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序章之前的一些琐碎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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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日,春造化。
在此之前,迎春花往往是比樱花要早的。二月寒意未褪,而明黄色已然一星又一星地点缀着丛丛绿藤。她们通常喜欢聚在河岸边,廊桥上,屋檐下,窗外,门旁……她们咯咯笑着,可爱的笑靥装点了沉睡的大地。
小姑娘们的茶话会也由此开始了。紧随其后的是连翘,三月时满枝金黄,恣意盘在迎春花的头顶上。在愈发柔暖的日光下,明晃晃的裙裾摆荡成了金灿灿的海洋。
少女总是喜欢注意这些的。对她来说,老师念经似的授课倒不如窗外明净的景色吸引她。
两三声鸟鸣,一大片阳光,少许浅影,女学生们经过窗外时的笑谈,老婆婆在她耳边的絮叨……
等等。
少女蓦地坐直了身子,轻蹙眉,微抿唇,翻了一页教科书,试图不去分心注意任何古怪之处。迎春花很好看,连翘也很可爱,樱花还睡在骨朵里,老婆婆开始讲起了八十年前她和“老头子”的相遇……
——还是一见钟情喔。
攥着笔的手抖了三抖。
——还私奔啊。
平整的书页起了褶。
——还从此过上了清贫却幸福的生活哇。
褶子深得堪比老人家展颜时脑门上的皱纹。
——小姑娘,我看你差不多也十四五岁了,怎么,居然还没结婚?女孩子要早点嫁人啊,不然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受不了了!!
少女腾地起了身,连带着椅子咣地砸在后桌上,在全班惊异的注视下,从衣兜里掏出了裹得齐整的手绢,摊开来,捻起一撮,撒出去。
只听得“哎哟”一声,老婆婆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了,一点也不尊老!”,便咻地消失在了视野里。
她这才长呼出一口气,收起手绢,轻搓了搓指尖,大大方方地鞠了一躬,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我这里有点吵,请您继续吧。”随后扶正椅子,坐了下去。
——其态度自然得体,和方才那个眼露凶光的少女判若两人。
老师清了清嗓子,拍了拍黑板,立刻收住了教室里霎时荡开的声浪。
“鹿又同学,下次不许这样了。好了,我们继续上课。”
被点名的少女挠了挠脸,重新握住了笔。低语落入耳畔。
——刚才明明很安静啊?
——笨蛋,你又不是第一天在这儿上课。
——鹿又同学总是弄出这些事……嗳,她刚才撒的是什么?
——看着像盐。
——又不是遇鬼了撒什么盐啊,真奇怪。
……
少女悠悠打了个呵欠,毫不在意地揉了揉眼,继续神游天外。
四月将至。
抢到人头hin激动,先发为敬!
不要为难一个不会取标题的人……
【弟弟:有书可以看到饱那不是天堂吗?!?!?!】←被拐走
调整时间轴稍微修改一点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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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之助走出房间、穿过廊下时,一抬头就看见中庭的另一头站着某个他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在走上前去和马上掉头逃开之前犹豫了数秒,最后还是慢慢走过去。
对方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而是专注地望着头顶上的某个方向,晓之助也顺着望过去,却只看见被枝杈切割出的天空。
春冬交际,早樱梢头开始窜出零零星星的花芽。但他的兄长望着那儿的神情与其说是欣赏景色,更像见到了什么相熟之人、正用眉眼传达某种晓之助看不懂的信息,甚至还露出了淡淡的笑。
大学生又茫然地看了一眼。那儿连只鸟都没有。
「……阿晓。」
被叫到时晓之助吃了一惊,才发现凪彦已经把视线转了回来。比他年长九岁的养兄有双温和的灰色眼睛,看着他时却让晓之助没来由地紧张,质问脱口而出,「怎么了?为什么你又来了?」
话音刚落他就局促地抿紧了嘴。太粗暴了,他想,兄长来看望自己明明并不是什么坏事……
好在对方似乎并不太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弯起唇,「邻居送了新鲜的山猪肉。我吃不上那么多,……给你和华藏阁先生送来。——也顺便来看看你。」
凪彦举了举手里的包裹。他说话时总有种奇妙的认真劲,每说一句就停顿会儿,像在思考如何编织言语。但这反而让晓之助更加感到压力。
不用这么关心自己的生活、不用担心,他是想要这么说的,开口却变成了「不用管我也可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凪彦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在兄弟尴尬得想咬断自己舌头时,垂下眼笑了笑,「那就当做是替我转交给华藏阁先生,可以吗?」
沉甸甸的布包递了过来,晓之助迟疑片刻,才沉默地接到手里。
在青年拍了拍他肩头就沉默地转身,准备离开之前,他有一种冲动想叫住对方、解释一下自己那种态度并非本意,但直到凪彦的身影要走出他的视野,晓之助都还没能组织起自己的说辞,只能紧张地叫了一声,「哥……!」
「……?」凪彦应声回头,温和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事,天色不早了,你走吧。」大脑一片空白的人过了老半天,才干巴巴地说道。
他疑惑的兄长走远之后,晓之助抱着那一大包猪肉径直蹲下身,双手插进鬓发,「啊啊啊啊我在干什么啊——」
他面对他人时圆滑的交流技巧每当对象是凪彦便无从发挥,甚至还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不知要怎么正确地传达自己的想法。
也不是没有因此苦恼,想要修正,然而回回都适得其反……啊!他这次又忘记自己本来想说的其实是……
「晓君?」
正好就在晓之助想起被遗忘的事情时,他的房东也从外头走进来,不解地看着蹲在树下的人,「我看到凪君刚刚走掉了,是来看你的吧?你告诉他我们过段时间要搬走了,所以你得另找地方住的事情了没?」
「……」
晓之助只能沉默地抬起头,望向没有飞鸟的灰色天空。「还……还没。」
八百屋晓之助,即将成年的十九岁,今天的烦恼除了与哥哥的沟通之外,追加即将无处可住、流落街头——
「啊哈哈,那总不至于吧。」
政纯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笑吟吟看着常来光顾他生意的大学生,「你读大学之前不也是和哥哥一起住的吗,回家也无妨吧?」
晓之助很快摇头。如果他有这个打算,一开始就不会为此烦恼,「正是因为不想这样……」
「为什么?他是你唯一的家人,而且那么疼爱你呀。」
家人之间总会互相关照的。这样说着的书店老板挑起微笑,眼里却有种晓之助难以形容的感情。
「……总之,我不想再麻烦兄长了。」叹了口气,晓之助还是向已经相熟的人坦白心迹,「他为我的学业已经操心不少,当时也是特意替我找了华藏阁先生家寄住,明明住在家里也不会影响很多的……但事到如今,如果回去反而会更让他担心吧。」
「唉呀唉呀,少年人的心事可真让人难以捉摸。」
而听完他的说明,对方给了这样一个评价。「你究竟是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呢?我都要被你弄糊涂了。」
「……」
想,还是不想?
晓之助一时也回答不上来。
尽管每回都没能好好地说出口,他仍然是想和兄长更亲近一些的。
他是被八百屋家收养的孤儿,但养父母去世得也早,有近十年的时间里他都是被凪彦独自照料长大,对方于他亦兄亦父,和血亲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忙于学业时回家确实不便,因此最早提出替他找寄宿的也是凪彦。对方想要照顾他学习的心情……而自己回应的每次都是伤人的话语。
这样想的话,还是不要在家里住、能维持现状会比较好。只是现在给他寄住的那家人已经要搬离东京……
「说起来你哥哥不就是……」
「什么?」一时沉入自己的思维没听清面前的人小声嘀咕着什么,晓之助抬起头,对上店老板神秘的微笑。政纯在桌脚磕了两下斗钵,抖出几缕烟丝。
「我是说,如果这么苦恼的话……」青年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不如干脆来我家住吧?」
没等晓之助给出答复,政纯就已经报出某个名字,晓之助惊讶地发现自己确实在放学途中见过这栋建筑,也听同学闲谈时提及据说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别宅、有奇怪的传言之类的,只是没想到与常来的书店店主有关。
「虽然是大房子,但是除了我以外就没什么住客了,相当寂寞呀。」而自称是屋主的人这样叹道,「要是能热闹一点就好了。」
「欸、可是,这样不会……」
晓之助愣了下,而对面的人仿佛已经预料到他会说什么一样,加深唇角笑弧,「不会麻烦什么。而且,我家的那几位应该也会很喜欢你的。」
「……」
本来还有些犹豫,结果就在晓之助思考的时候,政纯再度像看透了他的内心,追加上令人难以拒绝的筹码,「——不光这里,我家也有不少书,可以给你看到饱……喔?」
书店店主看着每回来都会抱走不少书的忠实顾客笑意盈盈,后者则在短暂的迟疑后,深深低下头,鞠躬致礼。
「那……就您请多指教了。」
如题。
不管有没有抢到,咸鱼感谢大家耐心等待。
各位辛苦了。
-1-
=狮子为胜利而第一次鸣响的第一枪,在黎明初至的一刻=
深夜11:13分,暴雨。
原美国旧金山-一号公路
因末世的原因,天格外的黑——压抑过分的黑色笼罩于这个世界之上,将大地也浸染成末日之色。夏季的气候已经改变,然而再温暖的雨也无法将在地上绽开的浓墨之色洗净半丝,恢复它原来的颜色
现在是公元2(以抹去)年 末日发生后的第8年。
科技的发展同时带来的是毁灭,现在的社会逐渐向原始社会迫近。
早已荒废已久的公路上恍惚间显现的灯光
“在哪了?”
