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骨无存
本篇时间线处于180天的最后一个月。
————经常听到死亡,但总感觉很遥远,与我无关。死亡好像没什么可悲。————
正值八月,神他妈的蝉鸣在树上吱哇作响,楼顶他妈的太阳照得他烦得要命,他穿着长袖外套和长得估计能让夜店女看了直接自杀的牛仔裤,但他一点儿也他妈的不热。阳锐锋只是站在栏杆边上往下看,压根不在乎有没有人抬头看他。
他看见川流不息的车流,以及蜿蜒的高架,还有环岛,中间矗立着不知道哪个设计师设计的好像是代表科技的,但他半个角都没看懂的该死的他妈的雕塑。
如果那是安格斯设计的。阳锐锋心想,那算那群智障的高层有眼光。我看不懂只是因为这个设计太卓越了,而且这说明那家伙说的没错,每一句都是对的。他会更幸福,这毋庸置疑。
如果那不是安格斯设计的。阳锐锋继续想,那那群他妈的高层可能瞎了。比他还瞎,找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乱七八糟的破设计师弄这玩意儿,弄得全世界都看不懂他们就开心了,日他奶奶的皇帝的新衣。安格斯应该更幸福。
所以无论那个雕塑到底是不是安格斯设计的,无论最近要举办的那个画展有没有录用理查德的画并把那副画摆在最引人注目的位置,结论都是一样的。那个该死的乔治·格林说的半点错都没有,安格斯和理查德会更幸福。他们本来就是艺术人生,应该充满了艺术与诗歌,玫瑰和深情,互相抱着跳他妈的踢踏舞,啪叽碰一次杯交换一个深吻。而不是中途一个身上还飘着氨水的刺鼻味儿的死没作为的化学家突然挤进他们里面,抬着下巴恶毒地对他们评头论足,然后还让他们为自己混乱的脑子所造成的废墟一般的后果负责。
所以这就是一切的结局了。阳锐锋扒栏杆上想,符合逻辑,最短路线,最优解,所有的过程指向这一个结局,噫吁戲,这就是属于阳锐锋的,乱七八糟又如同废物一般的灿烂人生的终焉。
他慢慢摘掉自己的手套,然后是左手上的绷带,他看着自己结疤的,坑坑洼洼的手臂,从鼻腔深处不以为意地轻哼了一声,摘掉了自己的头带。
“死前朗诵。”阳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展开那张纸之前,他嘀咕了几句,“抱歉,沃德,我没能去看你希望和我一起看的《绝命毒师》,我也不知道你一开始想和我说的,那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但是我去看了一部日本的很老的电视剧,叫做最后的朋友,虽然我没有看绝命毒师,所以没有资格要求你去看这个,但是我要给你剧透了,所以我才不管你要不要把你仿造的还没干的蒙娜丽莎的微笑糊在我的脸上,顺便一提,你的蒙娜丽莎至少画大了两个罩杯。”
“咳。”他轻咳一声,展开了那张纸,有气无力地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念,“美知留。永别了,美知留。这次我给你自由,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继续束缚你。所以要让你得到自由,只有让这颗心脏停止跳动了。曾经想成为你的一切,成为照耀你整个世界的光芒,成为你能接受到的所有快乐,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想与你连成一体。可是,你却在没有我的世界里找到了幸福。所以我走了,至少趁着手心还残留着你的余温的时候 ,至少趁着我的身体还残留着和你合为一体的记忆的时候。对不起,真的好喜欢你的笑容,却没能让你开怀地笑。对不起,我不知该如何去爱。对不起,我无法给你幸福。永别了,美知留,要试着幸福啊。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这就是爱,我一直坚信着。”(选自日剧《最后的朋友》)
“结束了。”阳锐锋读完之后将它随手一丢,也没看它飞到哪里去了,他犹豫了一会儿,灵巧地翻上了栏杆,他又低头看了眼他从小长到大,在这经历了痛苦与幸福的城市,有气无力地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想,这就是一切的结——呃噗!”
就在他准备一跃而下的时候,他被别人直接带翻在了地上,他有些惊慌而又恼怒地看着身上的人,只看见一个歪戴的警帽,同时他还听见了楼下的欢呼声。
“你什么毛病?!”阳锐锋头一次感觉自己愤怒地无法复加,他甚至把理查德喜欢说的话脱口而出了,“我好不容易念完遗书准备慷慨赴死了,你在干什么?!现在的S市市民已经不享有人身自由权了吗?!你听过自伤无色吗?!我自杀犯法吗?你他妈从我身上滚下去,小心脏了你那套标志的警服啊阿Sir!”
“我什么毛病?!应该说你什么毛病?!”那警察震惊无比,但还是将阳锐锋狠狠地按在了地上,“你他妈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你居然还讲台湾话?!我看你年纪轻轻很有活力嘛!还给我推荐歌曲!没事能不能想想积极向上的东西不要动不动就想死?!”
“你是我爸还是我爸?!你是SO-174856的男性之一吗?!不是就别管我!”阳锐锋一脚把警察踹飞,结果被门后埋伏的警察以及警用机器人按倒了,阳锐锋一头磕在地上,愤怒地抬起头来,“操你妈!!去你妈逼的人民公仆!人民想自杀公仆就要谋反了!!来人护驾!!有刺客!!”
“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有人站在C楼楼顶要自杀,结果就是个神经病?”按住他的其中一个警察问一开始把阳锐锋扑下来的警察,“他的家属呢?他有没有SO或是管理职看护?没接到有人走失的报警电话啊。”
听到SO这个词,本来还情绪激动的阳锐锋就和断电了一样,他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挣扎的双手无力地垂向了地面,仅剩的富有光泽的右眼也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光芒。本来用了相当大的力气的警察和警用机器人都惊于被按住的这个人突然的失力,赶紧松了点儿力道。
“去他妈的SO。”阳锐锋看着地面,呆呆地说。
“什么?”刚刚那个问问题的警察没有听清楚阳锐锋的话,只能把耳朵凑了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操他妈的SO。”阳锐锋空洞地看向那位警察的眼睛,木然地说,看得对方毛骨悚然,“老子没有他娘的SO,别阻止老子自杀。”
“不……不思悔改!”那个警察打了个冷颤,加大了扭动阳锐锋关节的力气,然后抬头冲刚刚那名警官小声嘀咕,“他可能是个神经病,我们应该先送他去神经医院。”
“您好,先生?”那位警官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头冲阳锐锋礼貌地说,“我们可能要查看你左手的手环,以确认我们能联系到您的管理职或是SO,如果可以的话,请您配合一点?”
“操你妈!!!!”听到这句话的阳锐锋从木然的状态突然暴起,他眼含凶光,狠狠地挣扎起来,四周的警察用尽全力去控制他,但依旧无法把他完全制服,“都说了老子没有他妈的SO!!!你敢动老子的左手一下我他妈就用王水把你那张操蛋的脸给他妈的融成抽象画!!!”
“我们有查看证明吗?鲁斯警官?!”按住他的警察费力地问那位警官。
“没有!在对方不是犯罪前科者的时候我们不经由本人同意无法查看他的手环!!”鲁斯警官也狠狠地压住阳锐锋的脊椎,“我们只能先把他扭送到精神病院了!!这位先生很明显神经不正常!!”
听到神经不正常这个词之后,阳锐锋又立刻颓唐了下去,他木然地看着自己拆下的绷带、摘下的手套以及拿下的头带。
他想起自己朗诵的遗言,想起安格斯的笑容和理查德的画。
他想起安格斯的手放在他身上的温度,想起理查德在他误喝除草剂的时候焦急的呐喊。
他想起他和安格斯独处的时候那个轻微而干燥的吻,想起他给理查德买画架时理查德故作嫌弃但发光的眼睛。
“安格斯。”他轻声哭泣,“理查德。”
“安格斯……!”他用微小到听不见的气音呼唤自己的爱人们,好像在奢求最后一束光,“……理查德……!”
最后他听见了“神经病院”这个词,于是他露出一个空洞而绝望的笑容。
“我想,”他说,继续他在栏杆上被打断的那句话,“这就是一切的结局。”
Fin。
二十年前,黑迪艾郭,“冥古”投放。
十六年前,黑迪艾郭,大地震,约瑟夫捡到班吉并抚养。
两个月前,大废墟,情报科抵达大废墟与班吉发生矛盾。
一个半月前,约瑟夫杀了情报科成员,从“孤独”处得知情报科身份,前往尤金。约瑟夫被情报科攻击,与同伴失散。“孤独”渗透尤金科学院失败(4.26)。
半月前,井之都,出现针对井之都高层(尤其是科研人员)的连环杀人事件。
半月前,中心城,加尔姆综合征被攻克,但仍旧无法治愈疾病末期的患者。命烛观察者(33648B)留言出现。
3天前,雪城,杜依斯谷死亡,约瑟夫死亡。
6.10 中心城,中心广场遇袭(孤独策划)。
6.11 中心城,一些能力特殊的司烛收到了治管局邀请,他们的命烛大多为机械,能力体现在数据处理方面。
6.13 中心城,各城市参与今年大废墟调查的调查组抵达中心城。
6.15 中心城,大废墟调查组出发。“命烛观察者”流言被证实,流言源头的纸媒小作坊爆发急性加尔姆综合征,从发病到死亡的三周被急剧压缩,直接进入疾病末期。有人发现亚乐维记者阿伊诺藏身班吉社团中,两人均与尤金处于敌对状态中。
6.16 中心城,黑塔研究院(阿兰德研究所所属)遇袭(孤独策划)。
6.17 井之都,“开拓者之刀”失窃,改命者(000出现)。
6.20 井之都,奥错科学院副院长被连环杀人犯也即“孤独”袭击,奥兰庆典临近,分散在千里绵延的大山中的工厂矿场进入轮休,商人们准备带着各自的安保队伍回归黑塔井区参加庆典,奥错犯罪率急剧上升。
6.25 井之都,中心城治管局派来的支援小组抵达井之都,他们的到来缓解了奥错一部分治安压力,并分配了一个专门的调查组协助侦破连环杀人事件。瓦洛家家主、奥错科学院院长武郭·瓦洛举办了接风宴,但遭到了“孤独”早有预谋的袭击。000参加了晚宴,并存“孤独”袭击下保护了武郭。
【日期不明,亚伯采访乔,在乔家中发现来访的塞安。】
7.2 雪城,约瑟夫下落不明的同伴被人发现悉数死在城外郊区,有人曾在现场看见疑似塞安的人影,针对她以及她与黑帮勾结的传闻又流传起来。有人报案工厂仓库失窃,经治安科调查,定位监守自盗。
7.14 大废墟,尤金情报科袭击了班吉的社团,以七人之力向近千人的“巨兽之颅”营地发起冲击,与此同时一支身份不明训练有素的部队从废墟边缘发起进攻,约有百余人,武器是针对冥古效应特化过的新型号,但此前没有任何公司公布过,他们的目标同样是班吉,生擒优先于击毙。
城市调查队对这此事本处于围观状态,队中尤金部分表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没有接到通知”。正在混乱中有人找到调查队,看上去风尘仆仆刚刚才到,FF在与其后交谈后,带领中心城部分的安保队加入战场,目标为遏制来势尖锐的未知部队。
7.15 雪城,副市长乔突然从海量档案中提出这项报案记录,并调转给塞安吩咐调查。情报科在死者家中找到目标时,一家老小都已经死了有一段日子,客厅墙壁上用红色颜料刷着“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死亡日期约为七月二日左右。
由塞安负责的情报科小组发现一起被潘洛斯遗漏的凶杀案。
死者是个性格本分怯懦的老实人,在托戈塞纳尔区经营一家小型工厂,有一支负责采购与运输的商队。据调查,与约瑟夫同行的极端分子中,曾有几名伪装身份藏身商队混入尤金,商队没有上报人员变动,极端分子如何获取ID身份也无从得知。
半个月前死者曾向安全局报告工厂仓库失窃,调取监控后发现出入人员正常,最后被定性为监守自盗,警告后不了了之。
7月15日,副市长乔突然从海量档案中提取出这项记录,并调转给乔吩咐调查。情报科在死者家中找到目标时,一家老小都已经死了有一段日子,客厅墙壁上用红色颜料刷着“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嚣张又谨慎的家伙。”塞安愤恨地告诉v.v.。
说明:
在角色终于把精力放在调查“杜依斯谷死亡案件”本身而不是其它奇奇怪怪的地方时,塞安将案件资料转给了你。
作案工具是一架α72 “鲭鱼”单兵便携式火箭筒。它被设计为单发式、一次性,在无任何援助的情况下用户也能够发射武器,口径90mm,搭载了2.7公斤温压弹头,约于70年前退出使用。作案工具的弹头本身已经失效,经过维修和一定程度的部件更替才得以使用。
……
“潘洛斯的调查近期有关物品来源与流向检查小额交易,发现都无异常。”
“这和杜依斯谷被杀有什么关系?”v.v.把复制件烧毁,倒进了垃圾桶。
“拿出来,或者把垃圾桶一起带回情报科。”塞安瞪着他,“万一有复原能力的司烛怎么办。”
都烧成这样了……v.v.撇撇嘴,不情不愿把垃圾桶里的灰烬倒出来。
“这么大一个火箭筒送进尤金,潘洛斯不可能没有反应。我们怀疑过是在城内购买原料组装,但是用潘洛斯的调查近期有关物品来源与流向,检查小额交易,发现都无异常。”
“哦,所以约瑟夫没买,直接从工厂仓库偷了?那干嘛还杀了他们?”
塞安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凝视他:“你是不是不看新闻的。”
“不看,都是废话,没意思。”
“以后去看,省得跟个呆头鹅一样。”塞安从桌面点出投影,指着奥错科学院副院长被杀的新闻,将图片放大给他看,“现场留下的话和这所屋子里的一样,这凶手是同一个人,已经确认是黑兽了。”
“流窜到尤金来了?”v.v.茫然地拨拉着新闻,画面晃来晃去,塞安也想掐住他脖子晃来晃去。
“是不是你能力太好使,所以平时都他妈懒得用脑了?”她说,“他是从尤金流窜过去的!4月26号还企图潜入科学院!”
“所、所以呢?黑兽杀他干嘛?再说了留字这件事又没隐瞒,模仿作案的可能也有啊!井之都和尤金离着十万八千里,这黑兽能分身啊!”
“他就是能分身啊!”塞安吼,“我怀疑约瑟夫与黑兽有勾结,他们的入城ID与档案都是它——这个黑兽帮忙搞定的,我们称它为‘孤独’,老子就是被他给坑了!”
“是老娘……”
“你还要不要往下听?!”
V.V.举手投降。
“我找到约瑟夫同伴时,正遇上孤独灭完口,可是他死后血液连同尸体一块化为飞灰,根本什么证据也留不下来,接着,这黑锅扣我头上了。”
“你为什么突然去找约瑟夫的同伴,你没负责这项任务啊。”v.v.问,“而且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你怎么找到的?”
“是乔……妈的,他又卖我?这次是为什么,没意义啊?”
“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终端通讯,什么也没说,只是报了个地点叫我去,说是事关机密,日后详谈,含糊不清的。”塞安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你也什么都不问?”
