?”“肯定是卖给城里那些奇怪的人啦。”
在众人的围观下,青年闭着眼扬起嘴角不说话,任凭他们传看自己的东西。
“但是也有可能是假的吧!”有人这样说。“你连这个叫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假的你就还给我! ”
听到这样的话,青年气愤地伸出左手,将黑色的结晶抢了回来。
“少了只手的人能做些啥啊,怎么可能去过魔穴呢,肯定是从什么路上啊湖边啊捡来的!”
“哈哈哈哈哈!”“说的是啊!”“骗骗小孩还可以啦。”
自从那句不怀好意的揣测后,人群的气氛一下子变了,就连之前满口钦佩赞叹的人也掩饰着一起笑。青年取下自己挂在旁边的外套,放东西放进包里,一边碎碎念一边远离这群人,朝楼上走去。
“请等一下。”在楼梯转折的地方,一位老者挽留道。
“啊?谁啊?”青年找了半天,才发现老人坐在楼梯的阴影处,昏黄的灯光下只看得清他半张苍老的脸和一丛白发。
“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拿到这个的吗,年轻人?”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咳咳咳咳。”老人用手帕捂着口咳嗽了几声,似乎很难受的样子,青年更加不想和他说话了。但是老人很快就提出了能够使青年留下了的条件,他说,“来一杯吧,我请你。”
这还差不多。心里这样想着,独臂的青年走到老人旁边坐了下来,他似乎在等待什么,又在什么也没有等到的情况下,开口自我介绍道:
“我叫埃瑞,曾经算是个军人。”
“伍德,曾经算是个巡林员,呵呵。”这位老人笑着回应他。
在他的手势下,两大杯银啤被端上了桌,真不知道店主是怎么注意到这个偏僻而且光线昏暗的小角落的。
即使是在嘈杂纷乱的酒馆里,这个角落依然十分安静,适合低声交谈。旁边就是窗户,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半夜无人的小镇街道,上空飘起了雪。看样子今晚会是一个新雪之夜。
※※※※※※※※※※※※※※※※
时间倒回到几个小时前,天刚暗没多久。
这位叫做埃瑞的青年,刚刚找到了敲诈对象,目前正和科洛先生一起向森林中心移动。
之前说了,他没有左手,严格的说,他的左袖从中间开始往下便是空荡荡的一片。但是他的脚力似乎不错,拖着一个人也能保持很快的步伐频率,在这个连路都没有的森林里顺畅的前行着。森林非常的安静,当然指的是森林本身,几乎看不到小型动物,也没有昆虫的鸣叫,毕竟如今也不是那样虫鸟交鸣的时节。但是科洛先生非常的吵闹,一路上先是大呼小叫,然后又变成了连声求饶,最后又不断拿自己的背景来威胁,当然一切都是徒劳的。当他们越来越深润,科洛先生的声音里夹杂的恐惧就越来越多,到最后他竟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只能在心理一边狠狠咒骂,一边为自己祈祷。
在这样快速的前进下,大约两个钟头以后,他们已经来到相当遥远的地区,之前的小木屋就本身离镇子就相当远,而现在则完全来到了人迹罕至的丛林深处。
“……”
原来也并不算人迹罕至,因为他们面前马上便出现了一个简陋的木屋,埃瑞迟疑了一会儿,推开破败的木门,来到屋内,摸出兜里的火石,随便拾掇了一下,给炉里生上火。这时已经开始刮风,夜晚的野外,温度低的如同一把致命的匕首,森林里的潮气夹杂着一种噩梦般的味道。
小木屋大概属于这里的巡林员吧,虽然看起来布满灰尘,在许多年前,大概也是这个偌大的森林里最温暖的一方土地。
埃瑞只是想要小小的恐吓一下他顺便敲诈点钱,但是科洛先生已经晕过去了,搜遍全身除了一点烟卷以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看样子带着也是个累赘,稍作休息后他把科洛先生扔在火炉旁,摸走了他的刀,自己则从屋子里翻出一盏灯,续上光继续前进。
不出十分钟,寻找的目标便出现在了眼前,如此轻而易举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所谓的目标——在浑浊的灯光下无法辨认仔细,但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某种动物的洞穴,像老鼠洞一样伏在树根旁,但却比老鼠洞大了几十倍。
埃瑞低下身,把煤油灯往前递,使光线充满整个洞口。
巨大的洞口除了与主干的地下洞穴相连,还同时串通着数十个小型的洞穴,内部仿佛交错连贯,实在难以想象到底是怎样的动物在这里居住。再往深处,无论洞穴的大小都是黑乎乎一片,仿佛无数个大大小小张开的口,毛骨悚然。
埃瑞把灯放在地上退了几步,才注意到附近的地面有无数拖动的痕迹。
“真小啊,该不会是新挖的吧,食物紧缺结果被逼到离村庄这么近的地方了吗。”
通常情况下,洞口附近不可能这么安静,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安静,因为洞里的本体不能见一点光,只有分裂出来的个体会四散活动。但是今晚一切都和所谓的通常有着巨大的矛盾,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正想把手扶在旁边的树上,但是摸到以后发现和想象中的树干不太一样,柔软湿黏取代了粗糙坚硬的表面,一般人通常会惊吓地缩回手,但是埃瑞一阵惊讶之后却把手埋入那堆不明物体的深处。
“有些时候灯光暗也是件好事儿,至少不用看见那堆屎一样的破烂玩意儿。”
伴随着咕噜咕噜声一阵捣弄后,摸到了一块坚硬的物体,费了很大劲从里面挖了出来,黏在上头的不明的物体不停地滴下来,啪嗒啪嗒。
真是惊喜,第一次的不劳而获啊,埃瑞如是想。
※※※※※※※※※※※※※※※※
“往常费劲心思才能够从死掉的魔物尸体里找到的,竟然被我在树上挖到了……”
“魔物尸体?这么说你以前就有在狩猎它们咯?咳咳!”
老人酌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差不多咯。”
“那么你不知道它们会给自然死亡的同伴举行葬礼吗……”
“什么!?”埃瑞失笑道,“难不成那玩意儿还是有智慧的?”
他以前的确找到过这个东西,并且知道它的价值,但不是所有的怪物身体里面都有,尤其是被猎杀的尸体里面,完全找不到,只有深入它们的巢穴,在巢穴内部才可能发现一到两颗。获取的风险越大,自然回报也就越高。
可是这些黑色的,外形不固定的野兽,从来没有过他们有智慧的传闻。不过传闻终归是人制作出来的,也只有靠人才能传播出去。
※※※※※※※※※※※※※※※※
挖到那块黑乎乎的石头以后,埃瑞决定掉头回到小木屋。
但是科洛先生已经不在那里了,无论是科洛先生还是晕倒的科洛先生或是科洛先生的死尸,都不在。
一个人跑掉了吗?虽然想一会儿好好威胁他一下不过似乎没有机会了。既然跑掉了说明他自己认识路,那么不管最后是死是活都不是自己的错。埃瑞自认为是个非常乐观的人。
他把拿到的黑乎乎的石头扔进壁炉的火焰里,自己则用破烂布头随便擦了擦手,虽然手上有股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味道,不过淋上一点酒可能就没事儿了。
用钳子把刚才扔进去的东西再夹出来,可以看到表面如同被切割过的矿物一样泛着光,似乎是某种黑色的结晶。
“这东西的名字我真念不来,算了,回去喝酒去。”埃瑞自言自语了一句,塞进口袋里以后,提灯返回。
风啸更加狂妄了,但是一路奔跑回去,没有任何野兽前来打扰。
五
任何一个地方,总是兼具着明暗两面,当然这并不是为了讽刺什么,毕竟大家每天都能看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皇城的华美,神殿的肃穆,街道的繁华背后总会有牢狱的黑暗,墓地的凄冷和贫民窟的萧然。
楼梯成螺旋状向下盘旋,牢狱的深处,有各种各样的犯人,或苍老,或健壮,或身体畸形,或蓬头垢面。也有衣着面貌较为整洁,但却一脸苍白的政犯。但是在这个漆黑潮湿又狭小空间里,大家都没有什么区别,嚼着一样的饭菜,呼吸着一样污浊的空气。
皇城的地牢的某一层,一个黑发的少年懒洋洋地缩在墙角,整个人同阴暗的空间合为一体,反而没有那么多狼狈的感觉。
鬼知道在这个地方躺了多久呢?直到油灯的光线射入,一阵喧哗以后,黑发少年抬起眼一看,栅栏外一双青金锻造的镂花铁靴从华贵的将袍下伸出来。
“科因,是我。”对方仿佛是来见老朋友一般,“想请你帮个忙。”
牢里的人并不买账,只是用手指了指牢门口的铜锁,意思是“先放我出去”。
“那么放你出去以后,你不能再去闯神殿的禁坛了。”
对方的回答是一阵摇头。
“那样的话神殿书库里的书会遭殃的,而你依然会被抓进来。”
黑发少年直接背过头蜷了回去。
“不过我有个主意。”
“……”
“如果你肯帮我送这封信的话,等你回来,我可以还你个人情……”
“?”少年爬了起来,似乎是想开口问。不知道是因为情绪问题还是太长时间没说过话了,他的喉咙只是发出了一些嘶哑但是毫无意义的音节。
“没错,我可你帮你拿到那本书。”
“……”少年盯着他看,那眼神仿佛在说——说话算话。
“我奥林普坦顿这么多年,从来没说过谎。”
他递出一封印着皇家烫金印花的干净信封,封口处的蜂蜡是紫金花纹印章。
上头写着『To Mr.Frog』,却没有写任何地址。
天色暗淡,明星升空,正是出发的好时刻,黑发的少年毫不迟疑地抓过了信封。
※※※※※※※※※※※※※※※※
落雪的速度是相当温和的,想象一下,这些细小精致的晶片组成的雪乘着风从高空旋转着散落下来。但是,如果你正在高速疾驰,雪下落的速度就相当快了,而且是斜侧着打下来落在身上倒没有什么,但是打在脸上就会使人觉得冰冷,刺痛,什么,你说你早就知道?
奔跑中的人哪有闲心去知晓这些呢?
对视线的阻碍,风和雪在物理上的侵袭,已经无法传达到他心里了。因为巨大的恐惧与悲伤在脑海中不断地盘旋占据了一切,他只能盲目的向前飞奔,连原本的目的都一一遗忘。
村镇的灯火猛然出现在眼前时,就算停下脚步,也茫然不知所措。半夜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在走动,倘若挨家挨户去敲门请求帮助,或者大声在这里呼喊,那样就真的能获得帮助了吗。父亲曾经是猎人,和村镇上的其他人没有什么交往,熟人很少。自从父亲被军队带走以后,家里更是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局面。现在唯一说得上话的只有面包坊的老板娘和她的一儿一女,她的丈夫也被带走了,出于同病相怜,她便让苏克雷来面包坊帮工。村里的壮年男子,全部被强行征走,替前任以及现任国王修建道路,或充作军力。但是,谁也不知道道路伸向哪里,更不知道充军者葬身在了何处。每个月都会有大小官员和驻扎军队派遣使者,督促全国各地的人上缴物资,扩充军备,也丰盈了上位者腰包。
苏克雷大口呼吸着,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睛,小小的村镇里充斥着牲畜的哼鸣,物品碰撞和火焰爆裂的嘈杂声。但是其中最复杂的,是人们的交谈声,或者,喧闹声。
“为什么你又出去鬼混?”
“最近…钱是不是有点不够用啊”
“嘘——”
“快点快点,睡觉前必须把所有的面包胚准备好!你们这些臭小鬼。”
“再来一盘……”
“你怎么不去死!”