“前面就是了。”
吉普车的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伴随着降落的雨声
停下指尖摆弄骰子的动作,zero默声望着窗外
雨下个不停,毕竟
这就是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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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洛杉矶-贝克街
在别处已很少见的建筑群出现在此,略泛黄的居民宅建筑,居住于此的人们聆听着轻微小雨的歌声正在自己的桃花源的梦乡处于和平的年代,即使外面是危急时刻
破旧的街道上本应是最安静之时,但是因敌人的入侵而躁动不已
外敌入侵,双方保持着几百米的安全距离。
隔着数步之远便是亡命之徒,肤色不同而导致的语言不同使双方的交流陷入僵局。该死,对方可能是西班牙人并不会英语*。在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前不能伤害对方,角放下了手中的德林杰。
对方大约30来个人,手里都有兵器
接到其余组织会在深夜偷袭的消息的得以证实,恰逢主力都出去的时候来袭的敌人使得情况更加危险。哥哥在后方的入口,而王和saya还在任务赶回来的路上
单枪匹马有一定的风险,当前之下不发生军火冲突,等待王的回来为最佳选择。
对方见许久没有反应,角察觉到双方都正当枪上膛的那一刻 熟悉的声音在旁边传出
“停下,先生。我们双方都不希望有损伤。”
不知何时 驼色短发的兔耳少女站在了一侧,怀里抱着与她提醒不相符合的过大的胡萝卜抱枕
本应该待在酒吧里的森烛玖站在了她的身旁
“糯糯你怎么出来了?我让你待在——”
“因为角有危险呀”
回应略带责怪的质问的是她脸上露出的再平常不过的微笑,仿佛事情若不关己一般。
对方识趣的放下了枪,继续喊话
“他们的意思是’交出手中现有的三分之二武器的粮食,否则就将这里夷为平地’,话听起来像是别的势力有些大的组织的”森烛玖在敌军喊话的同时做了翻译,“有什么要说的么我可以告诉他们”
明明只是十来岁的娇小少女,却与自己故国不同的人无障碍沟通
这取决于她的能力 圣言
圣言的效应使得交流没有界限,这一能力也是为何她将流浪的森玖烛带回德古拉的重要原因
角看着糯糯的紫色眼睛
“不用”
现在双方处于沉默的状态,周围只有雨声
接着吉普车车轮与地面发生剧烈摩擦的声音打破了少有的沉寂,再一传出的是枪鸣
对天鸣枪的警示*,双方心知肚明
“我警告你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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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古拉处理后事一向快,zero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
现在是12:10
得知消息的成员陆陆续续赶来,除了在执行特殊任务的flo。
酒吧的灯又再一次在非规定*的时间内亮起,零零散散几个人简单的将任务所得的成果搬下车搬回仓库,其余的回到酒吧休息或者回到自己的休息处
将街道街灯的供电系统断开后,街道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跟一号公路上的天没什么区别
末世的雨并不如从前一般的寒冷,而是略带闷热的。Zero走出酒吧
微弱的灯光照应厨黑暗处有什么在动,即使很微弱也能看清。应该是人
敌对组织可是再三确认清理的一干二净的了,那么只有逃到这里的其余人了
“出来吧”
应声走出的是位褐发少年,带着两只颜色奇异的鸟。半躲在zero前面的墙边
因进入了灯光可照射范围内,能看清他身着略宽松的实验服——绝对的白色再加上红十字的花纹
亚特兰蒂斯的人。可能是敌对阵营带来落下的也可能是自己逃脱的
在这个时间点不以为然*
“你是谁?”
“我……我是谁?”
Zero对上的是对方迷茫的眼神
失忆了……么?
-2-
测验对方是否是敌军的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偷袭
人在危急情况下都会显现出自己最大的实力。
为了防止特殊情况的发生而把人家手腕一个脱臼处理的zero确认了对方只是个失忆的逃脱试验品
--------------tbc
【*1.通用语言为英语,末世之后大家均回归为母语】
【*各组织通用暗语:对天鸣枪-警告 战斗前的预告】
【*德古拉作息时间:】
ADRIAN-艾德里安/柊梣(zhong2 qin1)
貌似本人比较接受后者称呼 十二月
外表17 162cm 十二个月中看起来最不正经的一个
兴趣爱好是吐槽 吐槽系男子 明明是个很冷(物理)的月份但是却异常的活泼开放(……)喜欢二O元,是个宅 说话不玩梗会死
社会你柊哥(不是)
根本不怕冷但是超级怕热 养了一只萨摩耶叫做十三月
副兴趣爱好是在不对的月份种不对的植物,和随处插白桦树
外套从小穿到大所以显得超级小 金钱至上 挑染自己染的为了显示自己是个社会人(什么)
右手戴半手手套 左眼为红色 因为(???)说过“你明明是冬天却为什么是火焰的颜色呢……?”而戴上了
喜欢吃烤棉花糖但是篝火就算了 裤子是假两件
鞋子有高跟(3cm)
初一开始不是这样的。说实话,当那个整天埋头学习的四眼突然开始到处撩妹的时候,全班都惊动了。谁都不知道没了黑眼圈摘掉眼镜的初原来有这么好看,简直堪比韩国男星。再加上这家伙学习好唱歌好跳舞还好,估计什么样的妞都能泡到了吧。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一直没找到女朋友,这是什么情况???
初其实并不急着脱单,他只是想赢下跟彻的赌约而已。这个逗比同桌之前还从没以“答应对方一个要求”这种筹码来跟他打赌过,照他的说法这个要求就算是“请你去死”也必须答应。(虽然不觉得他会提这种条件)不过这次的赌注至少也比一顿饭或者一本寒假作业高多了,初不想输。为了这个赌约他甚至改掉了自己熬夜的习惯,又去做了激光手术治好近视。黄子彻在学校也是赫赫有名的体育健将,性格爽朗长得也不错,一看就是小女生会暗恋的那种人。但是这个赌,他月山初赢定了。
要让一个女孩子答应做自己的女朋友,不会太难吧?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魔王出来。唉,要是当时知道这是个多麻烦的家伙,初就不会去管他了,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一开始看这个白毛金眼的小魔兽浑身是伤有点可怜就捡回家了,结果过一周就突然变成一米八五的青年,初感觉自己是引狼入室了。雾这个家伙明明就是魔族雄性,为什么却一直缠着一个人类男性不放,初想不通了。钻进自己的影子跟着到处跑也就算了,逼着自己戴奇怪的鬼面具说什么不能给别人看脸也就算了,更有甚者还一言不合就附体自己去对人家女孩子恶言相向掀裙子。这是几辈子造的孽才遇上这么个祸害啊。(虽然这个祸害的脸倒是好看)
不过除了这些方面,雾对初可真算是好的不得了,简直就是把他当做小公举宠上天。面对初的时候简直就像个3岁小孩一样,居然还会一条狗吃醋。明明在魔族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算了……既然已经习惯这个笨蛋待在身边了,那有个人能陪着自己也不错。至于赌约……反正期限还远呢,暂时不管也没关系吧?
官配cp:【雾初】痴汉魔王x人类美人
“雾?那家伙就是个大笨蛋!没什么好说的了!!!\\\\\\”←扭头脸红
其他cp:【初梦】大概是闺蜜组?
“喔,她是个很软萌的女孩子,笑起来很可爱很治愈,不愧是天使呢。【笑】她好像挺喜欢吃甜食的,所以我有些时候会给她带点糖~偶对了,她有不敢跟优说的话也会来跟我谈心,我会尽量帮帮她。”
【彻初】学院少年
“他就是个除了体育成绩一无所有的一根筋啦,每次作业都要抄我的考试也要抄我的……你说他长得也不错?唔……反正没我帅。”
〇關於埃克塞塔的家人
鸮世世代代都是亞人中的獵人,先天擁有優秀的身體素質及敏銳的洞察力。他們為王提供食物,依靠販賣毛皮獲取收入。
在狩獵時犧牲的鸮,依照習俗會將他們的遺體風乾處理,與祖先一同埋葬,再將羽毛製成衣服贈予死者的家人。
那個同祖先一同沉睡的地方,就叫做圣骸。
那是好像象冢一般外人從來無從尋找的地方。
埃克塞塔既是獵人,也是守墓人,她的家人都正長眠在白樺林深處。同時,預防大量的遺體可能產生的傳染病暴發,也是她的工作,所以她也是優秀的醫生,這件事沒有對任何人講過。
〇關於埃克塞塔與赤目
埃克塞塔是與赤目對應的角色,捕食與被捕食的關係,當然赤目也不是弱者,因為她會使用埃克塞塔討厭的魔法,所以雙方姑且打個平手。
是目前唯一蓋章的蕾絲邊,雖然她並未解釋過為什麼她愛赤目,但總之就是非常喜歡。
她擅自將自己認為好的東西施加給赤目,并滿足于自己的奉獻,她似乎並不想真的讓赤目愛上自己,對於一個獵人,追逐的過程使人著迷。
〇關於戰鬥力
埃克塞塔不是正面戰場的強者。
她拒絕使用魔法,也就無法避免地弱小,但這阻止不了她是個優秀的暗殺者,無害的接近,在於暗處的伏擊,依靠必勝一擊取勝是她的方法。
如果有那種一擊不能殺死的敵人,那還是趕緊逃吧。
仅限pm世界观的设定:D
pm世界观的互动全画纸上了!全破了!【
等我高考完有时间摸鱼就能补这些孩子的互动了开心!
01 衣服都是迅给她挑的,本人对和服以外的衣服不是特别上心
02 很喜欢赏花饮茶,会拿出一年积蓄的认真劲去挑和服穿
03 病弱,有肾方面的疾病,虽然看起来很活跃但是其实一天内运动量并不会特别多
04 运动神经发达,很擅长滑轮,意外的不擅长自行车
05 虽然笨拙天然但是自己旅行也能活下来【都是仙精灵的功劳
06 以前马尾都是由身边的仙精灵帮忙扎的,有一天飒芽突然觉得自己该学会自己扎马尾后一段时间飒芽的马尾都很蓬炸
07 到阿罗哈地区前特意对着仙精灵喊了一整天的“阿罗哈”喊到难得自己都觉得烦的地步
08 和哥哥两个星期通一通电话,一般都是哥哥先打过来,偶尔会上哥哥的穿问候迅和千寻
09 意外的很会照顾后辈
10 害怕的东西是熔岩虫,因为曾经掉了一个发饰到熔岩虫的身上被烧着了
11 被有着人比作野狼的野性
12 路痴特别严重,连当地的pm中心都走不到,却和哥哥一样在海上很容易认路【火狐狸负责指路
13 手不是很巧但是很有耐心,自己的露莉莉加进化型的三个背包是自己小时候在医院缝的,好像还缝了其他的饰品但是为了方便而只带了背包
14 偶尔会无意识的说出伤人的话,知错后会认真的改过
15 转换心情时会在湖中心钓鱼
16 看起来天然其实有自己的思考,也会正常的生气悲伤,因为看多了家人对自己的担心所以学会了随时以微笑来回应他人
17 喜欢吃树果
18 不在意自己上蹿下跳导致的走光问题x
19 跑步不是特别快
20 身材不是特别好,和一般同龄的女性比算比较重的类型,很在意自己体重比哥哥还重的问题
全文3299,凑够十万字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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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丽蒂亚再次整理自己的行装,方才的地震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即将踏上战场,面对未知的危险,谨慎些总没有坏处。
诸神神殿位于暗月城的北面,整个城市北高南低的位置使得站在神殿区的人有办法勉强看见较南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尽管有神殿的高墙阻挡,但瑞图宁的信者还是找到了一个能够远眺的地方,刮得人骨头疼的寒风从中央公园的方向往山上吹,雅丽蒂亚不得不伸手拢了拢厚重且带着毛边的兜帽——这是那个雪精灵硬给她罩上的。瑞图宁在上,她并不是不感谢沃玛兹牧师的善心,可要她对过去曾残忍杀死春之女神的严冬之父毫无芥蒂实在太难,可宽恕者自己都已表示原谅,虔诚的信徒便不好再发作什么,更何况那佩戴着雾凇圣徽的牧师到底还是个精灵……
雅丽蒂亚向城市南方看去,纵然暗月城没有白天一说,即使东南方与西南方就距离来说实在不算近,精灵天生的好视力帮了她的忙,她看见本该是城市一部分的土地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缓缓滑入星海,要是离得够近,她也许还能听见那两块土地上的居民痛苦而绝望的尖叫。
“愿瑞图宁女神宽恕……”
雅丽蒂亚合上手祈祷,她悲悯无辜者,他们被迫卷入与己身无关的战斗;她抚慰抵抗恶的战士,他们为驱走寒冬、让春日重回而献身;她同情悲荒遗孤,怀抱着无法实现的愿景在理想中溺死。她会引导他们回到正确的道路上,瑞图宁的怀抱向每个人敞开,那位宽厚的女神将无私地赐予他们新生。
结束祷告后,雅丽蒂亚坚定自己的脚步,向城市南方走去。
xxxxxxxx
吟游诗人站在楼顶,她已经用掉了半筒箭,而那只寒冰凝结的肢体还没有半点要燃烧的迹象。
实在是太冷了。
被简易投石车投掷出去的动物油几(乎是片刻间就冻结成坚硬的冰块,它的硬度着实叫人吃惊。有几次卫队的箭成功点燃了小片火焰,可那一点用也没有,在火焰来得及烧起之前,低温就又冻住了火焰。同奇诺娅在一起的另外两人没有一个是从深林来的,他们同样不知所措,事实上,卫队里恐怕还没来得及迎接来自深林的定居者,那里的“门”才刚开不久。冒险者作为佣兵在坎维活动时遇见过类似的现象,夜晚的沙漠十分寒冷,滞留在沙漠中的旅人通常会围在篝火旁取暖,这还不够,他们得裹上厚厚的毛毯,背靠着自己的骆驼才能不被冻僵。当然,如果有能力搭起帐篷,就用不着那么麻烦。有时候,商队会在帐篷周围插上绑着火把的木棍,这对于荒漠中的危险生物是很好的震慑,但在寒冷的夜晚,当扫过沙丘的风太强,强到熄灭火焰,第二天负责收拾的人就会在火把那浸了油的布条上找到油凝固后形成的白色膏体。在少有的几次稳当护送中,诗人曾见过凝固后的油,那与现在完全不是一个情况。
“我们得找几个兀烈卡卡的牧师,”诗人松下拉满的弓,她转头看着之前那个红发森精灵,“这样的攻击还比不过最无害的虫子叮一口。”
精灵卫队成员摇了摇头,她露出困难的神色:“天炎的范围和威力都太大了,而这里是居民区……”
“居民区?”奇诺娅皱起眉头,她试探地问道,“居民没有撤去北部神殿区吗?”
