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主线故事目录。个人概念里这是发生在1935年的事,希望能搞点昭和的时代感出来,顺便用了很多《银河铁道之夜》的梗,如果眼熟并不是看错。
序·北十字星-The Northern Cross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5134/
壹·龙胆花-Gentiana Scabra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5925/
贰·蝎之火-Fire of Scorpio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1092/
叁·煤袋星云-Coal-sack Nebula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24004/
卡亚卡林地
——风鸣之林
首都:无
人口:?(主要为各种妖精)
主要居住区:皮可西村落,妖灵村落
统治者:无
政府:无
语言:通用语,精灵语
宗教:春神瑞图宁,大地女神优泽
所属世界:【永停世界】渺渺呗卡
在渺渺呗卡无数的森林中,卡亚卡林地算不上是非常特殊的一座。
唯一的独特之处大概是在于,这座森林里生长有许多被人们称为“风铃树”的树木——这一类树的花、果实或者树叶及树干本身会在风中发出声响,当盛风期的时候,整个森林也会因此而发出声响,卡亚卡林地因而得名“风鸣之林”。
至今,这座森林仍然是妖精们的领地,皮可西和妖灵是这片森林中的主要成员,所有的一切都处于一种朴素而原始的状态。
地区历史:
作为一片未经开发的森林,卡亚卡林地可追寻的历史并没有那么久远——这并不是说这座森林没有历史,相反,森林中的妖精们传说,这片森林从丰饶之年起就已经存在于此,然而妖精们并不擅长留下那么久远的历史,而这片森林和林中的生活也百年如一。
如果没有护林者的阻拦,人们或许可以从林中树木的横截面上了解到许久之前的气候变化,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不过,关于这片森林的历史有一个旁证,在其他地区的历史中,在失落之年里,就已经有这片林地产出的风铃树果实做成的工艺品。
社会和生活:
卡亚卡林地的生活平静并且朴实,森林中的妖精大多以采集果实为生,他们没有政府,最大的“政治生活”便是选择村长(往往由年龄最大的妖精担任),而这片森林里唯一的外来者便是边界护林员的成员卡洛尔·兰戈,他从几年前起便住在森林边缘,并与妖精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主要组织:
无。
除了边界护林员有成员在卡亚卡林地中守护这片森林外,卡亚卡林地并没有成型的组织。
主要地理特征:
卡亚卡林地战地约1330平方千米,属常绿林地,全年降水在650mm至3000mm间,夏季节多雨,四季分明,夏秋季为盛风期。
在林地中主要有两个主要的妖精聚集区,分别是皮可西与妖灵的村落,双方处于敌对状态,但很少爆发直接直接冲突。
重要城市和场所:
【护林员小屋】:边界护林员的成员,半精灵卡洛尔·兰戈居住在森林边缘,他会定期巡视森林周边,以确保森林平静,同时他也是坚决的盗猎打击者,往往能在盗猎者出现的早期就给予他们毁灭性的打击;对于妖精们来说,一旦种族间有矛盾产生,他也是很好的调剂员。
其它:
【盗猎】:多亏降临于此的冒险者们,先前凭借其高超的藏匿行踪技巧免于护林员追击的盗猎者被抓捕了,不过从他们口中,卡洛尔·兰戈得知,在这些盗猎者背后,有一个组织在支持着……
特别说明
自企划一期起,既存在不成文的“过半原则”,既当作品出现杂揉剧情(例:本次推线与上次推线、前置与推线)时,按照其中占大多数的内容判断其分数归属。
近日,有参与者反应,该规则未明确规定,特此书如下:
A、当进行(本次)推线剧情创作时,(本次)推线的内容超过一半时,清扫分及EXP按照(本次)推线计算。
B、若内容未超过一半,则按照上次推线或前置内容计算该篇创作及清扫分、EXP。
另外,本企划为剧情向企划,企组并不禁止在叙述过程中加入回忆杀及剧本外的互动,但也请顾及到剧本剧情进行,谢谢各位:)
给赛尼亚的赞美诗 0.当死亡流过海底
他曾去过这世界最荒芜的地方。
连绵的野草在狂风下卷起无数波浪,在一片繁茂景象的地底都可能有一片泥沼,一旦踏入没有任何生物能够逃脱。
这个地方能够看到地平线,乌墨似的黑云压得很低,天的那一端正在酝酿着一场类暴,巨大的闪电划过整个天空,将空气中细小的尘埃一扫而尽。
还没有下雨,但暴风雨和夜幕都已经临近。
他已经快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翼族人在夜晚糟糕的视力让在这里前行成为了可怕的灾难。
唯有闪电划破长空时能够带来一瞬光明,爆发的电与声打穿整个世界,轰鸣的雷声也在同一瞬间响起,震得他甚至无法听到狂风的呼啸。
拉尼亚·奥尔芬,于这片荒野之上,抬头注视着天空的模样。
闪电燃烧一样在他眼底留下残像,狂风撕扯着他的双翼,在这种天气下,就算是换那些双翼完好的翼族也无法飞行。
他望着天空,偶尔尝试着去寻找那些泥沼的边缘。
而后向自己发问,这个问题是在某个雷鸣瞬间在脑海中以刀刻下带血的痕迹。
你想在这里死去吗?
这个问题,在一个地方,问一次足矣。
他低声呢喃着,骤雨开始落下,翅膀转瞬湿透,身体沉重得迈不出脚步。
于是他径直栽倒在地,地面的泥泞与草屑沾满了发梢,他抬手,果然没有看见自己的手指。
拉尼亚在这片荒野中做了梦。
他梦见四十年前的波浪,宛如时间的潮水拍打在海岸。
阳光变得遥不可及,从左翅流出的鲜红逐渐溶进了水中,蓝色间多了血色,他有一瞬间还以为它们会混成怪异的紫。
但它们没有;他以为他会就这样沉入海底,但是他也没有。
当他醒来时已经有人在看着他,目光从沙滩的一角向他投来,海水已退,一只招潮蟹爬上了他的手指。
“现在已经是退潮时间了。”那人说。
“嗯。”他回答,有太多海水涌进了他的身体里,喉咙一片干涩。
“你是谁?”那人又问。
他想了很久,才从海底砂砾般的意识中拽出了一个词汇:
“拉尼亚。”
那人笑了,他说:“我是赛尼亚。”
而后又如同两块石相互碰撞般地说道:“真巧,我们的名字有两个音是相同的。”
然后他就认识了赛尼亚。
“我要一间房。”他对酒馆的老板说,声音是石头撞在旧青铜上的“砰砰”,锈,带着哑。
老板抬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她的客人浑身脏污,一看就是在一天前的暴风雨中没有避雨之处。
他有着一张年轻的面容,放在人类之中大概可以评断为方成年的少年,可身后的双翼昭示了他的种族,他实际活过的年岁比她还长。
两柄长剑带着鞘斜挂在黑褐色的斗篷两侧,斗篷脏兮兮的,已经没法判断“黑褐”究竟是它原本的颜色还是后来造成的。
她尽量不去评价这样的顾客,总带着一般旅客不会有的肮脏走进她的地方,但只要他们有钱,她不会抱怨。
拉尼亚付了钱,一把钥匙被交到他手中,和铭牌一起撞击得叮当作响。
他上楼时有个吟游诗人正在酒馆一角盘坐下来,手中的九弦琴方发出了第一个音。
那是个颤音,顺畅地连接到了第二个音,第三个音出来时,拉尼亚已经认出了这个开头,那是种常见的曲式,歌要先抑后扬。
然后诗人开口了,他的诗是精灵语的,起首的词是精灵语首字母的音,这诗人华丽的声线将它完美地与弦月结合。
当拉尼亚停下脚步时,这个词已经完整地唱出。
“寒月”。
关于两年前的那场战斗。
他忽然想要出去飞上一圈,可左翅还在隐隐作痛,他想起赛尼亚曾经问他:“既然有伤,你为什么还要飞?”
拉尼亚转身,要了一杯麦酒,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头,听着那首诗。
诗歌并无新意。
从辞藻到曲调都是两年前重复过数次的模样,他喝了许多麦酒,却也不能驱除翅膀上的双翼。
而诗人也已发觉听众的无动于衷,他曲调一转,开始歌颂起了暗月城的现在。
他说,在暗月城里,新的冒险者已经聚集,他们将开启新的旅程。
他说,这次旅程将前往各个不同的世界,开启众多不同的门。
他说,就算现在,暗月城也欢迎新的冒险者加入旅程。
拉尼亚喝完了手头所有麦酒。
“听起来很有趣。”他说。
有人注意到他的呢喃,转过头问道:“你想去吗?”
当时面对赛尼亚的问题,他是怎么回答的?
拉尼亚没有忘记。
——因为我不想死在地上。
“有诗有酒,有更好的死亡之地,有何不可?”
这是一个胆小怯懦的人。
一张薄薄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少年度过了人生中的第十六个年头。
这本应该站在树荫下挂着傻笑陪心仪女生漫步校园的年龄,在他眼里就只是虚无。
今年,去年,前年,记忆里的一切都毫无区别。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与现实社会基本没有任何交集。
——现实恐惧症。
每一天,都把自己封闭在小小的屋子里。
无论是煮饭,打扫卫生还是维修电脑,只要不与外人相关的他都能做得很好。甚至在网上他也能谈笑自如。
但是,除了必备的生活需求,他从来不会跨出房门一步。
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可怕啊。
少年栗色的头发在浴后泛着潮气。窗外的无论是阴冷还是明媚他都紧紧地拉起了窗帘。
面对着闪烁着荧光的电脑,他日复一日重复自己虚幻的生活。
似乎只有那里才有自己存在的意义。
——
一切的改变要从遇到那个人开始。
他猜想那人应该是个可爱的女孩,有着圆圆的杏核眼和柔顺乖巧的双马尾。
活泼的话语,清脆的笑声,犹如窗帘间风中波澜的光斑。
他感觉这个人和自己很相似,但却截然不同。
[你好啊。听说那个软件是你做的吗?好厉害。不过,还是有瑕疵哦。]
明明是虚无的、网络世界的影子,却吸引了他。
好像在仰望阳光,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平时也只是靠编程、制作软件之类的来赚一些生活费。虽然并不怎么清楚钱的深层含义,但是作为一个习惯网购的人,这都不妨碍他在那个女孩生日的时候寄过去一个斟酌了很久的礼物。
[谢谢你的礼物!话说这次的编程,真是一点漏洞都没有啊。]
如果不是内心怀着对女孩的爱慕,也许他在寄快递的时候望着快递小哥和善的面孔就已经胆怯地不敢说话。
——直到女孩渐渐地注意到他,甚至主动邀请他来自己的城市游玩。
[我们城市很好玩的,放暑假要不要过来玩?我请你吃好吃的!]
……好。
怎么答应的,怀着什么心态,都已经在其后翻来覆去的恐惧中晦涩难辨。
[不可以食言哦。我真的,很希望见到你。]
鼠标在车次列表滑动,一周后他才做了决定。
[啊,这周我在医院呢,没时间上网,外婆病重……如果你来了,我会尽量去见你的!]
是啊。无所谓吧。只要克服了,就是无所谓的东西。
抱着如此天真的想法,他在自己的记忆里第二次踏上火车。棕绿的漆皮,骄阳下的林海一般。
上车的时候,一切秩序还在自己的定力范围内。尽管如此,手心后背全是冷汗,环抱的双臂把胳膊掐出青紫指印。
已经很好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要做一个坚强的人啊。]
战栗着挨过六个小时的车程。
但到了下车,人多到不知所措。人们裹杂着汗臭与聒噪推来搡去。他腿脚发软,差点被挤到铁轨下面去。
“诶孩子!你小心点!”一个中年妇女扶了他一把。
他望了女人一眼,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惶惑不安。
谢谢。
他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发出声音。长久的封闭夺去了他的语言。
[就算不喜欢说话,也要多笑笑啊。笑容啊,是最能让人感到温暖的表情了。]脑海里浮现女孩的话。
[这是一个温暖的世界啊。生活在这个世界,就像晒太阳一样,不由自主就会变得暖洋洋的。]
[温柔是与生俱来的。我们要相信自己,不是吗?]
最终,只有干涸生涩的微笑。女人没有介意,还帮他拍了拍短袖上的灰。
少年颤抖着,强忍着没有瑟缩。
好可怕,好可怕。
翻找地图,搭乘巴士,行走在陌生的城市街道,穿梭于人群。恐惧捕获了他,折磨至麻木。
[我真的,很希望见到你。]
许多次茫然和胆怯,却没有退缩。
不会再回到黑暗。
[你能看到阳光下的花园吗?鲜花盛开、绿草如茵、孩子们在快乐地玩耍。仿佛一切阴霾都不存在。]
为了你的心愿,我可以改变自己——改变世界。
是因为……那可笑的爱吧。
是爱啊。
毫无意义的心跳,好像被什么缓缓填充。终于产生了灵魂能够感知的重量。
然而这种重量在敲开女孩的家门之后全部化为虚无。
“她非常抱歉没能见你一面……她几日前,刚走。”
走,走哪去?
脸色苍白眼圈哭到红肿的父母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请他离开了这里。
他提着礼物的手一松。
她说什么来着?“医院”、“尽量”。
——所以其实她只是在医院。那句“外婆病重”,只是为了误导他而已。
现实自闭的女孩,即使后来走出了阴影,却因为从小的腿疾不曾站起。
后来,她也病重,命不久矣。
……抱歉。他甚至没能好好说一句再见。
早知道,绝对不会轻易忽视这些逻辑误解。
早知道,不会犹豫不决拖延了七天。
这个世界。
太大了。
恐惧。可怕。无穷无尽。找不到任何一个特定的渺小的人。
他冲进人群。
早知道,就不会……恐惧现实。
到底什么更可怕。
少年抱着给她准备的礼物——她最喜欢的抹茶巧克力,陷入了永恒的孤独。
但是,谁在叫他。
[阿翟。]
零零碎碎为数不多的记忆。
那是他的名字。他念出了声。
年轻的巡林客对这样的冒险耳闻甚少。她曾在诗人的歌谣与来信中读过那些夹混着思考的记录,自斯林特尔从那冰封的世界回去之后,书信往来倒是更多了,潦草的记录中夹杂着回忆,倒也让莉莉·索利达斯了解了不少她的经历。
事实上,斯林特尔送回来的文稿都经由诺言之手,交给了莉莉。她自忖将那叠装订成册的书稿从柜中偷出的时候没被任何人看见,但第二天诺言还是从她无法视物的眼睛那边接近,指尖若有似无的在小翼族的羽翼上一搭。
不过此刻那由不同纸质构成的书册静静的躺在她的行囊里,赘去了大半空间;她闲得无事的时候还是会取出来翻看,只是在深林里行走的这几天消磨去了她的耐心,此刻书册在她的指间哗哗作响。
“今天大家先休息,明天我们再找找出去的办法。”车队中的商人干巴巴的对着篝火嘀咕,连林间的虫鸣鸟啾都能让他脸色苍白一阵。
“你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罢?”乔治亚前倾着身子,“⋯⋯也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从来没有过⋯⋯不应该这样啊。”商人巴恩环顾着影影绰绰的森林,“在五天前就应当走出这片森林。”
书页哗啦啦的响着。
“那大叔你们也不是第一次走这条线路了,唯独这次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巡林客朝着手中的书册叹了口气。故事总和现实不太一样。“这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除开这次被鸟群袭击⋯⋯还有那些,并没有其他的异常。”商人的手徒劳的四下挥动,语句被打得磕磕绊绊。看样子着实是被惊吓到了,乔治亚和尼格勒的问话也未曾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车马上并无什么值得觊觎的货物,巡林客的指尖飞速的刮过那些纸张,直到巴恩提出尽早休息,她才猛地停住。
===
“这么说,你师父是上一批冒险者之一?”
篝火前莉莉·索利达斯伸开四肢,羽翼也颤动着展开。一天下来的紧张恼怒使她浑身僵硬,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年幼的翼族抓过自己一侧的羽翼,梳理羽枝中混进的细小草叶。血融羽的痕迹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沾到什么东西了吗。”莉莉用手背蹭了蹭脸颊,浅色的眼瞳在跃动的火光下闪烁不定。布鲁诺眼神一垂,他倒是注意到对方路上都带着这卷书册不断翻看,在这样晦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出是充满了涂改和增减的手稿。
“⋯⋯呃,是的;没有。”
“嘁。”
“???”
篝火噼啪一声,明亮的小点从里面窜了出来,布鲁诺挪了挪脚尖,踢起沙土把它掩灭。这姑娘好像对师父的那些经历格外感兴趣,不断的把话题往上绕着。他也不太知晓应当如何应对,只是下意识的装傻充愣。女孩儿见他不乐意搭话,也只好顺着对方发呆的视线把注意力投进森林。
过了好几分钟,巡林客双手环抱在胸前,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森林中看着我们?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喔⋯⋯好像是。”布鲁诺愣了好一会儿而才答道,“是有点。”他一直看着深林中荨麻和白色百日红的剪影,时常觉得它们不易察觉的纷扰蠕动着,这令他想起之前从层叠树冠中袭来的鸟群,它们的尖喙和翅影。
“你看到什么了?”