“你疯了吗?!你竟然叫我去死……”
“我赢了!!!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蠢货……”
“下次有什么赚钱的路子要记得告诉……”
“哗——哗——哗——”
“爷爷我好害怕啊,又做恶梦了——”
“下雪了啊——”
所有的一切,轻声细语的,大声喧哗的,各种各样,忽近忽远,努力辨别和捕捉后,隐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所以你到现在还没吃过晚饭?”是伍德爷爷的声音。
“啊,我本来看到一个小鬼有一袋面包圈,所以就跟在他后面去了,结果最后变成这样,虽然收获的确很不错但是还是没有解决根本的……”
像是为了赌一把,苏克雷带着之前因为过度奔跑后仍未平息的心情冲向了声音的源头。
“哐——”
酒馆的门被猛的一掀,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整个酒馆纷纷安静了下来,大家都转过头想要看看是谁来了。不过声音响是一回事儿,有力气是另一回事儿,虽然门被推开,但是只凭着惯性开了不大不小一条道以后很快就弹回去撞上了那个推门的人。
一瞬间的安静被延长了。
终于,众人看到门再次吱呀呀地被慢慢推开,进来的是一个额头肿起来的男孩,浑身是雪花的飞沫。他倒是没有犹豫,一边喘着气一边冲向酒馆楼梯下的某个角落,角落里的老人站了起来。
看到熟悉的面孔,一个是好久没见到的,另一个是今天晚上刚刚才见到过的。苏克雷眼眶里涌起了泪花,扑进了老人的怀里。
“救救我——有怪嗯——母亲她……她被……”苏克雷一边抽噎着一边说着模糊不清的话,伍德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摸着他的头,说:
“走,我们一起去。”老人说出了那句熟悉的话:
“猎人的儿子不会畏惧妖魔。”
六
伍德是一名合格的巡林员,至少他自认是这样的。
那时候森林不像现在那么危险,人们伐木,狩猎,到远处探险。森林的另一边是吉格村,是个寒冷的海边渔村,经常有商人穿过森林,到达这一头,进行商业贸易,用鱼虾干贝换取农作物,十分热闹。但是,从三十年前开始,地底下的怪物们爬出来了。
原本不能存在于天底下的,经常被某些擅长巫术的部落利用的怪物,不知何时来到了地面上,在星辉下与万物共存。
三十年前吗?当埃瑞从老人那里听说的时候,不禁念叨“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动物开始死去,植物生长茂盛但根基全部腐烂,留下来的不是腐臭,是与生物的死尸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类似矿物的味道。进入森林的商旅全部迷失了,前去寻找他们的人也逐渐消失在里面,猎人也好动物也好,仿佛都被森林吃掉了。只有身手特别好的猎人才能够在森林的周边活动狩猎,但是能够猎到的维持生计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同时,另一种猎人渐渐出现,他们为了高额的报酬进入这些危险的地方。
伍德退休后不久,他的外甥,年轻的巡林员代替了他,然后消失了。新的巡林员代替他的外甥去了那里,再也没有回来。一个,两个,三个,然后就没有人敢进去了,没有人的森林,自然也不需要巡林员。再也没有贸易与集市,吉格村的人民放弃了原来的通商路线,改为通过海路向全国输送货物,而这里的居民,也搬到了远离森林的区域。
只有苏克雷一家,没有搬离,苏克雷的父亲年轻时,的确是一位优秀的猎人,但是他不愿去狩猎那些危险的怪物,因为他比谁都更清楚那怪物的可怕之处。自从他走了后,伍德就把苏克雷当成自己的孙子看待。
酒馆里喝酒的几乎没有什么年轻人,但是这些男人曾经也是健壮的青年,而且他们现在,因为这村里也只有他们了,所以他们连自己的内心都当做当年那样。
一个男孩的突然闯入与哭闹,本来应该是遭受呵斥与嘲讽的。
但是既然一切事出有因,在听过镇里相当有威望的伍德的说明后,一些人去通知了村里的驻军和管理者,近日内让妇女小孩们都好好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剩下的人回家拿上了自己的家伙,提前聚集在一起。
“驻军里的那些胆小鬼说要等通知到了城里,得到了正式的命令才会出动。”
“反正他们来不来都一样。”
“估计城里根本不会管我们的吧,又没有大量的人员失踪。”
其实就算有,也不一定会有援军来,不过,这些人对自己的实力还是相当有信心,纵使没有援军,他们的勇气也不会损失分毫。
灰发青年——埃瑞依然坐在座位上,侧目看着激愤的人群,困意横生。
“你不去吗?”
“我才不想去呢,而且,你们去了也没用的。”
“不用勉强他,他只是一个外人,又没吃晚饭,在这里休息就好了。”
伍德对他微笑了一下,踏出了酒馆的门,埃瑞则喝下了杯底的最后一点酒。
不一会儿,六七个手持长斧镰刀和火把的男人,或者说自认为还年轻气盛的老人们,有的发福了,但体格还是一样强壮,他们顶着雪风朝森林那头走去,苏克雷跟在伍德的身边。当苏克雷一边揉着自己发红的眼睛,一边回头看时,酒馆的灯依然亮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无论努力多少次,世界都会证明,事情不会朝着你所想象的方向发展。
当浩浩荡荡的一路人跨越了田野和树丛,来到苏克雷家的时候,这里一如既往的安静。是啊,已经是凌晨了,这里和无数个普通的凌晨一样什么都没有,脚印也好木渣碎片也好,早已被厚厚的雪层所覆盖。但是推开门,小屋内的一切就像失去了女主人一样杂乱无章一片狼藉,碎掉的瓦罐里散落出零星的食物,但也少得可怜。溅洒出来的灯油,腌制水果的酱料还有不知道是不是血的深黑色印迹在灯光下难以分辨。
但是除此之外,平静地什么都没有。也对,难道怪物还会蠢到在这里等着人上门来找碴吗?于是一场搜索救援展开了,但是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没有人抱有可以找到尸体的期望。但是什么也不做也于事无补,打着油灯在附近一阵搜索后,几乎一无所获。这些怪物过于狡猾了点,新雪覆盖了所有的罪恶行径,连血迹都没有留下。这让人比亲眼见到尸体还要难过,仿佛一个人的存在就这么活生生地从世界上抹去了似的。
苏克雷默默地跟在众人后面,因为他是一个孩子,所有的胆怯与任性都可以被原谅。但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那种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独感就越发强烈。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也跟着一起被抓走的话,就不会这样劳烦伍德爷爷他们了吧。
但是这种任性是一定会被父亲臭骂一顿的。
没错,父亲走后,在苏克雷心中他的形象一直经过了美化。
其实父亲并不是一位仁慈和蔼的人,他无论清醒还是喝醉,只要儿子因为胆小而做错事后一定会将他臭骂甚至胖揍一顿。父亲一直认为,犯错不可怕,心怀恶念和欲望都是正常的,只有胆怯、畏惧和逃避这种行为是绝对不允许的。
逃避,躲在一旁,这是胆小鬼,懦夫的所作所为啊!苏克雷永远都没有那样的勇气,在看到镇上的孩子们玩乐时上去和他们搭话,在看到那些人欺辱自己母亲时上去踢飞那个流氓,当夜晚和恶魔的私语一同降临时自己也只能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我还算是猎人的儿子吗?
走着走着,眼眶一阵酸涩,再也无法向前迈步,只好蹲了下来,看着从自己眼中落下的液体把地面的雪融出一个个小洞。
一阵窸窣后,旁边有一团雪松动了,原本是依靠在墙角的,此时摇摇晃晃朝自己走来。
是迪亚!
迪亚从雪中钻出来,扑腾着抖掉身上的积雪,一边笨拙地叫一边扑向苏克雷。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心跳停止了。真的是迪亚,它还毫发无损活蹦乱跳的。苏克雷双手环住自己的伙伴,紧紧抱住。
“看样子这个小家伙没事儿啊”伍德站在他的身后说。
苏克雷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头被手掌轻轻抚摸,那是一种和父亲很像的感觉。但是从老人喉咙中发出的声音更多的是悲伤而非慈爱。
他递给苏克雷一个东西,没有用任何东西裹着,携带着老人手上的温度,但很快就在苏克雷的手上变得冰冷起来。“这是我借来的……苏克雷,你是猎人的儿子,不用害怕。”
声音一遍一遍在耳边回响。
苏克雷的手上捧着的,如果我们诗意地形容,那就是世界的悲悯。
那是一场由一把手枪与雪相伴的成人之礼。
七
天明不过是一瞬的事。
黎明还未到来时,一个猎人早早地来到丛林,带着他引以为豪的桃木弓矢,继续在这附近进行着他的那些徒劳功夫。突然,一个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如果在夜晚,根本无法分辨出来,但是借着晨光,依稀看到一只乌鸦隐蔽在树上歇息。
他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过猎物了啊,眼前这只渡鸦仿佛能成为他唯一的救星。但是他没有被自己的心情所影响,而是调整自己的方位,蹲下身,稳稳地把箭搭在弦上,心里默数,紧盯目标。他从来没有浪费过任何一支箭,这次也将命中目标。
“嗖——”
飞出的箭影没入树林后,并未发出想象中击中猎物的声音,或者说击中了却像没击中一样,那种像是纸张被戳破一样的清脆声响,跟鸟类的血肉被刺穿的感觉可完全不一样。这不可能!猎人朝着箭羽射出的方向一路搜索而去,早已没有乌鸦的身影,只留孤零零的的羽箭躺在地上。
一脸倦意的黑发少年从树林里走出,身上套着好几件衣服,都好像是没带够衣物结果只好把所有夏天的衣服都穿上身的感觉。如果没记错的话,在王城监狱的某一层里,有人叫出过他的名字。
越往北走,地势起伏越来越大,不断地翻越山岭和丘陵,当然温度也越发袭人,简直是一点点侵入骨头,尤其是黎明结着露珠和霜气的森林里,像是要把人割裂一般的晨风从树缝中穿入。
但是少年光着脚踩在露水和泥土中,心里念着念着“好险啊好险啊”一边前行,他身上没有任何行李,也没有任何防身用的武器,只有手上紧紧地攥着一封镶着镀金花纹的信封。信封的纸张洁白,看起来质地非常高贵,如果靠近闻一闻说不定还会散发出淡淡的纸张气息和松木清香,但是遗憾的是这封信破了一个洞,像是被箭刺穿了一样。
白天只能用双脚赶路也太慢了,不过接下来该往哪里走呢?
少年停下来,仿佛为了确认信封上那并不存在的地址一般低头仔细观察了一番,但是信封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奇怪的收件人的半截名字躺在上面。确认完毕后,少年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理正了自己的额头上的发带。
“总之先一直往北走吧,说不定会路上碰到……”
几个小时前,一场大雪再次降临了森林周边的村落。
苏克雷拒绝了老巡林的收留以后,独自呆在家里抱着迪亚发呆。窗外只剩下雪白,和藏在雪堆之下隐隐露出的黑色的森林与土石。就像躲在雪层之下的怪物一样。
如果仔细听,大概只能感受到炉火的啪乍作响与簌簌的雪落声。
但是对于苏克雷,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声音,家里变得吵闹了许多。这是人一生中绝对无法入睡的夜晚,就连最轻微的声响也醒着。突然有熟悉的声音掠过:“如果你不想后悔的话,赶紧收拾好过来吧。”苏克雷强忍着眼泪从床上爬了起来。那声音不断再催促他,随后又不耐烦地停下了。
他的鹅——迪亚依然躺在火炉边,仿佛一点响动也没听见。
明明离凌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苏克雷翻出了保暖的衣物,穿上身,带上父亲的壶,往里面灌上热好的果酒。发钝的匕首,绳索,油灯,还有,今天伍德爷爷给自己的,那把枪。枪被磨损的很厉害,看上去有点旧,但是看得出是把好枪,上面有许多花纹,沉甸甸的,让人不难想象当它是把新枪时是多么精致和致命。他收拾好了一切,有条不紊的,但速度非常利索,因为目标明确。
在这里无法解释原因,如果硬要说的话,可以用莫名的使命感或者命运之类的搪塞过去,所谓世间很多看似合理的事情都被潜意识中修正了,所以并非一切都是那么合理,或者都能被被人注意到了其不合理之处。
苏克雷提上油灯推开了门,从屋内到屋外气温骤降令人战栗,他回头望了望村落的方向,转身往森林深处走去。路上十分平静,但是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往森林深处的路很长吧,虽然并没有确切的路,只是一味朝前走。苏克雷有自己的寻路方式,在大雪覆盖的林中,他一点点地摸到了方向,大约4个小时,或者更久,他终于看到了光。也许用终于来形容不太恰当,即使我们已经知道这里有一个巡林人遗留下来的小木屋,但是为什么这里会有火光呢。
苏克雷警戒着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武器,确保他们都在正确的位置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里的人。不知道应不应该用人来形容,总之那个似乎是人的东西尖叫了起来,口齿不清的叨念了什么,大概内容是“诸神保佑啊,赶走那些魔鬼吧”“你……你们不要吃我”之类的吧。
苏克雷被吓坏了,一口气跌倒在地,但是对方也和他差不多,两人都缩在各自的角落颤抖着。苏克雷虽然没有尖叫,但是吓得连武器都忘了拿,过了一会儿他反应了过来对方是谁。他爬了起来,鼓起勇气对着屋子角落那个缩成一团的人形说:
“是我啊科洛先生,这里没有鬼……”
“你是……那个家里的小鬼……”科洛先生,浑身脏兮兮,也许是身上的雪化掉了,他身上全是湿的,同时还拼命地摇头,声音因为肌肉紧绷而变得扭曲怪异:“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一定是怪物!!!我我我我……我才不会被你们吃掉!!!”他突然像发了狂似的,把身边的破布和木柴往苏克雷身上扔,等苏克雷用手挡掉这些投掷物回过神来时,科洛先生已经怪叫着从小小的木窗口挤出去,往森林的某处跑开了。
又只有苏克雷一个人在屋里发呆了。
但是很快,奇怪的窸窣声围了过来,是被什么所吸引呢?这些声音他一点也不陌生,夜夜伴他入眠的就是这些歌声,但是在这个晚上这些声音异常喧嚣,时有时无,和那个时候一样。
他咽了一口唾沫,踩掉炉子里的火以后,没有带油灯就冲出了门。
追过来了追过来了。
那些东西在追着自己,不知是不是错觉,越来越多。
苏克雷只有紧咬牙关向前狂奔,他离自己原本的目标越来越近。也可能是因为他速度过快,一点一点跟在背后的声音变小了。
只有一只!