她沉默了会,说:“习惯了。”
“说回来吧,这家人的事。”
“小额交易未发现异常,我们开始排查大额交易,发现大部分原料走向都指往可查证的目标消耗了,但有一部分凭空消失。紧接着调查发现死者的工厂曾大批购入了相关原料,虽然工厂仍在运作,产品也卖出去了,但却没有在市场流通。产业链下一环有个微不可查的数据缺口,刚好在正常范围内,所以潘洛斯没有警报……其实就算警报了也会被列为正常讯息,每天成千上万条信息列出来,哪有功夫一一处理?潘洛斯只负责给出数据,去执行的还是人,一些不重要的信息,拿不到情报科手上,第一环就被淘汰了。后来我们在一家挂名井之都的空壳公司仓库找到了积压的货物,然后找到‘某人’的仓库发现材料就放在那没动多少,仓库挂名在井之都的空壳公司下。”
“这是一个黑兽能完成的?”v.v.惊疑不定,“它没那么大能量吧。”
“所以我怀疑有人在帮他,而且地位不低。火箭筒弹药原料为RDX(三亚甲基三硝胺)AP(高氯酸铵)AN(硝酸铵)AL(铝粉) 氟橡胶 石蜡……RDX首先爆轰,点燃AP,为不同级别的铝粉供氧供高温,橡胶与石蜡做粘结与钝感剂。RDX没有遗失记录,但乌洛托品硝解可以制备RDX,至于乌洛托品,一部分可以从医药、工业方面解决,另一部分也可以直接由甲醛+氨水制备,甲醛来源少部分由工业提供,大部分作为甲醇的下游产品被制备。甲醇来源一部分为燃气、石油制备,一部分依旧由工业原料消化。
“即,少量,广泛,连制备带购买,每部分的规模都不至于引起潘洛斯的警惕。“孤独”的雪城ID交由人类搞定,但毕竟不是人,‘孤独’进城后,肯定会靠自己运作重新搞一份合法的身份,潘洛斯都不能短时间内将其排查出来。”
V.v.敏锐的捕捉到塞安将“我们”替换成了“我”。
“你说我们的时候,都包含着乔吧。”
“嗯。”
“那你在怀疑乔?”
“关你屁事?”
“你这人怎么……”
变动二:
客厅门被人砰的踹开了,塞安回过头去刚要骂,忽然愣了下。
进门的人穿着肃清科制服,屋内工作的人都望了过去。
“七月二日你在哪。”对方打开录音。
“在出外勤。”塞安站直身子。
“一个人吗?”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塞安皱了皱眉。
“去做什么?”
“你没权限过问。”
“有人目击你出现在约瑟夫同伴的死亡现场,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
“有证人吗?”对方问,“有人能证明你的外勤内容吗。”
塞安噎了一下。
“有人能证明在事发时见过你吗。”
她想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出来,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动范围被框死在工作里,不论有或没有,自己都会被视作“有问题”。
“七月初你曾与叫亚伯的记者交谈过是吗。”
“嗯。”
“谈了什么。”
“普通的闲谈,嫌他烦骂走了。”
“随即他前往大废墟,并于昨日混战时显露身为黑兽的身份,并阻挠情报科行动……”他瞥了眼塞安身上情报科的制服,“它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塞安脸色铁青。
“解释一下录像。”短短几秒的录像被播放,塞安打开约瑟夫同伴住所的门,屋内模模糊糊的,但仍能看到带着面具的“孤独”朝她招手。
乔……!!!塞安只觉得发恨,如果记录没改她可以拉出一堆人证明自己无辜,但乔偏偏为了“不惹人注意”替她把记录更改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这种事常常发生,谁知道这次却栽在上面。她一巴掌拍在玻璃客桌上,靠在桌边发懒的v.v.觉得手下一空,崩断的桌腿和碎玻璃把他晃了个趔趄。
“我们怀疑你勾结黑兽、泄露情报、参与谋杀杜依斯谷并有泄露机密的嫌疑。”肃清科的人警惕起来,各自握住武器,“请配合我们回局做个询问。”
变动二:
塞安的自负、骄傲和自尊让她选择了反抗,在她眼里,牢狱对自由的束缚乃是侮辱。
逃掉后,她似乎有质问过乔,但未能得到任何解释。
尤金在大废墟的行动引起中心城激烈反对,班吉身上发生的现象则让大部分城市声讨雪城说明真相,雪城与城联关系彻底崩裂。
“十万樱华入梦眠”
*
绊重新醒了过来。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这是未结缘的九十九都会经历的事情。有时候她在春分醒来,又在秋分睡去。像是会冬眠的兽,在最寒冷的时刻沉眠,然后在冬日的末尾醒过来。有时候她的形体在秋分也不曾崩溃半分,那就就着雪与暖炉,安心等待着明年的春分将她带入梦中。
眼前依旧是那个崭新的熟悉的世界。绊想起了一个承诺。这是新一年的春分。有一个未归人依旧杳无消息,像是没在泥土中的谷粒,迟迟未能被农人发现。绊想起那个旧识,忍不住笑了一笑。
她缓缓站了起来,轻轻地振了一振长长的袖子。好像那些被回想起来的岁月藏了一捧尘埃在其中。
*
“当啷——”
那枚亮光没有如人所愿地被及时抓住。它在阳光下得意洋洋地转身,刺出耀眼的光后蹦在了地上,紧接着发出一声欢呼,便继续在新修的水泥路上奔跑起来。
钱的手顿在半空。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本体从自己的指甲盖旁溜走。圆形的银币像个越狱成功的囚犯那样疾驰而去,作为银币的付丧神,他能感到本体正在旋转中与地面泥沙亲密地磨蹭着。
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强忍着本体急速旋转所带来的眩晕感快步追了上去。付丧神的本体是最重要的,这是每个九十九都懂得的道理,也是他选择自己贴身携带本体的原因。
毕竟是一枚还在流通使用的货币,如果被放置在古董店里总会让他觉得奇怪。明治八年成色极好的银币,在他的百般爱护之下显得格外漂亮,如果不小心被客人拿走了该如何是好?
好吧……现在弄掉自己本体的付丧神是没有立场说这些话的。钱其实也明白徒然堂那些人类对待具有“形”的物体有着绝对严谨的工作态度,然而他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毕竟当初握着他的人也似乎对他有着格外重视的态度,对着它的外表赞不绝口,但最后还是将他丢失在了泥土里。
他现在都可以想起那被泥土颗粒围绕、摩擦、挤压的感觉。黑暗的窒息感让他化为了人形。
钱叹了口气。好在现在许多地方修成了坚硬的道路,倒也不会担心再次被埋……只是听说现在民间有人会拿着质地好的银币私自熔铸,但想来只要将本体好好保管也不会有多大危险。*
他一边想一边追。那硬币不识路,只一气往前跑去,看起来马上就要撞进道路末端的一丛杂草间,不久就只能束手就擒了。钱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脚步也慢了下来。银币滴溜溜转着,眼见着就快要闯进草丛之中。
一只黑亮的皮鞋切断了它的去势。
“嘣!!!”
银币自然是撞不出这样大的声响的,只是在钱的感官体验里,猛然撞上硬物的冲击就是这般猛烈,好像雷电直接在耳边炸响。他头昏脑胀,觉得自己的后脑勺正肿起一个大包。
他正要在这样的震荡中竭力去捡回自己,一阵重力却从背部猛然压下,钱猝不及防,就着前倾的力道直接在路上趴了下去。这下额头恐怕真的要肿起一个包来了。
他勉强抬起头来,在许多腿之间看到了本体的结局:他正被那只擦的发亮的鞋子踩在地上。
不幸还在继续。那双鞋子的主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在踩着什么。钱觉得身体一轻,重压尽数退去,但还没等他起身,那个人已经把躺在地上的、无主的一圆银币捡了起来。
“哇,捡钱了。”那个孩子似乎没反应过来,喃喃地说了一句。
钱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多少,手忙脚乱就想爬起来抢,谁知道那人马上就毫不怜惜地捏了捏这枚银币。
钱现在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本体上,对外界的反应格外敏感,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了一个措手不及。这还没完,这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愉快地吹了声口哨,将那银币放在指尖——不!钱爆发出了没有人会听到的哀嚎——弹上了天空。
拣了钱的学生怀抱着愉快的心情远去了。钱抱着肚子半趴在地上,终于被眩晕感弄得哇哇吐了一地。
*
“能看得到,即是说,两位有缘。”
“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若遇见有缘之人,切记要珍惜啊。”
*
镜真名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每次都沉浮在相同的黑暗里,等待着新一轮黎明的光。
但这次不一样。在梦境的伊始就有一道光闪过来,他在那道光之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镜真名缓缓地睁开眼。天色未明,他盯着窗外,一直看到外面从安静变得喧嚣起来。
新一轮黎明的光如期而至。
又是乏善可陈的一天。开始与结束都一如既往是一年生活来的重复。镜真名与同学并肩走在街上,他们共同拥有着某一段归家的路途。
“啊——啊,”那个人似乎是努力地在寻找话题,他话头一转,“马上樱花就该开了吧!”
“是啊,已经春——”镜真名一惊,最后一个字被他掐在咽喉,好半天才出来,“春分了。”
已经春分了吗?时间居然过的这么快?他摊开手掌看着上面的纹路。春之后是暑,暑之后是秋,秋后是寒。
寒之后便又是春了。
“镜君的话,今年还是和姐姐们一起赏花吗?”同学的问话把他唤了回来,镜真名礼貌地一笑,算作是默认。同学也对着他笑了笑,转过头去的时候眼睛却是一亮:“爸爸!”
镜真名一愣。果然在他们身前的不远处,一个男人立着,镜真名是认识他的——父亲的少年好友,曾经为父亲提供了很多帮助,只不过因为岁月的割离,两个人大概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再喝过烧酒了。镜真名得体地问了声好。
“镜君已经长得很高了呢。”
“谢谢您。”
“令尊近来如何?”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
“今年会陪你去看樱花吗?”
“会和姐姐们一起去,”镜真名应着,“父亲的话,似乎因为一些尚未处理好的事务,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同行。”
“啊,可惜了呢,还想着许久未见……”男人脸上便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我可以帮您和父亲……”
男人愉快地笑了起来:“不用了不用了。要相见叙旧的话,也不需要着急着盯着某一天嘛。”这位父亲伸出手摸了摸镜真名的头,语气里带着晴天一样的豁达。
“如果有缘的话,在樱花树下相见便是了。”
与这一对父子在岔路口分离的时候,镜真名转着脸看了一下周边的景物。这条路他很熟悉,每一个建筑,每一家店他都记在心中了。镜真名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抬起眼来,一家家店地望过去,最终定在了某一家之上。
“徒然堂”,他像是被刺一下,急忙把视线收了回来。
镜真名垂着眼望着地面,好久才又一次抬起眼睛。
他远远地再望了一眼那家店的店面,最后的视线在第二层的某个窗户上粘了一粘。镜真名知道在那个窗户之后有许许多多的物件,在那之上又依附着从岁月中跋涉而来的灵魂。
他记得那些灵魂被称之为“九十九”。
天要黑了,镜真名将目光往上稍移了移,看着天际交织的暮色。他如同在无光的、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眺望落日,土地是黑的,漫着看不到边,或者说仅余的那末光束便是它的边界。
镜真名抿了抿嘴,转身踏上归家的路。街道的纷纷扰扰并不随着夜色的到来而退去,只是其中并没有一双他所愿意与之对视的眼眸。
*
“你——”少年结结巴巴,在惊喜里裹着不可置信问道,“你就是我的九十九吗?”
凭空出现的男孩不带半分表情的看着镜真名。他有着银色的眼睛和头发,和他的本体一样闪着光,单从外表上来看,似乎和镜真名同龄。
镜真名稍稍后退了一步,他觉得面前的这个“他的九十九”挟着一股不如从何而来的怨气。
果不其然,半天沉默之后那个九十九才慢条斯理地翻了个白眼,没有好气地说道:“是,就是你踩了我的本体。小屁孩。”
镜真名觉得自己可能结了一个假缘。
镜真名回想起这个不算是友好的见面。他们两个人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路人匆匆而过,没有分出一丝余光去注意他们。
他们就着大好的春光在人群熙攘中细细打量着对方。云跟着风悄悄迈了一大步,太阳从云翳后冒出来,灼了一下镜真名的眼睛。学生用手遮了一下,在指缝中看着付丧神的脸。
那是前年的春分了。
*
天已经要彻底地暗下去了。
他买了一份鲷鱼烧,热度沉甸甸捧在怀里的感觉让他出神。摊主找给了他三枚铜钱,轻轻放在他的掌心。镜真名骤然回神,手不自觉地抖了抖,一枚铜币从他的指缝中滑落,砸出了一声脆响。
少年却像是被这小小的响声惊吓到了,他慌张地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铜钱拿起来,抽出手帕来擦了又擦,才将它们放进口袋里。
身后一阵风吹过来,背升腾起冰凉的寒意,好像有谁正向他投来深深的一眼。
镜真名一愣,猛然回头。
那里只有渐渐隐没进黑暗之中的街道,那被人注视的感觉在他回头的那一刻便消散了,仿佛那只是追忆过往时恍惚所生的错意。
*
绊依旧并着双指。她与一阵骤然而起的狂风迎面相撞,但她并没有避让,而是在纷扬的发丝中看着那位少年人。他沐浴着路灯昏黄的光,似乎曾觉察到什么地回过头来,最终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默默走向了回家的路。她熟悉镜真名走过的路,因为对一个人的承诺让她在沉睡之前都注视着这名少年。
而此刻她再次苏醒过来,委托人尚未归来,承诺依旧有效。所以她站在此处凝视着年轻的人类。
她想起傍晚时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去而见到的天色。今天的晚霞真是格外地美,天边闪着一种很奇异的光:说是鹅黄,少了点绚烂;说是金黄,少了一丝温儒。纵使即将归于黑暗,这光也美得让人心驰。也许正是因为必然会归于黑暗,这抹光才显得犹为动人。
她又在夜灯下立了一会,直到确认少年回到了家人身边才悄然而去。
*
镜真名已经梦到了那个九十九很多次 。
上学要早起,他的床铺靠窗,冬天已经悄然远去,起来的时候天变成了会稍亮着的模样。镜真名就抱着他的被子盯着那光,发现自己又梦到钱了。
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内容,就记得梦到了那个九十九,是很少见的他的笑脸。
梦里的季节大约也是这个时候。天气已经转暖了,风吹到身上还是稍微有点凉,不太晒,没有雨,只披着一件羽织就很舒服,钱的发尾是透明的银色。
“我最近老是梦到钱。”
如果这样和别人说的话,大概会被嘲笑是嫌零花钱不够吧。
他将头深深、深深地埋进了臂弯。
*
樱花没有违约,应了邀请施施然如期绽放。
镜真名特意罩了一件稍长的衣衫,让柔软的布料能够在风中更好地贴着皮肤。他走在阳光灿烂的街上,汽笛声风声都带着一丝可爱的意味。
有异国的口音猛然划入耳道,镜真名的脸骤然冷了下去。他将手收在袖子里闪在一旁,冷眼看着身着军服的外国人走过来。他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快走了几步,将姐姐们与大兵隔开来。
比他魁梧上许多的男人在擦肩时看了这个纤瘦的少年一眼。镜真名垂下眼睛,绷紧了下颚,努力不多看他们一眼,也不在脸上表露出多余的情绪。他的心随着那些人肆无忌惮的笑声而胡乱地跳着,每一块肌肉都做好了应对冲突的准备。
风突然一跃,擦过他的耳廓。镜真名一惊,耳边又响起了某个人的声音:“所以说为什么要出头啊?”
“所以说为什么要出头啊?”钱看上去有些恼怒,他指着镜真名脸上的伤痕,毫不掩饰他对那些狰狞印记的嫌恶,“明知道打不过!”
“可是你也看见他们在做什么了!”镜真名也愤怒,尚且矮小的孩子在大街上走得一瘸一拐,“他们在欺负那个女孩子!就仗着他们、他们……”镜真名的声音小了下去。
“你也知道他们是仗着什么才敢胡作非为的。”钱冷冷地点评道,“所以我和你说的时候你又不听?”
“你不是付丧神吗?”镜真名说,“付丧神不是都有能力的吗?你的能力是什么?”