布鲁诺猛然缩了一下脖子,女孩儿悄无声息的凑到了他的侧后方,仿佛羽翼的蓬松吸走了她的脚步声。
“不聊了,去睡。免得被别人发现了又念叨些小孩子不该熬夜之类的事情。”
他看着巡林客竖起手指比在唇前,露出一个笑容,提起她半长的衣袖轻手轻脚的回到车上。马儿在半梦半醒之间呼出半个响鼻,布鲁诺捅了下篝火,那有气无力的火焰挣扎了一下,又伏了下去。
====
莉莉把书卷重新卷起,她昨夜一定是太困了,没等收拾好这一团混乱就睡着了。她在梦里又见到了德莫拉的无尽海,她顺着海潮方向飞行的时候海水中升起了一道蓝色的迷宫围墙,海鸟在水墙中飞翔盘绕,翅尖切割开无尽的海洋,海水皆化为飞鸟游上天空,待群鸟散尽,就露出海底嶙峋的怪石,瞪着一只只灰色的眼睛看着天空。
然后她便被从风中摘取了下来,跌落在裸露的海底,像小颗浅白色皮的浆果。巡林客毕竟不是诗人或是学者,从这古怪的梦境里解读不出甚么诸神的低语。
她掀开帐幕,天空正以令人惊惧的速度亮起,但具体到这座森林的这条小路上,只是更加明晰的突出树梢漆黑的剪影。被压得倒向一侧的结缕草被马匹梦呓似的扯起,嚼碎,青绿色的汁液和草末四处飞溅。莉莉·索利达斯注视着枝叶间的繁影,想象着那应当存在的天空所泛起的知更鸟青所替代下去的繁星。
“好像光靠走的已经走不出去了呢。”
在死去的篝火边海洛伊丝和神情显得有些萎顿的乔治亚互相发呆,巡林客撮起嘴唇吹了个响哨。
“尼格勒?布鲁诺?”
“嗯?”灰羽的翼族蒙蒙的应了一声,而布鲁诺却没什么反应,鉴于守夜的缘故,莉莉也不愿去烦扰他,只是提着短衣的衣角凑到尼格勒的身边。
“天亮了。”
“知道。”施法者简短的点了点头。
“想到了什么吗?”
“巴恩和老人们都说既没有遇到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他低语道,指尖支绌在颊侧,“商人先生与他的妻子算是公认的感情和睦,结婚了那么多年也常常听说他们的浪漫传闻。只是⋯⋯啊呀,不知道是不是过敏。”
“嗯?”
“巴恩先生总有些迟疑。”尼格勒越过莉莉的肩头瞄了一眼商人,“每次提到他的妻子,就有些犹犹豫豫的——”
“说到巴恩先生的妻子,上半夜我做了个梦。”牧师努力压低声音,局促不安的拧紧了手指,“梦里那个女人被困在无法辨认的阵法之中,从四周的黑暗中伸出双手来,嗯⋯⋯总之,女人的血染红了法阵,她还一边尖叫着:‘救救我,巴恩——’’,还出现了几个穿着黑色衣物的人影,看起来、看起来有些像⋯⋯”
乔治亚轻轻嘶了一声:“有些像我们的车夫所穿着的斗篷。”
虽然她的叙述略去了不适合孩子听闻的部分,可在意味深长的停顿和结果之间还是留足的想象的空间。莉莉的双手在宽松的衣袍里交握,她忍不住撇了一眼尼格勒,施法者垂着眼帘,透过她和乔治亚的间隙看着地面。
“⋯⋯你们做什么呢?”布鲁诺含混的挠着他支楞的头发,白衣服硬是被他睡出了褶边,在莉莉的瞪视下,他徒劳的开始抹平这些褶皱,“没什么办法,先走了再说吧。”
“嗯——!”尼格勒用可疑的活泼声线应了一声,走到最近的树前用一种白色的石头划了个圆形与十字构成的图形。莉莉也认识这种标志,在林中行走的旅人通常会以各种各样的标识来标记路线、敬告后来者以及标识危险与资源。
巡林客不喜欢这种会被雨水洗去的标记,便用小刀在树皮上挑去细长的一块作为补充。他们原本都未曾指望这标记能有什么作用,毕竟五天以来他们所行走的道路既无分支也不相交,走错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当车马再次行经这个随手做下的标识时,莉莉·索利达斯又一次觉得,在深林的阴影之中,窥视的目光从未中断。
字数6085,嗯。
“啊。”众人异口同声。
“倔强骑士你学会了腹语?”面对开口说话的金属小人,刚刚吃了瘪的琉在后排喃喃道。
“哈哈商人你何时也变得这么幽……。”倔强骑士话还未说完,便被芬德尔犀利的眼神盯了回去。
“……”高大的武师一言不发,双目锁定在这个本不应该动的铁质玩偶身上。
“我也想证明自己是自己行动的,比如说唱歌跳舞。”金属小人无力的举起纤细的右手:“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由于被一个大块头挡住,芬德尔只能从零的侧边冒出头与金属小人对话。
“是的,我们是旅行者。”通过这样的角度,与刚才对金属小人惊讶,芬德尔这句话说的有点艰难:“冒昧的问一句……你又是什么?”
“铁的……人类?”娜塔莉亚做出了猜测。
“按照主人的说法,我是一种名为「滴答人」的东西,主人给我取名叫波(paux)。”金属小人的回答,官方即正式,仿佛它经常这样介绍它自己。
听到这个金属小人介绍自己之后,零才缓缓后退,继续成为了队伍的后卫。倔强骑士和芬德尔也收起了手上的武器。琉也终于有机会可以仔细观摩这个金属小人。
“嗯……看起来像是个魔法制造出来的产物,可以的话我还真想拿出去卖了……”琉半开玩笑地说道。
听到魔法两次,kk也忍不住探头看看这个可爱的小玩意。
“拿出去卖的话,应该也已经卖不出钱了。”金属小人波从正坐逐渐变成瘫坐在角落里:“我的寿命预计已经不长了,可以陪我聊天吗?旅行者们。”
“就交给我倔强……”倔强骑士正想惯例敲自己的胸膛时,芬德尔便单膝跪下,在金属小人的身旁说到:“当然可以。”
“但你也看出来了,波,我们是旅行者,我们队「滴答人」这物种并不熟悉,你可以……详细的介绍一下自己吗?”芬德尔稍微停顿了一下:“另外如果不冒犯的话,可以告诉我们你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倔强骑士并不满意自己的决定宣言被打断,但她此时也只能抱胸嘟嘴一个人生闷气了。
“嗯,作为聊天来说,我的身世肯定会作为话题来聊的。”波对芬德尔这套名为「理性」的提问没有多大反应,它淡淡道:“我的主人是一名法师,和刚才那位小姐姐说的一样,我是用魔法制造出来的……除此之外,我并不清楚更多消息。”波摇了摇头:“就好像你们人类能解释人类是一个什么样的物种吗?”
娜塔莉亚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是不是有点拖延时间了?帕亚感到几分急躁,在这种人挤人的空间里只能让他汗水直流。他想快速阻止这个毫无意义的对话,却被身后的零所制止。
“就像人是神祇珂旭的造物,而精灵是珂宁的造物,我们都是由血,肉,灵所组成的。我们由父母生出,之后在生命结束之后,化为尘土。”芬德尔到时一本正经的回答了自己的观点。
“原来如此。”波倒好像学习到了什么。
“那么作为「滴答人」的你又是由什么组成呢?”
“正如你所见,是用金属组成的。”波指了指自己圆滚滚的金属脑袋。
“说的也是。”芬德尔笑道。
说不准他们俩还能聊起来。
“哈哈,和咱一样!”倔强骑士也亮出了自己的笼手。
“如果我寿命到尽的话,我或许还可以成为你铠甲的一部分吧,也就是人类经常说的……「精神与你同在」吧。”
“拜托你了,拍档!”倔强骑士刚说完,便被琉的手杖怒敲后脑勺。
在倔强骑士捂着脑袋的同时,琉走到了波的面前,芬德尔也从波的身边离开,给琉一个空间。
“真是奇妙,半个月前我还坚信自己会锁在钱眼里…而现在却在和一个魔法造物谈人生哲学……”琉蹲着伸手,想碰碰波的头。
波被碰头后也配合地晃头:“虽然你一开始想卖掉我来着。”语气听起来有几分赌气。
“好,好可爱!?”似乎戳到了琉的萌点。
芬德尔接着问:“那么,波,你知道你的主人为什么要把你制作出来吗?”
“可能因为寂寞,可能是因为修炼自己吧。”波思索道:“主人有时会陪我聊天,也会让我在他干活的时候,帮忙拿些杂物……哦对,还会在他的朋友面前炫耀我。”
“哼~能制造出你这种优秀的小东西,你的主人当然会感到自豪。”倔强骑士笑道。
“毕竟波很聪明嘛。”波轻微转身,想遮盖住自己生锈的表面,
“听起来你主人很喜欢你,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芬德尔皱了皱眉。
“……”波似乎在思考,保持一个动作许久之后,它才回答道:“我不记得了。”
“那滴答人波。”倔强骑士总喜欢这样称呼别人:“你知道怎么离开这个地方吗?当然,咱们还是会继续和你聊天的。”这次倔强骑士总能敲自己的胸膛作为自己的保证了。
“可是我好像已经走不动了。”波看了看彻底生锈的脚部。
“没事,我们可以带着你一起走。”听到波的发言,就连帕亚难免也对这个聪明的小家伙感到兴趣,正想上前时,波被琉抢先抱起。
有点沉甸甸的,但琉忍住了:“……这种事情,让我来就行了!”琉看着帕亚说到。
面对混乱的场面,芬德尔连忙给波做出总结:“总之,波,我们现在在寻找出去的路,你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出发吗?”
波看了看紧紧抱住自己的琉。
“好啊,我很乐意。”
--------
“说起来,我有一个很在意的地方。”探索洞穴一会,第一个开口的,却是波本人。
它望向琉身旁的帕亚:“从他身上流出来的液体,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主人和他的朋友会流出这样的液体。”
帕亚沉默不语,而身旁Kk哭笑道:“这个是叫「汗」噢,只要感觉到热了,就会出汗,可能是波的主人平时都不出门吧,所以没看到这种东西。”
“那为什么不脱掉帽子呢?”波指了指他头上的贝雷帽。
“对哦。”Kk顿时才反应过来:“嗯?怎么帕亚先生的汗比之前还多了?”
“……咳咳。”帕亚咳嗽两声:“因为,不方便嘛,还要拿着帽子。”
“说的也是。”
“波,你就不用管这个秃子了。”琉嘟嘴道。
“我什么时候变成了秃子。”帕亚摇了摇头。
琉意外地对这个小机器有好感,也许是习惯了怀疑别人,缺少了交流的对象。接下来的路上,都是她一路有一茬没一茬地找波搭话。
“说来,你是铁质的?”
“嗯……记得我之前说过诶。”
“看来是那个披着破烂金属的家伙挡住了我,我不知道呢。”
“哼?”突然的发言让倔强骑士不知所措。
“嗯……其实也不完全是铁制的,主人曾经向他的朋友们介绍过,但我忘了。”
“明明是个机械脑袋,却忘记了这么多东西。”琉抚摸着波的圆脑袋。
“诶嘿嘿……”波只能说这样干笑了。
“这样的话,也能知道波是个不一般的滴答人了。”
“不一般?”
“也就是,身体的材料不一般?”琉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这样卖出去会更值钱一些吗?”
“不不,这样我会觉得你更加适合成为我的朋友哦?”
“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哦。”波歪头道。
此时的琉,心都要化了吧。
“后面那位大个子先生。”波没有停下自己的嘴。
“为什么一开始要站在我面前呢?你这么高大,不就挡住了所有人来看我了吗?”
零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一看周围没人帮他说话。
“……无法判断你是否安全时,我会站在所有人的前面。”他老实地回答
“如果我是不安全的呢?比如说体内有炸弹之类的。”
“那我会踢飞你并用自己的身体来挡住我的队友们。”
“这样吗?虽然我只是一个滴答人,体内是不会有炸弹的。”琉倒是松了一口气。
“那么波,你怕老鼠一类的东西吗?”零望着前方,冷不丁地问到。
此时七人与一个滴答人已经来到一个洞穴的岔路口,显然零的提问是关于路的选择。
右边的路传出吱吱的动物叫声,左边则相对安静了一些。
奇怪的响声让琉感到难受,她似乎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生物。
“理论上来说,老鼠是无法咬穿我的身体的。”波有少许得意。
“但你已经生锈了。”芬德尔冷静地指出。
波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原来是这样,如果我有人类的感觉的话,应该就能感受到已生锈的事实了,但被氧化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侏…侏儒有清理铁锈的药剂,没事的!”琉试着安慰这个可怜的滴答人。
“不管怎样,锈迹对金属的伤害是严重的,它的强度恐怕已经远不如它记忆中的那样了。”芬德尔叹了口气,望向紧抱着波的琉:“如果你要带着它,就得小心别把它弄坏了。”
“哈哈放心啦双刀精灵!”
“叫我芬德尔就行了。”芬德尔似乎不怎么喜欢倔强骑士给自己的称呼。
倔强骑士挥舞着手上的火把:“锈蚀的铠甲依然可以击碎敌人的头颅,不是吗?”
“没错,这个女士说的对。”波点头道。
“如果大家都觉得没问题的话,那倔强骑士麻烦你带路了,看看右边有什么东西吧。”零对着队伍前方的人说道。
“等一下!”抱着滴答人的琉突然喊停。
“刚刚,刚刚波和我说了一下,它感觉……”琉低着头:“呃……它觉得我们果然还是走左边那边更好一些!”说完她便扭头,但琉的左手却悄悄抓住滴答人的左臂,撇着波的手指向左边的岔路。
脸红了,身旁的Kk看着不敢戳穿。
波摆了摆手正想说点什么,但看到琉红到耳根的模样,便转为摸脑袋,闭上了嘴巴。
看来这种低级的谎言,或许也能骗到所有人。
“是么?”零看了一眼波和琉,和善的提议道:“那我们就走左边吧,看起来安全一些。”
---------
矿洞里回荡着众人的谈话声,看来与这个滴答人的聊天还没有结束,它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畅所欲了,话匣子从开始到现在,没有停过。
“你对恋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波突然问向了许久没有发言的娜塔莉亚问道。
“啊,是在问我吗?”美丽的少女一直都在思考着什么,面对波的提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娜塔莉亚先是反问道。
“记得主人曾教过我和美丽的女性可以用这个话题来聊天。”
娜塔莉亚看了看四周,高达两米三的肌肉男,满口神与信仰的理性精灵,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精灵牧师。
“至少我现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不重要,但作为以后对人的思考,我或许无法避免去思考这个问题,那波你呢?”
“你居然会去问一个金属小人它有没有恋爱……”琉吐槽道。
“金属「人」嘛。”
“按照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我爱我的主人。”
“恋爱吗?”
“也许是,但我现在已经忘记了主人的名字,甚至是主人的性别,只有思念还在我的记忆里。”
“思念就能作为所谓的「爱」吗?”娜塔莉亚喃喃道。
“我不知道……”
“我说,娜塔莉亚,你也该打住了。”琉赶紧圆场。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想问……”娜塔莉亚迷茫地自言自语:“因为人类,太奇怪了。”
“那么,那么,波你知道你的性别吗?”琉转移话题。
波依然摇头:“我不知道。”
“我问过这个问题,而得到答案是「孩子」,虽然我想质疑主人回答的不对,但很快就被主人的任务给盖过去了。”确实,波的声音如同孩子一样,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
正是孩子般的声音却能说出这种理性的话语,反倒让芬德尔尽可能不和波聊天。
或许可以聊起来,但聊多了反而会他感到不适。
不过此时,他不得不问一下波了:“波,你套过女孩子的洋服之类的东西吗?”
“我不用套衣服。”
“看来前面那件衣服,并不是波的东西了。”
远方一件洋装,躺在了必经之路上,昏暗的洞穴,发亮的唯独倔强骑士手上的火把,倒是让氛围变得更加诡异。
所以人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巴,只有波一个滴答人处于状态外。
倔强骑士与芬德尔默契的点头后,纷纷做出战斗的姿态,逐步向这件可疑的洋服前进。
看来是两位战士多疑了,但这件洋服的模样远不如远看时的漂亮。白色的洋服上沾满了泥土与以凝固成暗红色的血液,旁边还有一个半开的白色球体。
芬德尔配合着倔强骑士的火把,仔细地观察这件衣服。
“波,你有印象吗?”琉抱着波凑前问道。
波摇了摇头。
“噢,这个白色东西……”芬德尔似乎认出来这个东西。
“人类的头骨,上次冒险的最后一段日子见多了。”零淡淡道。
“看大小应该还是个孩子的头骨……”芬德尔看了一眼洋服。
倔强骑士倒是毫不介意地拾起洋服:“哼……衣服上还有一个大破洞。”她拿起手上的手半剑对比了一下,“是刀伤。”
残忍的虐杀,唯一的牧师Kk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禁闭双眼,不想面对这个残忍的一刻,尽管已经被岁月的痕迹冲刷过。
“那为什么只剩下一个头骨呢?”琉到时没什么感觉。
“可能是被老鼠吃了。”娜塔莉亚看了下四周。凭借着自身野兽的直觉推测到。
“哈哈开玩笑的吧。”琉干笑了两声。
“是的,头骨上还有老鼠的齿痕。”芬德尔指着头骨上的痕迹回答道。
“真的假的……”琉显得有少许害怕。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应该继续前进了吧,冒险者们。”帕亚对着停滞不动地队伍说道。
--------
前进的道路里,左边出现一个小小的分岔路。
看来这个洞穴的路远比想象中的复杂。
“零你能感觉到出口是在哪里吗?”琉撇了眼身后的零。
“已经没有风了。”零闭上眼睛。
“那我们岂不是越走越深了吗!?”琉显得有些无力。
“说不准我们再往里面走点就能找到传说中的宝藏呢!” 倔强骑士到时毫无介意,反倒是越来越兴奋。
“这里可看不到什么彩虹,而且翡翠已经够我们大赚一笔了,赶紧离开这里吧……”琉还打算劝说这些已经迷进探索迷宫的冒险者们了。
先去那个小小的岔路看看吧。
窄道,窄到只能一个一个的前进,路也比之前的大道更加漆黑,而Kk的闪光术再次帮上忙了。
“啊……这个岔路……再往里面走点就没路了。”处于高处的零眺望远方。
“但是……尽头有亮晶晶的东西?”