回应她的是卫队成员尴尬的沉默,半精灵吟游诗人压下一阵突然的笑,她的喉头滚动了几下,但最终,诗人决定什么也不说。拉玛在上,诗人想,连里兹的市民都知道在内乱时关好门窗躲在家里。
“我去找卫队队长,”诗人最终下了决断,“这事情非解决不可。”
不再等待回话,某种程度上相当特立独行的诗人通过阶梯到了地面。再同他们讲也不会有什么解决方法,而即使不使用天炎,冰结躯体也太过危险,很难说下一次的攻击会不会落到暗月城居民的房屋上。
“这很难,女士。”卫队队长这样回答,“有很多居民不愿意到神殿区避难,他们宁愿待在屋里。”
“那恐怕您得采取一些强制手段,先生。”诗人回答,“原谅我粗浅的言辞,但我想没人愿意体会被巨大的手掌或脚碾成泥的感觉。”
“恐怕那将会非常不适宜,”卫队队长露出一个苦笑,“我并不是没有尝试。”
奇诺娅并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回答,总会有人抱着侥幸的心理,也许这厄运不会落到我头上,也许我恰好能躲过这一次;有的则是舍不得自己的财产,站在他人的境地上讲,钱可以再挣、物品损失了可以再买,可对于当事者本人来说,明白道理和做到就是两回事了。倒也有人想要在混乱中求得一条生路,可现下的战场和平日里充满活力的城市相差太远,这样的反差使得恐惧被加倍放大,毫不留情地夺去了求生者的体力和精神力。
“……它来了!”
就在女诗人和城市卫队队长交流的时候,冰结躯体中的一个已经朝城市卫队所在的方向走来。在来得及反应之前,一座房屋就被巨大的脚掌毫不留情地踩碎,时间似乎在这一瞬停止了片刻,随后就像潮水上涌一样,嘈杂迸发,数不清的箭从屋顶射向目标,它们杂乱无章却目的集中,那脚几乎就要停止了。
“收队!收队!”卫队队长大叫,他的手随着话语挥上挥下,“一列、四列继续攻击,剩下的帮助撤离居民!往北方的神殿去!”
“看来不这样做不行了,”这位有着棕色卷发的人回过头来对着诗人,“能再次请您帮忙吗?请牵制住那东西,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在诗人来得及答复之前,他就已经将自己投进手头上的工作里,很快,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就来到了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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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诺娅再次睁开眼睛,她所见的仍是陌生的天花板。
“日安。”
半精灵吟游诗人转过头,声音的主人是位精灵,她正侧着身子照料诗人的腹部和腰侧的伤口,那是在和琴•月聆的对决中留下的。本就只做了应急处置的切口在战斗中再次被撕扯开,渗出又凝结的血块被细心清理,带着春之女神治愈力量的清泉洗涤着伤口里的织物纤维和杂物,平心而论,这实在不什么适合让牧师来处理而是应该交给医者,但这位女士就是如此冷静稳重。
这位瑞图宁牧师——依据她绿色的衣装及泉水来判断——有着深褐色的长发,她侧着头,再加上头发的遮挡,这使得诗人无法看见对方的眼睛。等到对方将缠绕的纱布打出一个漂亮的结、回过头,半精灵才和她对上眼。
那是春天的绿色。
“请允许我陈述感谢。”诗人撑起自己,她朝对方低下头,“原谅我的无礼,现下的状态我没法对您行礼。”
“帮助处于困境中的人是我应做的,”对面的牧师极快地弯了下嘴角,“我只是遵循瑞图宁女神的旨意。”
随后她姿态优雅地站起来,动作行云流水,柔软的发尾划出流丽的弧度,这是位受到良好教育的人。瑞图宁牧师伸出手指了指放置在奇诺娅枕旁的一叠衣物:“请穿上这些吧,您原本的衣物怕是已经无法使用。”
那是城市卫队的队员制服,应当是匆忙间找不到能够替代的物品,才不得不在紧急中将卫队制服拿给冒险者使用。在说完该说的之后,瑞图宁牧师便掀开门帘离开帐篷。
雅丽蒂亚走出临时搭建的帐篷,浸泡在冰冷的空气里。方才的半精灵是由卫队队员抬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她腰腹的伤口实在严重,再加上城市卫队的拜托,瑞图宁的牧师是断不会照料她如此久,还有很多伤者等着她伸出手拯救,半精灵并不值得她花费太多时间。来自菲薇艾诺的精灵脑子里还想着兰蒂尼亚,就在不久之前,她遗憾地得知那位让她的心脏再次跳动,想要耗费上一整天为其描绘画像的悲荒遗孤已经在艾瑞克的指引下踏上了彼岸。
怎么可以呢?目睹她终结的应当是我,我才是那个为她献上终末的祝福,引领她回到瑞图宁女神怀抱的人。
是我。
一阵风奔过街巷,使雅丽蒂亚得以从自己的思考中脱身而出。
她该继续自己的路。
“请稍等,女士。”
雅丽蒂亚回过头,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刚才那个半精灵,她已经穿戴整齐,擦去脸上的血迹、换上得体服装令她看上去精神许多。此刻,半精灵走到雅丽蒂亚面前,她身后背着弓,腰间还挎着箭,实在不是诗人的打扮。
“再次感谢您,女士。”半精灵行了个夸张繁复的礼,带着浓厚的菲薇艾诺风格,这多少让雅丽蒂亚感到舒心一些。尽管眼前站着的是个半精灵,是她心爱的阿尔芒曾多次反对的人类与精灵的结合物,可她毕竟长得不错,还很有教养,虽然划过右眼的伤有些煞风景,但并不会让自己像面对之前那个严冬之父的信徒一般想转身就走。
“您多礼了。”瑞图宁的信者点点头,她不太愿意逗留过久,教养又告诉她不能显得太冷淡。
“如果您接下来打算散播春之女神的圣恩,请允许我与您同行。”有着紫色眼睛的半精灵眯着眼睛笑起来,在雅丽蒂亚来得及拒绝前,她继续,“不必太过忧心,我只同行到找到我想找的人,您也不必担心我会故意找无趣的话题闲聊,我将会是一个安静的陪同。”
后面的话是故意的,她看见了自己想掩藏起来的部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雅丽蒂亚也就不再好推拒,高等精灵只得点了点头,默认了对方的陪伴。
end
同场景下的艾洛尔和青年特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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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洛尔Ver.
谢尔盖拉着希尔的手,看着汽车旅馆的引路人给他们打开了301号房间的门。
那年轻的小伙子长得很讨人喜欢,炫目的亮金色卷发在脑后简单地扎成一束;他的T恤衫和牛仔裤洗得有些发白,散发出一股洗衣粉特有的人造香味。“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他说,夸张地扬起手,展示这间狭小的房间,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上衣磨毛的边角:“欢迎来到——全多宁角最奢华的——温暖舒适的——滨海旅店301号房间!”
谢尔盖看着这间位于走廊尽头、又狭窄又破旧的小房间,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
“您将享受到——超级酷炫的海滨美景!噢,白沙、美女,湛蓝的大海!我爱海景——”
谢尔盖一把将窗帘拉上,遮住了怒涛翻涌的黄绿色大海和堆积着海藻的褐色海岸。
“感受到如家般的温暖舒适!看看我们时尚又高档的装修吧——”
那泛黄的壁纸毫无疑问是二十年前的流行款式。
希尔把背包放在床上。床褥洗得很干净,可是那床太破旧了,一根不老实的弹簧硬邦邦地戳在那儿,把床单顶起一个鼓囊囊的包。
“我们提供24小时热水和热情周到的客房服务!”
谢尔盖恰好想要洗手,却发现热水龙头的旋钮早就锈死了;他回过头,看到客房电话的线是断掉的,电话旁的墙上有一个擦不净的污迹,看上去像“FUCK”。
“来吧,让我来帮您挂起大衣——”他从椅背上取下黑色的呢子大衣。谢尔盖夺回大衣,目光犀利地瞪着对方手中那个熟悉的黑色皮夹。
“噢!噢——我很抱歉,不是故意的——”那年轻人毫无诚意地说,把皮夹丢在桌上,摊开双手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我们的餐厅五点半开餐,欢迎来品尝全阿勒蒙德最、最、最美味的新鲜柠檬汁淋盐浸鲱鱼,由和蔼可亲的罗斯妈妈亲自主厨~”
但愿他说的不是楼下肮脏的小厨房里那个满脸脓包、疯言疯语的夫人吧。希尔想着整个楼梯下面飘散的那股臭咸鱼味儿,不由得嘟着嘴拉了拉谢尔盖的衣袖,用口型说:我们可不可以出去吃?
“都听你的。”谢尔盖说,揉了揉希尔的头发。他转头看到那侍者还待在房间里,一副翘首期盼的模样,于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
年轻人立刻露出一副天塌了似的惊恐表情。“噢,您!您不能这么对我!”他用一种受害者的腔调嚷嚷,句尾带着委屈的颤音:“我母亲常告诉我说辛勤的蜜蜂会赢得最香甜的蜜——我是如此辛勤地为您们服务,我的好先生们——”他伸出手,搓着指头比出一个“钱”的手势。
谢尔盖冷着脸打开皮夹,抽出一张小面额的钞票拍在桌上。“出去。现在。”
“好的,先生! ”年轻人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欢天喜地地挟起那张钞票。“请尽情享受吧,先生们~”
他抛了个媚眼,把门关好,哼着歌儿跑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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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雷斯特Ver.