确信了这一点后,苏克雷不再跑直路,而是在林子里迂回了几转,最后在一块巨石旁边停了下来。
“打死他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中回荡着。
他依照那声音所说的摸出了枪。这不是他第一次用枪,以前跟着父亲用那些玩具似的土枪打过镇上偷东西的鼬。但是这一把更沉更冰冷,也没有人在自己背后手把手地带着自己,枪口在雪的反光下熠熠生辉。虽然前方一片黑暗,但是他把枪口对准的两棵树之间的空隙,双手扣下扳机。
第一下很准,但是停顿了很久,终于响起了第二下,然后就是连续的三响,四响……直到弹匣空掉。
苏克雷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握住任何东西了,第一次的冲击就已经痛到麻痹,根本不知道如何调整,但是更可怕的是那东西在中了一枪后竟然迅速靠近了自己,甚至到了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步。来不及思考只好不停地扣动扳机,在近距离的数次轰击下那东西终于倒地了。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隐分辨雪与黑暗的分界线。
苏克雷大口呼吸着,靠着最近的一棵树坐下,全身虚脱。
空气太过冰冷,他用发麻的手指在随身的口袋中一阵摸索,找到了点火的工具,勉勉强强打出了火花,在周围亮起的一瞬间,他才注意到——
自己的周围满地都是怪物的尸体,黑黢黢的全部四分五裂的散落在雪地上。
震惊之余,苏克雷迅速亮起了另一盏小巧的便携式油灯,强忍住内心的呕吐感继续前行。没走几步路便看到了树丛中亮起的和自己手中一样的微光,一个人影伫立在那里。
就算不靠近也可以轻易分辨出来的人影,因为那人没有左手,唯一的右手也提着一把弧度很大的刀,油灯被挂在近处的树枝上。他原本在怪物的尸体堆中移动着仿佛寻找着什么,看到苏克雷以后,便停在原地,把刀收进刀鞘中,抬头微笑道:
“哟~现在才来啊,胆小鬼。”
八
这里的天色亮的早,但是却阴沉沉的,浓密的林木遮蔽了的阳光。
好不容易跨越了几个山头,来到了较平坦的地方,脚下的路稍微轻松些了。真想找一个干净的地方睡一觉啊,送信的少年这样想。他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纵身变跃上了一棵树,一阵远眺。
深绿色的林海层层叠叠,蔓延到远方后一点点起伏上升,然后从山腰开始一点点染上银白色,山顶是一片雪白。一会儿,他有了新发现,那些隐藏在巨木和丛林底下的,一点点闪着光的溪流渐渐聚集,越来越明亮,最终汇入一个谷口。
送信的少年把信叼在口中,轻轻一跳。
下一刻一只黑色的渡鸦利落地展翅向上空飞去,掠过大片大片的森林,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之前所见的溪流汇聚之处,然后向谷口俯冲而去,穿过巨大的雪顶山脉。
山的轮廓一点点起伏滑动,很快一片的湖泊在眼前展开,光线也明亮了起来,阳光与和风在深蓝色的湖面上织出了一张开阔的网,光芒耀眼。
渡鸦抖动自己的羽翼减速,然后落进湖边的丛林里,黑发的少年从那里走了出来,把信揣进自己衣兜,四处张望。白天化成那样在野外其实是有点危险的,但是徒步行走实在太慢,所以他一般晚上赶路,导致现在呵欠连天。
在这个湖边找一块石头,躲在阴影里睡一觉吧。
正这样想着,看中的绝佳地点却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褐肤的年轻人,也就是那位药剂师占据了这块地皮,他坐在湖边的石块上,十分专注地摆弄手里的东西。他的周围摆满了各种瓶罐容器,一个轻巧便携的蛇笼,还有没见过的材料、试管架、磨具等,不远处一口坩埚冒着烟,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感觉到有人靠近后,他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了头,想用眼神告诉来者自己并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被人盯着看。
但是眼神逼退作战以失败告终,对方根本没理解他的意思,甚至没有展开交流的打算,只是一边走来一边用脚顺开晾晒在周围的器皿,给自己开辟出一条路,然后腾出一片空地,倒头睡了下去。
“你…你想干嘛…”
“zzzzzzzzzzzzzzzzzzzzzzz”
“喂!”
这个世界上总有无法互相理解的事,差异存在于不同的文化之间,长者与年轻人之间,男孩和女孩之间,因为留着不同的血说着不同的语言,因为年龄或性别的不同……但是只要努力去交流,对,没错!最终一定可以相互理解的!
但是如果遇到了连交流都无法进行的人,却连原因都找不到,又如何谈得上理解呢。几番想他提问都没有得到回应,用东西扔或者踢打也依然如尸体一样蜷在地上。
“这家伙是死了吗。”心里这样想的药剂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摇摇头,继续工作。
一个上午,褐肤的药剂师都在捣鼓自己的看家宝贝们,直到他把所有的器具,晒太阳的蛇和装有各种液体的瓶子一个一个收回来开始往包裹里塞的时候,睡相难看的黑发少年醒了。
“你好。”他揉揉眼睛爬了起来,表情认真。
“……”这次换作药剂师不理睬他了。
“……你是药剂师吗。”
“……”
这不是明眼可见的吗,有问的必要?很好玩吗?
药剂师打定了注意要离这种奇怪的人远一点,但是下一秒对方却递过来一封看上去像是信一样的东西。好吧,上面有一条折痕,大概是睡觉的时候压的,而且整封信正中间破了个洞,可以透过洞看到地面的泥土。
“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能不能让让?”
没想到这位药剂师皱着眉头开口不善,黑发少年愣了愣。
“我在送信,有人,寄信给药剂师,是不是你……”
“信?”怎么上面还有个洞啊,药剂师心想。
“你是药剂师,也许是给你的,也可能是给其他人,你一定知道寄给谁,你肯定是那种认识很多很多药剂师的人。”
认识很多药剂师?什么样的才叫“那样一种人”呢?
褐肤的年轻人心想:现在药剂师本来就很少,怎么会存在“认识很多药剂师”的人呢。
他犹豫了一下,接过信封,上面只写了『T●●●rog』,有一部分已经因为破洞的原因无法辨认了。
药剂师有些惊讶,喃喃念到:“居然真的有人给我寄信。”
“谁说是寄给你的,不一定是寄给你的吧。”
“当然是寄给我的,弗洛格(Frog)就是我的名字。”药剂师对于对方变脸的迅速感到疑惑。
“还真的有人在用啊?真是奇怪的名字。”送信的黑发少年很小声很小声地低语了一句。
“那你的呢?你叫什么。”弗洛格有些不满地望着他。
“科因(Coin)。”送信者这样回答道。
“这名字更奇怪。”弗洛格咂舌。
但是对方好死不死地又冒出这样的话来:“等等,可能有重名,前面看不清了,也许并非Mr.Frog,而是Miss.Krog,这样说来……”
“你最初拿到信的时候就没有仔细看过吗?别开玩笑了……”说到一半弗洛格停住了,他发现哪里不对,信上明明没有写任何地址,而且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科因趁机把信抢了过来,“还没确定你是不是真正的收信人,所以不能给你。”他一脸尽职尽责的模样。
但是弗洛格一点也不急,淡淡地问:“我本来就对它不感兴趣,只是……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啊?”
“你拿到信,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科因摇摇头,“一个老头子给我信,让带给药剂师,然后要么带回药,要么带回人,好像很着急。”
“很着急?”
“很着急。”科因脸色平静,事实上某位将军交代东西的时候也是一脸平静的,不过那是大人物可是不会轻易显露声色的。
“如果你不给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继续往那边走——”科因伸出手指向某个方向。
“哦。”弗洛格笑了,“你不知道那边有什么吗?”
“不知道。”
“那你还去?”
“遇到了,就逃跑。”科因认真地回答。
他并不是不知道,再往北方走的话就进入山林的禁区了,那里不是人类的地盘,手无寸铁进入那里只能是送死。
两人的视线纷纷看向了阳光所无法照射到的山林深处,湖边顿时起了风。
九
——如果要追向目标的话,就要追求极致的快。哪怕是手脚并用,也要拼命快起来。
漆黑的森林里,空气冰冷。什么时候被因果牵动,推到了这里来的呢?遍地的肉块渲染出了诡异的气氛,平时吵吵嚷嚷的森林的声音也断绝了了,从自己拿到那把枪开始,大脑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不知不觉落入了其中。
苏克雷知道自己是胆小鬼,所以那时候他只能甩动着自己颤抖的双腿逃跑,留母亲一个人在木屋里,所以他才会一边哭着一边寻求他人的帮助。没有父亲在自己背后看着的话,他连一只兔子都打不死。
可是正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胆小鬼,他来到了这里。
“哟~现在才来啊,胆小鬼。”
某残疾人对苏克雷进行了一番嘲笑后,继续在这对黑乎乎的尸体中搜索,最终遗憾的叹了叹气:“是不是因为你来了我的运气就变差了啊。”
之前还把心提到嗓子眼的苏克雷突然涌起了砸人的冲动,不是你叫我来的吗。但是看看眼前的人手上沾满的未知物质,他咽了口唾沫,头脑发懵。
“你在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
“……”
“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只是不知道那个东西读什么而已,话说好像是这样写的……”
埃瑞用已经黑糊糊的手指在空地上开始写字。
Pneumonoultramicroscopicsilicovolcanoconiosis……
也不知道他写了多久,昏暗的灯光下什么都看不清,苏克雷开始发愣,但是埃瑞突然开始说别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亲眼见过很过,他们认为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很多很多,其实并不是不可能,而是人们没见过,擅自把它划分到了不可能的范围里。”
“……”
“我只是觉得奇怪,想趁你们搜索的时候进来找点好东西罢了。”埃瑞一边写一边轻描淡写地说,好东西,他之前提着科洛先生进森林的时候就说过,而且他的脚程很快,能比任何人都快地进入森林深处。“你看,这些家伙肯定会避免和人类正面冲突,开始往森林深处撤啊,因为在没有光照耀的地方他们会更强,虽然现在星光对他们的限制早已不如以前那么强了。”
“……”苏克雷不知道如何回应,不久以前,这些怪物也只能用声音来动摇他,但是今晚短短几个小时,他就亲身遭遇了黑暗。尽管现在所有声音都消失,但他依然难受不已,像是吞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的铁块。
“但是,怎么砍都没有啊,全部是空壳,那是只不过是本体的延伸,手脚一样的东西,只有本体才会拥有核心的结晶。”埃瑞停下手上的活儿,取下树枝上挂着的油灯,向原本是一片黑暗的地方走去。“但是我找到他们老巢的时候,本体已经逃跑了,连食物也一同扔下。”
“……”苏克雷露出了略微困惑的表情,但是还是跟了上去。
路就在前面延伸出来。堆积的肉块越来越多,直到看到一片明亮的空地,一棵大树像被掏空了似的等着空洞洞的眼望着来人。但是最可怕的莫过于雪地上大大小小的张开的黑口,交错成网,而且完全是一副被埃瑞弄毁了一半的样子。
埃瑞蹲了下来,在他背后的苏克雷什么都看不见,直到埃瑞拿着油灯靠近洞口,一张熟悉的脸,永远不会忘记的脸露了出来。
曾经有人偷偷问过伍德老人,被那些魔怪带走的人是否有可能生还?
苏克雷偷偷藏在后面听,答案是一阵叹息和一个憔悴的摇头。
如果有可能生还的话,那些年轻的巡林员们、猎人和行商们就可以回来了。但是实际上根本没有人能生还。
所以苏克雷的瞳孔放大了,血液加速循环后,冷空气的刺激告诉他现在不是在做梦。心口那块沉甸甸的东西啪的一声断掉了,连思考都一起停止。
——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额角留着干涸的血迹,倒在那里,身上被黑糊糊的肉块和泥土覆盖着。
不敢闭上双眼,害怕下一秒眼前的母亲就会消失!
但是之前,一直勉强支撑着他的那份悲伤陡然消失,双腿失去了力量。他撞着埃瑞扑了过去,扔掉便携式照明油灯,使劲地把双手插入那堆不明物中,开始挖动。一边挖一边努力的想要把自己的母亲拖出来。
他有一双完好的手,动起来比某个懒洋洋的单手的家伙快多了,很快周围就被清理干净。
苏克雷低下头,确认到妈妈的呼吸正常以后,用双手抱紧了她,一边颤抖着一边啪嗒啪嗒大把落泪。
多么感人的场面,埃瑞在身上随便擦了擦手,“我肚子饿了,赶紧回去行不?”
一切的不合理都被抛诸脑后,当他们踩着午夜又开始降下的雪往回走时,旭日的清辉从他们背后升起,地面和树上的积雪零零星星地反射着明亮和斑斓。
十
——世上的一切无论事与物,人和人彼此之间都是有联系的,像被浅白色的蜘蛛丝连起来了,无数互相交织,纷纷杂杂……
这是科因从另一个人那里听来的话。
森林里,溪流边的青草远远茂盛过其他地方,形成了一条若有若无的林间路。药剂师和送信者两个人目前在同时前进着,虽然是同时但却不是并行的。
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药剂师弗洛格步伐相当轻快,把科因远远的甩在了后面。虽然目前的情形让人有点匪夷所思,但是科因迟迟不肯交出本该送到对方手里的那封信。
还有,科因觉得对方在欺负自己不擅长走路。
“能不能慢点?”科因发问。
“……”远处的弗洛格用沉默回答。
这样僵持的场面持续了很久,后来科因努力用自己贫乏的语言与同样语言贫乏的弗洛格交流,直到提到有关草药和调配药品相关知识时,弗洛格稍微有了一点反应。
“其实xx是”
“原来如此,怪不得在海上航行时会用到……”
“航行……你在海上呆过?”弗洛格从来没有尝试过乘船远离海岸,因此对这方面也有些好奇。
“呆过很短一段时间,但是大部分海上的事情,是师傅告诉我。”
“你还有师傅啊……”药剂师突然想感叹,“什么样的师傅啊。”
“……”科因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会儿,在弗洛格面前,用手在胸前比了比。
当然弗洛格仍是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他。
“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那你呢?你是药剂师吧。”
“……”弗洛格突然变得兴致缺缺。“就是在部落里,不知不觉就成了药剂师的啊。”
“那么你喜欢对吧。”
“什么?”