“罐头,走快点!看看是什么!”琉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
“哼……就算你这么说……”走在最前排的倔强骑士显然已经尽力了。
“会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啊?”波疑惑的问道。
走在窄道第二位的芬德尔停下了脚步:“说不准是呢,那我们停下吧,让倔强骑士自己过去就行了。”
“嗯。”众人点了点头。
“那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啊?罐头?”远方的琉问道。
“……”倔强骑士背对着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回答琉的问题。
过了一会,她捧着亮晶晶的东西慢慢返回到队伍里。
“这难道是……金币?”被芬德尔挡住的琉只能从他的侧边猜测到。
“嗯……就是金币,而且数量不少。”一直冷静的芬德尔也有几分动摇。
“我现在觉得当初干脆让你抓进大牢也好过在泥巴洞里摸尸体。”琉黯淡的目光稍微亮了一些,从芬德尔的侧边拿了一个金币确认一下:“不过这些金币,还不赖。”
帕亚也想摸一摸这个金币,却直接被琉打手撤回。
“那这些金币为什么会丢在这样的角落里呢?”波的提问反而显得比较现实。
“或许是谁在此处遭遇了不测,不得不将这些东西从身上丢弃减轻自己的负重。”芬德尔的神经反而更加绷紧。
“没有陷阱,没有魔物的看守,想了想也只能说这里曾经有人留下这些金币。”
“假设这些不是那个小女孩留下的金币,而是另有他人的话,如果我们找不到他的尸体,也就证明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山洞了。”
“问题是,如果这些假说是成立的话,那为何不带着钱币离开呢?”娜塔莉亚直接导入重点。
“或许是,一些不得不弃之的理由吧。”零也只能半推测的回答道。
“说不准这些本就是给予给我们的奖励。”琉调侃道。
唯独倔强骑士,一头雾水。
“继续走吧。”芬德尔叫着最后排的零往后退,离开这个狭窄的岔路:“这些金币也只是给我们在洞穴的历程中所找的物品罢了,继续前进,找到出口才是最实在的事情。”
“说不准,还能找到更多的财宝。”
“可是琉你不是想快点离开这里吗?”通过路上的对话,波已经记住了琉的名字。想到她之前说过,波便这样问道。
“是的,但没有快速解决的办法,我也只能耐心的等下去了。”琉耸肩:“用顺路找宝藏这个这个理由来解释,而且还说不准了,可能这个地方,也就这一处有几枚金币而已。”
“波会陪你聊天的,聊着聊着,我们就会找到离开的地方。”
“谢谢……”
“总觉得,我们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在聊天呢。”就在所有人离开这个狭窄的岔路,回到大道时,娜塔莉亚回想了一下之前与队友一同的行动,总结道。
“就这样平平安安找到法什矿,不也挺好吗?”芬德尔拍去了身上的灰尘:“前提是,我们不会饿死在这个山洞倒是了。”
“哈哈,这句话倒总结的不错,我的朋友!”倔强骑士笑道。
别名《你竟然是这样的布鲁诺》
对不起,怎么想都觉得,从小在那种环境下成长的孩子,那么纯良实在太奇怪了!
一-师徒
女孩的视线落过来时,师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没头没尾说了一句话。
“想做的事就要快些去做。”
我:“啊?”
这一点也不像近两年来师傅的风格,反倒像我刚认识他的时候。
我们是在监狱里认识的,那时他急公好义,路见不平绝对要拔刀相助,虎狼环饲也不妥协,没有任何事能妨碍他执行正义,为此被看管暴打一顿。我以为他完了,绝对撑不过今夜。
可当他睁开眼时,那双黑眼睛却那么亮,他咬着牙齿露出无声的笑,天光在他眼里如同星星一样。
这几年,那样的神情越来越少出现了,星星似的光在黑眼睛里渐渐消失,像被乌云遮蔽的夜晚,接任旅团首领后更是如此。
师傅是个天才,锈了几十年不用的脑袋一旦转起来智商便以脱缰之势飞奔,再也不莽了。他本是个狂妄的人,按理说哪怕道理再明白他也不会在乎(所以才会用脱缰之势来形容)。可有老师这样的人在他身边出谋划策,做事便沉稳许多。
老师说师傅现在真是个一点就透的人,一点不像以前那般顽愚,斯林特尔死的真回本。
我多少听说过这个叫斯林特尔的人,也是很好奇的。但老师不肯再说下去,叼着烟睡觉去了。
老师是谁?他是个画师,兼职行脚商。
当然,这些都是他自称,真假不知,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姓秦名喋,喋血的喋。
我向往以前那样的师傅,行侠仗义,救人于危难,并且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师傅听说后摸了摸我脑袋。他挺少做这个动作的,我也不习惯,搞得我像个小孩子似的。
师傅说,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像骑士一样的人。」
小师傅狂笑起来,杯子里的酒泼了师傅一身。
小师傅之所以叫小师傅,是因为年龄最小,名字里还有个宵字。
不过除了师傅外没人叫他“唐宵”,大家都喊他唐吉诃德。
「就、就他?」小师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骑士?」
我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说的对,我配不上骑士,而且你那个也不叫骑士。」师傅说。
「那是什么?」
「嗯……不好说。」师傅摇摇头,这个话题就揭过了。
·
“想做的事就要快些去做。”
话音落下时,女孩刚好从喷泉下经过,不咸不淡瞟了我一眼。
她用特别冷淡的眼神打量我。
“她长得挺好看的。”我说道。
我发誓我是真心实意称赞她的,没有一点轻浮之意。老师说了,看事物要看本质,虽然女孩眼上有块疤,但仍然可以看出五官很漂亮。
除了漂亮外还有点眼熟……可我记不起在哪儿见过她了。
老师还说了,遇到美的东西不要吝啬称赞,美人更是如此……算了说不下去,一听就是胡诌的。
那注视着我的视线只停留了一秒,紧接着就滑到师傅身上,顺溜的如同一开始要注视的目标就是他,而我只是个借口。
这让我有种自作多情的错觉,既尴尬又局促,盯着脚下的地面脸热。
“是吗。”师傅含糊不清的重复了一遍,“想做的事就要快些去做。 ”
“啊?”我万分不解,“师傅你到底想说什么!”
“觉得好看就去约啊!”他提高音量。
“???她在看你哎?”我提醒道。
“我知道。”师傅仍然侧对着女孩,眼神飘忽,好像在躲着她似的,“我是说,你们组队吧,我去到处看看,好久没回暗月城了。”
反常,太反常了,我从没见过眼神这么躲闪的师傅。
·
莉莉打断了布鲁诺的话。
“这就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真漂亮‘的原因?”她问。
“老师说了,遇到美的东西要不吝夸赞。”
“你这么大的块头是因为脑袋里也长满了肌肉吗?”
男孩傻呵呵的干笑几声,像极了他师傅曾养过的那只大白狼。莉莉一时分不清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块头也不是很大啊。”布鲁诺说,“才和师傅差不多高,也就是体重重了点……”
莉莉:“……”
莉莉:“你继续。”
·
晚上师傅喝多了,我路过餐厅时,隐约听到几句对话。
“……你看……像不像?”
像不像?什么像?
说到这个地方时,莉莉忽然沉默了,这种沉默是从表情上表现出来的,我说话时她很少插话。
“你想成为和你师傅一样的人?”
“正是。”
“没可能的。”她斩钉截铁,“他那种白痴不会有第二个了。”
我皱了皱眉:“你又不认识他。”
莉莉冷笑了声,仿佛在用表情告诉我“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的多”。
“然后呢?”她问。
“师傅说要去一趟德莫拉,好像是要找人。”
女孩突然笑了,露出安静又满足的迷之笑容。
“那太好了。”她甩下我翻身走向马车,“好好守夜,我去睡了。”
“哦。”我捅了捅营火,“晚安。”
二·故事
“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这就是我和莉莉废话的开端。小女孩换了件衣服,超大号的翅膀几乎拖到地上,白色的羽毛上映着火光,看上去特别温暖,且柔软。
我看了乔治亚一眼,她耸耸肩,站起来拍拍土。
“也好,我有点困了,有个人陪你说说话也省得你睡着。”
“晚安。”我冲她挥挥手,看向莉莉。
我还是觉得她很眼熟……
“你想听什么故事?”
我没有问为什么是我,毕竟这个队伍里的除了我,都不像会讲故事的主。偶遇的大人们都成双结对,累得睡下了,唯一独身出行的商人巴恩原本说好跟我一起守夜,现在却睡得和死熊一样。三个车夫一路上就格外沉默,谁也不理。乔治亚暴躁的脾气也不像是会给小女孩讲睡前故事的那种人。剩下的队员又都是小孩子,还没她大呢。
女孩眼神特别清明,没有丝毫想睡睡不着的困顿和焦虑。她冷静的看着我,不知怎么就让我觉得她是故意打断我和乔治亚谈话的。
“你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莉莉打了个哈欠,“想听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我有什么故事?那提耶尔的那段时光好像不适合作为睡前故事来讲吧!
“实在不行你师父的也行。”
这姑娘是看上我师傅了吗?这年头萝莉都爱大叔?
“你别想了,我师傅有爱人的。”
莉莉的表情开始扭曲,在我以为她要哭的时候,她狠狠踢了我一脚。
开什么玩笑,虽然我身手不像师傅那么好,但也不至于被个小姑娘击中啊!
“你干嘛!”我一把抓住她脚踝。
“你把手松开!”
“你先保证不再踢我!”
“你给我松手!”莉莉抓狂的甩了下手,脸涨的通红,根本不理我。
“你……”
“松手!”她大吼一声,“是不是男人啊你!风度和气量都被吃了吗!”
娘的,女人。
·
“你不讲道理。”布鲁诺讪讪的松开手。
莉莉平复了下怒气,在火光下几近白皙的皮肤透出明显的红色。
布鲁诺目光呆滞。
“看什么看!”
莉莉只是随口发泄一下,谁知布鲁诺却极为认真的回答:“你特别好看。”
莉莉捂住胸口,险些喷出一口血。
这真的是陆仁的弟子?
莉莉听说陆仁这个做师傅的,看起来凶恶又冷漠,实际上却极为心宽,任由斯林特尔拳打脚踢都不会说一句话,再没道理的事也沉默着不去争辩。
怎么这个做徒弟的就和他相反呢?看起来开朗又和蔼,却半点亏都不肯吃。
就是这一刻,莉莉开始疑心此人严重的表里不一。
这么做绝对是报复自己打断他和特纳小姐谈话。莉莉想。
“算了,就当是我不对。”
还“算了,就当是”?!
这人是有多虚伪。莉莉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揉着脚踝。
“要不我帮你揉揉?”少年说。
“滚。”
“哦。”布鲁诺往一边缩了缩,露出大型犬类被骂后的委屈表情。
莉莉仔细观察了下,实不似伪装。
·
我确实挺委屈的,我真的只是想帮她按摩一下啊,没有别的意思!
莉莉冷静了一会:“你师父有爱人了?”
“有啊。”
“是谁?”
“反正不是你。”
莉莉露出便秘的表情,反正是有什么东西憋着出不来的样,我猜她又想说“滚”了。
“滚!”
你看,果然。
“好啦,不逗你了。”我说,“你为什么对我师傅这么感兴趣啊?”
“我没有。只是想找个话题缓解下气氛,但你太……”
“有话要直说啊!”我趁莉莉犹豫用词时赶紧接上,省得从她嘴里冒出个不知好歹来,“我特迟钝。”个屁。
莉莉显然也看出来了,她鄙夷的看了我会,渐渐恢复了那股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的斯文。
“今晚的事不准告诉别人。”
拜托,我们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吧,不要把话说的这么有歧义啊。
说实话,我一看她装这样就想逗她,好好一个小姑娘整天板着张脸干啥。
“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我说,“是个叫斯林特尔的女孩,长的……”
“挺漂亮的。”莉莉打断我,“除了这句话你还能说点别的评价女性吗?”
“我是想说。”我顿了顿,“长的没你漂亮。”
莉莉脸红了,我发誓她脸红了!就算鄙视和嫌弃都满溢出来,我也确定那抹火光不是投落其中的火光。
忽然间我想起了她到底为什么脸熟,这张脸和那个灰发的女孩像极了。斯林特尔在我脑海中留下的影像少之又少,最为清晰的一副便是在那提耶尔的荒原上举着火把发呆,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监狱,里面关着被师傅杀死的怪物和数不清的苦难,以及曾经的我。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风中,火把和灰色的卷发一起拂动,像随时会熄灭的火豆。师傅在远处的山头看她,牵着我的手一点点收紧。
那一刻我不禁想——这头发会不会被火点着啊。
我坚信师傅和我是因为同一个理由而紧张……开玩笑的。
我知道师傅喜欢她,喜欢极了,喜欢到去做从未为做过的浪漫,喜欢到在偶尔闲暇时盯着龙鳞做成的发饰发呆。我还知道她是师傅亲手了结的,为了大义,为了世界……很荒唐,但这话我永远也不会对别人说。
那之后他再也不用长刀了,断刀被重铸成一长一短一对双刀。
老师亲自动手,敲铁时眯着眼叼着烟,露出总是藏在衣物下的肌肉。
小师傅很惊讶,说看不出来啊,秦喋这瘦发发的小身板,竟然还有几两肉呢。
「秦先生是个能人。」师傅的父亲说,「什么都会。」
「过奖过奖,略懂略懂。」师傅抿着嘴笑了笑,夹在唇上的烟动了两下,落下灰烬。
「你也不能总活在过去里。」他把刀交给师傅时劝说,「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再给你物色个?」
师傅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这是极为宽容的做法了,若是换成别人,哪怕是其他几位说出这种话,师傅都要和他们拼命。可师傅对老师一向宽容。
“我认识她。”莉莉说。
“那太好了。若有一日魂归故里,麻烦你跟她说,师傅一直想她,特别想特别想,有空给他拖个梦,省得他老露出那种空洞洞的表情。”
莉莉似乎呆了下,发了一会愣,才问:“这是你师傅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营火哔啵几声,“恐怕师傅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她。”
莉莉皱了皱眉,我在她开口前抢白:“当你在一个帮派林立的混乱城市里带着一个社团时,你会希望给自己留下个软肋吗?”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
“师傅有时候会躲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哭,可是我俩同吃同住同睡,他咋瞒得过我?我看他接手旅团,就是把男女心思断了,要是你那位朋友还活着,保不准他就会跟她跑去德莫拉放羊。”
“……”莉莉无语了一瞬,“我怎么不知道你师父这么…”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懂什么。”我不屑的挥了挥手,莉莉露出极为不满的表情。
“和喜欢的人生活,怎么就是英雄气短了?”
“你那是小女孩心思,男人和女人该做的事是不一样的。”
“你这是极端自负和歧视!而且我比你多活了几十年呢!”
“怎么就歧视了?女孩就该好好的保护着,最好一辈子不用提刀,这难道不对吗?”
“……”莉莉顿了下,又顿了下,“总觉得你好像偷换了什么概念,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反驳的点。”
“别想那么多。”我说,“你现在困了吗?”
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我。
显然没有,她更精神了。
我叹了口气:“看样子咱们要在这片林子里走好久呢,要是把话都说尽了,那往后几天我给你讲什么?”
她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那么点道理,拍拍屁股去睡了。我用树枝在地面上划拉着字,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再怎么精明,还是小孩子……斯林特尔也是小孩子。
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了,旅行开始不多久,我竟然感到一丝心累。
娘的,师傅真是个萝莉控啊!万一莉莉从队友变成师娘,岂不是天雷滚滚!
我捂住脸,趁没人看到的时候原地滚了好几圈。
希望没有OOC???