谢尔盖拉着希尔的手,看着汽车旅馆的引路人给他们打开了301号房间的门。
那年轻人长着一张苍白的俊秀脸庞,微卷的黑头发用发油打理得一丝不乱;笔挺的西装显得和这破旧的小旅店格格不入——他很可能是被从哪个经营不善的星级宾馆打发到这里来的。
发现谢尔盖用毫不掩盖的审视目光盯着他瞧,那侍从微微颔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把他们让进房间。这间位于走廊尽头的小房间既狭窄又破旧,泛黄的壁纸是二十年前的流行样式。“滨海旅店,301号房间。有点老旧,不过在这个街区,您找不到性价比更合适的屋子了。”
他把手里希尔的背包放在床上,遮住一根不老实的弹簧在床单上顶起的鼓包;然后又从谢尔盖手里接过黑色的呢子大衣,拂掉上面的浮灰,恭恭敬敬地挂在衣帽架上。
“外面的景色好像和宣传画上的不太一样……”希尔说,跪在窗边的扶手椅上,失望地看着窗外怒涛翻涌的黄绿色大海和堆积着海藻的褐色海岸。
“尊敬的客人,”侍者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美丽的海景需要等待一个绝妙的好天气。”
“没有热水。”谢尔盖的声音从厕所里传来。他想洗手,却发现热水龙头的旋钮早就锈死了。
“事实上,我们这里提供24小时的免费热水。”年轻的侍者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子:“一定是老糊涂了的里尔斯还没来修理。您看,孙女儿分娩,让他忙得什么都忘记了。——这是我们最后的空房——我这就打电话喊他来修……”
“不必了。”谢尔盖简短地说,用冷水洗了洗手。“你可以走了。”他回到房门前,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小面额的钞票。
青年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毕恭毕敬地接过那钞票,深深地鞠了一躬:“鄙店的餐厅五点半开餐,提供新鲜的柠檬汁淋盐渍鲱鱼,由怀特夫人精心烹制。——祝你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先生们。”
他关好门,整了整领结,轻手轻脚地走下楼,动作优雅得像是正穿过哪座宫殿铺着华贵红毯的走廊。他径直拐进了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顺手把门锁好。
“打发掉了吗,特蕾西宝贝儿~?”一个油腻腻的声音在他身后说,语气里带着种露骨的饥渴。这房间比301号宽敞很多,摆着张半新的大床;一个赤裸的年轻男人等在那里,肥胖的胸部垂落在肚子上,看起来活像只白里透红的猪猡。有什么东西直直地挺立着,把盖住他下身的被子支起一个鼓囊囊的肿块。
“嗯哼。”叫做特雷的侍者回答道。“一个装模作样的恋童癖俄国佬,带着他的娈童。”他转过头,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微笑:“十岁出头的小崽子,哭起来一定很动听。——幸好不是我洗床单。”他往床边走去,一边扯下纯白的手套、规整的领结,脱下笔挺的黑色上装,一件一件地丢落在褪了色的地毯上。
“宝贝儿,你刚刚放我的鸽子,准备怎么补偿~?”细皮嫩肉的男人喘息着说,看着特雷斯特在床边坐下,并且慢悠悠地点起一只烟。
“你想让我怎么补偿,里尔斯?”他从嘴里吐出一团淡蓝色的烟雾,轻佻地挑起唇角;扯开衬衫的头两颗扣子,露出紧实而匀称的胸肌。
猪猡似的男人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特蕾西,宝贝儿,你这小恶魔!”他油腻腻地嚷道,像只嗅着了臭肉的苍蝇似的,眉开眼笑地扑过去,一口咬住那青年坚实的脖颈。
侍者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冰冷的杀意汇聚在他眼中,像是把磨利了的凶刃——它若是把真正的利器,塞进他高高抬起的手里,怕是当时就会要了对方的小命。杀气很快消散了。半空中的手缓缓落在男人肥厚的脊背上,轻轻地拍打着。
“你还要走开吧,——甜心?”男人放开青年的脖子,用那豆子大的眼睛瞅着他:“你们这里五点半还要开餐呢。”
特雷斯特噗呲一下笑出了声。“得了吧,里尔斯。”他说,把烟卷儿叼回嘴里:“你闻不到整个楼里飘散的那股臭咸鱼味儿吗?没人喜欢令人作呕的腌鲱鱼——更别提做菜的是满脸脓包的疯婆子罗斯了。”
“我可怜的宝贝儿……”猪猡样的男人把他拽进怀里,让身下的器官紧贴在他身上:“别担心,我很快就能让我爸在政府里给你找份工作的。”
特雷斯特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民政部的艾尔文·康拉德。”他轻柔地说,仿佛在慢慢咀嚼这个名字:“别忘记——我要做他的上司,猪宝贝。”
谢尔盖·菲奥多罗夫用手指拈着厚麻布的边沿,掀起织花窗帘的一角。
雨滴猛砸在窗玻璃上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夜色已深,那盏不太灵光的老路灯伫在街角,忽明忽暗的辉光几乎难以穿透厚厚的雨幕;大街上空落落的,连一个形色匆匆的影子都没有。
时间已经很晚了。谢尔盖对自己说——那个男孩不会来了。
这样很对,谁也不该在一个这样糟糕的夜晚离开家门。麦金斯——坏天气会让那孩子生病的。他理应留在家里,就着睡前故事喝下整杯热气腾腾的果茶。
谢尔盖放下窗帘踱到桌边,把刻意摆好的几罐橘子汽水推进角落——礼赞街42号楼的走廊上依然静悄悄的,只有男人自己的脚步声沉甸甸地跟在身后,合着雨水冰冷的噼啪声敲击着耳膜,迫得人几近发疯。
然而他刚把一盘冷透了的速食意面倒进垃圾桶,敲门声便突兀地响了起来。
盘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把他自己吓了一跳。这位在职的冷血杀手飞快地走过去捉住门把,等到想起自己该再谨慎些的时候,厚重的铁门已经被拉开了。一股挟着潮湿霉味的寒意从门外闯了进来,走廊上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一个孩子瘦削的身形,他深黑色的影子哆嗦着,在满是污渍的斑驳墙面上缩成小小一团。
——真是他的麦吉。
眼前的男孩活像只差点儿溺死在汤锅里的鸡雏儿,冰冷的雨水顺着褐色卷发的发梢一个劲儿往下流;水滴滑过他满是雀斑的圆润脸颊,趟过有些短小的、浸透了雨水的深红色呢子外套,又从裤脚吵吵嚷嚷地跌下去,在小羊皮靴周围堆积成一汪混浊的水潭。
“快进来。”谢尔盖忙把麦金斯揽进门厅,脱下对方沉甸甸的湿外套。他的视线在男孩沾满泥渍的双膝和脏兮兮的小手之间逡巡,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真不该来。雨这么大,路一定难走极了。”
他握住麦金斯冰冷的小手——可却被对方轻轻挣开了。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哥哥。”麦金斯的声音小得像只冻僵的蚊子,紧攥着衬衫的手指绷得骨节泛白——他的毛昵外套的确短了一截儿,以至于衬衫的下摆也被污水沾染得泥渍斑斑。
谢尔盖看了他一会儿,脸色重新缓和下来。
“你得先暖和过来,宝贝儿。”他柔声说,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麦金斯,把他湿漉漉的小脑袋搂进怀里:“先擦干头发——我该给你洗个热水澡。或许一杯热的橘子汁白兰地……”他抱着麦金斯往屋子里走——也许是错觉,男孩好像抖得更厉害了。蜷在他怀里的小身体冷得像块融水的冰。
公寓楼制式的客厅千篇一律,只在角落里有一个不太起眼的装饰壁炉。初春雨夜的寒冷湿气从墙纸后面渗出来,不怀好意地充满了整间屋子。谢尔盖在沙发最软的一块垫子上放下水淋淋的男孩,脱下他泡得发胀 的靴子和短袜,扯过沙发罩巾,捂住冻得通红的小脚。
“哥哥,我……我其实……”麦金斯突然说。
谢尔盖抬起头,可是对方并没有说下去。他青紫色的嘴唇徒劳地翕张着,瞪着谢尔盖的眸子里掺了很多孤寂又冰冷的东西——可怜的孩子,他一定被这雨夜给折磨坏了。
“别怕,没有什么能伤害你了。在这里等我一下。”谢尔盖揉了揉男孩的头,然后站起身走进卧室。他拉开刻着过时花纹的大橡木衣橱,拨开一整排黑黢黢的大衣和衬衫,露出叠放在深处的一大摞灰白色褥单。一条暂新的、印着小鸭图案的嫩黄色绒毯躺在那灰白黑的荒漠中央,看上去既温软又乖巧,像一抹明亮的光。
他把那束光搭在左胳膊上,心满意足地合上了柜门。
这时候,他听到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卧室——紧接着,一双细细的手臂从身后抱紧了他。巴在他胸口的指头上紧紧箍着一只白漆的木头指环,正中横着一道熟悉的暗红色缺口。
这可真有趣,谢尔盖有些好笑地想。麦金斯是个瘦削的孩子,可衣着物事总是比他自己还要小上一圈儿,简直像是错穿了弟弟的衣服。
“不论你想说什么——我在听,麦吉。”谢尔盖忍着笑意说。
男孩没有说话,脸颊紧紧地挤男人的后背上,让人不禁担心起他圆乎乎的鼻子尖儿。
过了好一会儿——也许躲开男人的目光终于让他鼓足了勇气——麦金斯的声音虚弱地响了起来:“非常、非常、非常对不起,菲奥多罗夫先生……其实我——”
更猛烈的敲门声炸雷似地响了起来。
麦金斯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他像只不堪重压的弹簧似的,猛地从男人身边弹开了。
谢尔盖忙转过身,可麦金斯已经跑出了卧室。他追着对方蹬蹬蹬的脚步声后面,在门厅的旧衣帽橱后面找到了吓坏的男孩。
“麦吉?——”谢尔盖抖开毯子裹紧男孩的身体,捏了捏对方的肩膀——他的手像是捏在裹着棉布套的沙发扶手上,没有得到丁点儿回应。男孩湿润的眸子一直动也不动地瞪着铁门,背脊随着门外的巨响痉挛似地颤动着,仿佛那拳头正一下一下地捶打着他幼稚的脊梁。
谢尔盖皱起眉头,大步走到门边。他的拳头铛地一声砸在铁门上,声音里渗着冰冷的怒意:“滚!”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不请自来的家伙轻声笑了起来:“晚上好,银发的伊万。”
门镜里只能看到一个光滑而俊郎的下巴,在公寓走廊的灯光中显出一种冰冷的青白,皮质夹克衫的领子一直拉高到了喉结。
“蒙您关照,我来接我可爱的羊羔回家。”他笑着说。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谢尔盖提高音量:“滚开——不要考验我的耐心,狗!”