“你喜欢药对吧,一提到那些的时候,你的……”你身上断掉的引路线都会飞舞起来。
科因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说出来会不会遭到嘲笑呢,于是他抬起头,望着天色渐渐暗淡后,逐渐稀疏的树影在风中摆动。
“呵呵,我倒是记得有个残疾人曾经说过相反的话。”但是当弗洛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清楚,目前为止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调配药物。究竟是喜欢呢还是厌恶,没有答案。每当这时总会想起自己的姐姐,因为她常常,不厌其烦地对自己这么说——对待所有的器皿、工具和药品都要有一份如同对待守护神的诚意,因为这里面驻扎着部落的精灵,会给配药者和接受药的人带来幸运与庇佑。
风停了。
送信者和药剂师的对话也停止了,他们颜色镇定,但是彼此之间的眼神都是警惕的。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在这片森林的深处究竟有什么危险,大家都知道。而且这危险正在眼前,悄无声息地包围过来。
“打得过吗?”科因突然问。
“数量有点多,还是跑吧。”弗洛格。
“那就走这边。”
擅自决定了方向,科因跳上了旁边较高的一块石头,朝向不平坦的零碎溪石前进。越往深处走碎石便越大,笼罩在上方的盘虬的树木也越来越茂密。弗洛格无奈也只好跟着跳了上去,然后他转过身,从腰间的收容瓶里取出了什么往下面一扔,随即跟着科因往溪流的上流跑去。
不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尾随而来,但是身后突然传来轰——的一声,扬起的烟风,树叶和被炸飞的碎石在原地炸开,一阵耳鸣后,那些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的影子似乎是减少了。可是他们依然锲而不舍地追击着。
路非常难走,但是两人动作还算是迅速,不出十分钟他们穿过了峡谷,溪石形成的道路在一点点上升,攀爬到上方后已经看不到水流的痕迹,但是覆盖的青苔仍然带来了许多麻烦。
当视线来到林海的上方时,天空一下子开阔起来。黑色的岩石裸漏在风中,路已经没有了。
“你,这不是死路吗!”弗洛格觉得又惊讶又愤怒,不明白为什么科因带路时要往悬崖上走。此时磨爪呲牙的野兽们已经爬出树林里并围上来,鼻息声此起彼伏,。现在仍是白天,纵然天色阴郁晦暗,但还没有到看不见的程度,这些怪物时如何在白天出来行动的?
但是来不及思考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从下方扑出,弗洛格向岩石后面滚去,而科因则继续向上爬。这将是异常艰苦一场战役吧。
每次弗洛格拿出吹箭或者药包时,都要抑制住把它们射向科因的冲动,因为这个家伙不但没有战力,只是身手灵活地在悬崖间穿梭,诱使一些家伙掉入悬崖。不过因为他吸引走了大部分怪物的注意,弗洛格这边的压力便没有那么大,可以一个一个的把怪物干掉。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手里的东西用不完,他也不打算能把自己的家当全部扔在这群不速之客上,于是他从身后取出了匕首。在那之前忍不住再一次诅咒了一下手上半个武器也没有的科因。
随着时间的推延,他们可以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一把匕首造成的伤害也太小了。三只黑色的怪物将弗洛格围在中间,他心想,如果自己死了无论如何也要拉科因陪葬。其中个头较高较瘦的率先发起进攻,紧接着另外两只也夹击上来,不过配合似乎不太好,但是第一个的攻击已经让弗洛格应接不暇,因此一次招架不到位,他便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紧接着便被打飞出去,随身的便携药箱也从腰间脱落,一些药材也散了了出来。
“咳——”弗洛格忍着疼痛想要爬起来躲避接下去更加猛烈的攻击时,预料中的袭击并没有到来。不如说,所有的怪物们,都停止了动作,开始后退。
怎么回事,他们在害怕什么吗?弗洛格看向自己的箱子,里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不,除了几天前才收到形似驼蹄瓣的果实。
像是赌一把,弗洛格把那颗摸起来并不舒服的干涩带刺果实取出来,周围的怪物们全部都安静下来,迟疑了许久,终于一一退回森林里。他松了一口气。
随即一个庞大的影子从下方的丛林里幽幽地爬上悬崖,和之前所有的怪物不同,它有着巨大的,泛着光的黑色眼珠,喉咙里的声音更加低沉,并且死死地盯着弗洛格手中的物体。
他顿时觉得不妙。
这里是山顶,他们面向的是陡峭的,但仍然可以落脚的岩块。而这个山顶的另一面则是被削过的真正的峭壁,连鹰隼都不会在上面筑巢。踩在弗洛格身后的,最高的那块岩石上,科因对他喊:把那个扔给我!
扔吗?
不对。这个怪物的速度并不慢,扔出去的话,很快就会被它中途截住,然后它会转身来对付自己。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可怕程度早已超越了之前那一群怪物,毫无置疑,无论是谁都会被这个怪物瞬间撕碎吧。无论扔下悬崖还是扔个科因,都不是好主意。
但自己也不可能一直拿在手上啊!!!!
“快点!扔给我——快扔!”
看到庞然大物向自己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弗洛格终于放弃了,将果实朝自己上方扔出,怪物不得不中途改变方向,产生的巨大气流把弗洛格吹向一边。等到他爬起来时,巨大的黑色影子和黑色的科因一起向后跌去,他们从岩石那一头消失了。
那一头是真正的绝壁,没有任何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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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在南方的南方,那里的空气像火一样燃烧,而北方的土地上,无论是森林、大海还是城市都会披上沉默的雪,吞掉声音,吐出光芒。
小镇,小屋在雪中沉默。
对于苏克雷来说却不是沉默的,母亲躺在床上,双颊微微凹陷。苏克雷把头埋进被子里,任自己的眼泪被吸出,浸湿。
苏克雷的内心有一万个自己在哭。
伍德得到消息以后连忙赶过来,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坐在苏克雷旁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这个瘦弱的男孩的后脑勺。不知道是烟还是因为彻夜未眠的关系,这位须发苍白的老人眼眶有些发红。
另一边,和这家人完全没关系的埃瑞靠在火炉边,盯着冒热气的水壶,手里拿着苏克雷家里的面包圈啃着。
屋内的东西,除了损坏的部分被整理或扔弃以外,大体保持着原样,母亲腌制的果酱损失了一部分,但仍有剩余,苏克雷父亲的工具也被挂回原处,还有苏克雷自己的东西,那把手枪依然和皮带一起挂在那里。
家,真是令人安心啊。
“医生进城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到时候再给她做一个检查吧,现在只能你照顾他了。”老人摸了摸男孩的头,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随后对埃瑞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
埃瑞轻轻踢开挡住自己去路的鹅,无视它的抗议出门了,老人也紧随其后。
“真麻烦啊,你把枪给他了?”埃瑞靠在墙边,他的眉头皱紧,他紧紧地按住自己半截左手,看到伍德跟过来以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拂了拂。
那把枪是埃瑞打算用来交换老人所知的信息的,他本有两把枪,不过对他来说,枪并不难弄到。
“他很快会成为男子汉,而我已经老了。”
“这不是你感叹的时候……适当的给他点武器我觉得也没啥,只是那把枪的声音很响,要是影响听力我可不管了。”埃瑞说完这话,转念一想老人也许并不知道原因,但又不想解释,于是很快又转换了话题。“你说这森林里有两只魔怪的核心,我可是把里面的黑东西清理完了,根本没有!”
“你不是已经得到一个了,它会来找你的。”
“就算你这么说,我现在可什么也没遇到,也没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了,如果我离开,它也会跟着离开吗。”
“……”老人沉默了,“没有人知道,我想他们也许不会离开,至少不会冒昧离开森林太久。”
“如果照你说的那样,那个家伙已经拥有思考能力,而且没找到我开始四处袭击人怎么办。”
“我也没亲眼见过,这都是,那孩子的父亲说的,他父亲绝对不会说谎。我们,也不会勉强你留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叹了口气,“你觉得这些怪物,究竟是什么。”
“……是它们的坐骑吧。你相信它们存在吗?”
埃瑞笑了,“我相信,你说的东西不存在。”然后转身走掉了。理由很简单,如果他的好友兼死对头弗洛格说过什么东西存在,那么那个东西一定不存在。
悬崖边,晚霞降临了,黄昏开始吞噬天空,树林,湖水等等眼前的一切。弗洛格爬上了最高的那块石头,用手扶住粗糙的石块边缘,小心翼翼地向下看。高度能让人心跳加快,傍晚也让视线能抵达的区域变少了——他看到悬崖下面的林海,除此之外,一只渡鸦在下方盘旋,如果视野不好根本无法将黑色的渡鸦和岩石区分开来。在渡鸦等高的衍缝处,几棵稀稀疏疏的植物伸出了爪子,落日最后的余晖也落在上面。那似乎是一种风车子。
几分钟后,科因安然无恙的站在弗洛格面前,手里拿着采摘来的银笼风车子。弗洛格没有了责备他的力气。
这个家伙居然只是一只乌鸦!
弗洛格的饲养的蛇们骚动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在意猎物的大小,单纯地兴奋起来,虽然面对那些怪物时他们的毒牙没什么用。可是对这些发育中的小蛇来说,不大不小的猎物刚刚好。弗洛格不得不把它们的头按回去。
“你的信。”
科因这时候倒是大方起来了,连同信和风车子一同递到面前。
“弄错人了,我不是Frog,也不想知道信里的内容。”
其实还是有一点想知道的。
“……你真的不收吗?”
“我不收。”弗洛格这么说着,眼神却忍不住看向风车子。
银笼风车子,是一种喜光植物,无论是沙漠戈壁还是丛林都生长着他们的亲戚,十分顽强。可惜只有银笼最特殊,偶然会在悬崖峭壁的缝隙中看到他们的踪迹,可是他们的生长没有规律,对环境要求严苛且古怪,再加上其特殊的药用价值,可以说是极度珍稀。
没有谁会不心动的。
但是谁知道接过那封信会有怎样的麻烦啊。
科因开始拆信封。
“等等……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不要这封信了吗?那我拆开看看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这是侵犯隐私!”弗洛格趁着科因还没来得及读第一行就一把夺过信纸。
片刻后,弗洛格弄清了状况。
深夜,扎营在山顶的两人,坐在篝火边,享用野菌和飞鼠熬成的汤。
弗洛格叹了口气。那封信来自奥林普坦顿老将军,自己曾救过他一命,当然也换取了许多有用的情报和药材。
没错这次老狐狸也是用情报来交换,恳请自己为病重的某位贵人治病。信中细细描写了病人发烧昏迷的症状,以及手上的异变。
这病非常棘手,好在弗洛格曾经见过,也恰好医治过这种病。那个病人,也不能算朋友,只能算一段孽缘吧。因为这番缘故,弗洛格身上携带着配方的大部分药材,惟独只缺少银笼风车子这种稀有植物。
科因意外从悬崖下获得的这一株,既是委托达成的必要条件,也是酬金的一部分。
不过对于科因来说一切远不只此。
弗洛格一边处理这硫磺、石粉、植物的汁液,一边问:
“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弗洛格从来不对任何人暴露自己的行踪,况且他也是第一次听说,送信可以不用写上地址的。
科因一脸倦意,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弗洛格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然后松开蛇笼的开关,一条斑纹蛇吐着信子,兴奋的跑了出来,在主人的指示下准备攻击科因。
科因只好举起了双手。
“是通过引线找到了啊,引线”
“什么是引线?“
“就是连在你身上和这封信上的线啊”科因大概描述了一下引线的外观,仿佛是蛛丝一般的,带有弹性的丝线,轻盈纤细,似乎很容易断开。
“人和人之间,人和物之前,都存在着引线,我从小时候就隐隐约约能看见,辨认方法也是师傅教我的。“
听着科因的叙述,弗洛格想起了某个人,对自己来说既是亲人也是老师的那个人。
“不过你的这条线,并没有直接连到你身上,反而是绕了一圈,缠在银笼风车子上再绕回来的。“
怪不得科因不愿意把信交给自己,而是到山顶绕了一圈。
“总之,这些引线啊,就是和思念相似的东西。有些时候,书里也把它叫做【命运】“
命运吗。
弗洛格摇了摇头,将制好的药品分成两批。
明天天亮,科因将会带着药回到王城。
十二
母亲的归来实在是无比的幸运。
这样想着的苏克雷对艾瑞的看法也改观了。这件事说来也奇怪,妖魔们明明袭击了这间屋子,带走了她,但是现在她平平安安的躺在这里,看上去就像累的睡着了一样。
面包坊的主人前来看望了以后,留下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好几天的口粮。苏克雷家里不少东西都坏了,而且为了照顾母亲,这几天也不可能去工作。
也许这件事就会这么结束,人们最多也就更加警惕的过日子。
从森林里回来的科洛先生疯了,浑身破烂,双眼肿涨,嘴里喃喃念着:“魔鬼来了…“。
因为男人太少,妓女们都失去了生意,平时都在田地里劳作,只有军队进驻的时候才会有一笔外快赚。然而这些士兵身上的钱也不多,而且村子里前不久那件事被当作虚惊一场,被叫来的部队姗姗来迟,待了几天又走了。
“啊——!!!”撞见了田间的农妇后,科洛先生像失了魂一样发出撕扯的喊声。“不要吃我!!救命啊啊啊!”
女人们,见到科罗先生,总是忍不住和他打招呼,拿他打趣,看他如何跌跌撞撞的逃走。
科洛的工作也被又胖又矮的皮萨罗少尉代替了。
苏克雷每天都在照顾昏迷的母亲,但是他也有了新的工作。
在几公里外的路口田垄上,萨曼莎抬起头锤了锤自己的腰,朝着村子的方向喊道:“苏克雷,让玛卡把我的篮子拿过来!”
苏克雷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被使唤。他只需要做很简单的事,跑去村里通知玛卡,随后玛卡就拿上篮子和午餐往自己母亲劳作的田垄走去了。
苏克雷的听力的确好,但是好的超出所有人的想象,老人们一边喝着酒一边回忆着苏克雷的父亲年轻时的事情。
而且,他的听力要是能在狩猎中发挥长处就再好不过了。
数日后,埃瑞准备告别,临走前把给了苏克雷一大把子弹,然后揉了揉他的头。
“好好爱护我送的枪,不准让她生锈哦。”那把枪非常精致,看上去也很结实。
“那你用什么呢?”