“你想自己出头也不要拉上我。”钱回避了这个问题,“而且和你无关的事,还是少沾惹的好。”
“你是我的九十九啊!”镜真名真的生气了,“而且就那样看那个女孩被欺负吗!那不就……什么用都没有吗!”他的声音被风卷起来,一并袭向钱。
钱好像被刺中了一样,他缩了一下,将镜真名拉着的衣衫扯了回去。他冷冷地说:“不关我事。”
如果早知道……不,镜真名在瞬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会和想要袖手旁观的钱吵个痛快。
只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掉头就走。
镜真名沉默了一会,在姐姐们的催促声中重新迈开了脚步。他回忆着九十九当年尖刻的语气和刁钻的用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当年被钱轻蔑的神情气得不轻,甚至连他之后去往了何方也没有留意。
*
“我知道我不够强,所以根本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把自己弄成这样。”镜真名摸着钝痛的手臂,低着头,“我真的只是……想要帮一下……如果谁都不管的话……”
钱微微侧身,看着面前这个人类。半晌,他将鼻子皱了起来,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谁理你啊?小屁孩。”
镜真名被这一句话气得转身就走。
钱保持着侧着身子的姿势,斜眼看着少年人气冲冲的背影渐渐远去,半天后又翻了一个白眼。
“小屁孩只知道麻烦别人。”他嘟囔。
*
绊坐在樱树上,隔着繁花远远地望着那个孩子。
她跃下树来,在孩子的身边驻足。在春分的夜晚她就已经注意到了,少年就身高来说也许已经不能被称为孩子了。
在她的记忆里他还是小小的一只,而现在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年轻人的朝气之中已经带着一份沉稳了。
他在长大。
这个念头席卷了女人的心。她忍不住抬起了手,隔着时光去触摸少年的脸。在那张写满怀念的脸上,绊仿佛看见另一个许久未见的面孔。那个九十九好像就与他们一起站在纷扬的花下,注视着成长之后的镜真名与再次苏醒的绊。
绊眯着眼睛,细碎的阳光让她想起许下承诺的那一天。在舒适得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那双极为真诚的双眸打动了她。
*
钱缓缓走进徒然堂,目光在玲琅的商品上转了一遍,然后将手伸向了一个面具。他亮出了自己精心修剪的指甲,看上去像是要在膜具上留下一个印痕。
他没能如愿,在指尖即将接触到面具的时候,他触到了一个坚硬的外壳。一瞬间感觉到的过电一般的酸痛感让他缩回了手。
“你干嘛?”他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找你呢。”钱甩了甩手。
绊的眉毛扬了起来,看上去还想问些什么。
“请你喝茶。”钱又翻了一个白眼,在女人开口之前打断了她。
“我想拜托你帮我守护一个人。”钱吹着茶说。
绊被刚送到嘴边的茶烫了一下。她吸了一口气,猛地抬起头去看着面前这个九十九。男性付丧神像常日那般面无表情,翻起的眼睛里也总带着对所有东西的嫌弃。
平时眼高于顶的钱对别的付丧神说出了“拜托”与“帮我”?
“什么?”绊有点想笑,她把茶碗放了回去。
“我想拜托您帮我守护一个人。”钱重复了一遍他的请求。他也把茶放下了,双手按在大腿上,盯着绊的眼睛。
绊看着钱难得一见的神情,饶有兴致地不做声了。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她在那张始终认真的眼睛的注视下也正色起来。
她扬了扬臂,长袖在空中飘舞而起,然后妥帖地在地上铺散开。她以同样的认真回望了过去,如同正在聆听请愿的巫女。
“守护?”
“守护。”钱重重强调了一次,那双眼睛在阳光下如银箔一般熠熠地闪着光,“我要你庇佑他一生平安。”
绊低声笑了一下:“你……太贪心了,就好像拿着你的本体就妄想着能大富大贵一样。”
“你能做到的。”钱说,“你不是我……这样的九十九。”
“我们不是造物主,一钱。”绊回应道,她的脸上现出了一点疲态。
“……保护他不受魍魉魑魅相扰。”钱似乎是想退让。
绊沉默。
“在他遇险的时候出现,”钱继续说,“在他感到孤单的时候陪伴他。当然,如果不论什么时候都在他身边看护他是最好的……”
这与其说是让步,倒不如说是将愿望分割成了更为细碎的模块,他像个商人一样斤斤计较着,为自己之外的人争取着最大化的红利。
绊继续沉默着,钱终于也收了声。他抿了抿发干的嘴,垂着眼睛去看浮在水上的茶杆。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两人像是修行茶道的人一般,肃穆地等待水沸腾的那个时刻。
“……要不是你的能力是结界,我才懒得拜托你。”钱的表情垮了下去,恢复成了原来那张时刻都透露着索然无味的脸。他换了杯中的茶,捧起来抿了一口。
绊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掌:“好啊,给钱。”
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沉默片刻后示意她伸出手来。
绊愉快地将掌心向上翻了出去,然后她看见钱将他的手放在了上面。
“……”绊忍了一下,“干嘛?”
“给你钱啊。”钱理所当然地说着。
绊将微热的茶水毫不客气地浇在了钱的头上,钱惊怒地瞪大了眼睛,两个人骂骂咧咧地开始了你推我攘的戏码,打破了先前的沉寂。
那段时间里只剩水沸腾的声音。两个付丧神都没有说话,他们的眼神在大好的阳光下交汇,一方的愿望穿过袅袅的水雾传达过来说。
一颗诚挚请求着祝福的心在沉默中被应许了。
*
花开得十分灿烂。
如果此刻能在樱树下再度相会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注:
*民间私自熔铸银币指的是是明治时期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
=
时间线有点乱 过于贪心地想把所有东西都揉在一起 最终却没有能力驾驭好……无论是写的时候还是写完的时候都觉得快死了……整篇文章零零碎碎到不忍直视的程度 希望在之后的章节能尽量把故事说好一些
非常感谢阅读!
剧情回顾
上周摸刺客尸体的时候,阿斯特在一个刺客身上搜到了一封信,信上表明,格雷特在不久前捡装备的神秘物品好像是克欧湖的重要物品。而克欧刺客公会的人认为是格雷偷走了它,所以要杀了她夺回神秘物品。
格雷特犹豫着是把这个神秘物品给神秘的NPC还是克欧公会的刺客们。
米切尔提议给一个假的东西给神秘NPC然后嫁祸给他,自己留着这东西。而小伙伴们有非议,开始热烈争论起来。
最终格雷准备先保留这个神秘物体,等弄清发生了什么再决定下一步干什么。
经过了一场恶战后,大家决定去休息一下,于是找了一家酒馆,每个人选择一般住宿,花费10铜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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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
米切尔: 719+10 =729
穆云: 672+10 =682
格雷特: 476+10 =486
罗伯特: 386+10 =396+10=406
阿斯特: 354+10+10+5=379
赛斯: 282+10+10+5=307
团队: 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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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
米切尔:2金 92银 三狼皮 匕首一把 治愈药水*1
穆云:3金 5银 50铜币 一狼皮 法杖一个 治愈药水*1
格雷特:4金 26银 二狼皮 法杖1个 治愈药水*3 神秘物品*1
罗伯特:4金 1银 50铜币 长剑一把 治愈药水*1
阿斯特:2金2银 法杖1个
赛斯:2金75银50铜 飞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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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信息部分
到达海湾,准备前往维尔特大陆
遇到5个刺客
月下狼人,一个网页狼人杀游戏,网址是http://www.werewolf.online/
等6月份或者暑假的时候打算搞个月下狼人企划。大概就是大家投个人设然后在群里,规定一个时间点和模式,大家一起进房间玩。根据意愿会加入语C成分。剧情什么的也是按照游戏里的发展来定的。
主线的话大家可以一起整理,然后发布当作剧情的参考。认真规定出来的全员参与的房间是主线。除此之外也可以娱乐向的私下随便玩一玩,会将其规定为平行世界。
总而言之大概是个剧情向游戏企划,狼人杀真的很好玩啊大家不考虑来一发吗。
时间方面不是无限期的,暑假结束如果大家不打算继续的话就会关闭企划。
补充:
关于人数是根据正式企划书的评论数和收藏数定的,如果人少就亲友向,如果人多就开放人设征集。
以上_(:з」∠)_
花冠 Rosette
迦莲发出了十分钟内的第三声叹息。
窝在一旁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文旆实在受不了舍友今日反季节的伤春悲秋,从一堆靠枕和毯子里翻起身,拢着一幅披肩坐到他身边。“有什么烦心的说来听听?”
迦莲抱着迎枕愣了好一会儿,文旆都准备躺回去继续睡了,才说道:“我昨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文旆来了兴趣:“说来听听?虽然没我大哥那么熟练,但是解梦我还是会一点的。”
迦莲回忆着昨晚的梦境,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我梦到我走进了一个山谷,山谷里全是一种粉色的花,风一吹花瓣就会掉下来,像下雨似的。我好像是去见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有个人背对着我。我去拍那个人的肩膀……然后我就醒了。”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记不清了。”
“哦,让我想想……梦到花?还是满山满谷的?”文旆思考起来,“该不会是桃花吧?难道你要走桃花运了?”
“桃花运?那是什么?”迦莲问。
“不可能吧你才多丁点儿大……反正是好运的一种,放宽心,指不定你梦里那位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人呢。”文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一个呵欠后对迦莲道:“两点一刻的时候叫我起来,我再睡一会儿。”
“不是三点半?”
“奥威尔约我去霍格莫德。对了,有什么要我帮你带的吗?”靠枕堆里传出文旆闷闷的声音。
“上次被你吃完的那种牛轧糖——你自己答应赔我的——其他的还没想好,我待会儿告诉你。”
H 01寝室安静下来,房间里只有节奏不一的轻缓呼吸。迦莲盯着表盘上滴答转动的指针发呆。其实他是记得那个人的样子的,黑色的巫师袍绿色的袍领,齐颈的黑发水母般在花雨中扶摇。纵观所有认识的人里,也只有那个斯莱特林六年级的女生是这个造型。他一直思考到文旆睡过头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冲出宿舍,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肯定是因为最近总是能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看到她。什么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门口,院长办公室里,甚至是二楼男厕所——虽然那次很罕见地看到她哭了。论谁被这么刷存在感也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吧?想通了的迦莲心情舒畅地在宿舍里练起了漂浮咒,甚至能让一沓魔咒课本在空中飘上十来秒,吓得苗安蹲在他身边握着魔杖准备随时给掉下来的书续一秒。
本该是这样的。
魔咒课上迦莲扫开羽毛趴在桌上叹气,不知怎么的原本掌握得非常熟练的漂浮咒现在连根头发丝都飘不起来。教授走过来看他演示了一个失败的咒语,沉吟片刻说到:“魔咒的成功与否和心情是有关系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心事啊……这个词在迦莲脑海里盘旋,直到下课后瓦莱罗突然说了句“唐学姐今天没来”,才惊觉有哪里不对。
自己好像从上周五开始就没有见过唐荀了。而那个奇怪的梦,就是上周五的晚上做的。难道说那个梦其实是一种预兆?唐荀可能出了什么事?
他急急忙忙冲回宿舍,把文旆从被窝里撬起来。文旆听着他一嘴呜叽哇啦的咖喱味英语,表情由郁闷变为好笑。“行啦行啦,”他揉乱了迦莲的头毛,说到:“我哥最近也没怎么见着唐荀姐,说是一个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真的?”迦莲不信。
“真的,我骗你干嘛。”文旆严肃。
迦莲皱着眉点头,心里却仍旧放不下,他若有所思地晃到自己的床位上。看着小舍友这幅样子,文旆似乎知道了什么,抱着被子笑了起来。
当天晚上,迦莲抱着脑袋坐起来,床帘隔着月光和被褥。他垮着肩,大脑一片混乱。又做了那个梦,但是和之前不一样,这次他成功地拍上了那人的肩头,那人也转过身来,手里握着一个花环。那人把花环往他头顶戴,他闭上了眼睛——然后就醒了。
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虽然在心里已经认定了那个人就是唐荀,但是看不到脸还是有点悬。不对,为什么非得执着于那个人是不是唐荀呢,迦莲拉过放在床头的晨衣披上,滑下床去给自己倒了杯水,脚底板直接踩在地上有些凉。他捧着水杯窝在沙发里小口啜饮,望着窗外一弦弯月。唐荀好像曾经说过亚洲有个借月光告白的典故,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文人们出于浪漫情怀的杜撰。
……不对,想她做什么。迦莲猛地灌完剩下的大半杯水,迅速地钻回被子,闭上眼。没一会儿便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下雪了。
漫天白絮纷纷扬扬,整个霍格沃茨都被白色片状结晶覆盖。迦莲扯高了黄黑条纹围巾蒙着脸,和瓦莱罗一起坐到了图兰后面。
图兰回过身来问他:“最近唐荀学姐有没有去找你?我听学哥说这几天她和做贼似的鬼鬼祟祟的。”德雷克在一旁补充:“文学长也说这周都没和唐学姐在一起。”
迦莲无所谓,从书包里掏课本:“她不是每天都在蹲我吗?肯定是技术有所长进藏得更隐蔽了——我的课本呢!”
瓦莱罗把自己的魔法史课本往他那儿推了些,一脸不忍直视:“你说你这是第几次了?魔药课忘了带笔魔法史忘带课本,我看你下一步就是忘带魔杖了。”看着迦莲从书包里摸出一本魔咒大全,他盖棺定论:“你绝对有些不正常,不对,是太不正常了。”
迦莲难得沉默着没有反驳瓦莱罗的话,他趴在桌上,摆弄着自己的羽毛笔。的确是不正常,无论是从时间,还是空间上看,都太不正常了。
从这节课结束算起的话,他该有一周没见到唐荀了。
一年级的魔法史都安排在下午前两节,离晚餐还有至少两小时,迦莲决定先回休息室,让壁炉的火好好暖和他冻僵的四肢。“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唐荀姐了,在城堡外边,我们休息室底下晃荡。”蜷缩在沙发上,还裹了床毯子的文旆对他说。迦莲原本要靠下去的背听着这话直了一瞬,很快又瘫了下去,摸过一本诗翁彼豆翻起来。
“你就不想知道她来干什么?”文旆坐起来,一脸八卦地看着迦莲。
迦莲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书:“还能干什么,不就是来蹲我。”
“您可真有自知之明。”文旆捞了个迎枕抱着,下巴抵在枕头上,笑着问迦莲:“现在离晚餐可还有一段时间呢,你说她蹲你什么?”
“哦。”
文旆看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没了兴趣,窝回刚才的位置继续睡觉。迦莲依然在翻他的故事集,那些简单的单词在眼前晃成了一连串乱码,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子!——迦莲!——”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赶忙从沙发上翻起来跑向窗户,甚至撞到桌角都没能让他减慢速度。
迦莲推开窗,风从窗口涌入休息室吹鼓了他的袍子。他顺着刚才的声音往下看,皑皑白雪中一个黑点戳在当中,那就是唐荀。她的手里握着一圈棕色的物什。“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迦莲冲她喊到,她好像没听清,举起了手里的那个圈冲他晃。啊……这个笨女人!迦莲在心里骂道,对着窗口喊了句“等我”,也不披上斗篷径直冲出休息室,往城堡外飞奔。
冬天的地板很冷,外面的空气很冷,被风带着往脖子里钻的雪也很冷。迦莲穿过门厅到了城堡外,趟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赫奇帕奇休息室的窗户外赶。到了地方,唐荀还站在那儿仰着头望着被他推开的窗户,手里紧握着那个棕色的圈。迦莲走到她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质问道:“你干什么!这么冷的天!还……”
话还没说完就被唐荀打断了,她想献宝似的将那个圈捧到迦莲眼前:“看!这是我给你做的!”说着就把圈子往他头上套。迦莲下意识一缩脖子想躲开,那圈子一接触到他的头发就自己长出了嫩芽,随着接连清脆的花苞爆裂声,棕色的,枯树枝编成的圈子长成了一个缀满白色小花的花环。
“诶嘿,怎么样,惊喜吧?这可是我一个人做的呢!”唐荀两眼放光,那样子就像自己养的狮子第一次捕猎回来,衔着野兔看他的眼神。看着头戴花环的自己在她的眼中映出的形象,迦莲蹙眉,拉起唐荀的手转身就往城堡里拖:“手这么冷,您是不怕冻吗?”