门外的人笑得愈发开心了。
“你在里面对不对,希尔?——”他用一种出奇柔和的语声哼着说:“开门,开开门,我亲爱的小羊羔。”他哼起一支轻快的调子,乐音混杂着雨声回荡在走廊里,听得人心烦意乱。
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住了谢尔盖的胳膊。他回过头,看到裹着小鸭毯子的麦金斯正一脸惊恐地往他脸上瞧——泪水从幼鹿般温顺的眸子里大颗大颗地涌出来,无声地划过他涨红的双颊。
“别哭,我的天使。你认识他?——他是你的搭档?”谢尔盖低声问。
男孩湿润的眸子惊恐地张大了。他把头摇得像个暴风雨里的风标——可是随后又咬住嘴唇,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是特、特雷……特雷斯特。”他抽泣着说。
“神慈科的特雷斯特!?”谢尔盖低声骂了一句,表情看起来像是门外堆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他弯下腰,平视着麦金斯闪烁不安的眸子,笃定地说:“我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他顿了顿,然后换上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你的名字叫希尔——其实你不是麦金斯?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对吗?”
男孩猛地瑟缩了。
“我、我不是……对不起——不想……”他着急地说,可那些字句被抽噎生生梗在了喉头,愈发含混不清起来;他徒劳地捂住嘴唇——泪水像串儿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看得人心里发颤。
谢尔盖的手指拂上了男孩肿胀的眼角。
“就算你不叫麦金斯,也没关系。”他柔声说。“我不在乎你叫什么,也不在乎你打哪儿来——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这儿抢走。你就是麦吉,我的天使。”他把嘴唇轻贴在男孩光洁的额头上,在仍湿漉漉的褐色卷发间落下一个吻,表情专注得像在举行某种神圣的仪式。然后那银发的杀手转身往门边走去,一边反手握住了腰间的枪。
枪栓的咔嗒声强硬地穿透了雨夜。一种锋芒般锐利的气息从他漆黑的背影里迸发出来——可是当他把手放在门栓上、回过头对着男孩眨眼睛的时候,看上去又不像是个老练的职业杀手了。
别怕,我的天使——有我在。他用口型说,紧接着一把拉开铁门,独自走进了门外的森冷寒夜。
闭合的大门只在男孩眼中留下了一道模糊的铁灰色暗影。“可我根本不是你的天使……——”他绝望地小声呜咽道,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的脚垫上,变了调的哭腔很快便被凄厉的雨声撕扯着淹没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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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观赏。
临安城将入夏时要下许久的雨,听说每一年都是这样。这梅子黄时雨连日地下,天气却又闷热,从床铺被褥到身上的衣服都阴阴潮潮。玄清宫一众南迁而来的少年子弟们,像北鸟带着干燥的羽毛飞进南方的烟雨,浑身上下都饱吸了水分,让人难受又懒倦。
这雨好似没有尽头,落得一众北人从觉得新鲜,到厌倦焦躁,到最后已渐渐习惯了听着雨声入睡,听着雨声醒来;落得唐风起以为这雨不会结束了,天空将永远是那般阴沉无光。但到底还是放晴了,只剩下未干的雨水从屋檐瓦片上滴落。
唐风起听着雨水嘀嗒嘀嗒地落在石阶上,不一会儿这声音也停了,屋外渐渐亮了起来。他刚想去开窗透透气,就有人一边喊着“师兄师兄”,一边从屋外急急地敲窗户。不等他应答,敲窗的人就自说自话地从外面拉开了窗。
果然是俞羡渊。他那时刚好比窗沿高出一个头,在窗外踮着脚,趴在窗沿上挥着手里拿着的短笛,笑嘻嘻地说:“师兄快出来,我给你吹个曲子听!”
唐风起的心里立刻敲起了警钟,他当然非常不信任俞羡渊突然之间学会的吹笛技巧。但由于不忍心打击师弟的热情,他还是走出了房门,听他的小俞师弟吹了一曲肝肠寸断的曲子。
这一曲吹得好像比绵绵梅雨还要漫长,听得唐风起久久不能回神,连曲子结束了也没有反应过来。耳鸣之中似乎听见小孩的哭声,不知是不是哪个小师弟在远处被吓哭了。
俞羡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我这曲阳关三叠吹得如何?”
唐风起扶着额头,绞尽脑汁地挤出几句鼓励的话:“虽然还不够好,但听得出你用心练过,若勤加练习一定会更好……”
俞羡渊点点头:“多谢师兄。不过其实这不是阳关三叠,是我胡诌的曲子。”
唐风起一巴掌糊上了他的脑袋。
俞羡渊躲着他的巴掌,嬉笑着说:“也不全是胡诌的!教坊的小姐姐教了我一段,剩下的她自己也不会了就给我抄了谱子……”
唐风起听了,索性追着他打:“你还跑去教坊?能不能乖乖学经习武?”
“我也没妨碍学正事啊,风未动,幡未动,我心也未动,怎么师兄你倒生气了?”
“还净看闲书!清净经背了吗,早课做了吗?送你去灵隐寺改个行吧?”
“背了背了!差不多背了!”
他们一逃一追,非常热闹,惹得几个小师弟师妹和善凌也跑来看。唐风起其实并不很生气,只是觉得玄清宫许久没有这样轻松热闹的时候了,就随着俞羡渊半真半假地演了一会儿。一众小少年得知俞羡渊新学了吹笛,就闹着让他吹曲儿,这一回他吹得倒是有模有样。
漫长雨后初霁的温吞阳光洒落在临安城崭新的玄清宫,落在院子里欢闹着的小道童们身上。唐风起想到自己如今是这群孩子里最年长的了,该他来催促他们去做早课,又不忍心打断他们此时的快乐。他想,就让他们再玩闹一会儿吧,让他们多做一会儿快乐的孩童。
从这之后,俞羡渊隔三差五就溜出去学些新花样,总能在师弟师妹们快看厌上一样时,拿出下一样新奇本领来逗他们开心。唐风起知道他学东西极快,每样只上手十天半月就能做得不错,常被他那些随缘师父们说天赋极好。但他也是少见的没有长性,学了新的就放下旧的,事事都不精。
唐风起曾跟他提起这件事,劝他定下心来,就算不学道也罢,至少寻一件事好好地学下去,不要浪费了天赋又荒废自己。俞羡渊谦虚受教,屡教不改,久了唐风起也就不再提。
许多年后,唐风起到玄清宫偏院的小阁洒扫上香时,忽然想到:不知何时起,俞羡渊就只管自己叫“师兄”了。观内师兄妹们互相称呼时,为了方便区分,总是带上名或姓的。若不算名分上是大师姐,年纪却比他俩小的善凌,唐风起在这一辈弟子排第二,俞羡渊排第三。自从大师兄薛鹿隐折在北方战场,俞羡渊的“师兄”确实只有唐风起一个。
他一声一声的师兄,似乎是在两人都不知不觉的时候,提醒着唐风起他是这一辈的长兄了,师弟妹和玄清宫的责任当由他担起了。
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呢?
在唐风起想着这件事的时候,有人推开了小阁的门。他转身去看,恰是俞羡渊。俞羡渊大约是没想到唐风起刚好也在,稍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说道:“好巧啊,师兄。”
他确实是有意的吧。唐风起豁然地想,这声“师兄”是俞羡渊独有的纪念;这些初来时都还年幼的孩子们,都有自己的纪念,纪念那段还不遥远的过去。
唐风起笑着回答:“好巧啊。”
他看着俞羡渊走进来,一如许多年前,小小的俞羡渊敲开他的窗户,对因为得知长辈阵亡而闷在房内大哭了三天刚刚停下眼泪的唐风起说:“师兄,我给你吹个曲子听!”
——他现在的阳关三叠,应当已经吹得很好了。
2255/
谈起鬼怪,有的人惊惧,惶恐避之不及,有的人含糊暧昧,想入非非。
醉不归酒楼里便有那么一个人,专以讲志怪故事闻名。其人四十有余,身长七尺,豆眼歪嘴,八字胡须。这胡须乃是其人的独特标志,只因一讲起故事来,嘴边上的须子便很有节奏地抖动,有时那胡须上挂着酒滴,孩子们见了要笑,却受那诡异的气氛影响,只得生生将笑声咽进肚子里去。而他一开讲,连最不喜这些虚无主义故事,满肚子油水的官老爷们都忍不住要竖起耳朵听上一听,足见其嘴皮子的功力。
美艳娇娘夜夜现身,与那迷路误入黑店的书生如何翻云覆雨,妄图吸干精元;那名门府中的吊死鬼又如何吓死过路之人,以发勒死除妖道士;见钱眼开的赌鬼听信蛊惑,将钉死的棺材板打开,放纵恶鬼横行……
“这人呐,贪欲色欲若得戒,此生心中便无鬼。”酷似听到隔壁说书人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人们一听这话,便知今天的怪谈结束了,这一顿饭吃完,赏钱飞到那破瓷碗里叮咚一响,纷纷拍拍屁股走人。转眼,又是下一波寻找趣味的看客们。讲故事的人捻着胡须微微一笑,并不看一眼面前堆成小山的铜钱。钱终归乃身外之物,于智慧的增补只能说难得有益,听话人一概只是听话人。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今儿个便讲到这儿,内容皆是方某道听途说,添油加醋而成,各位爷莫要认真。承蒙近几个月来的关照,诸位有缘再会。”仔细一瞧,那人今天却是背了包裹的,原来是打算远行。听其口音,并非江淮人,本是过客,无意久居,座下之人无一不理解,又无一不发出一声叹息。只当茶余饭后,又少了那么一丝趣味罢。
方氏收整行囊,赚来的铜钱一半分给了讨糖的孩童们,一半在上街买几个大饼充干粮,提溜着纸包,身形在人山人海的闹市里渐渐隐去了。
惋惜之情不过一时,酒馆里碰杯声渐起,当人们再谈起怪谈里害人的狐狸精,声音却变了个调子。
“牡丹花下死,做鬼?那可是世上一等一的快活之事!”
“自古那迂腐书生,都艳福不浅呐!”
“风流快活呀,去见阎王前能如此……”
数双眼睛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一片如登极乐的欢笑声。
“这方八须子当真厉害!从来没讲过一个重样的,二爷,您说是不?”一个作小厮打扮的随着身边的“二爷”起身,顺手抄起盘中一个千层馒头,迈出了醉不归酒楼的大门。
“宝禄,鬼怪之事,你信吗?”
“小的只知道吃,其余什么也不懂。二爷若说此为真,小的自然信。”
“宝禄啊,这千层馒头看来是甜坏了嘴——”说着,这位“二爷”伸手便去拽那露出宝禄口中的半截白嫩馒头。
“别别别——”这宝禄是个贪食的人,张着嘴便追着馒头过去,两眼投射出哀求的光来,“老爷最烦鬼怪之说,二爷爱听,小的冒着打板子的风险也愿意陪着。但这,这鬼怪之说,自然,自然是不敢信的……”
“那么,你看那酒楼里,信鬼神者,约有几成?”
“兴许,有三成?”
“唉,我的宝禄诶!”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的人将手里的折扇合起,往掌心里一拍,状似老头子一般皱起眉头,“若有一成,那只有围在门旁偷听的稚童了!”