打架超爽(搓手)顺便私心写了点跟安诚的互动//////
全文3021字
安诚低着头,用鞋尖踢了踢木质的台阶。薰在里面时间似乎有点过长了,他从外套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莹莹的微光之下,屏幕里映出安诚的脸。高跟鞋落地的声音让他抬起了头,纤挑的少女轻盈的从台阶上蹦下来,粉色的头发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暗光,她冲着安诚点点头,从羽织的袖口里翻出一张暗金色的卡片。安诚突然萌生出一股兴趣,薰没有用异能而翻墙进去的时候动作很熟练,巧妙的绕过监控,轻巧而又自信,正如同她操纵手术刀时一样,精密的有如机械切割金刚石,冷漠又带着一股高傲。她甚至不用去调查这栋豪宅,就熟门熟路的进去,然后拿着一张内额不菲的银行卡溜了出来——这也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他盯着薰的背影,脑子里划过了无数种可能性,最后都被他一个一个用红色的马克笔画上了叉,要不是他们现在正在去“购物” 以及“逛街”的路上,他的确会开口问的。
可惜似乎现在不能这么做了。
正如同字面意义,他们现在的确是在做着购物和逛街的工作,薰低下头,看着货架上那一盒包装粉嫩的巧克力蛋糕,此时她更想抱着一杯热巧克力泡棉花糖还有一碟蛋糕窝在软绵绵的沙发里看电视机,而不是马上要面临的一场战斗。虽然能保全自己和安诚的安全,但是免不了会引起一场骚乱。
她最终将一盒蛋糕装进了购物车里,安诚盯着那上面有些搞笑的卡通形象发出了闷闷的一声轻笑,狭长的眼角闪过了一丝愉快的光芒——
爆炸声响起了
然后是刺耳的,铺天盖地的警报声
两个人第一时间从商店冲了出来,人群中爆发出绝望的呼喊,望着不远处明亮的,燃烧了夜幕的火光,心中一凛。“BFH跟黎明的交上手了,”安诚终是慢悠悠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这句话,火光映在他深色的瞳孔里,像是融化的积雪一样,映出了最深处的样貌,野兽最终还是露出了獠牙。
薰不能再这么多逃跑的人中暴露出能力,于是两个人逆着人流,艰难的找到了一座可以观察战局的矮楼。下面已经是一片狼藉,挥舞着细剑的蒸汽朋克风的少女还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如果忽略其中一名手持一米以上长刀正在发狂一样厮杀的女学生还有另一名矮小的但是身手机敏有如御风的男孩,她会觉得这个场景还是挺和谐的。白光在手指尖闪烁,她抱紧安诚的腰,从楼上纵身一跃,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扬起了两个人的头发。薰侧头望向安诚,信任的目光从平日里冷漠的同学眼中流露出来,[我相信你]她屏住呼吸,金色的瞳孔中弥漫着白色的风雪,手指尖触碰到了向上跃起的BFH的肩膀。
她成功了。
薰轻盈的落在地面上,安诚被她用【白鲸】移动到几步外的柏油路旁,那里的地面暂时完好无损,她松了口气,看向对面捂着肩膀的少女还有一脸惊慌的男孩,显然对面没有料到这个局面。挡在她前面一身蒸汽朋克风的人甩了甩细剑上面的血,转头给身后的薰和安诚露出了一个不满的表情,少女明艳的脸庞沾上了灰尘,薰注意到,她从来不摘掉的面具,现在静静的躺在一堆废墟中间。“安诚,薰,你俩来晚了。”艾德琳紫色的双眸闪过一丝不悦。安诚笑眯眯的站在那里,将手叉进兜里,就像是街边随意站立的男孩子一样,放松而又醒目。“我们穿过逃跑的人群花了点时间,没想到对手这么强能让你挂了彩,不过有我和薰在,没什么能伤的了你。”安诚的回答得到了艾德琳冷冷的一哼。薰轻轻的从艾德琳身后踏出,挡在了安诚的方向,手里的手术刀开始闪烁着白色的碎光,身旁的人也露出了一个有些阴狠的笑容。
原本的猎人变成了野兽的猎物,而野兽也迫不及待的露出闪着白光的獠牙,局势彻底的转变了。
艾德琳的脚下,似乎有什么蛰伏的巨兽一般,让大地发出了战栗的哀嚎,地面突然刺出几根石刺,像是有生命一般朝对面的两个人扎去。那两个人慌忙躲闪,却被移动到空中的薰捉了个正着,她甩开手臂,十几道银光又如鱼群朝两个人呼啸而去。尘埃散尽,被灰尘笼罩的两个人影暴露在视线中,女孩看起来斗志昂扬,虽然她身上又因为薰的攻击增添了几道伤口,但是仍紧握着唐刀保护着身后的男孩,两个人看起来仍是生机勃勃,甚至那个被保护的很好的男孩没有大碍。薰有些不爽,她用手捋过耳边的几缕粉色的发丝,想发动下一轮的进攻。
一个悦耳,但是又十分冷漠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轻轻的,但是有如炸雷一般在这个战场当中撕裂开来:
“是谁,打坏了,我们家店的,招牌。”
然后枪声响起了。
薰第一个念头就是黎明的增援到了,立刻冲向安诚的站立的地方。一颗子弹刮破了她的脸颊,炙热的疼痛让她一瞬间清醒了过来,这不是黎明的人。
火光下,一个身着女仆装的少女静静的站立在街角,她一手拿着冲锋枪,一手拎着一块被折断只剩下一半的招牌,薰没来由感觉到一丝的恐惧,[是她的眼神]
那种空洞的,冷漠的眼神。
少女又一次开了口,这一次,她举起了手里的枪,
“我再问一遍,是谁,打坏了我家的,招牌。”
薰拉起了安诚的手,子弹在耳边呼啸穿过,安诚把她扑在地上,血和硝烟的味道让薰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看见黎明的两个人被尘埃挡住不见踪影,“多半是趁乱跑了,”安诚眯起眼睛想要透过尘埃看去,却不料一把匕首径直冲着自己的眼睛就扎了过来,割裂火焰和冷风,几缕头发被刀锋一削而下,他的后背一下子被冷汗浸湿了,安诚的脑子里开始疯狂搜寻关于这个女孩的记录,可是一无所获,任务也没有提到过有这样一个威胁的人出现,他暗骂了一句。薰望向对面的艾德琳,发现对方也不太好过,黄色的裙摆被撕开了几道口子,鬓角的头发被汗濡湿了紧紧的贴在脸颊上,她缩在一块由自己仓促建好的几块石板之后。
而那个少女,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向周围无差别的开着枪,火舌舔舐着墙壁,薰听见了她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喘息着的声音。
“是我。”
一瞬间枪声停止了,她听见了那个女孩宛如死神的声音:“赔。”薰站起身,不顾安诚拽紧她的袖口,穿过了被弹孔留下痕迹的断壁,来到她的面前,掏出了那张卡,露出了她今天最疲惫的笑容,
“请问,能刷卡吗。”
艾德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用手抚摸了一下那块招牌,像是电影中的场景那样,招牌在空中慢慢重组,最后安然回到了艾德琳手上——【Alchemy】艾德琳的异能。她眨着眼睛看向女仆,扬起了下巴。“完好如初,姐姐我就是这么厉害。”薰明白艾德琳也不想节外生枝,毕竟只要造成混乱就可以了,造成自身人员伤亡BFH也不想干[嘛,对黎明倒是特例]
那名女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歪着头让薰跟她去了趟店里,望着她纤细的背影,薰确实从心里感受到了一阵切实的恐惧,一名女孩子就能把艾德琳和自己逼到这种地步,虽然没有料到突然袭击,但是也……刷卡成功之后冰冷的机械提示音让她有些放松,一身疲惫的感觉现在才切实的感受到,她看向店外的安诚,对方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一个微笑出现在安诚的嘴角,然后他回过头继续和艾德琳交谈着些什么,她不自觉的扯出一个笑容。
[这样也挺好,不是吗。]
薰找回了之前被随手仍在楼顶了塑料袋,她坐在楼顶,拆开了蛋糕的包装,巧克力的甜腻在味蕾之间扩散开来,安诚坐了过来,拿走了一块,两个人安静的吃了起来,楼下是
薰低下头,看向下面在大战之后荒芜的战场,鹿皮短靴上蹭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想起了之前在宅院门口安诚好奇的眼神,粉色头发的医学生裹紧了羽织。“那是我家。”她冷不丁开口,身旁的男性显然被吓了一跳,但是又很快反映过来,“我家老头子太烦人了,而且……”她声音顿了顿,冷风扬起了白色的裙角“我的能力,被他们发现,应该就会告别正常的生活了吧,不知道是被送出国还是被藏在家里,还不如逃离那里。”粉色的发丝落在膝盖上,薰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一股暖流从肩膀流淌下来,充盈四肢百骸,她意识到这是安诚的异能。
[是啊,这样也是挺好的。]她在黑暗中勾起唇角。
[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Chapter I 谁会害怕大灰狼
字数:3271
“看上去是个和平宁静的城市,如果它们处在危机之中,反而容易入手。”
娜塔莉娅认真的这么说着。
她与她新结识的同伴们,在这座异界的虹都之中,此时正陷入困惑。
要在异界都市中种下神明的种子,打开联通两个世界的门路。把这种话随便对他人说着,是想象不到能被干脆的回答“哦,是这样啊”的场面的,即使是对不通世故的娜塔莉娅来说,也是一样。
更何况,用被授予的魔术装置,原理不明的月之石,那个所指示出来的让种子适宜于种植生长的场所,是这个异界的神明的神圣大殿之前,庄严肃穆的仪式广场之中。
精细磨制的岩砖,光洁如同湖面。严密对正的砖缝,紧实的不容刃尖插入。若是将自然和人工放在一条轴线上,那么就是毫无疑问的人工满点。精工细作、精雕细琢,正是为了尊奉神之名而建造起的宏大建筑,神之威光的地上显现。
人类就是会做这种自作多情的事情。
娜塔莉娅这样认真的想着。
然而,所谓的种子,是如同其字面所述的,必须在土壤之中才能生长的东西。为什么种子成长不是生出茎与叶,结下果实与种子,而是变成了门,这种事情是娜塔莉娅所不能理解的。
——但她有自信确认,即使是同队的博学的芬德尔或是Kk,也绝不会向娜塔莉娅能够拿出来有说服力的答案。
可是这个答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既然是种子,那么就理所当然的,没有办法在砖石的地面上生长这一点。而同时,这个广场的所有者、此地的神明的教会,也不可能轻易允许这群外来者,对他们的圣居大搞破坏的。
“大家先自由活动收集情报吧,多逛一会也无妨,之后再集合就好。”
这个小小的队伍之中,俨然居于队长之姿的零先生,这样说了。
他的躯体强韧而健壮,刚拳之中宿有威力,是被传说完成了神话的冒险伟业的冒险家。这个小小队伍的形成,也如同字面的以他为核心。就算是在不经意中,也不会放松的露出咽喉,是个了不起的、与传说正相应的实际强者。
娜塔莉娅这样对他做出判断,也乐于遵从他的指挥。
“别惹麻烦,有情况用弯月联络。”
于是娜塔莉娅在指尖转动着那枚弯月,在街头闲晃。为了方便起见而用头巾包起的光洁银发和轻便的旅装免去了路途的麻烦,却也如同将“是外地人”这几个字写在头顶。
更何况,还有这服装的风格的差别,她所出身的精灵绿都、她与队友汇合的暗月城、她所身处的彩虹之都、佩特拉圣城、彩虹城佩特洁克,分属三个不同的世界。尽管它们的人类与文明都有所相通、自然与物种也少有差别,可是,它们的文化,终究不同。
这座城市之中,没有关于暗月城、或是关于两年前的多元世界的大变革的伟业、关于任何无名之城的传说曾被知晓。当然,娜塔莉娅明白,没有才是正当的:
就算在二年前的事变之后的现今,世界旅行也远非常见。
所以娜塔莉娅感到了不舒服,她的暗月城的风格的装扮,吸引着旁人的注意。
而且,她那文淑、娴静、又优雅而高贵的举止,托她的教育者的福,被按照一位上层社会的名流淑女的模范而被塑造的她,更是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又引起来十二分的各有所思的闪烁眼光。
异乡的柔弱少女,出身云上又落入凡间,如同初生的羔羊一般,在全然陌生的世界里小心又满怀好奇的探索着。
看到娜塔莉娅的佩特浩克人们,这样下定判断。
当娜塔莉娅知道这个判断,从看着她落单一人、所以向她伸出了罪恶的手的恶徒的口中,她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荒唐无稽呢。
很遗憾,娜塔莉娅未曾是、现不是、永不将是无垢的羔羊。羔羊是不会分别出敌性的视线,然后走进无人的窄巷当中的。
羔羊更不会对她的敌人施以凌虐。
鲜血涌出、肌肉撕裂、骨骼破碎。娜塔莉娅让她的俘虏懂得谁是这里有权力说话的人。
她的手法粗糙又低效,但她美貌的脸上溅起的血污、和粗鲁暴虐的对待,以及,不是杀人者、不知恐惧、不存觉悟的眼神,对于她的敌人来说,足以构成永久的梦魇。
若他今天之后还有机会做梦的话。
名为佩特浩克的城市,正是彩虹的女神佩特拉的圣城。九成以上、压倒一切异种神明的绝大信仰,这柱在多元宇宙中默默无闻的神明,却是此地唯一至高的主神。
穿过青空的彩虹,被认为是女神的神迹而受到膜拜。居于彩虹正下方的大圣殿,就是让娜塔莉娅一行为难的目标地点。
鲜血涌出、肌肉撕裂、骨骼破碎。娜塔莉娅催促着她不情愿的情报员再多说一点。
圣城的一切都环绕着神殿运作,世俗的统治者向神明的祭祀者寻求箴言。而至于神殿的名声,要是她的猎物说话诚实的话,那就——不过娜塔莉娅懂得人类是怎么会将主观的观念凌驾于实际之上,怎样得出千人千色的主观评价来的。
“‘汗水、带来幸运’吗?”
她复述着佩特拉神的格言。
以机运作为自己的领域的这一柱神明,主张着自己独有的看法。若是努力的话、就可能让幸运赐下。怠惰之人,女神的微笑绝不会投给他。
“你觉得,你很幸运吗?”
鲜血涌出、肌肉撕裂、骨骼破碎。娜塔莉娅看着这个令人遗憾的选择了错误的猎物的凶徒。
当然,他很不幸。他未曾像此刻一样诅咒过自己的厄运。娜塔莉娅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足够努力了,她是从缀上自己的数名可疑之人中,选择了最后也没被甩掉的这个家伙的。所以跨越了半个城区,三次失去踪迹又再次跟上的这个家伙,说不定真的流下了相当的汗水。
并且当然,还有此刻他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上密布的冷汗。那是另一种意义的汗水,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的女神所承认。
“很羡慕你啊,有明确的事情去做。”
娜塔莉娅停止了她的残酷行径,叹了口气,说出在被害者看来完全是嘲弄的话语。尽管娜塔莉娅真的是这样想的。她抱有的目标过于远大,以至于她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着手了。
如果自己得到项圈的话会不会能够更进一步呢?——不会,人类是不会戴项圈的。
如果自己享受人类的美学艺术会不会能够更进一步呢?——不会,过于广大的诸世界中,人类的审美差别过分的大了。因为她的刺青而得到偏见对待的场合,也并不是没有。
如果自己和人类共同行动的话,会不会能够更进一步呢?
——不知道。娜塔莉娅正在这么做着,然而她无法理解她的同行者是怎样思考并且行动的。她的队伍中,从苍天下的小小世界的每个极点聚集了成员,娜塔莉娅困难的追求着这些人的共性,目前为止,成绩是零。
但是她清晰的察觉到,那个共性是存在的,而且,自己距离那个很遥远。那个东西,就是能够被称为人性的东西的了吧。
如果自己跟从神明的指引的话,会不会能够更进一步呢?
——不知道。但是有尝试的价值,所以要努力的去了解神明的教义。汗水与幸运,从文字意义上看去是一轴的两极,努力者得到的回报也是不定的幸运,惰怠者也并非与幸运绝缘,这是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常理。
不过,若是神明介入,会有什么不同吧。正因如此,才能是神明。
“喂,你会愿意同意我的看法吗?”
娜塔莉娅这么想着,向身边的那个男人寻求赞同。
鲜血凝固、心跳停止、温度冷却。娜塔莉娅终于发现,这个家伙已经得到了他应得的一死。
还有不少要问的事情,这个城市的风俗、人群的生态、官僚的作风、神权的立场、地方的传言等等,对她们的队伍所需要完成的任务来说,这些情报都是会有作用的吧。比如说为什么任务的目的地是那个彩虹之下,关于彩虹又有着怎样的传说,以及佩特拉女神的神迹……
但是,娜塔莉娅,也没有为此真的感到什么不妥。任务的成败,是并没有在她的心里占据一寸地位的。能提供证据的这个家伙死掉了,那就,死掉吧。
轻便的旅装没有沾到污痕,银发和头巾也完全安全。为了增加自己的威吓性,在脸上溅到的血迹——
连同指尖的一起,娜塔莉娅仔细认真的,舔食干净了。不会引起她的反感,也不是出于乐趣的喜悦,单纯的是正常普通的工作,这样将自己清理干净。衣服上没有溅血真的是太好了,那个可不是像皮肤一样容易清洁的。
然后,当娜塔莉娅和队友们汇合的时候,她发现,果然她的队友们比她更能干,她所了解到的与未了解到的,已经被悉数掌握。在轮到她的情报交换的时候,她只有摇一摇头。
但是,也没有人对她能够取得消息保有期待过。
“看上去是个和平宁静的城市,如果它们处在危机之中,反而容易入手。”
娜塔莉娅认真的这么说了。
不过,娜塔莉娅还是尽她所能的,提出她的看法。让这个城市掀起混乱吧,在壮阔的大危机之中,用武力决出胜败,这就是娜塔莉娅,作为野兽的信条。
遗憾的是,没有人真的思考了她的话的含义。娜塔莉娅对此,是否感到了一丝遗憾呢?