艾瑞表示自己还有一把锯短的猎枪,只是瞄准有点问题,可能需要调整。
本来期待青年能多待几天的苏克雷低下了头,目送他离开。
走出路口几里后,埃瑞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右手扶着路边的树坐下。早知道就买头驴再走了,他摸索着口袋里,把空了药瓶掏出啦打开盖,想要倒出一点残渣。
不过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残余的半截左臂仿佛被咬住了一样,刺痛一点点侵袭变成了撕裂感。体温身高,浑身僵硬,这可真是糟透了。
不过现在不是躺下来休息的时候。片刻后埃瑞起身,迈着虚弱的步伐继续前行。
伍德爷爷是一个人住,儿子和侄儿都去世后他的生活愈加不便。这次苏克雷就是去帮他跑腿的,心想着已经给母亲喂过晚饭,应该不会有大碍,苏克雷小心翼翼地合上了家门。
等到他取来风湿药,到达伍德爷爷的住处时,夜幕也已经降临。
推门而入发现爷爷又在偷偷。喝酒。
早已把苏克雷当作亲孙子的伍德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坐过来,向他询问母亲的近况。
心想着自己已经耽误了这么久时间了,再耽误一会儿也无妨。苏克雷放下药,等他坐下时,老人也给他倒了一杯甜酒。
“最近过的怎么样,她还没醒么?”
“嗯。大家都在帮忙所以还好。”苏克雷感到自己给整个村子添了太多麻烦,再也藏不住的愧疚浮现在眉头。
“哈哈哈,小鬼头,等你以后就明白,大家都是互相扶持才走到今天的。人类就是这样的,所以我们才能战胜魔鬼。”老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以后啊……伍德爷爷”
“怎么了。”
“真希望我能快点长大。”
“这种事情不用急的。”老人伸出手想要摸苏克雷的头,迟疑了一会儿,他宽大粗糙的手掌落在了苏克雷的肩上。
“你已经在一点点长大了。让我想起你母亲还有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非常……”老人还说到中途,看到苏克雷抬起头
“我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那是魔鬼的归来。
皮萨罗少尉虽然继任了科罗先生的工作,但他没想到自己拥有比科罗先生更差的运气。他一直想去苏克雷家索要物资,而村里的负责人说他家太可怜,母亲还躺在床上,只剩一个半大小子,就放过他们吧。
放过他们?别开玩笑了,都去可怜他们家,谁来可怜可怜我?我都瘦了一圈。皮萨罗扯了扯自己的腰带,心想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就亲自去取。恰好苏克雷不在屋里,皮萨罗在门口敲了很久,干脆不耐烦的撞开了大门。
进屋以后他开始翻找有用的东西,突然他停下了,仿佛感觉到一个瘦瘦的影子正立在自己背后,他感到不安,微微侧过头,鼻尖上拂过一阵腐烂的气息。
“救……救命啊——”皮萨罗尖叫着,肥胖的身子向前一扑。
但是他的呼救声立即断掉了,因为一只细长的爪子一下子就把他的头拧了下来。
潜伏许久的魔鬼终于现身了。
正在屋内清洗土豆,准备给一家人熬汤的玛卡轻声喝止自己吵闹的弟弟,而调皮的小孩停下叫喊,然后把红扑扑的小脸贴近近乎冻结的窗户,观察着屋外的雪景。
然而他二度尖叫起来。
“都说了不要吵了!闭嘴——”玛卡抬头看到的是窗户被黑糊糊的血肉堵住的场景,吓得扔掉了土豆,跑上去捂住弟弟的嘴。然后紧紧握着削土豆的小刀,抱着弟弟离开厨房的窗口,慌慌张张地躲进卧室的床底下。
整个过程完成后,弟弟也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再叫喊。他只觉得心口咚咚咚地越跳越快,比打雷的时候跳的还快。想起刚刚看到的景象,恶心感就不断涌出。但他缩在姐姐怀里动也不敢动,不一会儿,他发现自己背后的衣衫湿了,原来姐姐在不停的抽泣,自己也忍不住捂住嘴哭了起来。
苏克雷跑出来,此时事情早已一发不可收拾。他的耳边响起了无数的尖叫求救声,撕心裂肺十分凄惨。
然而住的比较偏的几乎人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现在正是一家人团聚共享晚餐的时候。妖魔的身影是如此迅速,完全不像是在猎食,而更像是直接屠杀。摄取了尸体后,妖魔中生出了更多妖魔。
伍德举起枪,向天空连续鸣了3枪,这是之前在寻找怪物时,和村里的其他男人,以及驻扎的军队定好的暗号。
并不知道有多少人遭遇不幸,但是剩余的人们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后,纷纷三两集结,手上拿武器开始想要反击这越来越多的怪物。
可那算是什么武器呢,不过是些农具罢了,伤不了那些魔鬼半分。这村里剩下的大部分住民也只是老人、妇女和小孩罢了。
驻扎村里的军人不过只有一个小队,但是他们拥有更多的火力,当他们冲入村里开始集火扫射,不少怪物中弹后跌在地面上,碎成几块。但没有任何实际效果,因为他们的同伴很快就会吞噬残渣,进一步进攻,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没用的!!!这些都只是工蚁,如果不干掉真正的本体,这些家伙根本就不会停下来!!!”伍德带着苏克雷冲进这里,然后大声说着自己的经验。
苏克雷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这是和狩猎完全不同的战斗,比起风吹草动的声音,这里更多的充斥着肉块破碎的声音,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我们必须找到核心!!”另一个人大声喊着,但是下一秒他就被咬掉半身,再也发不出声音。
苏克雷吓到连话也说不出了,伍德对他说:“你快跑吧,跑出村子,去通知邻近的村落。”还掀了他一把,苏克雷被掀的在地上翻滚了一段距离,伍德便用枪给他清理了一条路。
“快跑啊!!!!”
听完苏克雷愣了愣,必须有人去找这些怪物的核心,只有他知道在哪里,因为这些怪物的声音最早响起的地方,是自己家。母亲现在正在危险中!他坚定地跑向反方向。
“不是那边!!!不要去那边啊!”伍德最担心的事情依然发生了。
苏克雷颤颤地给枪上膛,一边跑一边流泪。一路上的雪被鲜红染透,所有的怪物都往人多的方向聚集,因此这里只剩下大量的尸体和少数怪物。苏克雷并不能保证每枪打中,但总有一定的威慑作用,因而没有怪物靠近他。他警惕的四处查看,不留神被绊了一跤。爬起来看,绊倒自己的是面包坊的老板娘,她可怜的四肢异常地摊在雪地上,双眼无神地大睁着,仿佛在控诉雪地的冰冷。
熟人的尸体给他带来巨大的刺激,苏克雷把尖叫咽进喉咙,然后把胃里的所有东西全部呕了出来。一边咳嗽着爬起来,继续向前。
当他来到自己最熟悉最熟悉的家门口时,大口呼吸着冰冷腥臭的空气,一点点上前,中途踩到了迪亚——自家的鹅伸长的脖子。当他走到半掩的门口,看到一个身形与母亲相似的影子伏在一个巨大的膨胀的尸体上不停啃食,然后新的怪物从影子的背后爬出来,张开了满是獠牙的口器。
苏克雷忘记了哭,放下手枪,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母亲啊,你也要抛下我离开吗?
父亲走后,他总是会暗自对自己说,你已经长大了苏克雷,不再是小孩子。不再是胆小鬼,连给松鼠剥皮也会被吓到的懦夫。你是猎人的儿子,众神的双眼会保佑你,当你拿起枪,你就无所畏惧。
然而实际上自己根本没有长大,只是更加敏感和内疚,想要保护母亲,更是害怕自己会失去最后的至亲。这是众神对自己的惩罚吗?
混乱中他听见了面包坊轰隆隆的烘烤声,牲畜死前的哼哼声。然后忍不住回忆起自己每天在面包坊和磨坊之间来来回回浑身是汗的日子。他的听觉变得奇怪了,开始过滤掉普通的脚步声,不停息的枪声和房屋被点燃的声音,一切都被雪地吸收而变得朦胧、遥远。
他只能听见不正常的,更加细微的响动,还有咚咚咚地心跳,但这些声音并不能撼动他。因为悲怆不断地在涌上来,他开始呼喊自己的母亲,呼喊她的名字,但自己也不能听见呼喊声,也忘记了此时最应该做的是求救。
因为怪物们将苏克雷团团围住,像小孩围着放糖果的罐子一样。
苏克雷用枪管和手臂想要挡开魔鬼的进攻,然而这只能给他徒增伤口,没有子弹的枪很快也被撞飞,他又拿出自己的匕首,不敢有一丝松懈。
可是这些魔鬼对他更多的是抱着一种嬉戏的态度,就像故意玩弄猎物直到它精疲力尽的猫一样。
苏克雷的每一次反击都是那么可笑,连他自己也被震得摔倒在地,屋内最大的那只怪物好像下了令,好像在宣布苏克雷的死刑。
苏克雷拼尽全身力气也不能再爬起来,只好向没有被包围住的缺口翻滚过去想要逃走,但已经来不及了。这些魔鬼的速度比任何森林里的生物都要敏捷。
也许这就是苏克雷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次心跳。他这样想着,然后身后传来来巨大的轰鸣,子弹擦过肩旁射入离苏克雷最近的那只魔鬼伸出的爪子。不间断的射击仿佛连续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飞起的弹片也擦到了苏克雷,让他的侧脸和耳边鲜血直流,整张脸被他自己,还有怪物的污血覆盖。
反应迟了许多拍,苏克雷还是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一会儿他觉得有一股热流从中流出,回音在耳朵里撞击,耳膜生疼。
他转过头,看到的是没有左臂的青年,单手举着那把双管猎枪。
被锯短的猎枪果然有很强的破坏力,但是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准确度变得更加糟糕了,装上特殊的子弹的话应该能当作霰弹使用,按理说没有人能单手完成装填,更别提单手扣动扳机——巨大的后坐力顶着埃瑞胸口剧痛。也许他在开枪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在乎苏克雷的死活了,哪怕他被流弹爆头也无所谓,因为他跑来这个地方,已经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当伍德对天鸣三枪后,埃瑞就强撑着往回赶,他一向对自己的脚程有信心,总归是赶上了,可是结果却不尽人意。
果然在自己走后,这只怪物就撕开伪装了吗。
可恶,断臂的旧伤复发阻碍了他思考,一开始他就应该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被抓走的人会安然无恙的归来呢?这么明显的陷阱。
四周的爪牙被清理掉后,本体终于是感受到了危机感,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这边。这怪物还没有完全褪去伪装,被撕裂的隐隐可以看出是女性的衣物,还有扭曲到一半,明显是一张人脸。
埃瑞用枪口对准怪物,而它也拱起脊背,打算随时扑上来咬断埃瑞的喉咙。此时苏克雷像疯了一样从后面抱住埃瑞。
“见鬼!快放开!!!”埃瑞用枪托砸了苏克雷的头,但并没有用上全力。
这对怪物来说是绝妙的空隙,它的嘴完全裂开,想要一口吞下两人。埃瑞脚下奋力一登,居然躲开了,撞在地上的时候断臂一阵裂痛,他呲了呲牙。
“你这个疯子,你该不会真的疯了吧,那不是你的母亲。”
苏克雷只是一直哭。
怪物的攻击并没有停止,几次险中逃生后,埃瑞的子弹终于也用尽了。他抱着苏克雷在雪中翻滚一段距离,踢开他,然后用脚勾起苏克雷掉在地上的匕首,朝怪物刺去。猎人的匕首非常的锋利,一下子穿透怪物的一只爪子。但怪物并没有痛觉,攻击轨迹虽然受到了影响,但依然朝埃瑞袭来。
包裹里还有一把舍施尔弯刀,那是苏克雷曾在森林里看到,埃瑞用的最顺手的武器,但即使把刀拔出来,埃瑞也没能占到上风。锋利的刀刃虽然能够切碎无数只怪物而不变钝,但也难以和这些魔鬼的本体相抗衡——它的皮肤已经比大多数钢铁更坚韧,而且那股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来的力量会一下子将数人掀飞,更不用提用极快的速度接下这些怪物的每一次攻击了。
苏克雷抬起头,透过自己盈眶的泪水,只能看到夜晚的雪地将光聚集到了刃面上,而光亮的刀刃又不断的闪动、飞舞。随后,倒退了两步却还是没能缓解冲击力的埃瑞飞了出去,一块黑色的石头从口袋里调出来,翻滚后停在几米远的地方,正好在埃瑞和怪物的中间。
苏克雷摸了摸脸上的血污,觉得浑身的伤口快要麻掉时终于有一丝清醒了,但他还是挣扎着向原本正在战斗中的埃瑞爬过去,口中喊着自己的母亲,喊着她的名字。。
埃瑞觉得心情糟透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来,在脑海里狂奔。
同时怪物也停下来了,呆呆地望着眼前,发出奇怪的咕噜声,随后抱着头嘶鸣起来。