“鬼神之事自六朝后再兴,人们不信却喜闻,却不知缘由。而方八须子讲的,正是这人世间的事——此妖非妖,春满楼里春桃姑娘貌美如花,引得赵小公子逼死妾室只为抱得美人归;跳大神儿使孟家夫人受惊吓而小产,那道士被迫自缢;败尽家财的万氏被收买,为已被判流放的腐败官吏作伪证……看别人笑话,众人当然乐此不疲。”
一旁的宝禄手一抖,馒头掉到地上,沾上了乌黑尘粉。而那宝禄,惊得连嘴也合不上了。
他家二爷笑着看他,扇子“啪”一声打开,显出最平凡不过的山水图来。
“万事皆有源,鬼神莫测,人心叵测。”说罢,脸色淡然,摇摇摆摆往互市方向去了。
宝禄不禁打了个寒颤,长吁短叹起来。
“这是什么世道?”这一问,从小厮嘴里发出,别人听了怕是要笑。宝禄想,罢了,有吃有喝,还管他什么世道!
宝禄以为,周二爷虽随性,但还不至于忤逆。时常犯些小错,倒也无伤大雅。无仕途之志,但家有新中秀才的大哥,前途明朗,已是足够。这样的人,顶多顶多,一个纨绔子弟罢了,还能干出什么出格之事?然而世事难料,如果他知道其后发生的事,现在干的第一件事,恐怕是不顾主仆情分,将这位周二爷五花大绑起来,令其寸步难行。
变故之突然,让十八岁还没讨着媳妇的宝禄猝不及防。
翌日,周老爷上完早朝回府,下人们一个滑跪,齐齐扑在了周老爷跟前。
其中双手狂抖,呈上那把扇子的,正是宝禄。
老爷子见了扇子,脸色一沉,宝禄抖得越发厉害。
打开折扇,上头除了那平平无奇的山水图,还有留白处泼墨似的斗大的两行字:
游山玩水
快意江湖
形如飞雁,点缀在险峻山峰边上的,是几个无关紧要的字。
不孝子周眉笙留。
折扇被丢到地上,扇骨断开戳破了原先平整的扇面。“江湖”二字恰好在断口处,宝禄拿眼一瞟。
氵工 氵古 月。
撕得比宝禄老家的剪纸都整齐。
周二小爷这一头,却也不比在家中要清闲多少。
方八须子汗流浃背,刚才在驿站喝的一壶茶,早已化成皮上的盐巴了。
“师傅——师傅——您慢着点儿跑呗!”后头的人穷追不止,“嘚吧嘚吧”的马蹄声仿佛在唱一曲催命歌。
“戒贪戒色的,可是和尚啊!师傅!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学和尚不吃肉啊!”
“哪儿冒出来的毛头!谁是你师傅了?滚蛋!”
“您讲的故事我倒背如流——来,我给您复述一遍!——听说啊,六朝战乱时,这破旧不堪的老城隍庙旁啊,久居着一户孙氏人家。一天雷雨夜,孙家的第五代儿孙降生了,接生婆一瞧,竟是一张鬼面……”
“滚吧你!”
☆突然第一课!
☆中之人和切尔西一起抱住秋杉不松手x
切尔西·尼尔森收到来自父母的礼物。
这两位心很大的家长不是高估了国际包裹的投递速度,就是记错了女儿的生日。后者的可能性说不定还更大些。反正等到原本方方正正的盒子历经千辛万苦、撑过七八个邮戳的捶打勉强保持住形状地抵达到她的手里的时候,已经迟到得差不多可以划归为超前数周的圣诞礼物,不过好在,我们年轻的冒险家的神经也是一脉相承的粗,她并没有在意这点。
“哇!是礼物耶!”这样欢呼着,切尔西快活地转着圈蹦回了工作室,直到快递员满头问号地又按了一次门铃,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在对方递来的单据上签名。
不论如何,她都是收到了礼物,那还有什么可不开心的?特别这份礼物还是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渴求着的事物,是各种意义上都成为了她的导师的冒险小说系列的最新也是最后的故事,翻开扉页还能瞧见作者的亲笔签名,她摘下手套、手指抚过烫金的字迹,忍不住笑起来,又在工作室里啦啦啦地转上好几圈,最后坐到壁炉(自己改造,请勿模仿)边上的软绵扶手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里,就着明亮又暖和的光线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来。
这一看就是数个小时,等到从剧情中抽身出来的时候早已过了平时她上床睡觉的时间,专注到废寝忘食的切尔西面无表情地合上书,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为!什!么!啊!”她晃动它,好像正捏着什么人的肩膀一样用力,封面上精心设计的图案和花体的标题就这样在视野里糊成大片的色块,“为什么???不继续冒险了???”
虽说系列的结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正如有形之物终有湮灭的一天,想要一个故事无止境地继续下去着实不是什么现实的想法,作者会力竭,读者会厌烦,最后只会不欢而散。
但开放式的结局不好吗?留给爱这个故事的人、爱其中角色的人想象的空间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让他,要让主人公说出“我哪里也不去了。”这样的话呢?冒险的目的就是结束冒险之类的,那么、那么——
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切尔西倒回扶手椅里,不行,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接受了,她要沿着来时的轨迹重新闯一趟,她要先搞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如此这般才能知道自己要怎样做才能解答它——
少女眨眨眼,壁炉里的木柴应景地响了一声,噼里啪啦地点亮一个想法,这和先前于脑海中产生过的千千万万个想法有所不同,它有着不可名状的形态,很难以已知的固定形状去定义它,但它又确实是有着“形状”的,它是确实存在着的,她可以断言这一点。
“是因为爱……吗?”切尔西歪了歪脑袋,接着干脆好好地活动了一下颈椎,但疑问并没有因此消去,反而更加明显地占据了她的思维的一个角落,“爱……到底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一个理应永远前行的人心甘情愿地选择停留在另一个人的身边呢?
“Well……所谓的冒险就是,征服未知!”
然而在开始任何新征程之前,好好地养精蓄锐一番才是专家的作风,切尔西把新书放上书架和它的前作们并排站好,转身再熄掉壁炉的火,打着哈欠洗洗睡了。
“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她拽着年轻人的袖口,笑得露出不止八颗牙齿,“你也在这里学习吗?”“啊,恩,是的!”
他看上去可比她惊讶多了,海涵智慧的漆黑眼眸这会儿看上去倒满了反应不及的笨拙,而与他相比,她的语调里惊喜的成分其实不太足够,切尔西·尼尔森毫无缘由地相信她迟早会再遇见这位先前被她稳稳砸中的专家,这预感是说不出缘由的,而她又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居然略过了其中的不合理性,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现实。
至于为什么会参加爱川补习社呢?广告是她在网上搜索的时候偶然看到的,在她纠结数天后仍对“爱”的定义百思不得其解的前提下,【针对学生,恋爱教学】这行字简直是救人于水火之中。虽说对事物只有自己去理解才能体会道理,有参考总是更好些。
“嘿嘿嘿,能够一起学习真是让人好期待啊!”但理由之类的对此时此刻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她只想拉着对方一起转圈圈,好在她忍住了这个冲动,“你住在哪里?我可以来找你玩吗?”“啊,我住学校宿舍,可以,只要我的舍友不介意。”“sushe?你的工作室吗?”“大概不能算是工作室吧?只是暂时住着的地方。”“好吧,我知道了!你住在宿舍!我会来找你玩的!”“哈哈,那你呢?”“我住在工作室!”“恩……就是说没有住在宿舍里?”“恩恩!”切尔西抱起手臂,故作深沉地点点头,“只让扳手看家我会不放心。”
年轻人决定不深究那个词到底是她念错了还是代指什么还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啊,我刚刚完成登记。”“哇!那你很厉害!”切尔西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我花了很大力气才弄明白的!”“哈哈哈……那什么要是你有不懂的地方的话,可以过来问我?毕竟外国人的话可能会有些困难。”“好——”
他懂得真多啊!少女不禁这样想,他会摆弄电脑,还会做引擎!他是天才吧!
“说起来,你呢?你有安排嘛?”“有——我接下来要去市场看材料。”小小冒险家兴致低落了些许,“今天没有办法和你玩啦。”“啊,没关系,是我没多想就要邀请你,抱歉。”
他们又闲聊了几句,很快就到了道别的时刻,不过,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我是切尔西·尼尔森,叫切尔西就可以了!你呢你呢?”“我是华秋杉。”“划七扇?”“是华秋杉啦,华·秋·杉。”“恩!没问题的!我记下了!那么明天见!华修商!”
她快步着跑出去,不忘回头向他挥挥手,拗口且难念的名字尚且不知如何撰写,却也已经完完整整、稳稳当当地落进她的心里。
毫无疑问,这全怪切尔西自己走得太快才会在这片朦朦胧胧的黑暗里撞到人,燃烧了好一会儿的蜡烛经不起这般震动从烛台上摔落下去,而上面跳动着的小小的火光在坠落的过程中就熄灭了,这会儿不知道骨碌碌地滚到了哪里,多半再也找不回来。
“哎呀,对不起,你没有受伤吧?”被她撞到的女孩子好像和她差不多年纪,个子比她矮一些,她将自己手里的蜡烛往前推了推,好好地照清楚了切尔西沮丧的表情,“不过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本来‘看不见的点心会’就已经够暗了,你还这样横冲直撞的话很危险的。”“抱歉!我是想找人啦……”“恩?你已经有‘想要找的人’啦?恩?”她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倒是完全没有解释给一头雾水的切尔西听的意思,“那,没有蜡烛的话很麻烦吧?去入口的地方再要一根怎么样?”“这个,在撞到你之前我已经弄坏了五根了……”
所以,为什么不能使用手电筒呢?如此稳定而长效的光源,经过她的改装后完全不会晃到人眼的亮度,不论怎么想都是比蜡烛好上千百倍的照明工具——却就是不被允许使用,连冷光棒都被否决啦!真是奇怪,科学的进步不正是为了人类能够更好的生活吗?
“那当然得用蜡烛才行。”绀野明奈对这个想法无情地表达了异议,“蜡烛这样若明若暗的光线才够浪漫,都拿着手电筒的话才是破坏气氛呢。”“可路都看不清要怎么找人嘛……”“毕竟对参加活动的大部分人来说,比起找到谁,更需要的是认识谁喔。”
切尔西更加糊涂了,这也让她更加确信了这个补习社是藏龙卧虎的神秘领域。看!偶然遇到的同学都已经如此见多识广,那就更不用提身怀绝技的教师们了!事实上,她从看到宣传起就十分崇拜榎本零老师,大家都是喜欢做手工的人,他就能明白她搞不清楚的爱情,成为指导者中的一员,瞧瞧这境界,实在是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呀!
“恩……不过既然切尔西你是来找人的,那去篝火那边看看怎么样?那边也比较亮。”“谢谢!帮大忙啦!”“哎呀,你可小心别弄翻我的蜡烛。”“好,好,那我过去啦——”
等到找到了他、找到了华秋杉之后,她可有好多问题要问他那!他都选了些什么课呢?是不是可以坐在一起学习?修理家里的吊钟的时候突然遇到了问题,他能帮她解答的吧?还有、还有啊上次见面之后她练习了好几次,还找人帮她纠正了口音,这回可绝不会再叫错啦!