唐荀就这样任迦莲拉着自己的手,另一手抽出魔杖往两人身上丢温暖咒:“这不是温暖咒失效了忘了补嘛,倒是小王子你就这么出来了?要不要紧?会不会感冒?”
“你很吵诶笨蛋女人。”
……
文旆披着毛毯站在窗边看着雪地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安心地合上窗页,顺着休息室的楼梯上宿舍。他要去蛇院宿舍煮点姜汤带回来,顺便和另外两位说说他们好友的恋情的最新进展。
从结果来看,很完美,不是吗。
#理查德的少年时代
“Она сумасшедшая. Но она моя.
Танцует до утра. Поёт ша-ла-ла-ла-ла.
跳舞到天明。唱歌沙啦啦啦啦。”
金发蓝眼的阿历克斯正在吧台旁演唱《Cумасшедшая》(*She's Crazy But She's Mine),游刃有余,魅力四射。理查德认识六个阿历克斯,他是最好看的一个,也是理查德最怕的一个。这个俄罗斯阿历克斯跟卢克·尼尔森约会过一段时间,但被他搅黄了——理查德可以发誓,他不是百分百故意的,也许有百分之六十故意,但他没想到那俩人到了快滚床的地步——那次事件的艳门照还存在他手环里。卢克差点为此跟他绝交,但后来他花了三分钟把理查德的网络账号全给黑了,并把理查德的裸照发给三条街区里你能找到的所有皮条客,然后就原谅他了。
现在理查德看着俄罗斯阿历克斯,很能理解卢克为什么如此生气:这男孩长得真好看,简直像是他教科书中阿多尼斯的画像从纸片上走了出来。
“愤了!但她是窝的。”理查德随着音乐摇摆起来,用蹩脚的俄语唱了一句。
一只手从身后压在他肩膀上,“Сумасшедшая,疯了,”卢克纠正他,在他身旁落座,“我——是'我'的。”他朝吧台内的酒保抬抬手,“一杯琴酒。还有,呃,给他来一杯热牛奶。”
“请在他的琴酒里加两只蟑螂,多掺些水,他需要洗一下嘴巴,谢谢。”理查德礼貌地回敬。
“Сумасшедшая. Но она моя.
那个疯狂的女孩是我的。”
卢克·尼尔森是个纯正的英国人,跟理查德同龄,却足足高出他大半个脑袋(“我不想提醒你,但理查,这是因为你太矮了。”),一头利落的沙金色短发不服帖地乱翘;他穿着一件纯黑T恤和皮夹克,纹身从他左手腕袖口处隐隐约约地探出来,架在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镜也遮挡不了他湖绿色的眼眸。
“Одной улыбкой разбивает сердце, но она.
她喜欢对每一个陌生人笑脸相迎,”
这酒吧位于后街巷一个深辟的拐角处,是这一片唯二不查身份证的地下酒馆。另一个因为两月前理查德在那——不小心——跟调酒师打了起来,他也不敢再去了。至少那个酒吧没这么乌烟瘴气,理查德思忖。
酒吧里烟雾弥漫且灯光昏暗,氛围颓靡,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吞没了卢克的声音。卢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凑到他耳边:“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先说好消息!”理查德不假思索地回答,“尽管我很怀疑你能说出什么好消息。”
“我被加大的PD-04程序开发研究所录取了。”
理查德被自己的牛奶呛住了,“操?!”他张大眼睛看卢克,“这真是,真的?这真,太酷了,”他的脸颊莫名地涨红了,“你确定?哇哦。”理查德语气混杂着酸涩与惊叹,“太棒了,老兄。”
“当然确定了。”卢克把双手搭在吧台上交叉着,“我凌晨收到了PD研究所发来的邮件,确认我在拘留所留下的违法贩毒记录是否真实,还向我索要至少半年以上的戒毒证明。”他语气苦涩,“他们又改主意了。”
理查德看起来像被闷头打了一棒,眼里的火苗忽地灭了,无精打采地缩起了背,蝴蝶骨在背脊上夸张地突出来,“你应该戒掉它。”他说,“你他妈活该。”
“我会的。”卢克叹气,他随意地伸手顺了顺理查德长至肩膀的头发,柔软干枯的黑发被他揉得一团糟。在理查德发火前他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几张钞票和硬币叮咚咚倒在吧台上,推到理查德面前,“生日快乐。顺便把酒钱付了。”他转向调酒师,“再给我一杯威士忌,谢谢。”他又摸出一只淡口烟,向身边的几个女孩借火。
“Она сумасшедшая. Но она моя.
那个疯狂的女孩是我的。”
那俩个女孩一口浓厚的法国腔,卢克向她们搭话就咯咯笑作一团,风情万种地递上一只打火机。理查德看她们眼神时不时投向他,指指点点,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卢克,低声问,“她们在说什么?”
“她们问你是不是墨西哥来的…”卢克解释。
“Oui!”理查德越过卢克,冲那俩个女孩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法语:是)
“…还问你一晚上多少钱。”卢克补充。
理查德连忙缩回脖子,“帮我转告:去你妈的。”他瘪嘴,“这就是我为什么离开法国。法国人。”
“你跟尤·帕斯怎么样了?”卢克喷出一口烟雾,弹了弹烟灰。
“我…我不确定。我感觉我挺喜欢他,但他好像对我没意思。”
“当然了,天才,你未成年,还是他学生。除非他想坐牢,否则你希望他做什么?”
“我成年了。”理查德甜蜜地反驳,“就在他妈的两小时之前。”
“好极了。恭喜。”卢克把手边的酒杯递给他,“成年人的第一杯酒,请。”
理查德没有犹豫,他不客气地接过卢克的酒杯,就着它一口饮下,却被猛烈的辣意呛得咳嗽起来。他叹息着,把酒杯搁在吧台上,“我怎么办?”他面庞上愁云惨淡,“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可能是你太瘦了。”他的朋友提出建议,“像副弱不经风的骨架子。”他认真地补充,“就很丑。”
“真的?”理查德惊叫起来,“真那么难看?”
“倒也不是惨不忍睹。就…太瘦了。看起来没胃口。”
“好吧。”理查德气馁了,不自觉地咬起嘴唇。他搭在肩上的深黑色发尾微微翘起来,酒吧里五光十色的旋转灯散下来的灯光在他深陷的眼窝蓄起浅薄的阴影,布满漆痕的里衬衣空荡荡挂在他削瘦的肩上,里面仿佛藏着飓风。理查德看起来像群魔乱舞中一束纤细、坚硬的灌木。那双冷灰色的眼睛灵动而有神,目光狡黠。
“Как сумасшедшая. Но она моя.
天,我一定是疯了。但她是我的。”
卢克把手搭在他肩上,他回过头,卢克的手便抚了上去,拇指拭过他尖锐的颧骨,他感到卢克虎口因长期握鼠标而磨出的一层薄茧,从他嘴角擦刮而过。
“怎么?”理查德挑眉,问。
“跟我试试?”卢克说,“如果你没有答案。”
理查德放轻了呼吸,他感到自己炙热的、带酒气的呼吸落在卢克的指缝间。“我不喜欢你那烟。”他回答,“滚一边去。”
卢克摘下眼镜,搁在吧台上,将手里那支烟猛地按在直口杯底躺着的浅浅一层酒精里,那烟头发出滋滋响声,火花也来不及闪动便熄灭了。卢克又拿过理查德面前那杯喝了大半的热牛奶,仰头灌进了喉咙里。当他再次靠近理查德时,理查德没有拒绝。
他揪住理查德的衣襟将他扯近,一手拢住他的后脑,俯身去亲吻他。他在微眯的、朦胧的视野中看见理查德铅灰色的虹膜,颤动的睫毛,那家伙还睁着眼,看起来随时要笑场。
卢克咬住他,牙齿磕在理查德的上面,理查德反射性地想要退后,被他强硬地固定住。他的牙齿在理查德下唇厮磨,他感到理查德颤颤巍巍地偷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于是他探出舌尖舔舐对方,理查德张开唇含住他,他便尝到对方淡牛奶的香味,自己香烟浅浅的的辛辣味儿。他手往前滑,握住理查德的下颌,理查德手伸到他胸前将他一推,舌头往上攀,俩人唇齿相融。(他身旁闪烁着拍照的闪光灯,但谁他妈在乎?好似接吻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
卢克最后退出来,浅浅吻了吻理查德的唇面。他撤开,“怎么样?”他额头抵住理查德的,气息不稳地问。
“我——”理查德茫然地眨眨眼,“我不行。感觉不错。但我还是想要他。”
卢克却忽地笑起来。他松开了理查德,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那就去吧。”他从裤袋里摸出烟盒,“你吻起来不错,下次——”他拖长了嗓音,把一支烟咬进嘴里,“试一试直接去吻他。”
“那我回去了。”理查德便募地起身,像是拿准了主意,草草地对他朋友打了个招呼,跑着离开了酒吧,连那俩位小姐追在他身后的调笑他也没有理会。
“Как сумасшедшая. Но она моя.
天,我一定是疯了。但她是我的。
Танцует до утра. Поёт ша-ла-ла-ла-ла,
跳舞到天明。唱歌沙啦啦啦啦。”
他把这首歌的尾声甩在了小巷深处。
理查德本想直接去尤家,但他浑身酒气,嘴里还一股烟味儿,尤肯定会把他赶出来。所以他思量着,决定先回公寓洗澡。
他满脑子是成年、尤,这俩凑一块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想得太入迷以至于完全忘了自己进屋时随手塞进垃圾篓的一沓厚厚的账单。当他站在雾气缭绕的淋浴间里,出神地脑补到他和尤在西班牙买了一栋房子,养了二十八只狗,还有两个脸上打了马赛克的小孩的时候,浴室的水突然就稀稀拉拉地停了。他气急败坏踹了水箱几脚,结果折了脚趾头,痛得呲牙咧嘴、原地跳脚。于是他只好顶着一身的泡沫到起居室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条浴巾,潦潦擦了擦身子,还在镜子前端详了半天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看是否真如卢克说的那样“倒尽胃口”。
“那混球!”他忿忿不平地说,冻得浑身发抖,“还不是亲了我!“
实话说,那是他第一次接吻。
理查德面颊染着不自然的酡红,也许是害羞,或者是受冻。他长长的发丝间和头皮上沾满了泡沫,粘乎乎糊作一团,他喷着冷气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套上一件圣诞毛衣(织着驯鹿图案,下摆长出一大截),提上格子花纹休闲裤,脑袋上顶着条浴巾便匆匆往尤家赶去。
尤凌晨四点被敲门声闹醒后一开门就看到这么个理查德瑟瑟发抖地站在他门口。
“…理查?”尤往旁退开,他看起来困惑又疲倦,似乎还没从梦中醒来,而是下意识地将理查德让进来,“怎么了?”他问。
理查德动作僵硬地踏进来,“我被断水了,正洗一半澡!小气鬼。”他咕哝道,手指不安地搓着衣角,眼神往尤睡眼惺忪的脸上瞟去。
尤露出一个无奈、温和的笑,“来吧。”他带上门,“洗澡还是睡觉,随你选。”
理查德张了张嘴,“我——”他忽地伸手,揪住了尤那件因长年磨损而起了微小毛边的旧睡衣的衣角。他探了过去。
卢克第二天见到理查德时诧异极了:“你打架了?”他问,“谁敢打你?”
“托你福。”理查德郁结地哼道,他右眼圈紫了一圈,还留有碘酒的痕迹,看起来很是滑稽,“尤给我揍了一拳!”
“你又干什么了?”
“你建议我去吻他!所以我去了!”