没有,她如果能够感到的话,她就能够被称为人类了才对。
注:“谁会害怕大灰狼”是迪斯尼动画《三只小猪》的插曲名。并没有过多含义。
好久没写这种类型,慢慢慢慢慢慢跑
以下正文,共2698字
☆
卡伊洛斯·艾利克从梅林也不知其内容的噩梦中惊醒,准确地说是从床上弹起来,汗水把他的刘海粘成一片,如果他能找到一面乌漆墨黑一片也能把人照得分毫毕现的镜子看看他现在惨不忍睹的头发,说不定还能如有神助一般读出上面呈现出来的厄运,但是他没有镜子,目前也没有神预定要帮助这个小伙,只有一般会归为野性的直觉打着哈欠口齿不清地告诉他:你大概……哈啊……是要……倒霉了……
然而这可怜的人完全不知道石子已经开始滚动,他随便地抹了一把脸就往床铺里倒,脑袋狠狠撞上床板敲出第一个包,半个小时后他又被记不得内容但可以肯定和之前的是同一个的噩梦duang了起来,就这么一直反复折腾到天亮,以至于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的舍友们不知道该是问他壮观的黑眼圈好还是问他看起来智商-20的脑袋好。
“我得说,你看起来很糟糕。”刘家锐前辈边穿长袍边对他讲,“还有你把裤子穿反了。”
于是卡伊洛斯——现在他的裤子衣服一切正常——比平时晚了十分钟到达大厅,培根已经没有了,他只好往盘子里放上三个面包和两个鸡蛋,倒下最后一杯牛奶,在他开动前,猫头鹰们来了,一只长尾鸮落在他的早餐上,身上系着信并伸腿把放零钱的圆筒亮给它。
好在他来得及在它揪下他的全部刘海前从口袋里找齐五个纳特,这只缺少耐心也不够优雅的猫头鹰吐掉头发,捞走还能抢救一下的鸡蛋展翅飞走了,而那封信则可怜兮兮地躺在惨遭分尸的面包上,信封是红色的,卡伊洛斯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在它自燃或者爆炸之前打开它,下一秒他的姐姐,柯罗诺斯·艾利克的声音以几百倍的响度在广厅里炸裂开来,震得他睡眠不足的脑袋嗡嗡作响。
【卡伊洛斯·艾利克先生,你居然在学校里面打架吗?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你到霍格沃茨去是去读书,而不是让肌肉长进你的脑袋。天可怜见的!我心疼你的教授们,他们竟然不得不教会你不要像一个五岁的孩子无理取闹,还是说你脖子以上的那玩意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白长十四年,不如早些摘下来当做鬼飞球来得有意义?以免它连球都做不了!】
【我难以描述我知道这件事的心情,反正我讲了你大概也理解不了,你其实根本没法理解任何事,不论是母亲还是父亲说过的话,对吧?真是让我感到失望,真可惜我们没法选择自己的兄弟,恩?我有义务告诉你,如果可以,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能到你们学校去帮你扔掉一些你并不需要的部分以尽血缘的本分,然后就此断绝关系再不互相来往,以防我们家的名声有多余的威胁,明白吗?我在称述事实,听见了吗,卡伊洛斯!】
……我听见了,而且全校的人都听见了,柯罗诺斯。卡伊洛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信封吼完内容燃烧起来,变成一捧纸灰落进他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牛奶里。
但是就算大早上的被吼了一通,年轻人还是没有放弃吃早饭的理由,他只是一看心情就很不好地皱起眉头重新拿了两片薄薄的切片抹上果酱恶狠狠地嚼起来,一直到某个小个子以为别人没发现似地溜过来,他的表情才算是好上了一点。
“哇哦!一封吼叫信!天啊!居然有人会给你寄吼叫信!”杰西·帕克在他旁边坐下来,语气六分惊讶一分对寄信人的敬佩三分幸灾乐祸,“你女朋友?法国人?”“是我姐姐。”“哦……”小个子一脸不用说了我懂的的深沉表情,“所以她说什么了?”“你不会感兴趣的。”“我怎么会不感兴趣呢!那可是你被骂了诶!”“你的语气需要和表情同步,杰西。”
赫奇帕奇二年级的小学弟这两个月来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来找他,从树上跳下来到试图爬格兰芬多塔,目的只有一个——下棋,详细点讲是下五子棋,顺便一提杰西目前为止还没有赢过,这让他那使卡伊洛斯摸不清头绪的执着又深一层,以至于除了他上课、卡伊洛斯上课和双方都上课的时间之外,他简直是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要和他命中的宿敌(自认为)在一起下棋。
卡伊洛斯把面包咽下去,伸手给自己倒了点水拯救一下干到快龟裂的喉咙,他心想这会儿杰西跑过来估计又是来下战书的,他得动作快点把作业写了来陪这个小个子……
“啊,今天我就不来找你了,我得陪我妈。”“?”“家长接待日啊,你日子过糊涂了吗?”“噗——咳咳咳咳咳……”
杰西嫌弃地看着这个喝水都会呛到的高个子,然后疑惑地看他迅速地擦好嘴戴好他的围巾准备起身:“你怎么了?”“没什么,我吃好了去上课了。”“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你今天早上没课啊。”“总之……”卡伊洛斯俯身按住杰西的肩膀,“我要走了,不要问我去哪,也不要跟过来,明天见。”“现在才是早上啊!谁早上就说明天见!”
卡伊洛斯仗着腿比杰西长先一步离开大厅,但是后者很快就找到了他,因为格兰芬多的学生就那么直僵僵地站在走廊里,像是挨了谁一记石化咒。
“喂你到底怎么……了?”杰西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从卡伊洛斯这样嚣张跋扈(他认为)的人脸上看到毫无掩饰的恐惧表情,连带他也感染了点紧张,卡伊洛斯没有答话,他做了个向前指的小动作,顺着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不远处一个人靠在墙上,那个人手里搭着件钴蓝色的斗篷,似乎在闭目养神,大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瞧着有种天然的威胁性。
“那个人是谁啊?你打得过吗?”小个子轻声问道,后者神色沉重地摇了摇头:“别说打不打得过了,我的知识都是她教的……”“哈?”“那是我妈。”
话音未落,卡伊洛斯的母亲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两人面前,潼恩·德尔布里克·艾利克女士挑了挑眉:“在那呆站着干什么呢,卡伊洛斯,我不记得我有把你教成这样鬼鬼祟祟的家伙。”“呃,母亲,别来无恙?”“托你的福。”“非常抱歉没有来迎接您……”“是吗,往格兰芬多塔的方向走可不像是要去迎接人,还有,不习惯就不要那样说话。”“是……”“声音太小了。”“是!”
银发女士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快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卡伊洛斯早就站的笔笔直直,这会儿挑不出什么毛病,她便语调丝毫没有起伏地开口:“你在学校和别人打架了?”“不我——”“柯罗诺斯的声音在这里也听得到,卡伊洛斯,你长大了,居然学会瞒家里人了。”“不那什么妈你听我解释——”“哦,有什么好解释的?讲。”
然而这事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别的暂且不提,他把前辈的胳膊给折了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卡伊洛斯觉得自己大限已到,围着围巾的脖颈像是被人用寒冰质地的剑指着一样冻。
“报、报告女士!”有个熟悉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卡伊洛斯·艾利克是和他的前辈进行了一场公平公正的决斗!并不只是单纯的打架!但是进行麻瓜方式的对决并获胜对巫师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才没有告诉您的!”
卡伊洛斯完全愣住了,他偏过头看身旁的小个子,杰西的脸色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这会儿面对他母亲冰冷的目光却是完全没有一丝一毫退却的意思,艾利克女士也是没想到会是他抢先回答,她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个赫奇帕奇的学生。
“失礼了,你是?”“我,我是杰西·帕克,今年二年级!”“……小先生,我刚刚在询问卡伊洛斯。”她抬起紫罗兰色的眼睛,“不过,看来他有一个比他优秀得多的朋友。”“……”“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卡伊洛斯。”“……前辈他叫家锐·刘,今年四年级,等会儿他有一节魔药课。”“带路。”“恩。”“不和你的朋友道谢?”“会的。”
年轻人给了他的小伙伴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在对方反应过来前还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他的头发手感稍微有点奇怪,大体上摸起来感觉还算不错,杰西气得差点跳起来给这家伙的腿来上一脚,但他看见卡伊洛斯今天头一次笑起来,动作就慢了半拍,这么一慢就给了高个子道别的机会,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很快就和他的母亲一起离开了,留下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又输了一次的杰西愤恨地踹了柱子一脚。
“我和你讲。”当天晚上的寝室,刘家锐边往他手里塞苹果派的时候边说,“今天吓到我的不是你母亲在魔药教室门口堵住我郑重其事地向我道歉,而是你站在旁边笑得跟开花了似的,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
计字1206,我只是来补分的
这次可不要再忘掉链接分了
------
4.风鸣之林·第三封信
叶子小姐亲启。
离前一封信的时间稍微长了点呢。
现在我正坐在一道瀑布旁边的草地上给你写这封信。那道瀑布正在轰轰作响,它溅出的水珠在空中划出了彩虹。我身边是清澈的水,背后是薇薇安的湖泊——薇薇安是一位美丽的水妖精,她的爱好似乎是在湖里钻进钻出,以及和各种各样的男性搭讪。
是的,我们这次的旅行已经告一段落了。
我们又交到了新朋友,在和一位小朋友打了一架之后。没错,就是那些只有一个手掌长的小家伙,他们叫作“皮克西”。在我看来,这些小朋友应该属于一种妖精,但是这些小妖精与咱们平时见到的狗妖精、猫妖精以及我们刚才遇到的水妖精都不同,我更加倾向于他们是某个神明一时兴起的趣味造物。有个叫费里的小妖精送了我一袋闪闪发光的漂亮粉末,我打赌那里面绝对有他们翅膀上的鳞粉——那可是鳞粉啊,妖精的鳞粉!你知道的吧,它们有多么值钱!当然了,如果你也好奇的话,我还是会在卖掉它们之前给你留一些的……不要敲我的头啦!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那位兰戈先生,据他所说我们之所以和他分开后不久就迷路,是因为有三个调皮的小朋友擅自跟上了我们,至于我们不迷路了,是因为他们不跟着我们了。可是就算是这些小东西的同胞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换言之,这群小东西失踪了。
费里说,那些盗猎者不仅抓捕那些无辜的动物,还会捕捉小妖精,这些家伙真是没有丝毫对于自然的热爱之心,竟然连这些可爱的小妖精都要捉走!那些人捉走他们到底有什么用处,我自己是完全想像不出来——伊格说有可能是要去卖给别人做宠物,天知道这个盲眼的小姑娘怎么知道这么多小知识的——除非是这群人知道妖精鳞粉的价值,可是不是妖精自愿给出的鳞粉,用起来那些魔法师心里也不会舒服吧?
为了寻找那些惹我们迷路的小朋友,我们理所当然地去了他们的村庄。这些可爱的生物住在树荫和草叶之间,那些小小的房子就像小孩子玩的积木,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可是该有的都有。这群小东西为了找到带着那些孩子气味的物品,几乎要把失踪者的房子给拆了,还大喇喇地说着没关系没关系……如果谁把我们的小木屋拆了,你会让艾琳娜把他们踩死的吧?
寻找他们的过程不是太曲折,总之有培根的帮助我们减轻了很多负担,再加上兰戈是什么“边界护林员”的成员,他也给了我们不少的信息,最后他们果然是被盗猎者抓住了。伊格放出了长着蝴蝶翅膀的孩子们,至于那些盗猎者,最后我们当然是好好的修理了这群家伙一顿,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在这片林子里作恶了。
之后我们在妖精的小小村落附近埋下了那枚种子,它迅速地生根发芽,长出了一片蓝白色的光幕——也就是“门”了。我们的同伴似乎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状态,我也就有了这个空闲来这边探索一番,真的找到了不错的风景呢。可惜我这笨拙的双手画不出如此美丽的景色,好在“门”已经成功打开了,我总有机会能带你来看一看的吧。
我的同伴们已经在薇薇安的湖泊边上呼唤我了,回到暗月城之后,我会给你写下一封信的。
愿珂宁永远保佑着你。
您诚挚的,凛月。
企划书&章节目录: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5756/manga/
企划细则&人设纸: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0866/
企划细则内的部分内容可能有些表述不清,因此请随意私信企划主提问。企划主会把问题整理后制作成Q&A;不定期发布在E站和微博。
企划微博:http://weibo.com/SeinFreundMitMir(@Dungeon_Meshi )
如果有想要分享的作品,请大力@官博。出于尊重作者隐私的原因,在没有收到@的情况下,官博不会随意转载玩家的作品。
企划没有官方群。请尽量利用站内私信和微博私信并享受匿名投稿的快感。
如果玩家互相产生纠纷,可以向企划主投诉,企划主会尽力协助双方解决问题。
请以结交伙伴为目的尽情享受本企划。
请认真对待每一次的互动。
如果发生任何事情,请牢记,这只是一个企划。如果它给你带来了不愉快的情绪,你随时可以离开。如果你想念它,企划也随时欢迎你回来。
约/救我妈/没睡/吃了/部落猪/青铜五。
如果还有问题请私信。
【相关插画在这里: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5684/】
多琳下火车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火车站里空荡荡的,显然高峰期已过,只有几个悠闲的路人在等电车。茶会已经开始一个小时了,该抵达的参会者大多已经到达了现场,只有多琳一个人珊珊来迟。
茶会来宾的住宿统一安排在城堡里。多琳掏出便签查看城堡的地址以及路线,然而她马上发现了这没有必要。城堡建在中心城地势最高的中心,一眼就望得到。多琳环视不到一圈就发现了它,于是马上向那个方向奔去,多琳的宠物狸“波“”也和她一起奔跑起来。随着呼吸渐渐急促,地势也开阔起来,城堡和庭园茶会的盛况展露在她面前。
这是个绝对的好天气,晴空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几朵云,云下就是四座风格迥异的城堡。一座城堡是通体粉红色的,宛如童话故事中的仙境,脚下玫瑰园中盛开着四季不谢的淡红色玫瑰;一座城堡高耸消瘦,门窗皆是哥特式典型的尖锐三角形拱;一座城堡则镶金嵌宝,点缀着宝石、彩窗、瓷片,极尽奢华之能事;一座城堡是白金色的,颜色并不艳丽,却庄重大方,不用过多的粉饰便以尽显皇家的气质。城堡中庭是一座三层的许愿池,池顶树立着一尊女神雕像。汩汩的泉水顺着许愿池一层层地流淌,池座被一圈玫瑰环绕,池上方的天空还横跨着一条彩虹。茶会就在此不远处教堂旁的花园中举行,多琳已经看到了庭园中摆满了茶壶和点心托盘的餐桌和簇拥的人群,然而她只能先草草路过这一切,赶回位于白金城堡中的房间放下行李。
放下行李后,多琳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多琳今天穿的是一件织金条纹的深蓝色长裙,头戴同色的毛绒蓓蕾画家帽,搭配条纹的红色领结,外罩绣花蕾丝罩裙。尽管并没有故意穿得像个画家,然而她的兴趣爱好大概已经影响了她的穿搭,不知不觉便做出了这样的打扮。
“嗯,衣服还算干净,也不算是日常款了,就这样去不换衣服也行吧?”
多琳这样想着,只掏出橘红色口红擦了擦,将脑后两个因为坐火车乱掉的发结拆开梳通又重新扎好,扶正了帽子,就出门了。
茶会庭院里飞着漫天的花瓣,弥漫着肉桂点心的香味,大多数的参会者已经落座,多琳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她害怕波上桌捣乱,就悄悄地把波塞到了桌子底下,拿了一块点心给它,嘱咐它乖乖别动。
视线刚回到桌上,她就觉出了一点异样。这一桌的人,十有九个的穿戴都极为华丽。就拿她正对面的,左眼下点缀了一个黑梅花标志少女来说吧,她今日的主题大概是皇家小丑,头戴有五个尖角的小丑帽,每个尖角都用两种不同颜色的布料缝制,尖端装饰着水晶,底座环绕着红白玫瑰,手拿花纹繁复的铸铁手杖,也是红白玫瑰装饰而成。虽然看不清她桌下的裙摆是什么样的,不过她硕大的泡袖就像一朵铃铛花,袖口有好几层花瓣形的蕾丝,胸前装饰着大朵的白色蝴蝶结,手腕的手袖也装饰着同样的蝴蝶结,简直数不清有多少层蕾丝。她甚至带了一个拉夫领,两层的皱褶领子衬托得她的脸庞愈发娇小。不知为何,“武装到了牙齿”这几个字飘上多琳的心头。
茶会的其他的成员也是全副武装,至少有一半的人戴了绣花或花朵的伯奈特,只要是能够佩戴装饰的地方,耳朵,头发,手指,脖颈,全都没有被放过,缀满了蕾丝和蝴蝶结。
看看这些,再看看自己,虽然干净但洗了多次的旧围裙,乱糟糟临时扎好的头发,甚至这深蓝色和红色的条纹裙子看上去也是那么的古板和老旧,简直就是个灰头土脸的乡下人。这让多琳感到自己在融化,融化成了桌子上一个渺小的角落。更糟糕的是,因为到来的较晚,在她之前很多人已经互相认识,熟络起来,他们在桌上两两一对或者三三一对地聊着天,完全插不进嘴。
多琳身旁一个面目和气的女孩,礼貌性地凑过来和多琳搭话。
“嗨你好,我叫Star。”
多琳这时不知怎的极度拘谨起来。
“多……我叫多琳……多琳·辛可霍尔,是从……卡拉西柯大陆来的”。
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后,多琳就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是今天刚到吗?这是我的朋友,她也叫Star,只不过我们一个是Star+正无穷,一个是负无穷,哈哈,我们是双生子。那边的是Polaris,也是我们的朋友。”
多琳心想这两个人的名字真奇怪啊,遇到这样奇特的人,正是打开话匣子的好时机。然而多琳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看着那三位少女也是穿着明亮艳丽的小裙子,艳丽的耀眼。两个Star一个穿着就像熟透了的芒果般水灵的嫩黄裙子,一个穿着点缀着星星的,裙摆是艳丽的樱花瓣一般的裙子,Polaris则被深蓝色的小裙子趁着她雪白的肌肤和银紫色的头发,多琳甚至觉得她自己就在发着光。一看到这里,她就吞吞吐吐起来,半个字也说不出。
Star勉强地问了几个回合的话后,他们三个就不知不觉地又聊成了一片,多琳被置之度外了。
茶会的走秀开始了。那个皇家小丑少女,不知何时从桌上消失,然后出现在了走秀的队伍中。接着,一队一队的华丽少女和少年们开始了无尽的走马灯。蕾丝、亮片、花朵、五彩缤纷的布面印花.....多琳过去在自己的家乡很少看到这么多华丽而夸张的服饰,虽然她和她身边的人也喜爱漂亮的的裙子,但大多颜色素雅,款式也不繁复,顶多来个裙摆上缀两层同色的蕾丝,绣一点小花做装饰,印满了花朵或纹章的料子就算是华丽的了。而在这里,她发现原来小裙子的颜色可以这么丰富而艳丽,饰品和配饰也有这么多的形式,裙子也可以胀得这么高。
当然,也不是每一款服装都是这样轻飘飘华丽丽的。有几位少女和少年从头到脚一袭黑色,活像一只乌鸦。他们往往还手持或佩戴有骷髅、十字架、棺材等的配饰,又仿佛是死神降临,让人觉得神秘而不可侵犯。
也有几个少女服饰上的纹样奇特,像是属于另外一个民族,裙摆虽然也多是胀鼓鼓的,然而上半身却往往有宽大的袖子,两片交叠的衣领,鞋子也是鞋跟短短的布面绣花鞋,鞋口宽大几乎露出整个脚背,配合上她们腿部圆润的线条,显得丰满但又不失秀丽。其中一个这种风格的少女手拿折扇,在走到观众最前方的时候啪地一下展开了扇子,挥舞了几下,扇柄装饰的坠子随着她翻飞,花瓣随着她环绕起来,像是某种舞蹈,台下随即响起一片喝彩声。
多琳起初觉得真新鲜,然而时间久了就有点疲劳了。没见过的东西太多,反而越看越觉得每个人的装扮都差不多,眼前开始晕眩起来。走秀就在这时适时的停止了,然而接着就是无尽的主办人讲话,不困的人也要活生生被催眠了。多琳感觉想要离席走一走,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起身。所以讲话一完,她便马上第一时间起身准备溜走
“波,出来吧,我们走。”
桌子下的波早就不见了。
”真是的又乱跑了。“多琳无奈但并不焦急地嘟囔着,想必是已经习惯了波到处乱跑的习性。
多琳一边呼喊着波的名字,一边踱步到庭院的角落里,嘈杂声退去后,连空气似乎也变得新鲜起来。
庭园角落的一处花坛里,隐约有什么动静,低头一看,是波在花根下鼓捣什么,只有半个屁股和带有棕黑相间条纹的胖尾巴露在外面。
“波,这是别人种的花,不是野花,不能随便挖的!”