少女很快便找见年轻人的背影,她原地高高地蹦起来,喊住他,在华秋杉转过身来的那个瞬间,那漫天的细细碎碎的繁星便叮叮当当地闪耀起来。
切尔西·尼尔森收到来自华秋杉的礼物。
这其实是第二份了,先前她拿到手的是一把锤子,比任何她用过的锤子都好使,敲铁皮的时候咣咣地响,发出来的声音清脆好听,大约和乐器相比都能不相上下吧!她自己也是擅长做活的,因此格外明白质量这样好的工具有多难得,秋杉的手有多巧,而这次呢?这次是什么很轻的东西,接在手里没什么重量,隔着手套甚至很难确认东西是否还在、是否没有像一片雪花一样轻飘飘地融化在温热的掌心。这下是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啦!切尔西小心翼翼地发问:“秋杉,可以睁眼了吗?”“恩,可以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漂亮的缎带,亮晶晶的织物温柔地缠绕在雪白的纸卷上,她好像能够猜到它是什么,又好像还不能,装着猫的箱子邀请似地虚虚掩上盖子,于是她又拿不稳主意了,小小的冒险家从来都没有如此犹豫不决过,切尔西只好又求助似地望向华秋杉,年轻人的眉眼扬上意气风发的弧度,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晃了晃,他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啊!!!是设计图!!!是设计图对吧秋杉!!!”“对啦!”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发生的事啊!他接住了从天上掉下来的她,他指出她的设备的不足指出,他答应她给她一张新的设计图——这些全都实现了!比任何圣诞老人、任何长腿叔叔、任何应许了愿望的神明或是圣人都更加现实而触手可及的奇迹敲响她,让她按捺不住快活的心跳,大声笑着用力地抱住他,但这还不足够,一个软软的拥抱是不足够的。她马上又松开手转而牵住对方的,拉着年轻人转起圈来,虽说是与优美搭不到边的动作,却饱含着最真挚的喜悦,他们转啊、转啊,转到两颗格外聪颖又格外愚笨的脑袋晕晕乎乎、转到累赘的肉体支撑不住这般低空飞行时的目眩,就这样手拉着手摔倒在雪地里为止。
“哇哈哈——好晕——”“啊,是,真的很晕……”“但是好开心——”“恩,很开心。”
那句话,因其虚构的身份而成就辉煌的世界上最伟大的冒险家说过的那句话从翻腾的回忆里跳出来,他对着另一个人这样说过:我哪里也不去了,我会在这里,在你身边。
啊啊,好像终于能够理解这样的心情了——
“我说啊,秋杉!”她从雪地上坐起来,摸回完好无损的设计图,侧过身子凑到华秋杉身边,年轻人横躺着看她,眼眸里浮着星光点点,在墨染的宇宙里形成疑惑的形状。
“我一个人的话肯定又会出问题的,所以这次的飞行器我们一起做吧?秋杉你喜欢雪的对吧,这里很少下雪,我们可以到更北方的地方去,恩,一起到雪下得更多的地方去吧?”
她顿了顿,把最想说的那句话说出来,这是一个邀请,是她所能做出的最诚挚的邀请。
“秋杉,这次我们一起飞吧!到哪里去都可以!一起飞吧!”
看吧,果然还是有更好的选择的吧?
字数:6801
假装自己写完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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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相熟的吧?你确定就要这样让他一个人离开吗?”
卡利亚在芬德尔的背影真正陷入茫茫风雪之中前的最后一刻问出了这句话,随即他转头,看见了神术使用者矮小的身影,以及他过分年轻的脸上茫然无措的神情。
这让他转瞬间便放弃了从锡里昂那里得到答案。
在森精灵那种骇人的气场影响下,做出“上前一步阻止对方孤身送死”这种决定对业已成年、且有着丰富冒险经历而见多识广的半精灵游荡着来讲,都是一个艰辛的挑战,他当然不能强人所难,要求还是个少年人的卷宗学者去完成它。
不远处有小鸟的啁啾声,卡利亚疑惑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这位年轻人的动物伙伴所发出的声音。柯茜从锡里昂斗篷的褶皱里挣脱出来,因为四周过于寒冷的气温蜷成一个发着抖的毛团,用自己发着颤的微弱声音唤回了德鲁伊同伴的神智。小精灵这才让自己的灵魂从什么不知名的地方回归了身体,目光再一次有了聚焦在什么近处的东西上的神采。
但这时,巡林客的身影已经完全的隐没进风雪当中了。
“……你对他要去哪里、做什么有头绪吗?”卡利亚不抱什么希望地问,然后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面前的小精灵摇了摇头。
“我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那种……”锡里昂的声音低了下去。
那种仿佛的确将要去杀人的样子。他自己在心中说。
“但我想,他应该不会有事。”而卷宗学者很快便乐观了起来,“芬德尔很厉害,他清楚该怎么在一片混乱之中保护自己。”
或许吧,但他现在是否还记得那些救命的知识呢?卡利亚对此表示质疑,但他并没说出来或者表露在脸上。
半精灵游荡者清楚那种表情只有一个人处于盛怒之中才会显露出来,而一个盛怒中的人往往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但如果对这位少年人直言相告,或许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一些。
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之中,至少该让这样一个孩子保持一点微弱而渺茫的希望。卡利亚这么想,于是他转换了话题: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游荡者看了看漆黑的天穹,寒月依然高挂在上空,但除此之外,那一片仿佛要将所有光芒都吸走的天幕上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了——没有鸮型人,没有翅膀上结着冰的翼族,也没有任何会从空中落下的攻击或者武器。这个区域大概暂时安全了。
“……我不知道。”锡里昂低落地说,“和我一起冒险的同伴们,有几个人不知去了哪里,一开始我和另外两个人一同行动,但他们……”
越到后来,他的声音便越小。这句话并不需要被叙者完成,因为卡利亚已经从他泫然欲泣的表情之中读出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很遗憾。”半精灵这样说,语气中稍有一点敷衍的意思,不过锡里昂没有在意这点小事。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或许我该去寻找我的其他同伴,跟他们汇合,这样总归会安全一点;或者就像别人说的那样,像我这样年纪的人该干脆去寻求保护,但是——”
快跑。
阿维德的声音伴着冰霜的轰鸣再一次在锡里昂的脑海中响起,这令他打了个寒噤。
“——但是我……我也想去帮助别人。”
治愈伤口,减缓痛楚,将他们从生死线上拉回来,让他们能够继续呼吸这冰冷而凛冽的空气——在银色枝芽中所见到的那些不多的事情足够令他意识到,或许这对他们来讲这也算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但锡里昂认为,能让他们在煎熬中继续谱写接下来的故事,而不是被一个突兀的休止符强制腰斩对任何生命都是更重要的。
求生是生物的本能。
但或许阿维德在保护那个人类的女孩时,并没有思考那么多。北地战士的救援与其说是出于某种责任感,不如说是出于本能。
“我要去继续帮助别人,帮助那些被困在寒风里、在攻击当中受伤的人。”精灵少年的语气坚定了起来。
“你一个人吗?”卡利亚反问。
“不知道。”锡里昂不确定地说,然后抱着希望反问,“你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吗?”
“去找我哥哥。”半精灵回答,“他是瑞图宁的牧师,所以我向,应该可以去北部的神殿区找找看。”
“——那么,我们或许可以同路。”少年愉快地说,“事情发生之后,大家都是向着北边的神殿区逃离的。人群都聚集在那里,或许伤员也被集中过去了。如果你的哥哥也是牧师的话,那么他应该也在做着救治伤员的工作。”
这是个很有道理的推论,因此卡利亚点了点头,决定与这位年轻的神术使用者同行。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能够疗伤的人在身边也是不错的。半精灵这么想。
而且,如果说让这样一个孩子就这么四处乱跑,他也放心不下。
——有什么东西在附近。
Kk握着芬德尔被鲜血沾满、伤痕累累的手,这样感知到。
那是因为他也荣获了某位神祇的恩宠才能感觉到的东西。寂静却宏大,悄然无息亦震耳欲聋,那是某位神祇平缓的脚步声,带着冷厉的阴霾,就像心脏鼓动般的频率一样敲击在牧师并不属于五感之内的感知中,令他汗毛倒竖。
但她正在离开。她不喜欢瑞图宁女神的神力,她正在离开。
这个事实并没有让Kk哪怕松了一口气,因为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
那是腐朽的气息,死亡的脚步,并且显然不是艾瑞克的振翅声。这是有别于刚才显然属于女神的轻捷果决的冷厉,而是某种粘稠的、滞重的,带着腐烂的腥甜的温度。
把他给我——
交给我——
那是属于我的——
神祇的低吟声令Kk颤抖,邪恶的力量冲击着他的心房,强烈的恐惧令他几乎想要就此逃走——可他不能,决不能。
那是宵银的声音。
瑞图宁的牧师加大了自己神术的输出,让重生女神的气息更加地充斥在这个房间之中。或许这会激怒那位神祇,但现在他也顾不得那样多了。
——他决不能让宵银将芬德尔带走。
Kk把自己的目光投向森精灵的脖颈。那里原应能够看见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的,但溅射上去的鲜血令那部分浅色的异质皮肤不太明显。
“一个宵银的牧师。”在小镇的夜空下,芬德尔的声音再次回荡在Kk的脑海中,“这样的伤口一共有五个。”
——现在祂来了。祂来收回晚到了一百余年的祭品了。
将他的灵魂交给我——
——不行!
因恐惧而产生的泪水无法止住,但Kk依然紧紧地抓着芬德尔伤痕累累的手腕,就好像这样便能抓住他的灵魂一样。
在那件惨案发生的时候,芬德尔遭遇了什么呢?在到来这里的路上,他又遭遇了什么呢?即便经历了如此残酷的事情,他依旧坚持下来并且走到最后一步,并且将我从湮灭的边缘拉了回来,那么现在……
——现在则是我来帮助他的时候了!
带着强烈信念的祈祷得到了女神强烈的回应,神术的光芒使得这个黑夜之中的房间里亮如白昼、温暖如春,代表着新生的光华笼罩着森精灵,生机蓬勃的盎然春意让腐朽的脚步止住了前进。
——他的故事不会在此地结束,我不会让他的生命在此地结束!