黑客几乎是立刻就喷笑出声了:“我让你去吻他,”他冷静地指出,“没让你去强奸他。”
“哈?!你——”理查德面色不善,伸手要把卢克赶走,“走开,我要画画了。”
“嘿,”卢克高举双手以示无辜,“第一,你太瘦了,得多吃点。第二,你大概吻技太差了。”他绷紧了嘴角,憋住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我可以免费提供练习机会。”
“谢谢。”理查德也故作温柔地回答,“但,不用了,你个不要脸的杂种。”他使劲一推,把黑客挤出了门槛,不客气地甩上了门。
-FIN-
*1 《Cумасшедшая》:
http://music.163.com/song/36198438?userid=303122777
文中歌词翻译参考英文版:
http://music.163.com/song/36496127?userid=303122777
#忽然想写理查德的少年事迹。全篇跟现SO没啥关系,但我除了爽一爽也意在表现一下理查德成长的环境,描写低层人民的生活(…)我对“游走在黑暗边缘却执着向着光明”的角色很着迷,理查德大概也算这么个角色吧。
大家意会就好,我不做误导……(
卢克和尤在人设纸有介绍。顺便丰富一下角色。
#珍爱人生,远离毒品。
卡拉波斯从机车上翻下来,抽着嘴角揉了揉屁股。
他屁股后面的大箱子膈着他这么几天,简直让他腰酸背痛,可惜出门前没问黑医要一幅什么狗皮膏药贴在腰上,大概多多少少都能比现在好一点。
废都多年前被人道毁灭核平,它变得苍凉又冰冷了起来,但金属废墟的背后不知道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眼睛,那些幸存于爆炸的人类于绝望中发现自己被同样的人类抛弃,于是他们在废墟上,建立的废都。
牙医的委托接手之后卡拉波斯就整理了行装,毕竟寻人的事情还是不要拖沓比较合适;他并不是去猎杀什么黑兽,却依然十分谨慎。废都说得上三不管地带,这个鬼地方没有入境检查之类的东西可言,于是在卡拉波斯的概念里就和单挑一群黑兽的危险度没什么差别了。
他抿着嘴唇摸衣柜里长裙的布料,它们大多手感舒适又十分漂亮,然后他找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出来,套上去的表情简直堪称悲壮。
猎人带足了高周波折刀的电池,又从仓库里提出了一个黑色的箱子——上面滑轮,防止他半路被重死。
一切准备就绪,他在租车行租了一辆重机车,再一次凌晨出发,向废都而去——陆路就免不了遇到黑兽攻击,但愿他能在精疲力尽之前到达目的地。
◇
女装猎人声名在外,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好评率一直是招牌之一。
但女装猎人不喜欢打人的任务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就像有些猎人只杀人一样,他几乎不接任何要杀人的委托,尽管把人打一顿就是完全的另当别论了。
卡拉波斯偶尔有一次接了一个偷窃任务,要到一个乌漆墨黑、暗搓搓的小地方去——中心城的旧城区;去偷一个不知道什么鬼,可能是某个商业机密,也可能是某个定情信物。
雇佣他的老板大大咧咧地朝他摆了摆手。
“可能要杀人吧,你也可以把人打一顿看看有没有效果。”
女装猎人的眉毛挑起来好久,他已经脱离超现实主义多年了,总之这种建议一点建设性都没有。奥错的近最底层住着一个手艺高超的匠师,卡拉波斯的折刀会一点出现了什么麻烦的问题,他就去找这个老太婆修理。
这是传统,卡拉波斯的舅舅也在这里修理他的武器,匠师的工艺几乎不可挑剔,年幼之时舅舅提过一句老太婆的工艺大概是与她的命烛息息相关;长大的青年心底差不多有个大概,却只当做自己一无所知。
老太婆没有什么别的癖好,除了喜欢新鲜基佬小电影——这种东西是烫手货,如果可以,女装猎人真是一根手指都不想沾上。
他要修理折刀,当然也不想亲自下海去拍打码片,只好厚着脸皮在告示栏里挂单,找一个愿意提供素材的老板开一个对等的委托,委托完成的时候能给他新鲜一手知名不具。
“那你不会介意我暴打他一顿吧。”女装猎人走之前确认了一句。
老板笑的简直猥琐,“你把他搞到半身不遂也不关我事。”
卡拉波斯叹了一口气,实在不想解释一长串缘由,他可以理解这个老板一定是把他当成一个喜欢穿女装的死基佬了,可能还会翘翘兰花指什么的;让他去吧,相比之下还是他的折刀才是当务之急。
反正卡拉波斯从来不虚打人,他只虚打死人这一点。于是他理了理裙摆做了一个毫无计划的计划,隔天就奔着目标地点去了。
酒吧里黑漆漆的,各色细射灯胡乱地摇晃着,一扇窗都没有,而且还十分拥挤。
卡拉波斯穿着抹胸及膝的紧身小礼服,咬着指甲在走廊里找线人给他提供的包间号码。这大概是他一辈子唯一一次穿女装还垫假胸的时候了,他带着夸张的银圈项链,一圈一圈几十圈遮住了他的喉结。
这非常不好受,他感觉自己不能咳嗽,不然就停不下来了;泛着苦味的香水和黑色指甲油让他变得更加浓妆艳抹而女性化,还带点不好招惹的野性;最可怕的是他为了安全起见在大腿上绑了勃朗宁,这让他充分体会到什么叫夹着尾巴走路,他有种尴尬到随时可能用头捶墙的冲动。
忍住。真男人不怕刚超短裙。
◇
他步行于废都内的街道,这其实算不上什么街道,大概只是被清理了一些能走路的地方而已,其他的地方依旧是爆炸后留下的废墟。
卡拉波斯感觉到一阵饥饿拽住他的肠胃。
井之都并不能支线往废都而来,因为途中会靠近黑兽的巢穴。卡拉波斯按照预定计划绕路,却在靠近井之都的时候遇到一伙被黑兽袭击的人。那群人看起来并不慌张,大概不需要卡拉波斯的帮忙也能安全无恙的脱险。
不过就这样开着机车飞驰而过也实在太不友好了,卡拉波斯急速刹车之后掏出了折刀,一同加入了战斗。
等到一切平息后,猎人才看见为首之人头上戴着一个防毒面具,将自己的真面目完全遮盖在了面具下,不仅如此,男人还极其高大,黑暗中这就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怖了。
就在卡拉波斯想要骑上车重新离去时,他又接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委托,正好来自这个高大的面具男人。
“你应该是一个猎人吧,”男人的声音显得很冰冷,毫无感情也无波动,“我们要在废都里砍杀黑兽,你加入我们吧。”他拿出一叠厚厚的现金,“这是定金。”
到达之时废都的天幕幽深。这块地方没有树木之类的植被,将一切暴露在苍穹下。有一些动物的高叫回荡在钢铁废墟之中,回声使人无法分辨它们究竟来自哪里。
卡拉波斯找到一个看起来已经被废弃的地下室,他把车拖到那里面,算是象征性地藏起来;废都的各方面情报都比别的地方价高不少,而且更为稀有,连废都的地图都是卡拉波斯自己绘制的。
他在上面做了各种标记的mark,都是他为自己定下的可以查看的扫荡点;它们被标记为一个一个打叉的红色小点,在地图上昭示着自己显而易见的重要地位。
废都安全的地方不多,交易区算是其中一个,他提着一个重箱子,不太方便,为了安全起见,不如先在废都稍内部的废墟找一个地方做落脚的休息——他照着地图的大概位置走了一段,找到一个除了没有门之外还算健全的破屋子。
他将就在里面睡了几晚,每当天稍一有些曙光就会唤醒他。卡拉波斯总是坐在墙角入睡的,于是每天都带着龇牙咧嘴一样的表情,慢吞吞从地上站起来,日常感觉自己腰椎一片都相当酸痛。
这就是没有睡床的后遗症了。
他在外圈没找到瓦莲京娜的踪迹,废都外圈住着一群平民——或者叫乞丐,他们没有家庭,浑身脏兮兮散发着臭味,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常常在夜里就被动物叼走了。
像废都这样的地方治安一直是大问题,当然也没有什么该有的保护政策之类的,于是外围的那一小部分人就被牺牲了,在大家心知肚明的、看不见的地方。
废都最近相比原先更不安全,外乡人接二连三地往这里跑,交易区比先前热闹了好几倍;可惜说不清这些远道而来是否都是客人,既然这一片外围找不到瓦莲京娜,那她就极有可能是废都本地的住民。
卡拉波斯随即动身前往交易区,想去人更多的地方找找线索;恰巧遇到这里社团的首领来巡视——风声这么紧,连首领的安全都岌岌可危,能见到他一面确实难得。
卡拉波斯当时正提着黑箱子站在一片瓦砾上,他本来只是想抄个近路翻过废墟,这个稍高的位置给他提供的不错的视角,尽管只是远远地看到了被人簇拥保护在中心的社团之首,他仍旧惊讶的发现那是一个少年。
看上去真是年轻的过了头啊……猎人摸了摸下巴心想,这样年轻的少年到底为什么会和黑兽勾结在一起?
他本想找到这个少年本人探探口风,虽然现在看着他身边保护紧密,但猎人想要找到空子偷潜入也并非毫无可能的事情;只是他临了却怂了,他对少年有着本能的避免接触,他对事件焦点的中心有着本能的回避,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想挨揍。
但是老天还是很眷顾他的,他站在废墟最高的地方往下瞟,发自内心地感觉喜悦;他看到一个驻扎在此地的商队,黑心老板是他的老熟人。
猎人顿时就开心了起来,这个顺理成章的选择让他可以不用干什么以身犯险的麻烦事。
存档点商人尼科拉诺,卡拉波斯从废墟上滑下来,挤过熙攘的人群走到商队驻扎地前,他想问问尼科拉诺有没有什么关于那少年的情报,但更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在这里的床上睡一个觉。
◇
女装猎人不会什么旁敲侧击,他向来单刀直入。更惨的是他并不是不喜欢旁敲侧击,只是他的旁敲侧击因为性格的限制,总是跟个标枪一样直接,根本达不到旁侧的效果。
久而久之他就放弃了这种套路,更何况和尼科拉诺谈情报生意,他怎么样都是搞不过黑心收藏家的。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商人同卡拉波斯面对面坐在一张破烂的木桌边喝茶,垂着眼帘的时候漫不经心地问道。
卡拉波斯刚吃完商人特供的现做食物,对他吃了一个礼拜压缩食物的味觉而言简直是拯救。“没了,”他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动作间改不了穿女装时的手势,“再晚一点我就走了,谢谢你的床。”
商人闻言笑了一声,掀起眼睑看他,“情报费呢?”
“……”猎人把手肘支在桌面上,餐巾停在他的嘴角边。他瞪了尼科拉诺一眼,“Nico你不是认真的。”
收藏家确实不是认真的,他并没有打算要什么东西,不过象征性地提一句而已。毕竟是个生意人,习惯让他不会放过任何机会,虽然他根本不会缺这点钱。
“欠个人情吧,以后要是还有需要,帮我干点什么也可以。”他把红茶杯放下,摆了摆手表示放过猎人。这种不问报酬就先问情报事摆明就是要被人敲竹杠的节奏,既然有利可图当然要压榨剩余价值。
卡拉波斯耸了耸肩,“我接了杀黑兽的委托,看起来危险程度比我想的高多了,”他不太理解尼科拉诺脸上微妙的表情,“活着回来再说吧。”
◇
包间里的灯光比走廊更加昏暗,卡拉波斯在门口看了一眼,眉毛稍稍挑起来。
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包间里的动作远比走廊外要不得体的多,不怎么会有人愿意把这些色情的场景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才对。
人大概有二十多个,男男女女都有。
聚众涉黄来着。他扬起下巴笑了一笑,看见靠边坐着的一个男人正敞着腿,他们的目光恰巧对上,男人朝他拍了拍自己的腿。
噢。
卡拉波斯可不敢坐上去,他蹬着高跟鞋往那里走了两步——不止有体重会出卖他的性别;于是他咬着嘴唇露出一个假笑来。
废都物语未完。
欧尼没有人设响应id?如果有谁好心提醒我一下。
下一章完结,说好大家的好莱坞式突突突突突跑路。
打出大龙僵直大家就一起飞快跑路。
欧尼便当进微波炉了。
“生物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人类那堪称超级计算器的大脑会忘记某些理论上绝不可能忘记的事,大概是因为记得这件事本身,太过痛苦了。”
“回忆起那些事的时候,嘴上说着‘我已经忘记那些感觉了’,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眼睛却涩得很
“你看,可能大脑是已经忘记了那些感觉。大脑处理那些回忆时会感到疼痛,于是把它们全都扔进了垃圾桶。可身体就没有那么走运了,学不会把不好的扔掉,无论是疼痛,舒畅,苦涩,甜蜜,都会很诚实地做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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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远处明晃晃的阳光,原本因为天气大好而蠢蠢欲动的心忽然冷静了下来。我能想象如果答应了她,两个人在空荡荡的操场边上躺着,天上会有白云流过吗,会有风掠过我们的身体吗。会的吧,阳光能把身体笼罩起来,从头温暖到脚,风却是凉凉的,轻轻地吹动头发。她那样捉摸不透的人,一定会问我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说不定还会聊到什么大有共鸣的事情,于是两人就越发地亲密起来。
但我忽然很害怕,我猜这又是她的小诡计,一定是想让我走进她的世界吧。她说过的那种美好而充满色彩的世界。可我又能怎样做呢,那个世界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理解的。想着想着我又开始生起气来,为什么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逼着我去理解呢?我没有厌恶过也没有歧视过,已经做到没有伤害她甚至是很善良了吧,凭什么还是要逼着我去理解呢?
“是吗?虽然这样说有些难为情,但说不定我的世界是你从未想象过的五光十色呢?”
她的表情又跃然眼前了,她说这话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我以为那是她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不为人知的样子。夕阳让她看起来很温暖,我亦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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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她,何帆。我抱紧自己,一边流泪一边想。我甚至想,就算是她也没有关系,只要有人爱我就好了。
可惜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人了。
*不太清楚关联作品的情况下修改投稿是否会有通知,如有打扰非常抱歉。
大致按发生时间顺序,色号标题的为中之人创作,小括号里是主要互动角色。
可能会有后续修改,多有打扰,如果有不想被列在这里的投稿或角色请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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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七十六年 三月-大正七十七年 一月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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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睡觉那一层时,另外三个队友还是被惊醒了。距离那次爆炸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但想必大部分幸存者都不怎么睡得很好。苏泽特见他们都没有继续睡的意思,反而一个个坐了起来,便把带回来的手册都分发了下去。
在他们读手册和醒神的过程中,千丑拿出了轮到他的日记——总要补全才行。
“这他妈什么鬼字。”
“指挥官作为一个伊凡来说,他应该已经尽力了。”
“这次走东南。”鸠点了点地图。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动作大了一点,挂在肩上的毯子就顺着这个动作掉下来;和他盖同一条毯子的竹溪顿时打了个哆嗦,得到士兵一个小声的道歉和重新披回去的暖意。
“那里是个别墅区……”大学生补充道。
“看来我们能有更多的毯子了。”苏泽特露出一个期待的微笑。天气降温越发厉害,更何况是地下,地铁站由于隧道而常年通风,人就更加容易受凉。
“我们可以搬一张床回来,这他妈太硬了。”克劳德拍了一巴掌钢制长椅,对方回敬了他一声硬邦邦的金属音色。
确实很硬。这一点连千丑都要承认。
“好好休息吧,明天做做准备,后天就要出发了。”大提琴家拿起她的琴,“我拉一首歌你们睡吧?”
这办法是用来哄小孩的,虽然苏泽特一个月前还用它来哄过一个将死之人。但是当千丑在克劳德边上躺下,盖上毯子,闭上眼睛的时候,他还算高兴没有任何人拒绝这个提议。
苏泽特拉的奇异恩典。低地苏格兰的民谣似乎正合适,大提琴音域广泛又音色醇厚,苏泽特的琴技哄他们几个睡觉更是绰绰有余。
千丑似乎已经睡着了。不止是他睡着了,他身边的克劳德,克劳德身边的鸠,还有离他最远的竹溪;黑医在模糊间感觉到他听清楚了每个人的呼吸,它们此起彼伏,都如此平缓与相似,在同一片高度混合起来,包裹了互相。
千丑不知道乐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在停止之前他残留的清醒意识就彻底沉寂了下去。
他们这次换了一个出口,找到了一片罕见的别墅区——难能可贵有这么一片别墅区竟然建在了地铁旁边。
这片地带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淅淅沥沥陆陆续续一直滴答不停,TLOU的众人全都没伞,这雨大小不提也罢。雨这么下着,地上的路面被雨水浸透看,早就深色了整块,但悬浮在地面的绿色雾气似乎没受到雨水的印象,和几个星期前看到的差不多。
别墅区的路上没什么小动物变成的变异种,大约是治安够好,因此本来就没有流浪动物;反而是几家住户院子栅栏里面有些变异的动物,大概原来是用来看家护院的。
鸠和竹溪都有点感染,这也是千丑最近才发现的。鸠的感染程度应该比竹溪更加厉害,在雾气中待久了他的生理负担会加重,千丑推测可能会出现昏厥抽搐,或者唾液分泌控制失常乃至失禁等等症状——但只是推测,因为目前根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
如果真的弄到这么糟,实在太不好了。黑医在心里稍稍预估,就地铁站现在的情况来说,那是不可挽回的灾难。
他们在别墅区走了一圈,最后挑中了临近入口的第一栋房子——看起来很干净,各种意义上的干净;车库的门大开着,本该停在里面两个车位的豪车不知所踪。这说明有可能这家住客在爆炸发生时相当有可能尚未回到这个住宅来,因此屋内没有变异物的可能性比较高。
谁关心这对夫妻到底在哪里丧命,或者是否又葬身同处呢;千丑看见克劳德一拳头打碎了玻璃窗,把手弯进去打开了内侧的插销。
士兵身先士卒地进去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很快克劳德和苏泽特也钻进去了,竹溪在中间被好好地保护着,千丑则殿后。
是个好地方。千丑在橱柜里找到一整箱齐全的急救药品时,看见克劳德正推着一张铺着白色厚床单的双人床出来,那上面放着成叠的衣服,甚至还有女性文胸;不用想了,应该是苏泽特顺手放上去的——这动作很像是在逛超市的时候把东西放进推车里一样。
千丑笑了一声,从地下室的酒窖里挖出一些保存完好的朗姆和几个酒杯。
“开一瓶吗?”他朝陷在沙发里休息的克劳德晃了晃;黑手党刚刚搬了一整张床,现如今窝在沙发上看起来是不想动弹了。
克劳德勾了勾手指,捞过来一个酒杯。
两个男人在沙发里喝了小半瓶,终于察觉到问题。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另外三个队友悄无声息了起来。
他们的目光一同越过空旷地草坪,顺利触及到正在攀岩玻璃花坊的人影——那是对面房子的玻璃花坊,攀岩的身影是苏泽特,她换了一套小灯笼裤装,还围了一根围巾。
高跟鞋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苏泽特蹬这玻璃框架,没费多大力气变翻上了玻璃天顶,接着一把抓住也正在往上爬的竹溪,把人一同拉了上去。
第三个爬上去的是鸠,看到这时候克劳德和千丑正好放下酒杯,从别墅的前门绕了过去。
这个别墅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的门前周围有一大片浓稠的绿色雾气,而靠近后方的玻璃花坊却着实相当干净;就好像原本聚集在后面的雾气被驱赶到了前方一样。
千丑路过门前,看到几只变异种被拴在栅栏边——意图攻击,但被栓的死死的。这就是为什么苏泽特他们选择翻墙的原因。正门边的信箱上贴着住宅主人的讯息,小纸上写着MR.DOC.JESON.M.SMITH.