多琳一把提起波,波嘴里叼着一朵金黄色的小花,已经有点被揉烂了。脸上和脚上挂着泥土,睁着大圆眼睛,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干。
多琳把波嘴里的花丢掉,拍干净它身上的泥土,看着被波拱坏的地方倒是不大,就放宽心,坐了下来。波以为多琳要骂它,就钻进了她的裙下。
她发呆地看着这片花丛,并不是无聊的发呆,而是饶有兴味地观察眼前的一切。她喜欢这样发呆,仿佛多看几眼就能把眼前的一切都吸入眼底一样。
眼前这片花坛的主人显然是个很有品位的人,他没有像一般人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种满红的粉的黄的花,而是巧妙地搭配了品种和花的颜色。高的风信子有蓝紫两色,花串很大,相当吸引视线,白色的雏菊又矮矮地衬托在它的下面,让色彩多了一抹明亮和清凉,另有一些黄中带黑的金光菊,小小的不大,然而就这一点点黄的金黄,却点亮了蓝、白、绿为主色调的花坛。
多琳以画师对色彩敏锐的感受力捕捉到了这一切,她从罩裙前面的口袋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想要开始写生,记录下这独特的花园设计。
“你的宠物啃坏了花,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画画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树荫下传来。
多琳一惊,朝树下看去,只见树后坐着一个少女,一袭素雅的绿色衣服,上衣是灰绿色,半裙是深绿色,不注意还真是容易和树丛融为一体。棕灰色的蓬松短发让她整体外形看上去成熟优雅,然而此时她脸上却出现了和这气质略微不相符的狡黠微笑。
“这可是庭院主艾塔大人种的花,怎么办?我全看到了哦!”
“我我我……波!你……你出来!”
波这时在裙下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在干什么,多琳很想把它拽出来给人家一个交代。
绿衣少女却没有继续花的话题,而是绕到了多琳身边捡起了她的笔记本。
“我可以看看吗?”
“那个………嘛……其实也没什么……”
多琳有一点害羞,然而眼看又阻止不了她,况且仅仅是一点写生,且让她看去吧。多琳想把她的注意力从毁花的事上引开。
绿衣少女翻开笔记本,里面大多是各种关于植物的写生,叶子、花朵、茎干、种子和果,都像图鉴一样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你也很喜欢植物吗?”绿衣少女问到?
“我是最近才开始喜欢的。之前因为总是掌握不好人物,老师就让我去写生植物啊花什么的,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呢。”
“是因为老师认为你再也画不好人了,所以让你改画植物吗?”绿衣少女听了诧异的问到,话一出口就觉得略失礼了。
不过多琳倒是毫不介意的样子:“不是,老师说……多画画植物你就能把握好细节啊节奏什么的……我不是很听得懂,花和人有什么关系呢。不过画植物倒是很有意思,把他们一个个这样排列起来,感觉自己真像个植物学家,在画植物图鉴一样了。”
“画的真的很不错”,绿衣少女翻动着多琳刚打好的草稿。“不过,这可不是风信子”,多琳指着画旁边的注释,说:“这是飞燕草,虽然现在这样一大簇挤在一起像是风信子,不过仔细看,每一朵花都像一只鸟呢,所以起这个名字。风信子的话,叶子会是长型的,而不是这样有点像葡萄叶的样子。”
多琳惊讶又有点尴尬,她被人发现了她其实只是喜欢画些花花草草,而不真的懂植物知识:”是这样的吗?原来你才是植物学家……我真是吹牛了。“
绿衣少女听到这话笑了“我也只是因为继承了木系的魔法,和植物多亲近一些罢了。”说罢,朝多琳微笑到:“我叫Vine,来自卡拉西柯大陆,看你的打扮,应该是老乡啦。”
“没错,我叫多琳。这个是波”多琳指了指裙下“碰坏了你的花……真对不起……”。他们两个说着的时候,没有发现一个短发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她们身后。
“这个没什么关系,而且这也不是我的花,是艾塔大人的花。看我的!”Vine说着伸手拿起被波弄坏的花,托在手掌上。花渐渐地发起了绿色的淡光,浮在了半空中,凋零的花瓣渐渐舒展起来,甚至花茎也伸长了,还长出了根。
波也从多琳的裙下钻出来,睁大眼睛望向那朵花。背后那个人凑了过来,伸出一个手指想要碰触浮在空中的花。
“这是木系魔法,让植物复活!”那人突然说话了。多琳这才注意到她,是个棕色短发,穿着短短的蓝色蓬蓬裙,裙子上还有小兔子的小姑娘。
Vine似乎并不惊讶她的出现,她把手掌上的花凑近了让她看清楚。
“我的朋友也会这样的魔法。”
“是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朋友吗?Iris?”Vine似乎和她已经熟悉了,这样问道。
“是的,只要有她在,再难养活的植物也能长暴整个花园,你们两个真应该好好聊聊,她今天说是晚一点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等她来了我让你认识认识她。”
多琳看着她俩说的熟络,又不知道该怎么插话好了。不过Vine马上向Iris介绍了她:“好呀,我也认识了新朋友,这是多琳,我们刚刚看了她的画,画的很不错!多琳,这是Iris,就是鸢尾花的意思,她来自斯薇特大陆。”
多琳听到Vine叫她朋友,内心放松下来,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一个熟络的朋友,就不用怕那样的社交场合了吧,只要有一个朋友,认识新的朋友就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Iris对多琳说到:“很抱歉刚刚好像吓到你了,我看Vine在这里,就瞬移了过来。这也是我的魔法。你被Vine逮住了摘花?哈哈我也是,前两天我想来这里收集些树叶做植物标本,结果就被她和艾塔发现了……。“
“我似乎成了专帮艾塔大人抓你们这些捣蛋鬼的人了呢……”Vine无奈地抚了抚额头。
“你们两个不去看看那边的摊位吗,有好多漂亮的裙子卖!你可以先登记名字在那上面,之后去网上付钱,就会给你寄到家里啦!“
“哦,我是不太喜欢那么多人围坐在餐桌上看走秀,所以才到这里来的”Vine说到,“你们两个去看看吧,Irsi带着多琳走走看。我还有事情找艾塔大人,下午我们一起去逛花店吧!“
“好呀!”多琳和Iris异口同声回答,然后就朝着茶会最为人声鼎沸的摊位走去了。
【三十年的見異思遷(不】
【3870年】
跑出城門的時候警衛和士兵都沒有看他一眼。
他們都知道他是誰,貝弗特,國王的馬倌,經常在文書的辦公室和間城區四處遊走,跟人聊一些書本和政治上的議題,人並不討厭,連國王都很信任——這樣的人連夜出城,雖然有些奇怪,但並不足以讓城牆裡的人起疑,這個人能幹什麼,八成是聽說城裡來了新的商人,想去湊湊熱鬧吧。
宵禁鐘還有一個鐘頭才會響,天卻已經黑了,雨浸透了他的斗篷和褲腳,在他身後留下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淺紅色的細痕,立刻就融在石縫裡。貝弗特的呼吸跟不上腳步了,胸口沉重地難受,可是雙腿卻不敢停下,手抱在身前,緊緊地按著。
會被發現的。貝弗特腦海中的聲音一直在警告他自己。已經被發現了。
會被押進地牢的。
會被處死的。
他仍舊在奔跑,確信自己正在被追逐,每個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如同審判的石子,擊打在他肩膀上。可是貝弗特除了自己的步伐什麼也沒聽見,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回頭,更不敢看周圍的任何人。
他們都知道。
他們看得出來。
淺藍色的月光逐漸升起,將白色的房屋鑲上紫邊,唯獨在空蕩街角的那一棟孤立的,有著尖頂的圓形房屋——那也是貝弗特體力透支時看到的第一棟建築,他踉蹌著剎住,眼前隨著暈眩的感覺一白,他感覺自己就要就地倒下,卻仍舊靠著意志將自己撐起,那是城裡的祭壇,帝都唯一的祭壇,深紅色的牆壁顯示着它比整座城市都要古老,貝弗特依稀記得帝都並沒有常駐的祭司,他從不明白為什麼,明明就是帝國的首都,至少也該有兩到三個主祭才符合標準。
此時這些疑惑都不重要了,貝弗特大口地喘息,好不容易能夠控制自己再次起步,他靠在厚重的鐵門上,將祭壇的門推開。
開門聲在空蕩的廳堂裡來回迴盪,黑暗因為突入的光而被驅散,彷彿一只巨大的手因為觸碰熾焰的刺痛後缩,縮回的方向指著祭壇上的人影身後,後者正要點燈的動作還停在空中,那人和貝弗特一樣驚訝。
貝弗特還愣在門口,反應過來自己應該立刻關門跑走,只是身體已經不聽他的指使。祭壇上的人也回過神,他擦上火柴將燈點起,火光在他周圍形成光圈,貝弗特才看清那是個金髮的男人,遠看差點以為是個少年,直到他走過來,才發覺自己根本無法決定對方的年齡,身著及地的黑袍,布料好似融在地上的影子之中。他想是不是個臨時的祭司,但他看過的祭司從來都是穿灰藍色的袍子,又覺得奇怪,如果祭司進城的話必定會先去拜訪國王。
貝弗特稍稍退後,對方微笑着,停在離他十步遠的地方。
“晚安,孩子,需要什麼嗎?”那人開口,語氣柔和,“如果記得沒錯的話,宵禁鐘馬上要響了。”
貝弗特張開嘴本想說話,吐出的卻是喘息,他彎下腰,手撐著膝蓋,試圖穩住呼吸,對方則是耐心地等待。
“你……是誰?”終於能夠出聲時,貝弗特問了他第一個想到的問題。
“這該是我問你才對吧。”他笑道,“我……算是帝都的祭司,不過太久沒有回來,人都不認識我了。你呢?是什麼讓你要這樣用盡全力奔跑?”
“我——”貝弗特打住,低下頭。你不該說出去,你會被告發逮捕的。
“不想說嗎?”祭司歪了歪頭,瞇著眼,“那沒關係,你想在這裡過夜的話可以,先把門關上吧,否則地板會濕的。”
他知道了。貝弗特對自己說,驚覺自己身上還留有血跡,恐懼漫上心頭。他一定看到了。
面前的人又等了一會,失望地嘆了口氣,向貝弗特的方向走了幾步,後者驚喘一聲,本想轉身逃跑卻被腳下地毯絆倒,人影罩在了他身上,然後祭司在他身邊蹲下。
他倏地回頭,那張微笑的臉近在咫尺,他隱約看到對方頸側皮膚下隱約浮現的藍紋,像是隨著血管流動移動到那人抬起的右手,祭司將右手揮動,鐵門便在他身後關上。
完了。貝弗特此時心裡不斷重複這句話,他可能就這樣從士兵的追捕逃入了一個更可怕的東西手裡,這絕不是個一般的祭司,都可能不是人類,是什麼?古物?受詛咒之人?這是報應,他對自己說,來自上天的懲罰,這是報應,你應得的。
“冷靜點。”祭司說,並且用手指彈了一下貝弗特的額頭。
貝弗特被這個舉動嚇了一跳——至少他知道自己應該要驚慌,可是心裡感覺到的只有一陣詭異的平靜,並不屬於自己本身,而像是從剛剛彈他的指尖強行被導入。“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說啦,讓你冷靜一下。這樣慌慌張張躲進來的成人你還是第一個呢,既然是成年人那就不能哄著你了,現在——”祭司停頓,仍舊帶著輕鬆的笑意,他緩緩睜開眼睛,貝弗特沉默,那雙眼和外頭的夜空一樣染上了紫色,又逐漸變得暗沉,雖然不明顯,但從這麼近的地方他覺得自己看到對方右眼瞳孔前方有一道裂痕,彷彿是打碎的玻璃一般。“說話。”祭司的命令無比威嚴,跟先前的幾乎是完全不同的人。
貝弗特等待著,想着對方既然有那種莫名的能力,那麼剛剛那句命令不知道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兩個人沉默了一會,靜靜等待。
宵禁鐘在門外響徹,震動陳舊的地板和石牆。接著貝弗特眼看祭司又瞇起眼睛,側側頭,一副失望懊惱的樣子。“為什麼呢?”他喃喃嘆道,“明明看那位大人做都很簡單的……下次必須好好問問才可以。”
貝弗特反應過來,剛才沉默的那段時間什麼都沒有發生。他想讓我坦白卻失敗了,貝弗特心裡那個被那陣平靜召回的理智說道,瞬間燃起了一點點希望和信心。他還不知道,就算是個怪物但不能操控我,自己是被唬弄了,他或許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厲害,自己或許還能跑。他惱怒地將面前的人揮開,祭司輕易地就閃躲掉。“好危險,燈破了就不好了。”
貝弗特趁祭司檢查燈油的時候爬起來,休息了一下他的力量逐漸回歸,使他覺得自己能夠逃離,帝都太大,只要自己在被找到之前離開城門,往西邊的港口逃跑,乘船離開,去塔國南邊的無人之境。貝弗特抱著他的計劃努力地想要撞開門,得到了手臂上的一陣疼痛。
“你確定嗎?宵禁開始了,外面只有士兵。”祭司悠閒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怕什麼,不過我猜是見不得士兵的事。門鎖上了,如果你堅持的話……我不會阻止。”
彷彿在回應祭司的提議,貝弗特聽見門後士兵的腳步聲,藏在雨後卻無比清晰。
“聽說了……內城牆裡……”
“是誰?”
“不知道,他們……兇手……逃跑……”
接著逐漸遠去,貝弗特的血液像是被恐懼凍結,他的害怕並不是無由的害怕,在內城做了那種事情是絕對藏不住的,那拙劣的掩蓋不過為自己爭取了一點點多餘的時間。
那是錯的,他舉起木棍的那一刻就全都錯了,他深知自己犯了罪,他的道德也在不斷譴責自己——可是他仍舊逃跑,仍舊拒絕就這樣乖乖地被押進地牢。該怎麼辦?貝弗特幾乎無法好好思考,祭司說地沒錯,宵禁鐘一響所有的門都會關起來,人也會從街道上消失,除了巡邏的士兵和可能出現的醫生,他這樣貿然在街頭遊蕩是最壞的選擇,如果明天繼續下雨,他成功出城的機會更大——貝弗特後悔為什麼要停留在這個祭壇裡,若是稍早他一口氣衝到城門,他便能在懷疑指向自己頭上之前離開帝都。
他按著門面的手緩緩放開,祭司在他背後微笑。
“看來你下定決心了。”祭司提著燈準備轉身之前頓了一下,貝弗特覺得他是在打量自己,“你——”祭司指了指貝弗特的身上,“受傷了嗎?”