邪恶的指爪在光芒中退却。
就像作为一个普通的信徒,芬德尔的祷言不会引起珂旭的太多注意一样,作为一个普通的祭品,他的灵魂也不会让宵银太过执着。复苏者的信徒在整个库瑞比克世界中有数以万计,他们所供奉的祭品自然也成千上万。一个从牧师手中逃脱性命的精灵不算很稀奇,且事隔百余年,他的灵魂也并没有不谙世事时那样的纯净无暇了。
墓之主分拨自己的少许力量降临至此的原因不过是精灵的身上留下过献祭的印记。若是祭品简单便能到手,那当然没有不顺手一拿的道理,而若是遭受了阻碍,就这样放弃也未尝不可。
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死者,没必要为了它用来到此处的一点点力量吃力不讨好地撞进瑞图宁的领域之中。
更何况楼下还有一个珂旭的牧师。在禁咒咏唱者身亡之后,此地对于牧师呼唤神祇力量的限制也一并解除了。仅凭借这一点点连皮毛都算不上的神力,在两位善神的牧师面前肯定没有任何胜算。
伴随着仅有牧师才能听见的恶毒咒骂,那黏腻的腐朽气息逐渐退去了。阁楼里被瑞图宁女神蓬勃的力量所笼罩,森精灵身上的伤痕也在神术的作用下迅速地愈合,可他本人却依然没有一丁点要醒来的意思。
让芬德尔昏死过去的不仅仅是躯体上的伤痛,事实上那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在Kk施加了神术之后甚至变成了仅仅一小部分的原因。令他昏迷不醒的更主要的缘由是精神上的消耗——在狂乱中一路厮杀,伤痕累累时忍耐痛苦,他是完全凭借意志力走完这一段在平时看来根本不算什么距离的路程的。瑞图宁的力量能够抚慰他肉体上的伤痕与疲惫,却无法在短时间治愈他透支了的精神。
瑞图宁的牧师不能算是精通医疗,但主攻治愈这一方面的高等精灵理应能够发现这种算不上常见但又不是很罕见的情况所产生的原因的——如果他还像平常那样冷静的话。
慌了神的牧师只是一个劲儿地向着自己所信仰的女神祈祷,希冀祂的神力能够使森林精灵重新苏醒过来。他不停重复着这种徒劳无功的举动,几乎不间断地消耗着自己的力量与精力——
——直到随后才赶到的另一位牧师伸出手来,打断了他的祈祷。
锡里昂和卡利亚向着北方的神殿区前行。
这个临时凑成的组合所做的第一件事是返回之前他们所短暂落脚的那个小旅馆,将少年德鲁伊落在其中的伯伦希尔重新接出来。铁冰骑士的伴侣通常能够长到它一般同类所望尘莫及的大小,但尚且年幼的伯伦希尔连直起身来、够到门把自己开门都还做不到。当他们重新回到那个小房间里时,所见到的是被拖在地上、已经因为小狼还未长成但已初具规模的爪子与牙齿划烂到一片狼藉的床单,以及筋疲力尽且依然气呼呼地趴在绒絮上的伯伦希尔。
安慰这头被单独留下来的小狼花费了一点时间,而最终令他就范的并非锡里昂的好言相劝,而是柯茜不耐烦地向着伯伦希尔头顶发动的连续穿凿攻击。坚硬的鸟喙所发动的连串啄击令他凄惨地嚎叫出声,最后不情不愿地跟在了卷宗学者的脚边,头上还被迫顶着一只挺胸抬头、耀武扬威的小山雀。
虽然对自己动物伙伴的做法颇有微辞,不过结果好即一切好,何况在这天寒地冻连张开嘴都困难的气温之下,能少说话就尽量少说话。所以最终,不论是锡里昂本人还是目睹了这整场闹剧的卡利亚都很难得地没有发表任何感想,沉默地准备继续他们的寻找。
这个由两个精灵,两只动物所组成的小队再一次回到了大路上。值得他们高兴的,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天空上再也没有什么带有攻击性的有翼生物——甚至没有任何鸟类——飞过;而四周的气温依旧能够滴水成冰,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
卡利亚和锡里昂在路途之中遇到了几批幸存者,有些人的状况还算不错,仅仅是受了轻伤或者遭到了惊吓,而另一些则不然。半精灵游荡者对外伤的处理仅是粗通皮毛,而高等精灵卷宗学者又不是专职治疗的牧师,即便想要施以援手,他们所能做到的事情终究有限。比起直接治疗受伤的那些人,他们所能做的更多是与遭难者交谈,给予他们宽慰与信心,并且帮助他们制作一些夹板、担架之类的东西,引导他们一同向着北方的神殿区前进,因为远离中央公园的地区很可能受灾较小,更何况没有比牧师扎堆聚集着的地区更容易获得医疗援助的地方了。
因为带着一定数量的伤员,并且需要组织队伍的前进,他们前进的速度比卡利亚预想的要慢得多。半精灵游荡者的确因此而感到很不耐烦,但他更没办法就这么丢下一整队的老弱病残和一个未成年人,因此最终也没有提出先行离队。
值得庆幸的事情是,就在这一行人逐渐接近了神殿区时,他们遇见了一批全副武装的忘神祭祀。这些人看起来像是在附近巡逻,但在发现了受难者与伤员之后,他们也立刻决定分出人手来帮助这临时凑成的组合,而锡里昂与卡利亚最终也得以从这稍嫌麻烦但依然重要的责任中脱身,向着原本的目标前进。
终于解脱出来的半精灵游荡者在显得空旷的道路上健步如飞,在身高上远输于他的卷宗学者甚至不得不抱起了腿更短的伯伦希尔,然后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卡利亚几乎是飞掠过神殿林立的街道,从雕刻着或精致华美或简约甚至粗陋的各式各样的大门中准确地挑选出了属于瑞图宁的那一扇,几乎是毫无尊敬地将其砰地推开,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然后紧接着,就因为室内远高于外界的宜人温度与空气中飘散着的可可香气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不,不仅仅是可可。不得不停下脚步的游荡者捏着酸痛的鼻梁想。可可的气味根本不呛人,令他如此突兀地打了个喷嚏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他。
“可可味儿。”气喘吁吁的锡里昂在半精灵的身后钻进了暖融融的瑞图宁神殿里,也和卡利亚一样,捂着鼻子,但这味道依旧足够让他闻得到。小精灵也皱着眉头仿佛忍耐着什么,但因为保护措施得当,他最后还是没有和他临时的同伴一样毫无形象地打出喷嚏来——半精灵游荡者的确听见了一连串的气流爆破声,但这并不是来源于掩着口鼻的少年精灵,而是他脚边无法做出丝毫防备的伯伦希尔。
“还有辣椒。”卷宗学者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天气很冷,我能理解会有人想喝一杯热可可,但是谁会想把可可粉和辣椒粉放在一起煮?”
“猫妖精。”卡利亚说,而锡里昂将这句话自动理解成了回答。
“很有道理,我无法反驳,但这样的组合就算是对猫妖精来讲——”
半精灵游荡者迅速地用自己的胳膊肘捅了捅卷宗学者的脸颊——从高度上来讲他最顺手的一个位置。
“我的意思是,”在打断了少年精灵的话之后,他说,“那儿有一群猫妖精。”
篝火边上,许多只在幽暗的光线上反射出青绿色粼光的眼睛正直愣愣地盯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要来一杯热可可吗?”其中的一个抱着姜黄色的真正的猫的猫妖精问道。
然后,一个几乎已经被猫妖精淹没了的精灵带着不太自然的微笑向着后来者们补充:“当然,没有加辣椒的。”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神术,是时间。”戴着单片眼镜的珂旭牧师这样说,“他的损耗大多在精神上,神术虽然能为他恢复体力,却不能补充这种精神上的消耗,他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的恢复。”
经由他人提醒过后,终于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的Kk停下了自己的神术。
“……是的,该是这样的。”瑞图宁的牧师讪讪地说,“我太心急了。”
高等精灵叹息着收回手,颤抖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就好像想要把那些积蓄在他身体中的恐惧与慌乱一同吐出去一样。
“要我说,牧师少爷,这不算理智,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站在柯旭牧师身后紫发的男子这么安慰,“您与他的关系一定相当要好。”
“……”对这句话,Kk有些不知该如何做出反应,只是低下头去,俯视着芬德尔被鲜血浸染的面庞。
若是他的话,会怎么回应呢?
“算是吧。”最终,毫无头绪且患得患失的瑞图宁牧师只能这么模糊地回答。
他希望芬德尔能够立刻醒过来表示他已经脱离了危险,又希望森精灵就这样永远睡下去,这样他便不需要面对可能出现的诘问与质疑了。
“因为心爱的人受了伤而自乱阵脚,人家觉得好浪漫哦!雾你说是不是?”
“……在下之前见到了那位精灵先生的伤势,那实在是……没事,风你开心就好。”
道出不合时宜发言的软糯女声,以及尝试对这说法表示抗议却中途放弃了的男声令Kk从忐忑中回神。攻略了整座法师塔的冒险者队伍的人数出乎Kk意料的多,一股脑地挤进这个小阁楼里来之后,几乎令瑞图宁的牧师喘不过气。
“结果这个阁楼里什么都没有吗?”女性的声音从人群之中传来,Kk完全无法辨别它的来源,但这不妨碍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我还以为会有其他的敌人在呢,就像最终boss那样的感觉……”
这声音与之前的女声并不是同一个,但高等精灵几乎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别——不如说这差别本身存在与否,对他来讲也没什么意义。那句的确源自这房间不远处的话却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空谷中的回响,模糊了说话者的年龄与性别,传到Kk耳中时只保留了字面上的意义,但这对他来讲已经如雷霆般惊心动魄。
毕竟,驻守在塔顶的阁楼上,原本预备着作为终幕的主角站在冒险者们面前的,就是Kk本人。
比起对于这些人是否会发现这一点的恐惧与担忧,更迅速地向瑞图宁的牧师袭去的是愧疚与负罪感。看着冒险者们脏污的衣饰与累累的伤痕,他直观地从这个缩影中了解到了自己因意识失守而酿成的苦果——因为他如此多的人不得不从平静的生活中脱离出来、拔剑以命相搏;因为他如此多的人遭受了无妄之灾,受伤乃至身死;因为他已逝之神萨玛斐再次有了复苏的可能性,即是说,踏遍席卷库瑞比克的悲荒的风雪可能将会在一次夺走所有所有世界的春天。
那是象征生命复苏的春天,是万物都依靠此生发的春天,也是属于他所信仰着的女神的春天。
他该怎样回答这样的疑问呢?
Kk无法开口,所幸的是这群自说自话的冒险者也并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不是挺好嘛,战斗告一段落,正义打败了邪恶,我们再一次的拯救了世界——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黑发的半精灵游荡者优哉游哉地说,而这句话也成功地转移了他的同伴们的注意力,令冒险者们把自己关注的重点放在了战后的杂务上。
“是说可以收工了?但我还没打够——”
“——刚刚不是才大闹了一场吗?”
“Ash你难道不觉得累吗?”
“嘿——这才刚刚算是热身而已……”
“……”
房间内迅速地充斥起一种热火朝天的气氛,而Kk并不被包含在其中。冒险者们显然已经沉浸在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欢快的气氛之中,然而瑞图宁的牧师知道,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就在他准备开口提醒在场所有人的那一刹那,脚下的地面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整个城市都尖锐地鸣动着,高塔的顶端亦因此而如同狂风中的细枝一样摇摇欲坠。冒险者们大都本能地降低了自己身体的重心,而除此之外,也有一两人因为突然的事态而把握不住平衡,甚至其中的翼族已经双脚离开了地面,翅膀扇出的风令不大的房间里更加混乱。
在这镇繁杂的骚动中,阁楼的窗缝里渗进了不祥的蓝光。
这才是他们所必须要打倒、破坏的东西。Kk想。
围拢在中央公园四周的冰墙轰然倒塌,从那片空地的中心里,一片蓝色的法阵涟漪般的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