千丑还没细想,身边的克劳德却猛然加速奔向玻璃花坊;黑医的眉毛稍稍挑起来一点,他看过去,只看到苏泽特扶着鸠的动作,另一只手伸向已经打开的天窗里;竹溪的身影不见了。
“竹溪掉进去了,鸠好像也收到了影响,里面有点问题。”克劳德只说了一句,就已经攀上了花坊镶嵌玻璃的边框;但他有点不得要领,眼看着就要砸到千丑的脸前——可以理解,黑手党的头目们不经常干这种偷鸡摸狗的爬墙事;鸠此刻正倚靠着苏泽特喘气,脸色相当不好;苏泽特一面注意鸠,一面还要探出头去看掉下去的竹溪是否安好;谁都腾不出手帮这个倒霉黑手党翻上屋顶。
黑医适时地伸手,用力托了一把克劳德的西装裤,把人送了上去,“你最好还是换了脚上这双皮鞋。”
“我看了鞋子,但是尺码不太合适。”克劳德的声音稍稍喘气,紧接着千丑感觉到有人拉了自己一把——当然是克劳德。他们五个总算都到这个花坊了。
“这是昙花,昙花一现的昙花,”竹溪举着手里的一盆白花,“它本来应该是臭的,”他用力地吸吸鼻子,“但它现在是香的。”
这花坊没种多少品种的花,昙花这个品种占了一大半。
“这种花应该对变异种有特别功效。”竹溪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有一点头晕。”他说的推测不无道理,千丑能察觉到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鸠额头上正冒着冷汗。
“开门试试。”苏泽特扬了扬下巴,目标直指门口那几只倒霉的变异犬,“看看对它们有什么效果。”
是个好主意,这些狗正巧都被拴着,难得得天独厚的实验条件;千丑看着苏泽特接过了竹溪手里的花盆,提着灯管走到门口;她缓缓地打开了花坊的门,本想踏一步出去,却极快地缩了回来,与此同时,右手的灯管已经毫不留情地伸出去了;是个标准的击剑动作。
克劳德已经从裤腰后面拔出了枪,他们谁都没有看到在花坊和那层植物的掩盖间,那里还藏着一个变异人,正等着开门就要进来攻击——
一花坊的昙花香味从打开的门口涌了出去,首当其冲的变异人被突如其来的香味包裹了,它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伸出了一只手,做出一个想要抓住苏泽特的动作,却又被灯管捅个正着;就这么短短一眼的时间里,香风已经拥抱了他;粘液一整摊化开在了地上,不过几秒钟香味涌出去,连带着那几只不安分的变异犬一同变成了一滩液体。
连苏泽特都惊呆在门前。
千丑微微眯起眼睛。这花,对变异确实有特别功效。
该隐 完。
秦源替小七寻了块上好檀香木,做好了棺材。灌入水银,保存他的尸身。替他买了新衣裳,又往他棺椁里放了一只白玉兔子。不让他孤单。一切准备妥当,就等回杭州,将他和他的娘亲合葬一处。尹葵见过秦源这副失神模样,那是个与今日一样的黑夜,小七娘死在秦源眼前,而秦源无能为力。
尹葵什么也劝不了。他清楚秦源心里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现实比他们两任何一个所预料的都来得更早一些。原以为他还能在秦源身边多馋嘴几年,多惹几件祸事。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去天上和他的娘亲相聚。
“这样也好。”秦源看着雪夜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他的心病就好了。”
扶桑看着小七在棺木里安眠,想起他偷走自己令牌时的兴高采烈活蹦乱跳的样子。不知为何眼睛一酸。阿希站在扶桑身旁,替扶桑抹去眼泪,不知为何连他自己也哭了起来。听见屋里阵阵呜咽,秦源合上眼睛别过头去。尹葵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心中牵挂越是多,心伤之日越是多。他见过多少风流女子姿色万千,最终为情所困,见过秦源多少次救伤扶弱,被反咬重伤,见过老掌门病重之时如何心力交瘁,寤寐思服,见过白长老为夺掌门之位使尽手段,一头华发,一日成霜。为名,为利,为情义,人活在世终被此三者所累。尹葵看得太过明白,因而守得太过狷介。对于宋绛争权,他睁一眼闭一眼,因为他本就不想做这个掌门。对于白某挑刺,他能忍则忍,毕竟他本不适合做这个掌门。尹葵本无欲无求,想畅快一世,想眨眼间将人生匆匆而过,没想过年过三十竟能遇上一位伊人。他将这份情感深埋在心底,珍惜每分每秒与他相处的日子。现如今,这样小心翼翼的日子也到了头。小七他娘的死是小七的心病,那小七之死又何尝不是秦源的心病。于是尹葵做了一个决定——为名,为利,为情义。
夜深,陈画靠着烛火,披着貂裘,撑着眼皮,拨着算盘。陆寻借口说屋内炭火太热,执意在外堂写案卷。寒风吹过,吹暗了外堂的蜡烛。陆寻抬手要遮,烛芯已经灭了。陈画看到屋外暗了下来,知道外头没火,等着陆寻进屋把蜡烛续上。结果这好面子的小子硬是生挺着眯起眼睛,把脸贴上案卷也不肯进屋来和陈画碰上一面。
“你也不怕把眼睛熬坏了。”陈画秉烛挂裘侧首续火。陆寻抬首见陈画出了内屋,不知是冷还是惊,手一哆嗦,把笔掉在了地上:“东……东篱,外面冷,你还是进屋吧。”
“怎么,你打算一辈子不和我喝酒了?”陈画反而爽快,开门见山。陆寻默不作答。陈画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陆寻身侧,凑近火烛,把貂裘裹严实了:“不管如何,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我怕生出事端,惹你猜忌,所以关于和辽商的交易,事先没有与你商量。”陈画垂下眸子,把身子再往暖源靠了靠。“结果反倒让你我二人生出间隙。”陆寻连连摆手,放下架子:“我自己被贬后心态就没放正过……查案格局又小。一见到证物有涂改就怀疑你,也没去查证核实……还是我这急脾气……”
“谁说你查案格局小了?”陈画听到一半,忍不住打断。“秦淮啊。”陆寻满肚子委屈这下全发了出来。陈画听到贼姑娘的名字就笑了:“你以前可是谁的意见也不放眼里的,现在怎么倒听起一个贼姑娘的话了?”陆寻被陈画这么一说,想要反驳,又憋不出话来,哑了火。
“你擅长以线索推动机,我总是由动机找线索。若是能找出真相,没有优劣格局之分。我容易主观臆断,你容易受物证所限,各有弊端。相互扶持指证才是上策,不是么?”陈画语气诚恳。陆寻难得低下头,似要松口然而心里仍有什么牵挂。
“说实话,真被你追着满街跑,我心里有过准备也不太好受。”陈画敞开心扉。“我也不是圣人。”
“你果然还是介意。”陆寻反而松了口气,放下了心里的担子。
“我当初放了贼姑娘,你心里也不好受吧?”陈画这旧账翻得让陆寻措手不及。
“扯平了?”陈画向陆寻伸出手。陆寻好久没有笑过,握住了陈画那只手:“扯平了。”
“好了,你放心了吧?”陆寻朝房梁上一呼。秦淮倒垂下一个头来,朝陆寻吐舌头。陈画不打算打扰这对欢喜冤家,识相的挑了个好时候提出要去赏月。没走两步,张扬就悄咪咪地尾随在陈画背后,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嘿!”等陈画望着月亮出神,张扬抓住机会扑了上去,把陈画吓了一跳。见不俗之客是张扬,摇着头不知说她什么好,又被她这天真劲头逗得合不拢嘴:“这州府重地怎么你说来就来啊?”
“你这虎扬要犯也说走就走了呀。”张扬不甘示弱。陈画只好抱拳求饶:“那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别因为那两个孩子太苛责自己就好。”张扬转身抬头望月,手臂玉肌浮着月光。意外一句,射中陈画心伤。“这么明显啊?”陈画沉声,眉宇悄怆。“就是因为不明显,才更叫人心疼嘛。”张扬踮起脚尖点了一下陈画眉心。只这一下,陈画的心再也逃不走了。“军粮的事,我能帮上什么忙?”张扬严肃了神情将两手背过身后。没等陈画狡辩,大小姐就把陈画的后路拦死了:“我可已经问过高叔叔具体情况了,可别想着随随便便就把我哄回去哦。”
“能用的办法,明的暗的都用了。我现在是真没办法了。只等殷淅他们把最后一批收到的粮食运来……这之后只能看造化。”陈画坦白。张扬见陈画心力交瘁的模样,不敢再多问,撅起嘴巴想了半晌。
“我近来有种即视感。只是猜想。”张扬看着园中腊梅。“也许我一开始理解错南边那位大人物的心思了……”陈画转眸:“什么意思?”
“曾经也有一位将领,使过坚守不战,连连撤退的退缩战法。最后用一把大火,一场大战,反败为胜。”张扬如是说。“那位将领不是害怕胆怯,而是诱敌深入,拖慢节奏,使其敌人补给匮乏又失去速战速决的时机。”
“火烧连营?”陈画听懂了张扬的话。
“这场仗打了近五年,如今辽人,怕也军备疲乏,疲于应战。不再是当初那支虎狼之师了……”张扬分析道。陈画灵光一闪,猛地捉住张扬两只手攥在手心,眼神热烈:“谁说女子不如男?”张扬看着陈画发光的眸子,心里美过上天揽月。
宋绛趁着夜色,潜过哨卡。路过转角官榜,上头还贴着自己的画像。胡家已倒,燕山被剿,眼下辽人就要攻城,能借用的势力只剩下为庸一派。宋绛本想等事成之后,借着辽人之手铲掉尹葵,坐上掌门之位。眼下只得把计划提前,让这场为庸之变早些到来。只是眼下,白老头已经看清自己要与他夺位的念头,要劝说他重新为自己所用,得费一番周折。事情能不能成,都要看今晚宋绛拜访时,白老头的态度。
轻扣三声,推门而入。这是两人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宋绛踏入屋内,迅速将门关上:“白长老?”却不见白老头本人。“白长老,你莫要听信他人谗言。我宋子诚的为人别人不清楚,您会不清楚?”宋绛贴着墙慢慢摸索。“我怎么知道燕山竟然已经和官府串通,见事情败露竟使出玉石俱焚杀人灭口的下作招数……”
突然屋内一亮,尹葵捧着火折子点亮房里的蜡烛。惊得宋绛连退三步。
“子诚,你累不累?”尹葵点完蜡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宋绛眼神左右腾挪,用尽一切感官寻找周围安插的埋伏。一无所获。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面前这位为庸掌门。
“我是个简单的人。”尹葵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知道,你不过想要我这个头衔。你这些幺蛾子,我看不懂。我们不如干脆一些。”说罢扶着椅子站起身子。椅子后,白长老倚在墙边,不省人事。
“你今夜若是杀了我,便可以做这为庸的掌门。”尹葵袖间染红,指尖滴血,显然已经与白长老大战过一场。结果自然和白长老一起躺在那边。
“此话当真?”宋绛听罢手抑制不住颤抖。他知道尹葵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但从没想过自己梦寐以求的事可以用如此简单干脆的方法实现。
“姓白的已经被我废了武功。你觉得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拦你的路?”尹葵心里什么都明白。话音刚落,利剑出鞘。宋绛软剑擦过尹葵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尹葵侧身勉强闪过,谁知软剑弯曲剑身,擦上尹葵脖间,就要碰到喉管。尹葵一掌劈击宋绛持剑虎口,一脚踢上宋绛腹部。撤身退步抽剑而出,挑开剑尖,仍软剑缠上铁剑剑身。剑尖向下一点一提,后猛向后一抽,就听一身刺耳的嘶鸣。尹葵竟摆脱了宋绛的死缠,抽身跃出窗外,踩飞檐而出。宋绛怎肯放过这个机会,尹葵武艺本就稀松平常,今夜简直是送上门的美事。想也没想,蹬墙窜出,飞身跟上。尹葵的轻功并不出众,宋绛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了上来,软剑先从手腕擦过,又流经膝间,还划过肩胛。尹葵本就重伤在身,经过这几次交锋,明显摆下阵来。脚下一空,滑到在瓦上差点滑下屋梁。宋绛眼里杀气比月光更亮,剑身冷冽之气扑面。一道寒光闪过,眨眼间猩红四洒。
秦源护在尹葵身前,背上被劈开一道巨大的裂口:“赶上了……”
宋绛一剑未能得手,第二剑来得更是迅猛。尹葵一把拦住秦源的腰,另一手回剑入鞘。宋绛以为尹葵放弃了。谁知一道强力的内劲生生让剑锋偏离重伤的两人。楚云景站在飞檐顶端,俯视着瓦上发生的一切。宋绛咬牙,第三剑出。楚云景飞身而下,凌虚剑出鞘临空。软剑没能缠上凌虚剑,反倒让凌虚剑吸住了软剑。
瓦上两人只觉得周围起了大风,一股劲力在四周流转。楚云景一动,风随其行,二动,星随其移,三动,万物随其吐息。三动之下,软剑碎成三段,如雪花一般飘摇落地。宋绛见大事不妙,正要扭头逃跑。猛一用力,只觉得整条腿酸麻难忍,低头一看腿上梁丘,阴陵泉,中封,商丘皆被银针封穴。
“州府衙门口有人行凶杀人啦!”尹葵扶住秦源。这一喊,宋绛才看清,自己所在正是州府衙门屋檐之上。陈画张扬听到动静立刻赶来。高怀仁领着巡逻兵,策马到场,将宋绛团团围住。这回他再也没法金蝉脱壳。
天明,澶州城头。面对澶州众守城将官,高怀仁在军旗之下,扯开嗓子:
“诸位将士!五年!五年间,我们经历了什么?”
“遂城,没了”
“望都,没了”
“祁州,定州!”
“瀛州,德清都没了。”
“辽人攻城之后呢?活的,无论人畜,死的,无论官民。烧杀抢掠。”
“现如今他们由三面攻到我澶州城下,要将我等围死!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这是一场苦战,死战!会有牺牲,会有死亡!是你,也可能是我!”
“家中有孤寡老幼的,现在站出来,我不怪你们……”
“留下来的,都给我记着。你是大宋的兵将,他娘的辽人欠我们的,现在,向他们讨回来!”说完,招手押来宋绛。“便从此辽奸开始,以他的血祭旗。”
高怀仁走下台阶,刀斧手刀已挥起。宋绛竟仰头大笑:“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陈画!”宋绛扭过头怒视陈东篱,呼喊他的名字。“就算我死了,粮少兵乏你也赢不了辽人!”头随刀落,血溅三尺。
陈画见众人听到宋绛的话,明显丢了士气。本还不能喝酒,却把盏扬杯:“众位将士,各位父老乡亲。要说的高将军都说了。辽人不日就要攻城。”
“这城后可能谁家的妻子正生炉做饭,等丈夫归家,可能谁家的小儿刚咿呀学语,刚学会叫爹爹娘亲。这城后是数十万澶州百姓。”
“这城后更是开封,是数百万大宋子民。”
“今日我带大宋百万子民将性命托付给诸君。请与我一同饮下这杯酒。”
“祝诸君旗开得胜!”
城下,诸将官随着陈画一同饮尽。张扬,尹葵,楚云景,秦源,扶桑,阿希与陈画一同抬杯。陈画将酒碗向地上重重砸碎,众人随陈画一起用力一掷。
正午雪化。辽人兵至城门,大军押境。一声军鼓,梯架上城。百箭齐发,火石滚滚。喧闹嘈杂,哀嚎嘶鸣。硝烟燃起,刀兵相接。一人倒下,前赴后继。撞木冲击城门,一声声闷雷传进城内。门后成群官兵推着门销将门顶住。首战,辽人未登上城门,死伤过重。鸣金收兵。——第一战,算是守了下来。
战后,秦源负着伤也执意领着为庸弟子替伤员就诊。尹葵以掌门身份出面,收回白长老的长老信物,放其告老回乡。杀鸡儆猴之后平息了为庸之乱。武当受楚云景之令安置流离百姓,帮忙将走失的孩子送回。陆寻将案桌搬在府衙门口,凡有事宜不必击鼓鸣冤层层传唤。陈画亲自到粮官身边,与他一同清点收支。出军营时撞上了守株待兔的张扬。
“陈大人。”张扬指着自己。“我干什么呀?”