黑色的结晶石静静地躺在那里。
万分煎熬的怪物浑身开始溢出黑色粘稠的液体,原本披在外面的快要碎裂的壳正在企图一点点收拢,它终于忍不住向前扑过来,却被苏克雷挡在中间。
怪物的攻击戛然而止,迷惑的喘着粗气,它不能理解人类的语言,苏克雷趴在地上,对着它不停的呼喊,道歉,许诺自己一定会好好听话……说了一大堆,在它耳里只是一些无意义的音节。这些话将要传递给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于是怪物怒吼着,用没有被匕首刺穿的爪子抓起的苏克雷的脖子,人类的脖子是如此柔软,只要它轻轻一用力就会碎掉,但他却一直没有下手。
埃瑞趁机从后面一跃而且,对准怪物的头部一脚踢去,怪物的头猛烈的偏向另一边。
他的手臂在刚刚就已经脱臼,就算没有脱臼,单手使刀也早已达到极限,再也握不住任何东西,所以他咬着弯刀的刀柄,另一只脚刚落地却又抬起来,踩住怪物插着匕首的爪子,用脚碾动,使得匕首完全穿了过去。
脱离的匕首很快又被踢起来,怪物也反应过来准备反击,但是那块黑色结晶石一落入它的视线,它的动作就会变得缓慢一些,喉咙里的呜咽声也越来越多。
埃瑞转身又是一踢,每次都踢中同一个地方,他恨不得自己的双脚变成刀刃,然而被踢起来的匕首在错身的时候成功在怪物的脖子上划开一个小口子,怪物的吼声突然变得非常尖锐,更多黑糊糊的液体从那里面流淌出来。埃瑞抓住机会,把弯刀的刀尖刺进伤口,然后松开口在地上一蹬,通过肩膀,用全身的力量撞向刀柄,连同怪物一起撞倒在地,一同翻滚了几圈后,那颗头颅已经大部分和躯体分开了,埃瑞重新咬住刀柄,把刀刃从怪物的眼睛处插入,再用脚在上面狠狠一踩。怪物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它的口再度张开,一下子咬住了埃瑞的脚,寸尺长的獠牙穿过厚厚的绒皮靴,刺入腿部肌肉。埃瑞用自己勉强能动的手指扯出口袋里的一个小巧的匣子,但是发现根本举不起右手,只好蹲下来把匣子上的拉环扣在怪物的牙齿上,用力站起来,成功点燃了引线。
这可是我的保命符啊。
埃瑞把小匣子扔进怪物口中,闭上眼睛蹬开怪物的头,对着苏克雷说快趴下,自己也向后一跳伏倒在地。
不远处是房屋的火苗熄灭后的黑烟,伍德和残存的数个军人正在用刺刀和铁棍进行最后的抗争,好几个孩童和自己的祖母躲在两座木屋之间的狭缝中,而出口被伍德等人把手着。村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突然一阵巨响打乱了一切,这些密密匝匝的怪物们集体停下了动作,然后朝着天空一阵哀嚎,一直接着一只的倒下,化成一滩血水。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伍德望向苏克雷家的方向,眉头颤动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腰腹被咬出的伤口,虽然用衣物缠了起来,但是看上去已经缺失了很大一块。松下一口气的老人,终于不用再撑下去了,他看着地面一点点放大,安详的闭上眼。
十三
怪物的头部完全炸开,烟雾的味道中混杂着草药,并不好闻。
怪物除了躯体,什么也没留下。苏克雷看到埃瑞一边嘶嘶着喊疼,一边搜寻着周围。那块黑色的结晶虽然被冲进给炸开了,但并没有滚多远。同时爆炸时有一个非常大的物体从怪物的头颅中飞出来,竟然没有被炸碎,看来那东西就是核心了。
这篇森林果然有两只怪物。
埃瑞踉踉跄跄走过去,这次不是他不好好走路,而是实在的伤痕累累,鲜血都从脚底溢出,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大大小小的伤,衣服也直接报废。他低头一看,地上并没有什么黑色结晶,只有一块非常小的果实,外围带刺,内部小块黑色物体,似乎跟黑色晶体类似。
搞什么,这个根本卖不出去吧,埃瑞苦笑。
这次大概是他最狼狈的一次,他祈求自己千万不要这副样子被某人撞见。
当时也许不该在这个村子停留的,自己的药已经撑不了几天了,有自知之明的话应该尽早去找下家,因为长期给自己提供药的某个人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游荡。就算约好了要在某处见面,也肯定会迟到半个月左右。
怪物想等着他离开再下手,也许有别的什么原因,埃瑞只觉得黑色结晶不像自己以前以为的那么简单。不被当作是矿物,反而是被当作草药一类在贩卖。
想要去向老伍德问个究竟,也觉得自己没脸过去了。
埃瑞叫苏克雷赶紧爬起来,找个有人的地方,再找一些工具来把脱臼的右手接回去。如果有左手的话就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埃瑞越发头疼。
回到村子中心时,一路上苏克雷都没有再说话,他走之前望着地面上那只已经看不出形状的尸体,觉得心底冰冷。然而回来的路更加难受,地面上到处都死血迹,尸块。即使有幸存者活下来,他们也不敢大声的哭。不远处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正在拖动尸体,他抬起头看了看埃瑞和苏克雷,眼神中只剩下悲哀。被拖动的正是伍德爷爷。
苏克雷完全崩溃了,至此,他在这世上可以依靠的人,一个都没有了。
他扑过去,紧紧地想要搂住爷爷的头,但是鼻子酸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好愤怒地质问埃瑞。一路上过来的时候,埃瑞就是这样放任不管,没有出手帮助大家就直接走了吧。
憎恨一点点聚集。
“你为什么不去帮他们?!”
“哪有那个时间。”埃瑞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要过来救我啊!就算我死了也和你没关系!耽误多久也没关系!只要大家没事……哪怕多救一个人也好,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血,从这里路过却一点也不会愧疚呢!”
这已经是在无理取闹了,那些怪物是杀不干净的。
“我没有救你。”埃瑞一字一句地说。“我只能救自己,你也是。”
苏克雷再也说不出话来。
几天后,邻村的人陆陆续续来帮忙,整个村子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于是这里直接被废弃了。
埃瑞昏迷在床上发起了高烧,懂一点医的老人说可能不是因为伤口感染的问题,说酒馆老板娘已经准备赶人了,万一是什么传染病呢。
苏克雷来到酒馆阁楼,看见埃瑞仍然躺在床上,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他就把放在床边一口也没动的食物端走。
正打算下梯子时,看到一个衣着奇异的褐肤少年也上来了,他身上挂着奇怪的器皿和装饰,几米外也能闻到他身上的草药味。
躺在床上的埃瑞开始喃喃呻吟,仿佛在做恶梦。
“哦,看来他睡得很好嘛,不用我担心。”
“请问你是?”
“药剂师,叫我弗洛格就可以了。”自称是药剂师的少年友好的笑了。
弗洛格带来药让埃瑞第二天就醒过来并且可以下床活动。按理说病人同时也是伤员需要卧床静养,但是介于埃瑞本来就是坐不住的性格,弗洛格看上去也不是很关心自己的病人,总之大早上就能看到埃瑞在酒馆里一边喝酒一边和人吹牛。
怎么可能痊愈地这么快?
如果埃瑞之前奄奄一息的样子不是他犯贱装的话,那就是弗洛格的医术太高明了。
弗洛格的解释是,这并不算是病,而更接近诅咒,然后就不肯再告诉苏克雷更多。
醒来后的埃瑞并没有成功躲开弗洛格的嘲笑,不过因为左臂诅咒的原因,他身上的伤口永远不可能成为致命伤口,但不会很快痊愈就是了。
弗洛格表示难得自己准时到达在当初说好的地点,但是发现埃瑞并没有提前在那里等着,随意非常生气。他是听说了这里有个村庄被大量怪物袭击,才猜想埃瑞是不是在这里。
埃瑞跳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你以往都是一次比一次来的晚吗,每次都一定要赶在我药用光后,要是我这次真的死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这不是赶上了吗,你的感恩之情在哪里?我明白了,你还是早点去送死吧,我连埋你都懒得。”
两人大部分对话都以吵架开场,但是埃瑞却是个厚脸皮的人,就算被说了再难听的话一开始没躲过的话就淡定的接下来。
随后他把这几天的事情简单地讲给弗洛格听了。
弗洛格要求看一看那全是刺的果实,埃瑞照做以后,弗洛格说还是扔掉为好。他隐隐能猜到这个果实跟什么有关,听完埃瑞的叙述后,他更加怀疑了。
不过这件事直到数年后才被证实。
遥远的王城笼罩在细雨中。
科因如约将药送到,服了药后年轻的国王很快苏醒过来,他服用的药和埃瑞用的药完全一样。然而知晓这副这药真正功效的人并不多,如果说三世是被什么人诅咒的话,这副药也只是让他清醒过来,恢复行动力,但是诅咒的最终效果迟早会到来,只是这副药让结果到来的前兆不再起作用而已。
埃瑞只有数年时间可活。
而这位年轻的皇室成员,在苏醒过来1周后就暴毙而亡,举城震惊。奥林普坦顿将军带着自己的亲卫队离开王城去了边境,而据说是医治者的那个药剂师则成为通缉犯。
神殿偏门外,一个白袍年轻神父急匆匆地踏出门,按照大将军的指示把等候已久的科因领进去。穿过重重的把守,终于来到神殿最深处的书室,这里有几个修士正在读书。但是他们径直走向最深处,最后,白袍架着梯子,从书橱的顶部取下一个被锁起来的箱子,打开后终于取出一本书。因为被放在箱子里,这本书并不像其他书一样布满灰尘。
原来藏在这种地方,怪不得自己潜入好几次都没找到,只能偷了基本没啥用的典籍回来,还引起主教的注意,锒铛入狱。
箱子里还有一瓶特殊的墨水,用这种墨水在这本书的扉页上提问,墨水会汇聚成词汇,给出解答。
然而前任国王曾经在这本书上写,谁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死去的人时,书是这样回答的:
“我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但是如果是对于每个人来说的话,他自己就是最后一个死亡的。也就是说您自己就是您这辈子会遇到的最后一个死人。”
大主教也曾写下:“众神的光辉和全知全能是如此的伟大,我们每个子民都沐浴在神的恩泽下……”
可是书中显示的却是:“额,如果您比较闲的话,为什么不去找工作呢?”
科因并不太相信这本书能给出自己想要的解答,但是他相信自己。他拿出书的时候可以看见自己和这本书之前有一条清晰的引线,通常这些线越粗越明显,那么两者之间的关联就越大。也许这本书真的能够帮助他找到那个人。
墨水瓶里的特殊墨水已经所剩无几,据说会制造这种墨水的人早已不在人世,这种工艺失传了。科因在书上写下:“怎样才能找到师傅。”
书开始不安分起来,显示解答的时候字迹十分潦草,但也就一个大大的词。
“快跑!”
科因不能理解,他晃了晃这本书。
结果书上显示了一连串
“快点离开这里!!!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
墨水很快用完,字迹也消失了。
神殿外传来喧嚷声,暴动开始了。
因为边境上的战事从未停止,贵族的也不断挥霍。国王暴毙,局势动乱,暴动很快就席卷了王城和全国大部分地区。
科因把书带在身上,变成乌鸦毫无阻碍地飞出神殿,此时全城已经硝烟弥漫。
原本以为这只是普通战争的人们很快陷入了更大的恐慌。因为魔怪的灾害开始了,这些原本只能在森林里苟存的怪物,现在可以在夜晚光明正大的出来袭击人类,甚至袭击城镇。原先神殿说——只要天上有星辉照耀,就说明众神一直在注视着,怪物就不敢出来。这个谎言也不攻自破了。
被当作神的眼,作为供奉品的一种果实,曾经被大量搜集起来储藏于神殿中,后来成为一场噩梦。
苏克雷参军去了,像他这样听力极佳的人,还有很多潜力有待发挥,埃瑞想起自己当年只是因为跑得快这一个优点,不到5岁就被师傅带进了军营。
码头的凉风带来春日的凛冽,这里是战火还未波及的地方,然而这个国家并没有彻底倒下,所以弗洛格依然是通缉犯,被描述成恶魔附身的异教徒,和暴徒串通好想要颠覆这个国家。因此弗洛格找到自己以前医治过的一位船商,打算离开几年。
埃瑞并没有去送他,去的话也只能听听少年的毒舌,还有“药给我省着点吃”之类的废话。
他站在可以看到港口的海崖旁,仔细回想着弗洛格之前说的话。
“当时我手里正好拿着果实才会被魔怪追赶。”弗洛格淡淡地解释自己的猜想。
“虽说魔怪通常有一个核心和数个分身组成,只有核心才有黑色结晶。这种怪物又喜欢独居,而你最开始在树立挖到的结晶属于第一只,第二只核心却是这种果实,只能判断这两只怪物是亲人,也可能是夫妻,而且大多数拥有黑色结晶的怪物会追寻拥有果实的怪物。因为根据那个老人的说法,一些魔怪的确拥有智能。如果人们再大幅度收集那种果实的话,我很快就能预见到无数悲剧了。”
弗洛格笑道:“可是我只是一个药剂师,还是通缉犯,我说的话有谁会愿意听呢?”