貝弗特順著手指向下看,大片的血跡染在布料上,本來形成噴濺的痕跡但此刻被雨水浸透,變得有點像是陳舊的髒污,只有中心部分顏色比較深,腥紅色的斑點和大片斑痕集中在了側腹。他下意識地按住,不是因為疼痛而是為了遮掩。“沒……沒有。”他有些緊張,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些血跡,“這只是……”
“沒有就好,我可不知道這裡還有沒有繃帶。”祭司笑著轉身,像先前一樣喃喃自語著,“我也不怎麼擅長治療呢,或許我該讓主上給我點啟示……”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貝弗特望著燈光消失在祭壇兩側之一的通道中,他不確定是否該叫那人祭司,那人的黑袍和不怎麼嚴謹謙卑的舉止,並沒有時刻用嚴厲的語氣提起領主和教條——還有表現出的奇異現象——甚至是否是人,非人的生物他也是見過的,也是這麼古怪。他在腦中思索了一下從前讀過的內容,他曾經有段時間對神話和宗教很有興趣,可是並沒有找到一個符合眼前的人的一條。
貝弗特遲疑地跟隨祭司的腳步,祭司方才故意打斷自己的辯解,似乎並不在意血跡從何而來,還是他已經清楚了?無論如何貝弗特從進來的那一刻起只是感覺很困惑,困惑地頭痛,他猜不到,完全無法看透,於是也沒法計劃出該怎麼應對——可是這卻一次次地讓自己從恐慌裡分心,帶回平時愛好思索和找出答案的自己,或許這不全然是壞事。
他一坐上柔軟的床鋪才發覺自己有多麼疲憊,雙腿猶如鐵塊一樣沉重,連衣服都沒有脫下就陷入沉睡。
“你在做什麼!”
模糊的畫面後傳來人聲,激動且憤怒,黑髮的人影正在以一種威脅的姿勢面對另一個人。
“沒什麼。”另一個顯然喝醉了,搖搖晃晃地繞著第一個人轉,“我只是覺得如果是你的話……你知道你永遠可以避免懲罰,他們愛你,他們都愛你。”
“你誣陷我!”黑髮人影咬著牙回答,“現在我要如何面對陛下和其他的人!更何況是為了我沒有幹的事!”
“你會有辦法的。”喝醉的人笑,“你總是有辦法,你不是那個——那個聰明的,那個幽默博學的馴馬人嗎?”
“這不代表你把自己的錯賴在我頭上,該死的,這下我完了!我努力建立一輩子的人脈和名聲,全完了!”
“何必這麼認真呢?”
黑髮的人影沉默,像是在思考,然後慢慢地抬頭,“馬槽,馬槽底下……”
“你不敢!”此時憤怒的角色轉換,“你!不!敢!”
“你能怎麼樣?也把我殺了?然後去找下一個替罪的人?”人影一邊說一邊後退,對面則逐漸逼近,接下來兩個人扭打在一起,過了漫長的一段時間,黑髮的那個顯然因為對方的酒醉而佔了上風。
幾近瘋狂的怒氣也佔了上風。
影子的手抄起身邊的斷木,往下擊打,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又一遍。
又一遍。
又一遍。
為什麼還不停下來,面對著觸目驚心的景象,他早就看不下去了,如此殘暴的舉動任誰都要不忍,他想要阻止,就算拼上性命,於是他開口。
“噓——”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打斷畫面,如此之近以至於不像是屬於這個世界,他嚇得跌落,墜進無底的深淵。
貝弗特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是晚上輾轉的時候從床上跌下來了,他摸了摸額頭,一手的冷汗,夢境還迴響在他腦海中,他從未做過這麼清晰的夢——也從沒做過如此讓自己恐懼的夢。
窗外還很昏暗,就算八聲鐘響已經傳來,緊接著是響成一片的雷,他才發覺背景裡那聽起來異常暴虐的雨。貝弗特緩緩爬起來,感受背後的疼痛。帝都的雨不會很快地就停下來,貝弗特仍舊很累,他思索著是該現在立刻離開還是等到晚上警衛換班之前出城,他去洗了澡,換上祭司為他準備的乾淨衣物才走出去。祭壇像昨晚一樣空曠,也沒有今天開放的意思,他仰頭,自己從未好好看過這個建築的內部,周圍散發著陳舊的氣味,如果不知道的人會覺得這裡許久沒有人居住——他在昨晚之前也是這麼想的,他走下祭壇的階梯,經過前排供人跪拜的矮凳,手撫過後排的長椅,腳下的地毯有蟲蛀的痕跡,無論什麼都積了一層灰。
猶如一個被遺忘的地方,他這樣對自己說,盡量將自己的注意力從昨晚的夢境移開。就他所知城裡的儀式都改成在廣場和處刑台上舉行,畢竟比起城中這個小小的古舊祭壇,那種建物能觸及更多民眾,每一年的主持都是生面孔,在初冬之前會來造訪,住在城堡裡。
“早啊。”祭司在他背後說,貝弗特轉頭,在早晨的日光下這還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的樣子,比自己矮上一點,也稱不上健壯,總是瞇著眼睛,彷彿隨時都有強光在眼前,藍紋也消失了,祭司這次沒有穿那件看起來很奇怪的黑袍,而是身著一般會在商人身上會看見的整齊套裝,仍舊是黑色的,但還是成功的讓祭司看起來沒了昨晚的震懾力和非人的恐怖,剩下的只有那人的從容和悠閒,甚至算是莫名地開朗。
或許昨天是他太恐慌而造成意識混亂?貝弗特沒有回答,祭司似乎並不介意。
“話說,”祭司又說,“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等一下我想打掃一下,你能幫個忙嗎?”貝弗特盯著那人在祭壇周圍遊轉,“啊——畢竟已經十幾年甚至上百年沒有人住了啊,東西沒有爛掉簡直是奇蹟,看來陛下還是有好好遵守諾言的,不過要是他派人好好打掃的話就更好了。”祭司踢了踢地毯的邊緣,揚起一陣灰,“這得扔掉,我想我們從這裡開始,我一個人可搬不動。”
貝弗特心中那求知欲的那一面決定要搞清楚。
“貝弗特,我叫貝弗特。”他回答,雖然並沒有挑釁的意思卻也沒有打算表現出過度的友善,“你……一個人也沒問題的吧,如果用昨天關門的那種方式的話。話說,你也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祭司停下腳步,溫和地微笑,“對於一個闖入者來說你對我的事情特別好奇。”
“我想了一個晚上,你不可能只是一個祭司。”貝弗特選擇無視對方的評論,而對方在他停頓的時候稍稍睜了下眼,一瞬間貝弗特看見了灰藍色而並非深色,“我很確定我看到了什麼,既然你都直接讓我看了,那告訴我也無妨吧。你到底是什麼……古物?詛咒……異端?”
“對一個祭司來說這還真是失禮啊。名字的話你叫我伊凡思就好了,主上也是這麼叫的。”那人還是很有耐心,“我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你要是拿刀捅我我便會死去。”貝弗特一臉不信,對方也發現了,“在我任職祭司的時候主上給了我些禮物,不過我今天沒有穿著,你知道,平時靠自己的雙手做事的感覺是很好的。”
“你剛剛告訴我你的……上司給了你詛咒披風?”貝弗特越說越覺得困惑,“所以其他的祭司也有?”
伊凡思聽了後愣了一下然後看似非常開心地大笑起來,彷彿貝弗特剛剛講了個笑話。“不不不,”他說,“只是一個私人的贈與。”
“我可以試試嗎?”
“不可以。”祭司果斷地拒絕,隨後給他一個坏笑,“那可是會侵蝕消磨理智的東西。”
怎麼聽起來這麼像是唬弄,貝弗特在心裡對自己說。“那……那那個呢?”他又揮揮手,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個‘叫你冷靜一點’那個。”
祭司沒有回答了,他蹲下來慢慢捲起地毯,一路捲到貝弗特腳邊。“幫個忙吧?如果你想走的話我傍晚可以送你出去,警衛是絕對不會攔我的。”
他看著伊凡思沉默半晌才緩慢且遲疑地跨過地毯捲,幫著祭司將隨時會破碎的織布整理好,抱起來放置在門邊的角落,然後拿起掃把將廳堂掃了一遍,接著擦拭椅凳、玻璃、燈檯、後方的寢室廚房浴室——總之是是徹頭徹尾的清理,就只差外頭的牆壁,不過那只要留給雨水就足夠了。
一聲鐘響的時候貝弗特才得到再次坐下的權力,他舒一口氣,覺得在馬厩裡的工作都未曾讓人如此精疲力竭,伊凡思看起來並沒有被影響,一臉滿意地打量整個空間,然後伸伸懶腰,“餓嗎?”
貝弗特點頭,這種時候他一點都不打算客氣。
祭司走向後面,幾分鐘後拿來食物和水,貝弗特才發覺自己餓得頭昏。“謝謝。”他接過餅的時候說,“昨天攻擊你我很抱歉。”
對方坐在祭壇的椅子上,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從不介意。
外頭的雨已經停了,從窗外照進來的日光逐漸變得明亮,光跡在地上遷移,滑過新打掃好的石板地,爬上階梯,打亮祭司的半張臉,祭司側側頭,似乎很喜歡陽光的陪伴,直到那一抹溫暖因為路過的雲又變得暗曖。貝弗特第一次真正感覺到祭壇的莊嚴氣息,好像方才那道明媚的經過為這空間添置了些什麼似的。
“主上曾親自造訪過這個祭壇。”伊凡思說,“所以這棟建築永遠不會被拆遷。”他停頓,轉向貝弗特,“你呢?感覺好點了嗎?”
貝弗特不知道祭司指的是什麼,他自覺自己從早晨起就表現的很平靜。
“轉移注意力是很輕鬆。”祭司繼續說道,“但是該面對的總是會回來,早晨我向你坦陳,你是否也該回報我一點?”
他手裡的杯子差點掉在地上,猶如上一秒有人往他頭上揮了一拳,那些東西回來了,或者說根本沒有離開,只是稍微被自己遺忘了一下下。“我不懂。”他仍舊故作鎮定地回應。
“你啊——很不安呢,就跟那些站在絞架前的犯人一樣。可以告訴我了嗎?為什麼要逃跑?被追殺了?還是——傷害人了?”
他的呼吸漏了一拍。
“你在說什麼。”顫抖的聲線就快要將自己曝露,對面的人瞇著眼,目光卻無比有力,一邊說著自己可以被信任,一邊說著我已經看透了。
“清晨的時候有兩個士兵過來,問我是否看見一個逃跑的青年。”伊凡思的語氣比他見過的都更加嚴肅,貝弗特感覺恐懼再次從背後爬上,“說是被命令要抓那人回去。我打發士兵走了,你得說,是什麼原因讓他們要抓你回去。我看見一個啜泣發抖的靈魂,你不像一個兇暴的人——我得聽你自己說。”
搖擺不定之後,他還是錯看了這個祭司。
“為什麼。”他應對的時候充滿警戒,隨時準備起身,“你為什麼不問那些士兵?或者……或者‘讀我的思想’,憑什麼認為我會說實話,誰知道你會不會把我告出去?”
“我做不到。”伊凡思攤攤手,“主上沒有賜予我那樣的能力。”
貝弗特因為這樣的回答而愣住,他本來只是想刻薄地開個玩笑,對方卻說地彷彿真的有此事——對啊,這個人並不普通,他居然就這麼看淡了這個事實。
祭司伸手招他過去,“聽著,孩子。”他這麼說,“我不會告發你,除非你拒絕告訴我發生什麼,我會像承諾一樣的送你出城。”
“這算什麼,讓我放下戒心然後玩弄我嗎?”
祭司抬頭,貝弗特突如其來的激動沒有讓他心煩,看不到的眼神透露的只有同情。
“噓——”
貝弗特瞬間從矮凳上跳起來,像是受到驚嚇的動物,“是你!你,你昨晚——”他停下,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於是轉移重點,“你知道了是不是?從頭到尾!你想怎麼樣?你覺得你能拯救我?”
“那得看你值不值得我幫助。”
影子的手抄起身邊的斷木,往下擊打……
他痛苦地彎下腰,一根弦繃斷了,心裡的焦慮就如同和祭司說好了一樣在此時襲擊他,他大口喘息,試圖穩住紊亂的呼吸,從唇齒之間擠出的語言幾乎是在對自己為自己辯解,“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伊凡思的手輕拍他的背,這次卻沒有那份詭異的平靜流入——此刻他是多麼希望對方對他做些什麼,這個人是做得到的,貝弗特確信,可是也不知道是過於仁慈或者殘酷,才決定無所作為。
昨天的慌亂還能支持他忍受一切,但是那個夢境,那些還不能算作記憶的記憶,祭司的言語——貝弗特愕然回頭,才發覺自己站在裂谷中的一根孤立的石柱上,他在朝自己扔着石子,將自己逼入崩潰邊緣。
手裡的木頭質感刺痛他的皮膚,因為大幅度的動作和過度用力而疼痛,這些警告卻不足以阻擋他的憤怒,手臂向下揮動,幾乎感覺不屬於自己,一遍又一遍。
“做點什麼啊!”貝弗特吼着。
那酒醉的受害者無力地掙扎,頭部的重創令那人意識不清,手在貝弗特面前胡亂推搡抓取。
又一遍,又一遍……
“我會告訴你一切,我會——”他隨手拉住祭司的袖口,“拜託,”他試圖呼吸,“我想我快死了。”
伊凡思的微笑中帶著同情和自責,“坐下來,貝弗特,相信我你離死亡還很遠。對不起,我以為你準備好了……”
血濺在他身上,氣味讓他作嘔,身下的人不再反抗,眼神失了光。
又一遍,又一遍……
“我殺了人,我把那個人殺了,”貝弗特幾乎是絕望地哀求,“那人陷害我,將他的罪扣在我身上,我很生氣……我本來……”接著又因為缺乏氧氣而停頓,“幫我……”
我沒法停下來。
我感到了興奮。
“我了解了。”伊凡思說,一邊加重手的力道讓貝弗特坐下,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人都還要溫柔平和,卻一句話也沒有繼續說,直到貝弗特好不容易抓回一點呼吸。
在慌亂離開之後,他只剩下無盡的悲傷和厭惡感——如果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施暴,那他跟那些地牢裡的人有多少區別——或許從來就沒有很大的區別,況且自己馬上也要落到那裡去。
在他被憤怒驅使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經完了。
“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他開口,覺得精疲力竭,又低下頭,“算了,我不值得你幫助……用你們祭司的話怎麼說?我的靈魂會在噩夢裡徘徊直到永遠?”
祭司輕聲地笑了。“其實不是這樣運作的。”他說,“我不說話是因為你正在經受你自己的懲罰,我沒有資格干擾。我啊,是沒有資格判斷人的對錯的,主上吩咐我以他的命令行事,他告訴我只有教條和王法能決定生死,因此你的未來還是得交給陛下來定奪,你可以一直待在這裡直到你準備好,或者我也可以如承諾過的一般將你送出帝都——不過將來的發展如何我便不能掌握了。這麼多年後,對我來說生命是唯一重要的東西,你奪走過一個,但你亦是一個,值不值得幫助還要取決於你的選擇。”
貝弗特深深嘆了口氣,有些失望,結果還是得回去受審……既然士兵已經前來詢問自己的下落,那麼出城的話被抓回來的機率實在是太大,自己猶如被圈在牆角的老鼠,無論進退都不是——他又有什麼反抗的資格,早就再也不是那個可以說自己無罪的那個貝弗特,剩下的選項僅有放手一搏做最後的掙扎,和相信這個祭司面對未知的審判。“如果我永遠不會準備好呢?”
“我能一直等。”伊凡思回答。“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他第三次睜開眼睛,“從最初開始,就是秩序和混亂在征戰——那可是只有那位大人見過的場景——混亂和主上是一樣的強大,可是最後它輸了,主上用兩者創造我們,於是這征戰持續至今。如果你,貝弗特,你的秩序取得勝利,你便會準備好,這就是我能給予的幫助。”
貝弗特有點困惑地看向旁邊的人,“你可以保證?”後者點點頭,貝弗特盯著他好一會,再次瞇起的眼睛底下藏著無盡猜不透的心思。
“好吧。”最後他說,“麻煩你再等我一會。”
伊凡思微笑。“好的。”他回答。
【3897年】
貝弗特睜開眼睛,發覺自己站在一個邊緣,周圍是毫無波瀾的水面,如一面鏡子一樣卻沒有映照環境,他看見頭頂的太陽,靜止在空中,水里的月亮也是靜止的,沒有雲朵,沒有風。他看向腳下,陳舊的石頭砌成的矮牆,往前延伸形成一個環,朝下眺望便是無底的深淵,毫無生氣,如同一個墳墓。
“這是個井。”
貝弗特聽見了聲音卻沒有被嚇一跳——況且這說話聲他聽了十幾年,比任何東西都要熟悉,唯一令他驚訝的是自己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能遇見那個人——或許自己不該驚訝,這麼長久的相處他早就清楚對方。
“你不問些什麼嗎?”
貝弗特緩緩地回頭,深黃色的雙眼打量著祭司,後者仍穿上那件他不敢再觸碰的黑袍,像沒事一樣,一樣的悠哉開朗,也不見一點衰老的痕跡。
“這裡是……”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已經被收回,貝弗特半晌回過神,他記得自己已經死了。“你為什麼在這裡?”
“這是我的工作。”伊凡思攤攤手,“里拉,死者的城市,起點,終點。”
“所以我是死了。”
祭司點了點頭,此時有了點惋惜,“是的,朋友。”
貝弗特深吸一口氣,他一生學著要接受很多事情,但是這個仍舊很難以消化。“所以——這就是了?永恆的噩夢?”
“我說過了,並不是這樣運作的。”伊凡思傾身向井底望去,“你得跳下去,然後到達城市裡面,你的執著會被讀取,接著成為現實裡唯一的東西,那是個很安靜的地方,你會喜歡的。”
“你說的話總是很有說服力。”貝弗特哼了聲,“祭司……你現在還會跟我說你只是個祭司?”
伊凡思發出一陣開心的笑聲,“你就是不放棄是嗎?”