“你哪儿也别去。”陈画匆匆走过张扬身边。张扬知道这位陈大人明显是有急事,想要帮忙。谁知陈东篱语气里有些温火,有嫌弃张扬轻举妄动之意:“听话——!”
“陈大人平常不这样啊?”秦淮提着刚卖得酒走到张扬身边。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张扬看着陈画快步离去的背影,说着秦淮听不懂的胡言。结果等秦淮走到州府衙门口。酒虫也不见了踪影。“这两人搞得什么名堂!”
“东篱。”陆寻把刚收到的信筒交到陈画手里。陈画打开一看,只有四字:事毕,殷淅。陈画看完将纸条交给陆寻,仰头看着头顶屋梁半晌:“我去接应他们。”
“你别冲动!辽军就在澶州城门口。东西北三面都被围死,你怎么出去?”陆寻拦住陈画。“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出去一趟。”陈画拍了拍陆寻的手,将知州官印交到陆寻手里郑重道。“这批粮必须安然无恙。”
午时,将士们正捧着瓷碗吃饭。陈画领着一队骑兵,带着督粮官的旗帜,悄悄溜出了城门。队伍里,有曾经的守城大哥,有巡检武二。两人此刻已经放下过往恩仇,并肩骑行。辽人哨兵很快捉到了陈画一行的动向。辽人知道这是宋人运粮命脉,一路派人跟随。确认目标后,一股辽人伏在陈画所处要道上,伺机而动。就要进入埋伏,陈画停住了前行的脚步,看见天际升起的孔明灯,知道殷淅不负所托,调虎离山之计已成,最后一批粮平安无事地运进了澶州城内。
“跑!”陈画拎起马绳,往回一扯,马蹄高踢,马头调转。一声令下,原本前行的队伍四散,朝着不同方向跑去。辽人见状不对,立刻上马分头急追。陈画原为领头,此时作为队尾,被咬的最紧。他身后便是数百契丹铁骑。蹄声阵阵,贴在陈画耳畔,跟在陈画身后。沙尘滚滚。耳边马蹄声越来越近,扭头已经能看到辽人先锋马耳。陈画俯下身子贴近马身,似在马儿耳畔低语了几句,轻拍了拍马的左畔脸颊。马立刻急停,右拐,踢起后蹄,一脚蹬开了追上来的辽人。随后甩尾变向,甩掉追上来的另几个辽兵,重新向着澶州方向跑去。
辽人看出这是诱敌之策,意识到陈画最终目的地是回到澶州。不再收其变向迷惑,一路直追。陈画见辽人明白了过来,只好拿出全力,策马猛跑。身边辽人越追越近,澶州城门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路上突然杀出一名辽将。手里那杆大戟迎着陈画冲来的方向,就等着贯穿陈画胸膛。
而陈画不能停下。
陈画闭眼时脑中闪过的竟不是杭州西湖上的莲叶,而是张扬轻吻自己时那一朵梅。
一声由远及近的撕裂声。等陈画再睁眼,就看见那名辽将胸膛插着一支利箭,摔下马去。他身后,张扬正弯弓搭箭,瞄着陈画身后一众追兵。就听惊雷擦过耳畔,随着几只闪电似的箭羽,几名辽兵应声倒下。身后追兵被这准头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趁这时,陈画跑进了虎扬弟子组成的保护墙。
马蹄徐徐停下。张扬搀着陈画下了马,一落地陈画就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丢了魂魄。渐渐肩峰开始微颤,随后发出轻微的笑声。陈画仰起头,发出嘶哑的笑声,眼泪从眼角涌出滑落。让他只好抬起袖子,捂住自己一双眼睛。是哭,也是笑。陈画从鬼门关逃了回来。张扬就一直坐在陈画身边等陈画抹干泪水,收拾完心情。
“很没骨气吧……”陈画理了理沾湿的衣袖,红了耳根。
“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哭得比你还厉害呢。”张扬笑着,托腮看陈画水汪汪的眼睛。
“怎么?”陈画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跟你商量个事儿。”张扬发尾随风轻摇。“恩?”陈画别过头去,眼里全是这位不同寻常的姑娘。
“我们这婚,要不,就别退了吧?”
“不是,我这算救了你一命吧?我知道我是和大家闺秀差得很远,但是单论长相,我也没有这么差劲吧?”张扬见陈画愣在原地,不作回应,急了。被陈画一把搂住:“傻姑娘……”
第二战,辽人明显不如第一战攻势迅猛。高怀仁果断出城迎敌。兵将们上下一心,拿出了镇守山河的气势。武林侠士,大到掌门,小到无名,甚至连澶州百姓,也加入其中。他们一个个持刀上阵,嘶吼着,呐喊着,拼杀着。杀到武艺,章法全然抛之脑后,杀到意识模糊,人困马乏,杀到忘记自己姓甚名谁,杀到只记得要活下去,因为还有人等着自己回家。
就在战火要燃尽澶州最后一草一木,守兵将领百姓官仕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城头立着一个来兑现自己的诺言的人——真宗亲自领着援军,到了澶州。诸军皆呼万岁,声闻数十里,气势百倍。物资和兵器随着四周蜂拥聚集而来的各州守军,像憋久了的怒火,像喷发前的火山,一起汇融在澶州这一点上。国仇家恨在心上刻下的仇恨,此时化为战力试图扼住辽人的喉咙。
正如张扬所言,辽人深入宋地太久,疲于争斗,补给出现问题。要从所夺地域征粮买田解燃眉之急,竟发现早被宋人买了个干净。辽人被这场战役牵住太久,他们开始想念自己的家乡,想念他们的家人。曾经打下的一座座城池,如今变成七百里连营。就等一把大火,将它烧个干净。真宗等到了这一把火。
张扬射杀的那名将领竟是辽军主将。与萧太后还是近亲。这名将领死后,原本辽人的厌战情绪被这一把火点燃。萧太后本人甚至为此痛哭不已。降将王继忠抓住时机,提出议和。车渠再入澶州,此刻已是使者身份。朝着真宗三叩九拜,表明求和之意。
一月,宋辽于澶州结下澶渊之盟。由此,宋辽结为兄弟之国。
又是一年春,万物复苏。府衙众人都习惯了贼姑娘三天两头逃跑又故意等陆寻来抓的伎俩。澶州上下几乎看穿了这位偷心贼的事迹,甚至还生出了被顺走归还过的物件可以带来桃花运的江湖传闻——变为一桩美谈。终于,陆寻在天朗气清的一天,轻松抓住顺走别人扇坠的秦淮。于是盘腿坐在牢中,靠在贼姑娘身侧,用指尖推给她一张庚帖。
“这是做什么?”秦淮眨巴眼睛。
“写你的生辰八字。”陆寻答。
“现在官府捉人还要填这个?”秦淮咬着毛笔末端,又望向周围几个捂嘴窃笑的牢友:“这上头怎么已经有字儿了?”
陆寻看秦淮是真没想明白,叹了口气:“那是我的八字。”
“你又被弹劾入狱了啊?”秦淮睁大眼睛,意识到陆寻是来提亲的,故意装出不从的模样。奈何控住不住激动的心思,脸已经红透。陆寻任由秦淮嘴硬,难得没有还嘴。顺势拿出一支银燕钗替秦淮插上:“没,被一个贼姑娘吃死了而已。”
秦淮没想到陆寻有这一招,被他这一揽怀定在原地,伸手去扶头上那只银钗,说不出话来。“你这就算答应了。”陆寻趁胜追击。
另一边,陈画奉旨右迁,正整理卷宗,准备和下一任澶州知州陆寒竹交接,抬首就看见张扬附身正盯着隔壁桌上的账本,赶忙起身给张扬倒茶。张扬伸出一只手把陈画摁回到座位里:“陈大人要去做京官儿啦?”陈画苦笑点头。
“那什么时候回杭州老家啊?”张扬明显在卖什么关子。
“回京赴任,领赏谢恩,再回去怕是已经过了年初一了……”陈画垂下眸子,对升迁之事并不高兴。“陈画听旨!”张扬猛地把背在身后的皇卷亮了出来。看得陈画一头雾水,只好跪地听旨。
“诏曰:昊天有德,成人之美。镇宁军节度使之女张氏,温良贤淑,品容端正。尚书令陈卿之子陈画,德爱礼智,才兼文雅。着有司择吉日姻昏敦睦,以慰朕心。”张扬读道,中途差点没忍要笑出声。
“臣领旨谢恩……”陈画叩首接旨,看着圣旨上盖着的皇印货真价实,才想起张扬一家本就是皇亲。“你这下可以回杭州,修婚假啦!”张扬得意。
陈画动身之前,赶上了陆寻和秦淮的婚礼。秦淮高堂都已不在人世,故而请了竟云河和天星夫妇做为秦淮的长辈。天星抹了泪水,笑得欣慰,郑重将红绸交到陆寻手里时,特地嘱咐要好生照顾这个可怜的姑娘。陆寻应了。
“谁照顾谁啊……”秦淮嘟囔了一句,结果大伙儿全都听见了。哄堂大笑。
陆寻弹了一下秦淮额头,眼神似那日推倒秦淮一般。只不过这次陆寻不止开开玩笑这么简单。
礼堂一旁,阿希贴到扶桑耳畔问秦淮身上这身红裙子叫什么。扶桑答叫嫁衣。
“那我给你也买一套好不好?”阿希一双天真的眼眸闪闪发光。
喜宴毕。陆寻与竟云河,尹葵,秦源,阿希,陈画一行人被拦在洞房外。天星,张扬,扶桑堵住新房的门守在秦淮身旁,绝不让陆寻轻易就进了新房的门。天星三道对联,被陈画化解。张扬与竟云河两人交手比武,特意挑了些好看的招式。三两回合后张扬故意放了破绽。扶桑的猜心解密难不倒阿希。最后就剩下找全秦淮藏起来的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陆寻不出一个时辰就找齐了红枣,花生和桂圆。可最后怎么也找不到瓜子的踪迹。
秦淮坐在床上,得意地抿嘴偷笑。陆寻竟不顾在场众人,一下将秦淮推到床角,俯身深吻。用嘴衔出了被秦淮藏起来的那一枚瓜子。
几日后,陈画与张扬与众人作别。尹葵和秦淮也登上小舟。运河之上,尹葵在船头搏动琴弦,时不时回头问船篷里的人好不好听。船篷里秦源点头不言。两人留下两封书信,一个卸任了为庸掌门,一个退出了为庸帮派。秦源踏出船舱,看着茫茫江水不见尽头,忍不住问:“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江湖。”尹葵笑着打开一坛子酒,扯开嗓子高唱:桂棹兮兰桨——
秦源受不了这刺耳的歌声,却觉得唱得心里畅快,和着尹葵偏了不知去哪儿的调子一起哼了一起来:“击空明兮溯流光——”
车渠往来于宋辽之间越发频繁,由于会说汉字,又有大宋官员门路,生意越做越大,渐渐有了一支自己的商队。殷淅为了实现出行前答应的红利,拿着鲁班神斧门的金牌一路闯进京城大殿。这便又是另一段趣事……
多年后,楚云景辞去武当掌门的位置,隐于山林。与高人山间饮茶时谈及这一段趣事,只把万事看淡,笑过往云烟。
并非镜中,并非水中。
西奥看见了自己。
幼小、脆弱、周身覆满鳞的。
那个他佝偻着站在水边,脊梁越来越弯,赤着脚,泪水冲过凹凸不平的鳞,和湿漉漉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别哭啦。
西奥想。
——反正你因此学会了游泳,也知道了和自己有所联系的是什么,不算太坏。
那个孩子抽抽噎噎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擦去泪,因痛苦而扭曲了的五官渐渐舒展。
——这样就好。
西奥伸出手,惊异地发现它干干净净,柔软温暖。他短暂地注视了这双手,用它们去擦拭年幼的自己脸上的泪痕。他动作轻柔,孩子脸上坚实的鳞却一下子被蹭了下来,留下斑斑血痕,盘踞脸颊。
那孩子和西奥一起张开嘴。
——【————】
====================================================
巨响,破风声,不知名的兽哀声惨嚎。西奥猛地撑起身体,恰好与一双猩红的眼遥遥对视。 “黑兽……?”来自异种的恶意扼住西奥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那黑兽嚎叫着,朝着他扑来,西奥瞪着它,从地上摸起几块硌手的碎砖,疑惑地发现它并没有靠近自己。’
并且,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人。他穿着深色的长外套,猫着腰这会儿刚站起来。他手中的枪管正冒出硝烟,而黑兽毫无声息地倒在地上,后肢处空余可怖的大洞。那人踢了踢黑兽的头颅,毫不客气地踩了上去,随后弯下腰,割下什么部分后又把它踹到了一边。
那让西奥畏惧的巨兽任由他蹂躏,已经死透,刚才吓得他无法动弹的猛扑也许连亡命一搏都算不上,只是在逃窜。而这一切和他隔着几辆装甲车,离得足够远。
那是个猎人。西奥猜想。
对方看了过来,突然抬起手。
西奥精神紧绷——那个人的眼睛也是红色——对方却只是迎来了一只乌鸦,他甚至从口袋里掏了点什么喂给它。
然后他和其他的戒备者交谈几句,退到了另一辆装甲车的阴影里。
西奥迟缓地眨了眨眼。
一位举着牌子的娇小女性转悠到西奥面前,牌子一面写着“谁能打”,一面写着“去帮忙”。西奥低头看她,对自己醒来前的事情做了一点询问。
而后这位叫fc的女性继续在装甲车围成的圆圈中兜兜转转,而西奥摸到手机,边打量周围的情况,边拨通瓦莲京娜的号码。他分明记得女助手上一分钟还在请他开一份假条,可盲音有如他眼前的黑塔,将他的思维和视野分成两半——断层的记忆让他惶惶不安。他该风雨无阻地待在诊所之中,而非跑来公园散步。
第三通电话还是没有接通,西奥只好给瓦莲京娜留言:“瓦莲京娜,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在度假,可我这里真的有急事,”他抬着头,目光扫见某个曾打过交道的人,临时修改了说辞
“——至于回信时间,慢一点也没有关系,不用在正忙着的时候联系我。希望你听到留言后给我回复,谢谢。”
他挂断电话,盯着那个“熟人”,以期回忆起一点东西。也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不一会儿对方就发现了他,大步走了过来。
“西奥!”对方向他招手,西奥与这位瓦莲京娜引荐给自己的运货员点头致意:“古尔,货呢?”
送货员古尔的回答让他有点儿混乱,他们理应两天前还在中心城见过,对方却表现得像完全没这么回事儿。西奥听他询问自己瓦莲京娜在哪儿,差点没反问回去。
看来他记得的不比我多。他皱着眉想,掂了掂手里的砖块,决定去找点更趁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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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司烛”只是提高了某几片木板高度的水桶——短板依旧存在,不为保护突然出现在桶中的那样东西而整体增长或硬化。
人在危急时刻总是会想起很多不必要的东西,西奥躺在泥地上,一心两用,边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边把折断的塑料管捅进黑兽的嘴里——中央公园的扫帚强度也太差劲了,这才第二只!