埃瑞静静的想,本来把来历不明的东西夸赞为“神明之眼”,并且鼓励人民敬献给神殿,从一开始就值得怀疑了。也许这里面有一场更大的阴谋,不过这跟他也没关系,他早已不在军队里,只是一个自由的佣兵。
每个人都只能救自己,哪怕神明亦是如此。
没有墨水的科因无法同这本书交流,但是这本书除了扉页以外,里面也是印满了字的。于是他养成了每天读一读的习惯,他翻开任意一篇,上面画着一只怪物。注释里写到:
森林里的怪物,妖魔,魔鬼,食人魔。
不同的地区、相同的地区对这种生物都有各种各样的称呼。
对他们的描述大多与宗教相关。
实际上是否是生物,这一点至今存疑。
并不畏惧星光和火光,居住森林是因为性格孤僻。
本体其实是黑色结晶体,埋在任意动物的尸体里面,就会以这种尸体作为外形而行动。
智力也与尸体生前的智力息息相关。
埋在植物里、无机物中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这种怪物的繁殖方式十分异常,他们的子嗣的核心是带刺的果实,所有未成年怪物的核心是这种果实,未曾孵化的也是以该形式存在。
他们会时隔数百年集体孵化,或者集体蜕变成年,这一年的标志是每隔一定周期的弱星年,所有星星的光芒都会变的黯淡。
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当然是在书上看到的。
完
为自己的手快付出代价.jpg
开始挨个给金主们还债!先跑一个和佩吉的互动!新生真可爱啊……(恍惚
偷偷夹带私货,最后的两个新生是普拉瑞斯和他那个还在等待学院开放审核的青梅竹马欸嘿。
如果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请亲妈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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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红色的霍格沃兹特快列车准点驶进了国王十字车站那个麻瓜们看不见的站台。
在1692年《国际保密条例》颁布之前,前往霍格沃兹求学的小巫师们同他们的家长一起,利用各种麻瓜的童话书上那样的手段,越过整个英格兰前往位于霍格莫德旁的城堡。他们大多数在天上飞,驯服会飞行的魔兽或是给各种工具施加魔法,然后举起魔杖朝一路上见到他们的麻瓜发射一忘皆空。
这种上学方法不算很值得推荐,但总要比那些尝试幻影移形的巫师要好。
虽然总有逃过一忘皆空的麻瓜看到他们成群结队的飞过,但至少小巫师们不会因为霍格沃兹针对幻影移形的防护魔法而受伤。每年入学季,一部分麻瓜看着天上飞过的巫师们,以为自己见到了幻觉,还有一部分人对自己见到的深信不疑,魔法部只好挨个派人去消除这一部分人的记忆。
在《国际保密条例》出台之后,魔法部赶制了大量的门钥匙供世界各地的小巫师们使用,这之后没多久,当任的魔法部部长欧特琳·甘博提出了引进麻瓜社会最先端技术蒸汽火车的设想。
霍格沃兹特快自那之后三百年间,从未停止它在国王十字车站与霍格莫德之间的运行。
在一片蒸汽缭绕中,艾文·威尔森正同他的母亲拥抱道别,然后他看向站在父亲身侧的小妹妹,略微松动了一下板起的嘴角,像是想要留给她今年的最后一个笑容。
“安西娅。”
他喊了一声妹妹的名字,接下来的话却不知该怎样说,顿了顿,只能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发顶,“……,麻瓜的图书馆也有许多值得学习的东西…这一年去看看也好。”
安西娅·威尔森在读完三年级后迷上了麻瓜的图书馆,在征得全家人的同意后,已经在霍格沃兹办理了休学手续。
这是艾文在妹妹入学的三年之后,头一年独自一人登上霍格沃兹特快。
他的行李早已经放进了一间空车厢,人却还站在站台上。威尔森夫妇站在远处微笑看着兄妹道别,安西娅与艾文拥抱,并不怎么感伤,面上甚至露出喜色——在麻瓜社会中,总算没有一个长兄会把她的甜食全部清理一新了。
艾文注视着安西娅步伐轻快的走远,蒸汽很快遮盖了他的视线,小威尔森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深红色的蒸汽火车拉响了即将出发的笛鸣。
一个推着大大的手推车的小家伙从他跟前走过,似乎是被鸣笛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像一只受惊的猫崽那样微微耸起肩膀,一只身形优雅的豹猫擦着她的脚踝弓起背,同铁皮火车对抗似的“喵呜”了一声。
有着蓬松褐色短发和圆圆琥珀色眼睛的小姑娘弯下身拍了拍猫咪的脑袋,她装在口袋里的各种小糖果“刷啦啦”地掉出来,咕噜噜撒了一地。
在女孩手忙脚乱蹲下身去捡她满地的小糖果之前,艾文已经抽出魔杖点了点,地上的糖果纷纷飘浮起来,晃晃悠悠的落进女孩手里。
“啊……谢、谢谢您!”
佩吉·布兰特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小宝贝们塞回衣兜里,她偷偷抬眼看了看那个已经收回了魔杖,满脸冷淡的高年级学生,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肩膀。
但她很快又稍稍克服了这种对于冷脸的天然恐惧,想起这是帮助她捡起了糖果的人。对于佩吉来说,很少有什么比她的南瓜小甜点更重要,她犹豫再三,伸手在口袋里数了又数,这才满脸不舍的掏出一个最小块的南瓜汽水糖,伸手递到对方的面前。
“这是……谢礼!”
她将糖攥在手心里,满心期待那个看起来不好相处的高年级男生能够回绝,可让她失望的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对方展开手指,将手掌摊开在了她的面前。
佩吉咬着嘴唇,恋恋不舍的将汽水糖放在对方手心。
艾文想了想,顶着女孩的注视收起汽水糖,却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习惯性准备给安西娅的太妃糖来。他将太妃糖送给佩吉,今年的新生小姑娘看他的眼神终于从隐隐的哀怨恢复了正常。
“学长真是个好人。”
小姑娘剥了一颗太妃糖放进口里,眉开眼笑的这样说。
她已经半点也不害怕艾文了,半途开始还伸手牵住了小威尔森的袍角,眼珠咕噜噜地四处转,嘴里的糖块左右鼓动。她是今年入学的新生,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艾文替她将行李施缩小咒,找了一间空车厢放了进去。
已经通过几颗太妃糖飞快同他熟悉起来的佩吉坐在皮椅上晃动两条腿,见他点头示意后打开车厢的门,还满脸好奇的偏头看他。
“学长不一起坐吗?”
“不了。”艾文摇了摇头,“和其他新生一起对你会更好。”
见佩吉仍盯着他,抿了抿唇,才又补充了一句,“……在城堡总还会再见的。”
小姑娘这才弯起眼睛笑起来。艾文试图露出和善一些的表情,但仍旧不怎么成功,他阖上佩吉的车厢门,有两个只到他腰部的小萝卜头结伴从他身边走过,棕发蓝眼睛的小姑娘跑在前面,金发灰眼的小男孩被她拉着险些栽了一个跟头。
“露易丝!”
艾文听到那男孩儿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却没有甩开女孩的手。叫做露易丝的小姑娘拉开了佩吉所在的那节包厢的门。
霍格沃兹特快已缓缓驶动起来。列车发出呜鸣,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化,走道上一些学生来回跑动,几个斯莱特林的低年级学生停下来朝他问好,艾文简洁的同他们互相问安。
一直到他走至自己的车厢门口,伴随着列车驶动的骚动逐渐缓和,他已做好里面车厢里或许已经满员的心理准备,可是里面听起来却并不吵闹。
艾文握住门把,又想起总捧着大部头的书籍埋头苦读的安西娅,他缓慢的拉开车厢门。
——包厢内三个捧着大部头苦读的拉文克劳齐齐抬起头来。
o 黄油啤酒后续
o “你学姐已经失了智了”
“学姐的寒假又过的如何?”
刘家锐问道。这个问题既自然又突然。说话时他眼神中的情绪让威尔略一晃神——是热切?……不,不是。只是期待而已吧。她别过头,像是要填满心中小小的失落而端起酒杯灌了一口。 酒精和酒吧里热火朝天的气氛让她感觉轻飘飘如同置身云端,头脑也不如往常一般清醒。
“学姐?”见威尔迟迟没有回答自己,刘家锐有些疑惑。这一声呼唤将她拉回地面。本来还想再多听一些的……不对,是仍旧沉浸在小刘的故事里自己不好。没由来得感到一阵害臊,威尔轻咳一声,没多想就说道:“打工。”
“嗯?”刘家锐大约是没听清。
“在我妈的工作室打工,”她补充道,“为了麻瓜们的时尚集会。通常春夏季的衣服都会在一月左右发布——虽然我不是很理解这个时间选择,但,不管怎样,我每年两次都会被抓去做苦力的,已经很习惯了。”
说着说着她有些后悔了,没有接着说下去。刘家锐微微歪头,似乎是察觉到她有意的保留。“很无聊吗?”他试探性的问。
“也不是……不过真的就是很普通的工作。”威尔抱歉一笑。
如果你生活在欧洲,又恰好从事了麻瓜时装相关的工作,大约会听说一个叫做“巴特勒*”的新晋品牌。这个来自英国的服装品牌,十年前服装周上第一次亮相,就凭借其标新立异的设计风格和令人讶异的精巧技术而名声鹊起。由于一些工艺上的特殊原因,这个工作室几乎只有一位员工——特蕾莎·霍克,也就是威尔的母亲。这位太太不用任何机械,甚至手不执针;轻巧挥起魔杖,指挥银针牵引着丝线流动起来,衣服就像生长出来一般渐渐成形。那动作优雅得仿佛在演奏乐章。年幼的威尔忍不住被母亲缝纫时享受而又快乐的样子所吸引,最终自己也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变得十分擅长制作衣服。去年圣诞她送给小刘的圣诞礼物,便是她用心亲手制作的一件,可以说是得意之作。
猜测刘家锐对高级定制的具体流程并不太有兴趣,她确实是想要结束这个话题。除此之外,想到自己对他来说是学姐,威尔考虑着年龄上的差异,没能毫无顾忌地滔滔不绝起来。她平时也不是如此小心翼翼的人,只是所有事一旦碰到刘家锐,威尔就会多想个一倍两倍。这种陌生的,纤细的,而又敏感的——头脑聪明如威尔完全明白,但自己引以为豪的智慧在这新鲜的领域中似乎不再那么有用了。
即使在心中嘲笑着无用的自己,抬起头来面对现实的时候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笑颜。
其实被追问起来,她倒是想起今年“打工”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一件不太一样的事情。处理一件礼服上细碎的蕾丝花瓣时,她的母亲唐突发问:“威尔,你想好毕业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威尔惊得抬头,觉得母亲身后的太阳像是从西边出来的,亮瞎了她的眼。
“呃...嗯……药剂师?五年级的时候魔药老师推荐我去。”
“嗯,挺好的吧?挺像个巫师。“霍克太太含含糊糊地说,“那我还得去找个新的副手……”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威尔都听不清她在讲什么了。不过大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特蕾莎·霍克女士看起来已经将刚刚的对话抛之脑后,转身研究版型去了。威尔舒了一口气,才开始仔细想这个问题。
是的,今年七年级的威尔,还没有想好自己毕业以后要做什么。她绝不是一个毫无长处的人,问题在于,她的兴趣太过广泛了。药剂师?听上去不错,但好像有些无聊;解咒员?她的算术占卜成绩也不错,但是不是够好,或许还没有那个自信;和母亲一样,投身麻瓜时装界?这下魔法世界又让她难以割舍了。
“那你有找男朋友吗?”
没想到问话还有后半截。而这个问题不只是闪瞎眼的程度了,威尔吓得针都失去了控制,直直地飞了出去,扯着布料拉出了一个大口子,蕾丝花瓣落了一地。
“哎,没有,呃,没有。”威尔结巴,丢下魔杖急急忙忙收拾惨剧。
“噢,是吗。”霍克太太在阶梯上从高处看着女儿难得的出丑的样子,话语里带上了一丝关怀,“如果你找的是女朋友我也可以接受。”
“不是的你误会了!!!!!”
咳,这种事情可说不出口。威尔越想越尴尬,装作自然的撩撩头发,一边转移话题,“不过昨天和翎星一起去看的戏剧倒是挺有意思的!不得不说我被折服了。”
剧目是《仲夏夜之梦》,著名的莎氏所写的浪漫喜剧。票是父亲给的,来自他工作上的关系。威尔虽然接触了不少麻瓜文学,但戏剧尚不在她的知识范围内。 “我问翎星知不知道莎士比亚,她说,她看过《仲夏夜之梦》的原著。竟然。真的很厉害呀。”垂下眼回忆,威尔将不久前的事娓娓道来,“她看起来很喜欢戏剧的样子,特别认真的打扮了。”
毫不张扬而低调端庄的灰色羊毛礼服裙,披肩直发优雅挽起,配以发簪装点(威尔在她生日时送的那支)。翎星是威尔从没见过的样子,她暗自为感受到了同寝学妹不太一样的一面而窃喜。观剧的过程十分愉快,无论是舞台效果或是演员的表演都给威尔留下了深刻而又美好的印象,算得上这一年最为难得的体验之一了。
“莎士比亚还真敢写,那种效果既持久又强力的爱情药水,就是真的精灵也做不出来啦。”看完戏剧的两个拉文克劳来到一家咖啡厅,坐下来自然而然地开始了学术探讨,“我要是能做出这么便利的东西,就让全天下的有情人都成眷属。可不太好了?”有些不雅的挥动着茶杯勺,威尔孩子气地对着一个虚构的设定较起真来。当然,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抱怨中混合着一点羡慕和一点失望,映出她无法控制动摇的内心。
“尽管结尾有些牵强,但,毕竟是为了一场婚宴创作的剧本。”叶翎星呷了一口红茶,冷静地发表自己的看法,“虽然是妥协,但从文学的角度来说还是无可争议十分伟大的作品。”
“翎星觉得…皆大欢喜不好吗?”
“不,我觉得很好啊。”叶翎星说,“喜剧的评判标准应该就是看人们看完能不能会心一笑吧?按这个标准,这部作品绝对是不折不扣的艺术品吧?”
不知是不是看到威尔苦闷的表情有些动摇,翎星又补充道,“这是我个人意见,所以我不太确定啦。但是学姐也不用想太多,自然的融入其中便好吧。”
“嗯,说的也是。”
她明白翎星拐弯抹角的安慰。戏剧再伟大,本质也就是故事罢了。最近怎么总是纠结于这些?关于爱情,什么都能联想到自己身上来,就好像中了什么咒一样。年龄的差距,成长环境的差距,无法忽视的差距。威尔头一次惧怕前进,惧怕改变,惧怕可能失去的未来。
恋爱的魔咒,对最为经验丰富,最为聪慧的拉文克劳也依然奏效。
“——不过爱情魔药……嗯~还挺想喝一次试试看的!来帮把手吗?”
三把扫帚酒吧的约会仍在继续。威尔语气依然轻快,状似愉悦地眯起眼,开玩笑一般地对眼前的刘家锐说。
若是有了如三色堇的汁液一般万能的爱情魔药,这份感情是不是也能皆大欢喜呢?
*Butler(巴特勒),威尔母亲的旧姓
快乐码字!
一句话概括剧情:这俩人误会大了。
九月一日那天,库珀夫妇要去担任一场比赛的解说员。
“多么令人瞩目的组合啊,当年的库珀夫妇又一次在赛场上现身,只不过从赛场内转到了看台下,观众会喜欢的。”库珀先生如是说,“所以我们今年不能送你去火车站了,亲爱的。”
“没关系,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希尔达满不在乎地说。父母的缺席正合她意,她其实不是很想在看台上和父母拥抱挥手,总觉得那是一年级的小娃娃才会做的事情。她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有点害羞。
“我的宝贝一定没问题的,”库珀太太担忧地说,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你肯定会平安到达霍格沃茨的。
那是当然,希尔达想。
不过实际上,独自一人前往国王十字车站比她想象得有难度一点点。由于多了把扫帚,搬运行李显得有些吃力。她的行李箱里除了学校的课本,还多了些占卜学相关的各色书籍,连做梦日记都厚了不少。坐上前往伦敦的火车时,她稍显吃力地举起箱子(幸亏有假期的臂力训练),但由于个头实在矮小,只能堪堪够到行李架的边缘。她又不习惯向别人请求帮助,因此她几乎要放弃这个动作。
坐她对面的金发男孩向她伸出援手,两人顺利把行李放好,希尔达这才注意到他提着一只猫头鹰。
她平时不怎么和人来往,对于结识陌生人缺乏兴趣,同学院的学生都认不全,更不要说是其他学院的学生了。面前的这个男孩稍长她几岁,似乎有些面熟,但她不能如此草率地下结论,认定对方就是一位巫师。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男孩倒是发话了:“霍格沃茨?”
希尔达点点头:“是的。”
男孩是个健谈的人,很快就熟稔地与希尔达攀谈起来。希尔达得知他叫布莱恩•菲尔德,是四年级的学生。虽然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他却表现得像是他们曾是多年的好朋友一样,脸上的笑容显得自然又快乐。他们谈起魁地奇,谈起希尔达唯一参加过的那场比赛,布莱恩安慰她说,她完全可以为自己感到骄傲,但她只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她知道了他的猫头鹰叫做巴特,仿佛是个不好笑的冷笑话。等到三年级去霍格莫德的时候,欢迎你来和巴特一起喝一杯黄油啤酒,布莱恩说着笑了起来。
希尔达观察着他。他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松地和刚刚认识的自己聊天呢?她光是讲话就很费力了,更不要说露出笑容,这对她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挑战。她认识的人里不乏这样的类型,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能够做到呢?
就像是魔法,是的,魔法,希尔达想,这是她还没有学会的魔法,她希望能够自然妥帖地与人交流,以此来作为她成熟稳重的证明,但要如何做呢?太难了,她没办法像布莱恩一样笑,站在原地不逃跑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最大让步,好在布莱恩了解如何让对话不显得尴尬,他提到了魁地奇,让希尔达有很多东西可说。
布莱恩是怎样学会的?她很好奇。
他们在站台分别,布莱恩挥手告别时称呼她的姓而不是名字,这让她感到更加新鲜。这就是……懂得魔法的人,她想,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
她向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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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恩吻别了母亲,坐上了前往伦敦的火车。坐他对面身材矮小的男孩显然被有点沉重的行李箱困扰,努力踮起脚尖也没办法把它们放上行李架。
布莱恩本不想出手相帮。他认得男孩拿的那把飞天扫帚,光亮柔顺的扫帚尾部有些刺眼,但男孩努力的样子让他实在不忍袖手旁观了,便站起身来,帮他把行李箱放好。
男孩对他道了声谢谢,又睁大了眼睛,显然是看到了布莱恩放在脚边的猫头鹰笼。
“霍格沃茨?”布莱恩轻声询问,虽然他早就知道答案。
“是的。”男孩点点头,看上去依旧有些惊讶。
布莱恩打量着他。他个子矮小,连帽衫下是略显瘦弱的身体,大概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一年级是不准携带扫帚的,那么眼前的孩子应当是二年级学生了。但在他的印象中,他似乎从未见过他,也许并不是同个学院的学生吧。
“你是二年级吧。”布莱恩不怎么确定地说。
男孩点了点头,目光飘到别处,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他又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问:“你呢?”
“我今年读四年级。”布莱恩说。他明显看出对方有些局促,似乎平时很少遇到类似的场合,便努力想让对方放松些,“还有一年就要参加OWL考试了,大家都说我们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
“……就算是要考试……”男孩小声嘀咕,“想玩乐的人也不会停下。”
“对极啦。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我是布莱恩•菲尔德,”布莱恩指了指自己的头,“Brain。”
男孩轻轻笑了一下,幅度小到像是错觉。
“我……希尔达•库珀。”他伸出手来,不过似乎随时都会收回去似的。
布莱恩倒是吃了一惊。他知道希尔达•库珀这个人,是去年入学的学生,没记错的话是个女孩子,在去年那场轰轰烈烈的魁地奇低年级组比赛里也出场过。但他面前的分明是个男生……现在看来只是头发过短的女孩子而已。
他装作自己从未认错过对方的性别,握住了希尔达的手。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去年打了一场很漂亮的比赛。”
对方明显不太乐意提起这个话题:“那场比赛输了。”
“对,对,是这样没错,”布莱恩笑起来,“不过依旧不能掩盖它的精彩。我想你今年有一把好扫帚,一定能打得更好。那是把横扫吗?”他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对方的扫帚,这让他凭空泛起一种罪恶感。他把那个念头挥去,对自己说,自己真的很希望谈到关于扫帚的话题。
是的,是的,我知道自己有些不理智。他对自己说。但这并不是件会伤害到谁的事,我只是想跟自己的同学聊聊天。
“光轮系列。不是最新的型号,但爸爸说很适合我。”提起扫帚,希尔达不由自主地把脊背挺得更直了。这一切被布莱恩看在眼里,让他感到内心一阵酸楚。
“你的父亲也喜欢魁地奇吧。”
“他是球队的教练。我母亲也是。”
她为她的家人感到骄傲,从表情就能轻易地看出来了。布莱恩假装自己并没意识到这一事实,轻描淡写地回答:
“那你一定受过很多训练。我也很喜欢魁地奇,不过我打得不好。”
不动声色地说谎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我也不是很出色。”希尔达低下头,似乎还在为那场输掉的比赛后悔。布莱恩心里悄悄笑了起来,明明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依旧沉浸在当时的失败之中吗?但他太习惯安慰他人了,以至于将安慰的话脱口而出:
“只要你肯努力,就已经比很多人出色了。”
“是吗……”
“是这样的,没错。你完全可以为自己感到自豪。”
不是这样的。他想。努力就足以问心无愧是安慰失败者的说辞,成功者从不需要这些无用的借口,但他无法将真相告知对方。
他们又聊了些别的话题,譬如宠物猫头鹰,变形课上的失败经历。他甚至兴致勃勃地给希尔达介绍了自己今年打算出售的魔幻入浴剂。
“目前还是失败品,如果放进水里会像被黑洞吸进去了一样,不过也许有人就喜欢这种体验呢?”他请希尔达拿一小袋试用装,女孩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捏起一个角,放进自己的口袋。
也许有人会用这个来恶作剧,布莱恩心想,比如对级长的盥洗室使用这个。他从上个学期就开始尝试这些东西,如果制作成功的话,也许能够卖个好价钱,父亲寄来的信里如是说。
“我恰好结识了一家笑话商店的老板,如果你能成功的话,我想我可以帮你联系销售途径,不过你也可以先试着在同学里推广看看?”
如果真的能成功的话,他拥有一把扫帚的愿望就能实现了。他无意识地看向上方的行李架,希尔达的扫帚就躺在上面。
但为什么有人可以毫不费力地取得他想要的东西呢。
他在希尔达看不到的地方暗中攥紧了拳头。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抵达站台,布莱恩帮助希尔达拿下她的行李。碰到她的那把扫帚的时候,他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希尔达并没有发现,依旧向他道谢。
“我要在这里等我的朋友,你先去站台吧,学校见,希尔……我是说库珀。”叫到她名字的时候,布莱恩敏锐地捕捉到希尔达眉头的动作,飞快改口称呼对方的姓氏。她可能不怎么喜欢她的名字,布莱恩想。他没什么朋友需要碰头,只是觉得自己应当与对方保持距离。
“再见。”希尔达推着行李向另一个方向走远,最终消失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后。布莱恩独自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也默默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他抵达站台的时候,火车已经进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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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家,霍格沃茨特快鸣响汽笛。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但凡世间因果,都自有它的安排。
方问渠从酒楼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逃离第一现场以脱离嫌疑,至于那个叫花子的命运如何,他可没有闲心去管那些事情。
他逆向穿过来往的人群,鞋跟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踏出短促的闷响。喧闹的人声从他耳畔飘过去仿佛不是他在与人群逆行,而是人群在离他远去。恍惚间,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与这个世界是隔离开来,那些嘈杂声,就像隔了一层膜一样。
所谓人与人,说得好听了,叫做各取所需,说得难听了,不过互相剥夺罢了,不是吗?那些自以为品行高尚,用自己的损失来自我安慰的家伙们,消亡殆尽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这个严肃的问题随着他的思想慢慢蔓延开来,他放纵他的大脑随着思维的路径迂回周折,以至于忘记了现实的存在,凭借无意识的本能在踏步向前,脚步声里隐隐透出若有若无的规律感。
这种占据全部意识的思考,夺走了他的方向感和目标感。当他回神的时候,已经和刚刚从酒楼里出来是两番光景了。那是一条寂静的巷子,它幽长而深邃。纵使是临近傍晚的太阳的光,也不能彻底的揭露这黑暗。方问渠却正正好好的站在那交界处,已经微红的光芒斜斜的没过他的脚裸处。
你现在就在这交界处。一个声音这样对他说。
方问渠已经没法控制他脱缰的思维,很多零碎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浮现,每一个角落,都有闪着光的记忆的碎片。他知道这是一种挣扎,一种微弱的反抗。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身一样,有些呆滞的站在那里,任由日光慢慢倾斜。
–你这不是也在自我安慰?
–骨子里不还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空白。可怕的空白。
方问渠猛地将重心移向后脚跟才免了这一踉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把这些折磨人的念头收回去。
不要把自己的疲态展现给外界,否则有人会有机可乘。真不巧,乘机的人已经来了。
心知大事不妙的方问渠忽地向后一侧,一阵拳风贴着他的脸闪了过去。他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心里就已经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回过身子来抬手一甩便是三道白光飞出,那人见状猛地一个后仰,银针便擦着他的鼻尖过去了。方问渠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全然不顾自己也多少乱了阵脚这一事,一个箭步过去挥拳直冲对方面门——他的拳头不及那些挥剑舞刀的人,但是打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谁知那人也是手疾眼快抬手架住,双方陷入了一种僵持状态,这时,方问渠才有机会看清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似乎是刚刚脱离大男孩的稚气,但那张脸已经完全长开了,全然没有了小男孩的感觉。乱发长而碎,而且倔强得很,只得胡乱扎在脑后。虽说生得剑眉星目,但没有那般凶神恶煞,平白多了些许英气。
可惜这种僵持持续了短短几秒,随后便像是有什么无形力量作祟般的,两人咻地一下向两边弹开去。
接下来就是短暂却又漫长的沉默,刚刚被惊扰的空气在刹那间渐渐沉淀了下来,恢复原样。
“少侠何故这般为难在下?”最后还是方问渠先开的口。
令他惊讶的是,对面人竟反而冲他作了个揖,先前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荡然无存。“刚才确实是我冒失,冲撞了少侠你,有多得罪了。”这么说着还有些尴尬的笑了一笑。
“...只是,何故找到在下头上?”方问渠并没有对对方的道歉做出任何表态,事实上,他也没有准备原谅这位不速之客的意思,即使是听了接下来这段解释。“实不相瞒,我便是刚刚酒楼里出头的丐帮弟子。”他这么说着,又作了一个揖。“那人贩子绝非我一人所制服,我隐约察觉到似乎有高人暗中相助,便一路寻了出来,但又不敢确定是不是少侠你,百般纠结下,出此下策,还望少侠有多海涵。”
方问渠能隐约听出,这类客套话,对方说的不是很熟。“话虽如此,只是我无端受了这般惊吓——”
“真的就能既往不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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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陈成林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下,他觉得问题有点大,所以他有点慌。
先前他一直寻着这位素未谋面的但是却暗中帮了他一把的人的踪迹一路跟了过来,但是又恐怕自己出什么差池,于是脑筋一转,就有了刺探对方武功如何这个馊主意。
对于道歉全然无视,还向他公然索求赔偿的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虽然他的道歉确实听起来极其没有诚意。
不过这似乎难不倒他,他的大脑花了一秒钟思考了一下便张口答道:“贸然出手,险些伤人,确实是我的不是,要不,少侠你看这样可好——”他抬手扔出一个什么东西,正正好好的在对方脚下,那是一块木符,上面有一些奇怪的花纹。
“这是?”对面人开口问道。
“这东西算是我丐帮的帮中信物,持有此物,整个临安城里的丐帮子弟,都可以向你提供最新的小道消息。”
“你......当真?”当对方这话说出口时,陈成林感觉有一股充满狐疑和不信任的目光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于是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他最后是看着对方半信半疑试探着捡起那木符的。难道我就这么不像会说实话的人吗?他在心里这样喃喃自语道,微微后退了两步准备撤退。他在这件事上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了,他要去找刚刚那个救下的孩子,说不定那孩子能告诉他如何找到那些人贩子的老巢。也许某种意义上他的身份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不过,谁叫他就是这么个人呢对不对?
“此间事已了,我有事缠身,那么也就不多奉陪了,若是有缘——”陈成林运起轻功纵身一跃跃上房顶,留给对方一个自认为潇洒的背影。
“日后自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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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问渠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
“真是.......莫名其妙的人。”他的指尖在木符的纹理上来回摩挲。看他这个水准,在丐帮起码是七、八袋弟子的样子,可是在关于丐帮的听闻里,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但愿自己这点小便宜没有白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