——顺带一提,第一只是只比野猫大不了多少的小家伙。
他决定一回家就写投诉信,或者直接买一批钛合金的送过来,可前提是他能摆脱掉身上这只黑兽。他已经照着记忆里的招式努力,可它并没有像文学作品中一样哀嚎着被捅穿或仓皇逃窜,而是把管子咀嚼得更碎,带着一嘴血继续试图咬掉他的鼻子。西奥把鳞化了的胳膊挡在身前,它像是一只正接受训练的警犬似的咬住它、撕扯、摇晃,口水甩了西奥一脸。它的牙
总是从鳞上滑开,让西奥受到的伤害远比看起来的小,可他已经感到了疼痛。他试图用拳头砸伤它,可从结果来看收效甚微。、
也许逃走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西奥用膝盖去踹这只动物的腹部。结果它在他身上炸了开来。
对,炸了开来。
西奥只是刚碰到那相对柔软的腹部,它就成了一蓬血,洋洋洒洒地浇在了他身上,他一时间以为这是个什么仿生机器人,腹部有自爆按钮,可黑兽的脑袋还在,它失去支点,砸在西奥的肩膀上,滚落到地面,血浆和一些碎掉的焦黑落了他一身。
天哪,这可真是……
西奥的鼻腔都是血味,他抹了把脸,想驱散呕吐欲,余光看见一个人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捡起那个吻部还在抽动的头颅,另一手的枪管下弹出一截刀刃。
西奥拧动脖子去看他。
他熟练地剜出了黑兽的眼珠,带着一点肌肉组织,没有多余的皮肉。
西奥捂住抽动的胃部,感觉更想吐了。他是想道谢的,但是一张嘴,胃液立即泛上他的食道,他只能面色苍白地再闭上它。
对方——正是西奥醒来时看见的那个人——他肩上的乌鸦高声嘶叫,敏捷地叼过一颗把柄更长的,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而那个人转过头来,以那双红色的眼睛与西奥对视。
那目光落在西奥布满鳞片的胳膊、脸颊。
更像是审视,
“……你受伤了?“半晌,他问道,并且蹲下身与他平视。
“谢谢,”意识到对方是可以沟通的对象,西奥的胃痛奇异地减轻了,他又多说了几句,发现刚才的不适感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于精神压力。
“谢谢,我没受什么伤,多亏你来得及时。”西奥撸下受损的那些鳞,把能褪的都褪去,可对方依旧探究地看着他,“我是个司烛,但不擅长战斗……你看,这是我的名片,我是个牙医。”他递出那张精美的小卡片,希望它能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对方接过了它。
“黑酢 斑,”他看着名片,念道,就像名片上写的是他的名字而非西奥的。
“叫我西奥吧,黑酢,也有人喜欢直接称呼我“牙医”,那样也行。”
西奥觉得对方可能是不认得名片上到底写了什么。他尽可能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但是没有伸出手,万幸,对方也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
“黑酢,”西奥想从这位比自己先醒来的战斗人员身上了解一点情报,他决定从对方的宠物入手。
“你对鱼有兴趣吗?我知道一个看鱼的好地方,或许战斗结束后,你会想去看看?”
·字数:3000+
·时间:6.18-6.21
·NPC:班吉
·救救缇娅拉小姐姐,救救维密天使,救救即将被骚扰的FF
·算了要不还是救救米特吧
第十七次翘课被抓之后,维密干脆把米特绑在了椅子上。缇娅拉瞥了一眼身旁的米特,转头看向了窗外。经历过袭击之后的中心城俨然恢复了正常,天空湛蓝,绿荫遮盖下的小花正开的漂亮。缇娅拉托腮,这真是一个美好的下午啊,如果没有身旁这个熊孩子的话。
“嘘,嘘……”趁着维密低头在讲台屏幕上写着什么补充笔记的时候,米特伸出腿踢了踢缇娅拉的凳子,“小姐姐帮我解开嘛……缇娅拉最好了……我被绑着真的很难受啦……求求你呀……”缇娅拉继续看着窗外,只是手的动作由托腮变成了搬着凳子,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几分。
米特的小短腿立刻就够不着了。
??!
维密写完补充抬起头,立即就明白了米特的意图。他大跨步地走下讲台,又一次拎起米特,把她提到和自己面对面的高度,威胁她:“你再捣乱我就……”
“维密大人,您现在需要立刻出发,上面有令,需要您带着这二位去一趟废都。”忽然教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治管局制服的人出现在门口,表情严肃的说道。
米特惊讶的长大了嘴,在空中的她连蹬腿都给忘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噢!得救了!还要去废都了!超开心!!!
手续很快就办好了,维密拎着米特和缇娅拉上了飞行艇。米特刚登入舱中,就惊呼:“天哪!太棒了!哇这是我第一次坐这个!”维密紧紧捂住了米特的嘴。而缇娅拉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几步,就差往脸上写“我和这个人不认识”几个大字了。
飞行长达一整天,一直到第二天,他们才到达了废墟。维密一下了飞行艇,就掏出终端全息通讯,只见FF的脸出现在全息屏幕里。她笑的爽朗,冲着维密打招呼:“嘿,维密,你们到了吗?”
米特一听到FF的声音,就激动了起来,蹦跳着想要给FF打招呼:“FF!我!我!”维密一只手摁住米特的脑袋不让她乱动,于是FF在那边只看到全息屏幕的下端有一只小短手时隐时现。“这是我带过来的,据说可能会给我们帮助……”维密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他问道:“你们的坐标?我们现在过去找你。”
FF直接把坐标发了过来:“那我就不去接你们啦!这里有点忙,离不开人!”维密点点头,关掉了通讯。
去往FF的路上,米特好奇的观察着四周。废都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毫无生气,反而是在那些残垣断壁之下,能够看到的是人们生活的痕迹,让这些建筑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荒芜。这里道路不像中心城那样修的宽阔平坦,而是年久失修的样子,勉强够人走路就不错了。到底还是被人废弃的地方……米特心里小小的感叹了一声。
“米特,我们要在这里呆上很多天的样子,”缇娅拉也在好奇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你打算在这里干嘛?跟着维密听从治管局的调遣吗?”
“唔……最近治管局应该没什么事儿吧?”米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仰起脸咧出一个笑:“我打算在废都里游荡玩耍蹭吃蹭喝调戏人民群众!”
维密面无表情,不过如果细细观察的话,就能看出他的脸色似乎更阴沉了。而缇娅拉则一脸痛恨,心道如果再跟米特主动搭话我就不是人!
在阿兰德小队的驻扎营地里,维密把米特和缇娅拉安置下来,就先离开去处理事情了。经过长途奔波,缇娅拉似乎累坏了,她趴在桌子上悄然入睡。而精力充沛的米特,则使出了看家本领——她爬墙跑出去了。
又是黄昏。
米特爬到目之所及的建筑物的最高点,在屋顶边沿坐了下来。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黄昏,一点都不。太阳被地平线吞噬,阳光也一点一点的消泯,像被黑夜无情咬噬之后吞咽下肚。让人觉得压抑且无望。有风吹起,米特认真的看着下方的这座被称作废都的城市,经历过冥古效应,如今虽然没有恢复成原本明珠一般灿烂的模样,但也是焕发出了生机。
真好。
这些天每天日子都安排的紧紧的,终于有时间空闲下来了。米特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使用命烛的能力监听消息。
「奥错……连环杀人事件……开拓者之刀消失了啊……」
有趣,米特勾起一个有些玩味的笑,开拓者之刀这玩意,据说斩断人和命烛之间的联系从而达到改命,那……这玩意儿不就是给传说中能看到命烛和人联系的那位,量身定做的吗?
「诶?尤金公安局局长被杀的凶手是约瑟夫?约瑟夫不就是废都的头头儿?为什么会好端端的跑去尤金杀了公安局局长?」
米特心生疑惑,把监听重心全都放在了废都。
约瑟夫离开之后,硬要说亲人的话,在废都只剩下班吉,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大概有点意思,米特嘟囔着,“四城的人都汇集在这个地方,废都的约瑟夫千里迢迢谋杀尤金公安局局长,而关于命烛的消息,阿兰德和奥错都谣言四起,总觉得这之中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目前……这几天有时间的话,要去会会这个班吉了,来别人的地盘上,总要和主人打声招呼的。”
于是隔天一大早,米特就又溜出去了,根据昨晚搜集到的情报,她很快就找到了班吉。
班吉似乎正在脱去属于少年的稚气,他穿着朴素且干净。班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墙头的米特,他大吼:“你做什么!”
原本以为这个面生的小子会吓得落荒而逃,结果谁知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干脆从墙外吭哧吭哧翻到了墙里,一个不留神脚滑,还直接摔到了地上。班吉看米特小孩儿模样,又似乎傻乎乎的,戒心顿时放下了不少,但还是带着警惕之心:“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米特拍拍屁股上的灰,站了起来,嘿嘿地露出一个自认为亲切的笑容:“我来见你。”
班吉皱眉。
“到了别人家的地盘,就要来和主人打声招呼嘛,”米特挠挠头,先做了自我介绍:“我叫米特,来自阿兰德。”
“哼,”班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道:“中心城如今连小孩子都能派来?”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大家仰仗着的秘密武器,我厉害着呢!”米特眼睛骨碌一转,吹起了牛:“不然你说,中心城怎么会把我派过来?”
班吉在心底默默盘算着,那些从四城派来的调查小队都是看起来战斗力十足的,不可能会有这种风一吹就倒的角色。但……
“我就是想来问问你关于你大哥的事情。”米特干脆单刀直入。
提起约瑟夫,班吉警惕性明显增强。他摆摆手,“无可奉告。”
“我就是觉得……约瑟夫这样的人就这么逝去了,太可惜了。”米特自顾自的讲了起来,“不管外界怎么看他,约瑟夫在我心里是个英雄。”
“他维持了废都的正常运转,废都从一个荒芜的残垣变成现在有了人气的样子,我真的很佩服他。
“我一直觉得外界的报道都在故意抹黑他,如此为废都奉献自己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如外界媒体传言的那样,是个十分恶劣的人呢?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早牺牲了……唉……但是他为什么要去尤金呢?难道是由于之前尤金和奥错向这里投放冥古而去报仇了吗……这么想不开……?”
“才不是!”班吉情绪激动地打断了米特的话,“我大哥是因为我!因为我……才去了尤金的……”
米特心底窃笑,上钩了。接着她顺利的得知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来到废都的外人和班吉起了冲突,约瑟夫把那些人全都变成了尸体。但约瑟夫并没有就此住手,在通过情报贩子得知那些人来自尤金公安情报局之后,居然踏上了千里迢迢去让对方付出代价的路上。
班吉描述的一点引起了米特的注意:“对方全身裹在黑衣里,半张脸藏在领子下面,带着鸭舌帽和白色面具,只有眼睛漏出来,竟然是不正常的红色!………………我甚至觉得……他早就知道这个人是黑兽了。”
米特踮起脚,像大人一样,拍拍班吉的肩膀,“不瞒你说,加兰德似乎也有人形黑兽。”班吉有些疑惑的看着米特,米特继续道:“这种事情我都知道,所以你该相信我是很有能力的了吧。关于这些事情,我会帮你留意的。”
大概是米特弱小的身板无法让班吉再升起防备之心,也或许是米特诚恳的眼神打动了班吉,班吉居然有那么几分相信了米特。
“我有时间限制,我先回去啦!”米特开始爬墙,“我们有机会再见!”忽然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转过头冲着班吉道:“我真的很佩服约瑟夫大人……”
“班吉你,一定要加油啊!”
萨治从营火旁站起身来。他看见他的旧友布拉维奇来找他,踏着夕阳的余晖,影子无限地被拉长,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还记得那天的谈话。他记得布拉维奇捏着一只烟斗,藏了一瓶酒。他和他在刚升起的火堆旁边,望着辽远的大废墟的黑色的土地,分享了最后一袋曲奇饼干。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布拉维奇的老婆到萨治的队长帕尔斯里。
“所以那个任务之后,队里现在就只剩下帕尔斯里,罗斯玛丽,泰姆和你啦?”
“还有小跟班罗勒。”
“罗勒?”
他是被帕尔斯里捡回来顶斯卡布罗的位置的。
“从那时帕尔斯里就不怎么笑了。”
萨治点起一根烟。那零星的火星愈烧愈烈。
“你们都是像罗勒那样被捡回来的?”
萨治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很好听。布拉维奇几乎不能确认那就是以前老躲在他身后的纤细的萨治的声音。他看了萨治一眼,那一眼在夕阳的余光下深刻地刻在萨治的心里,但即使如此萨治也难以想起布拉维奇的面容。
脸部模糊,一如此时此刻布拉维奇给他的印象。现在布拉维奇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脸上盖着一块布。萨治知道那布下面是布拉维奇被黑兽啃得血肉模糊的脸。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直到帕尔斯里粗糙而有力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虽然帕尔斯里什么都没有说,萨治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她没有看着死人,而是看着萨治。萨治也望着她,知道布拉维奇的存在已经在她心里抹去了。他敬仰她,因为她不会被死去的人拖累。
可你会不会记得我们?萨治在心里问。我们死了,什么都不是了之后?
帕尔斯里防毒面具下深邃的黑色眸子盯着他,似乎把他看了个透彻。萨治打了个寒颤,他甚至觉得帕尔斯里同黑兽一般冷血无情。他感觉有点口干,心底里涌上一股对死亡或是被遗忘的恐惧感。
“我不会忘记我的任何一位部下。”帕尔斯里突然说。
那声音如同一只铁锚, 让漂浮在恐惧梦境中的萨治得以重回现实。他仰望着比他还高和结实的女性,觉得她像是铜铸的。他握住她的手,感到一阵安心,如同被牧羊犬庇护的羊一样。
夕阳金色的余晖笼罩着大废墟灰暗的天空。煤渣与尘土飞扬着染黑住民的脸,黑兽的咆哮,机车的轰鸣与枪的声音挥之不去。篝火星星点点地从这个聚居地燃起,像草丛里升起的萤火。
“萨治。”帕尔斯里唤了一声。
他抬头看他。
“这次如果我没能回来,告诉大家忘记我。”
她从饱满的胸部间的缝隙取出一粒光滑的步枪弹壳,塞进萨治的手心里。
萨治的表情变得惊惶起来。
“不要跟我扯上关系。我就要去做一件我不得不做的恶事,把耻辱罩套在头上,除非搭上性命不能解脱。我欠某个家伙一份人情,赔上我的命也还不清,我只能做。”
“不行,队长,我非跟你去不可。”
“倘若我还活着,我就会回来找你,索要这枚命烛。那时你要是还愿意追随我,那就随我来吧。”
帕尔斯里平静地说。萨治知道她一旦对下属用了这种语气,便不可违抗。
所以他低下了头,单膝跪地,向帕尔斯里伸出右手,拇指向上。那是他们小队特有的表示服从与谦恭的手势。
帕尔斯里也伸出右手,粗糙的手指轻轻地在他的掌心滑过,表示对他的原谅与应允。随后她扛起几只改造机枪和大量的弹药转身出门,向车库( 实际上是个用木板和其他廉价的废旧材料拼起来的遮雨棚)走去,萨治帮她把几挺轻磁轨炮一并架到那辆破破烂烂却性能极好的越野车上。
这时候突然下雨了。萨治忙不迭地把身上防酸雨衣的帽子戴好,却看见帕尔斯里仰起头望着被烟尘遮得不见天日的天空。
“这里虽然是片废土,却是我这样一无所有之人的家园。”
萨治明明白白地听见帕尔斯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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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尔斯里小队成员:
斯卡布罗(前任队长)(亡故)(斯卡布罗市集)
帕尔斯里(前任副队长)(队长)(香菜)
萨治(副队长)(鼠尾草)
罗斯玛丽(后勤与治疗)(迷迭香)
泰姆(火力支援)(百里香)
布拉维奇(火力支援)(萨治的好基友)(与妻子一同亡故)
罗勒(新人)(罗勒叶)
正在思考是否要招募加里克(大蒜)和欧妮昂(洋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