“最後一次了。”
“職稱上來說是的。”他回答,“我是個卑微的祭司,做著最底端的工作,千年來主上派我管理這裡,因此在殿堂他們也稱我‘真知’、‘渡者’,但主上稱我伊凡思,我更喜歡這個名字。”
“我就知道。”貝弗特滿意地對自己說,這麼多年他終於確定自己的猜測,他沒有感到任何驚訝,卻是有種一生的願望得到滿足的感覺——讓他想起年輕的自己——他微笑,隨後又想起來那年這個人安慰自己離死亡還很遠。
也不知道這算是個謊言還是真話。
本來想要向深淵踏出的一步還懸在空中,他看到那圓環對面模糊的人影,不斷地出現,彷彿樹上細小的花瓣,卻在冒出時就凋零,成為落雨,消失在井底。他想那都是死去的人,自己在別人眼裡必定也是這個樣子,接著一個想法從腦中閃過。貝弗特轉過頭看向伊凡思,腳也逐漸收回。既然這是死後的國度,而這人又是管理人,他必須見過,“那繆里爾呢?”
“不是所有人都能讓我親自前來。”對方聳聳肩,“你或許能找到她。”
貝弗特嘆了口氣,有些失落的樣子,可是知道再怎麼樣也會是無濟於事,伊凡思不願意說的那便是怎麼樣都不會說的。
“那就這樣吧。”他的目光再次移向那些不斷落下的白點,“幫我跟諾和亞倫說對不起,你知道他們……”
“那得你自己去做了,我的朋友。”伊凡思笑道,此刻睜開眼睛已經不是那藍色的雙眸,而是和四周水面一樣平滑的鏡面,“你準備好了,去吧。”他這麼說,“孩子們會在下面等你。”
貝弗特踏出一步,就感到彷彿是一股力量在拖曳他,回頭早就來不及了,他回過神眼前便是逐漸遠離的,站在井口俯看的伊凡思,直到那人也成為遠方的一個點,那個年輕的馬倌,手執斷木的兇手,深紅面具底下的劊子手,也全都成為遙遠的影子。
“噓——”他的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如此之近以至於不像是屬於這個世界,雙手遮住了他的視線,猶如一股暖流,令他緩緩陷入深眠。
“对不起!”在茂密的山林里奔跑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六人才得以停下来稍作休息,而喘顺了气的Lintignat立刻向着自己的队友道歉,“因为我的判断失误让状况变得这么危险。”
“每个人都有判断错误的时候,一点小失误没必要太过放在心上。”Althea歪了歪头,而后走到Lintignat的面前,握住她的手鼓励她,Lintignat因为指尖接触到别人的温热的肌肤下意识想要退缩,但是最终还是压抑住了这几乎是反射的动作,对方温柔的语气让她反而有些无所适从,而Sinme咬住她的耳垂向下扯了一下,比起发出压低了的难听叫声,才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符合礼仪。
“我的话,不觉得那是错误的决定喔?而且——”Ether则是保持着他一如既往轻松的语气,拖长音吊起队友的胃口,而最初看来轻浮的笑容也不那么惹人烦了,“就算发生什么我也会保护好你的,所以按照你的想法来就好。”
“谢谢,”她抿了抿嘴唇试图拉出一个笑容,然后看向队内的其他人。
Suzette则似乎对此没有做出什么表态,确认了追兵没有跟上来之后,就面色平静地看着Lintignat,似乎是对这件无聊的小事毫不关心,只是在意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虽然我已经错过一次,不过请允许我再次陈述自己的推论,”Lintignat在小队稍作休息的过程中,有些畏缩地再次开了口,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不过Althea那边投来的信任的目光让她稍微安下心来,“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些人应该不是镇民。为首的那人戴着的并不是海洋之神的圣徽,而是复苏者的——”
Althea听到宵银的神名明显地皱起了眉头,仿佛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了火苗的Lintignat将口中滚了几圈的“这也是我们变成这种情况的原因”这句话咽了下去,“信仰海洋之神的镇民们没有道理直接对我们刀剑相向,那么情况就应该反过来了。孤儿院里的不是导致镇民逃跑的原因,而很可能是遗留下来的幸存者,如果他们被那些海湾上的人发现的话,很可能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所以我们恐怕得赶紧回镇子上去才行。”
Althea用她白皙的手——回想起刚才的温度,Lintignat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会——支撑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也不知是因为注意到Lintignat话语结束还是因为她的注视,她才说出一句令其他人震惊的话:“好想去帮助那些秽土的信徒啊,不过我们好像人手不太够啊……”
“帮助……?”剩下的五人同时咀嚼起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动词,而牧师小姐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发言有什么问题,于是Lintignat开口表达了全队的疑惑,“帮助是什么意思?”
“把他们送到他们的神怀抱当中啊!”Althea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帮助了吗?”
剩下五人好好接受了一番这也许是来自宽恕者信徒特有逻辑的冲刷,感到有些哑口无言。
为了扫去这样的尴尬,Lintignat建议立刻回镇子去,而已经被她派去侦查的Sinme却带来一个不太好的信息,有一些人已经拦在了他们回到城镇的道路上,看来对方已经预想到了他们可能进行的行动——恐怕直接通往海湾的路上也有人在阻拦吧。
不过这样小群的散兵游勇并不是六人的对手——特别是在有经验丰富的暮刃Suzette的情况下,因为确认了这群人都是宵银信徒的Althea的鼓动,也出于赶紧获得信息的考虑,六人最终选择跟拦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的人正面冲突。
那些人在停止呼吸之前用哨子向同伙发出了求援,不过令冒险者们意外的是,那些人不但没有闻声而来反而远远退向了海湾。从Sinme那里得到这个信息的Lintignat不由得再次向伙伴确认,才向队友传达这件事。其他五人也对于这件事感到惊讶,不过稍作讨论之后还是决定前往孤儿院,于是Lintignat压下渐渐开始在她的脑海里刷存在感的那些恐怖故事,负起队长的责任走在了队伍的最前端。
穿过这个不太大的镇子上,到达孤儿院不过是几十分钟之后的事。然而推开门的六人却只看到了一个空空荡荡的孤儿院。从暖色的房间装饰可以看出这里是个温馨的地方……尽管这已经是这些装饰品被弄得七零八落之前的事情了。
“有人吗?”Suzette率先开口,然而并没有人对这句话做出反应,而自然之后Lintignat喊出的“请问有怀宁特的镇民在吗?”这样的话也没有人回应。她注意到身边的Althea皱起眉头,向前走了两步,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像在神殿里一样动手收拾这些可怜的装饰。
“Ether,你还记得当时光亮是从哪里传来的吗?”Lintignat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孤儿院,叹了口气,掐掉心中对队友视力怀疑的那个念头,询问他当时看到光亮的位置。
得到答复之后,Lintignat走向那个窗台,却在窗外传来的光芒下看到了那附近一张桌子上的一些黑色颗粒。在她确认那是否是泥土的时候,她听到身后队友的话语:“队长,这里似乎有个暗道?”
回过头去的Lintignat看到的是把剑放回腰间的Suzette和在晃动着脚边砖块的Althea。为了验证Althea的猜想,试图搬起砖块的行为出乎意料地轻松,而地道的发现也在情理之中。
“书本上说的,精灵发现隐藏路径的能力啊。”Lintignat想起在书籍上看到过的精灵的天赋能力,心中感叹终于有机会见到的同时也开口向队友因为省下寻找隐藏通道的时间道谢,“多谢,帮了大忙了。”
几人用自己乏善可陈的冒险经验判断了一下这条通道是否有陷阱之后,就依次进入了通道。Lintignat踏在通道凹凸不平的地板上的时候,肩头的Sinme突然扑打翅膀飞了起来。面对好奇地回过头来的Althea,Lintignat之后对着自己的队友耸耸肩并且告诉他们她的伙伴不喜欢这样狭窄的地方。
小心地将地砖放回原来的地方,六人才意识到这个地道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光源,Lintignat下意识开始摸索自己带着的火折子的时候,轻柔的吟诵声在昏暗的通道里响起。
Lintignat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这个声音她姑且还是有所印象,尽管这个声音的主人平时沉默寡言,也没有在决定队伍去向的时候发表什么意见。柔和的光亮在长得看起来显得有些碍事的法杖尖端亮起,也照亮了咒语的吟唱者Rosemary。这个带着巨大黑豹和一只瘦小白猫并且将那只豹子称为父亲——尽管Lintignat一眼就看出来那其实是一只母豹——的黑发女孩当时茫然地在暗月城的广场上转悠的场景令人印象深刻。Lintignat当时还以为她是刚出森林涉世未深的同行,于是主动向她打招呼,一番攀谈之后才知道这位少女不是德鲁伊而是一位稀少的法师。
即使是在光亮术柔和的光亮下,这套通道还是显得有些幽深可怕,而悠闲地走在Rosemary身边的小白猫为伙伴不在身边的Lintignat找到的新的道路。
“Rosemary,能拜托小白去侦查吗?”尽管对自己的队友有所了解,但是并不清楚对方是否愿意让自己的魔宠身处可能的险境的Lintignat只好试图拜托法师小姐,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很简单地答应了下来。
“法师的魔宠对法师不是很重要的吗?”Lintignat看着那对漂亮的绿宝石走向黑暗深处,在心里思考着这个现状与知识的激烈冲突,结果她的脑内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竟然是这位法师小姐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有的危险。
正在Lintignat考虑着怎么旁敲侧击地问出事实真相的时候,一直闭着眼感受来自魔宠的视觉的Rosemary开口表示前面的很长一条通道都没有什么危险。于是六人才开始前进。
可才走了没几步,在队伍最前面开路的Suzette突然脚下一陷,而令Lintignat更加惊讶的事是跟在Suzette身后的Althea居然眼疾手快地拉起了Suzette,这一事实让她开始反思自己给这位牧师小姐贴的成天神游的标签是否有些不太合适——尽管这个思考还没得出结论就被“咣当——”的噪音打断。
颇有些难听的响声在狭小的通道里反复回荡,让Lintignat不禁皱起眉头来看向了这个噪音的产生源。令她相当意外的是,那个声源竟然是一个有些锈迹的金属脸盆。
“小孩子设的陷阱吗?”Suzette的语气中出现了一些惊讶的要素,也许是没想到自己会中这样简单的陷阱……尽管Lintignat心中想着也许那个脸盆会被一刀劈成两半。
“也没准是镇民,毕竟如果镇民们是没有反抗就被抓走的话,很可能说明他们手里根本没有能用的武器。”Lintignat试图提出另一种她比较希望出现的可能性——毕竟从成年人那里得到答案要比从小孩子那里简单许多。可惜她的乐观估计立刻就被听到了魔宠那里动静的法师小姐打了脸:“应该是小孩吧……小白听到小孩子的说话声了。”
Lintignat试图让自己面不改色:“他们说了什么?”
法师皱了皱眉,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羊皮纸和羽毛笔在上面写道:“‘有人来了,怎么办?’‘怎么会被发现?’‘都是Anna不好!’ ”
接着她笔尖顿了顿,才继续写道:“现在有女孩子的哭声。”
“也许就是那个‘Anna’妹妹的吧。”Lintignat虽然不知道队友为何突然选择使用文字交流,但是姑且还是配合队友拿起了羽毛笔,“我们去找……”
Lintignat的话还没写完,Rosemary突然丢下纸笔向前跑去,她有些慌张的神色让其他人戒备起来,拿出自己的武器也跟了上去——尽管这样的戒备很快在他们看到白猫抱着一些猫薄荷的时候放松了下来。
闹出了不小动静的几人也干脆放弃了隐秘行动,Althea则是最先出声,用尽可能轻快的语气向躲起来的孩子们打招呼:“小朋友们请你们不用害怕,我是瑞图宁的牧师,我们和外面的不是一伙人。”
“我们是外来者,我们在外面遇到了坏人的追捕,有人介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尽管通道里依旧静悄悄的,Althea依旧没有放弃努力,在婉转的祈祷下,一汪清澈的泉水在地面上涌出。而Ether也用他那轻快的语调为Althea帮腔:“我会保护你们的哦~”
Rosemary在尽力让她的猫远离那盆猫薄荷,而Suzette则是站在原地,正如Lintignat所想的那样,她对这种温柔的事情也许并不太擅长。
也不知究竟是因为哪个原因,终于有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从黑暗中走出来,他提着一个油灯,看起来倒是颇为像是一个领头者,尽管他的发言依旧因为戒备而显得结结巴巴:“你、你们,真的不是……?”
“刚才我在那些人面前说同样的话,结果被追捕了。”
Althea维持着安抚孩子的轻柔的语调,而Lintignat则是指了指挂在Althea身上的圣徽:“也许这个圣徽显得有说服力一些?”
男孩看了看Althea刚刚收集起来的泉水,而注意到这件事的Althea主动递上了水袋。春芽的圣徽和温润的泉水终于消融了男孩心中最后一丝戒备,并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我们好害怕!他们突然就来了,把镇里的大人都抓走了!”
Althea顺势伸出手讲男孩抱在怀里,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并且询问大人的状况。
“不知道……”男孩哽咽的声音引出了更多隐藏在黑暗中的孩子,“阿姨把我们藏在这里,就……就……”
Althea继续向孩子们询问具体发生的事,而Suzette则向Lintignat报告她刚刚在房间里四处转了转的结果——这里似乎是一个隐藏的避难所,有一些食物和水储备——以及桌子上有一盘猫薄荷。
“今天早上吗?”她问男孩,而目光却看向抱着自己魔宠不让它继续糟蹋那盆可怜的、已经掉了几片叶子得猫薄荷的Rosemary。
得到了孩子肯定答复的Althea则继续询问孤儿院阿姨是否有留下什么话语,得到的则是否定的答复。
“她只是说坎通斯来了,要我们赶快躲起来……”一个颇有些瘦小的孩子说道。在问答期间,Althea身边聚集了一圈孩子,见她照顾不过来的Lintignat和Ether也赶忙上去帮手。而手中法杖散发柔和光芒的Rosemary也吸引了几个尚且幼小的孩子的注意……尽管她本人显得相当无所适从。
“坎斯通是什么?”留意到新词汇出现的Lintignat立刻问道。
“是坏人!”一个男孩立刻叫了起来。
想着这倒是意料之中的Lintignat语气未变:“他们干了什么呢?”
未想到的是,说到这个坏人的话题孩子们反而七嘴八舌起来:
“他们开着挂着黑帆的船!”
“每年都会挑一个港口登陆!”
“阿姨说他们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听到这句描述,Althea不禁吸了一口冷气,并且低声祈祷了一句。而Lintignat则更在意孩子们提到的黑帆:“黑色的帆,莫非就是镇子外港口停着的那些?”
“那里来的只有十几个人……”领头的那个男孩沮丧地说,“阿姨说,他们原以为他们会从港口来,没想到他们早就从海湾登陆了……”
“声东击西……真是一群狡猾的家伙,不愧是墓之王的信徒吗?”Lintignat心中想着这样的事情,而Althea则是询问起了之前几人在这个镇子上见到的第一个“人”——乔治亚的情况。
“乔治亚叔叔是镇上的士兵,是保护大家的好人。”孩子看起来都很信任那位治安维持员,立刻给出了答复。
不过这个答复只能让Althea回过头来对着Lintignat和Ether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接着两人默契地决定把这位士兵的死讯暂且隐瞒起来。
“说起来,那个叫Anna的孩子跑上去有发现什么吗?”Ether想起法师小姐刚刚在羊皮纸上写的内容,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
“我……我是去找小绿的……”一个带着哭腔的软绵声音吸引了小队的注意,这个眼角有泪水痕迹的女孩恐怕就是刚才被谴责的Anna了。
“小绿……?”Althea一边把女孩揽到怀里,用手巾擦拭着有些婴儿肥的女孩脸上的泪痕,一边问道。而女孩指了指角落桌子上摆着的那盆猫薄荷,“那就是小绿……”
“……你把小绿照顾的很好哦。”Ether露出温柔的笑容,“我能听到植物们说话,小绿很感谢你哦。”
就在几人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叫Anna的女孩身上时,几个年长的孩子悄悄嘀咕着什么,接着还是刚刚那个孩子开口道:“那、那个,你们是冒险者吗……?”
Althea和Lintignat面色稍稍凝固了一瞬,而Suzette则是自然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并且对着默不作声的两人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能拜托你们把镇里的人救回来吗?”随着男孩的这句话,孩子们全都投来了期待的目光。在这样强烈的攻势下,Lintignat几乎无法思考如何告知孩子们大人可能遭遇的不测,这时Suzette依旧语气平静地解了围:“我尽量。”
而这时,被Althea抱在 怀里的Anna拉了拉她的袖子,拉回了被期待的目光吸引注意的Althea的焦点:“姐姐,这个给你……”
Althea低头看去,随着那句话被交出来的是一个护身符。精致的护身符被女孩小心翼翼地托在手心,但是双手依旧伸向Althea。
“这是妈妈还在的时候,她给我的……”Anna偏过头不再看这个护身符,“是保佑旅行平安的护身符。”
她吸了吸鼻子,然后仰视着Althea:“妈妈死了以后,镇上的大家对我都很好,姐姐你一定要救回他们啊……!”
自然注意到Anna不舍的Althea摸了摸女孩的头,语气犹豫起来:“这么珍贵的东西……”
“你不愿意收下吗?”眼看着刚刚擦干的眼角又要流出泪水,Althea赶紧露出微笑:“我当然愿意。不过这对你来说太珍贵了。如果我拿走了它,你以后可能就看不到它了。”
“没关系!”Anna立刻回答道,“只要姐姐能把镇上的人带回来……呜呜……”
Anna的感情仿佛波纹传达给了房间里其他的孩子,于是更多的哭声像是共振一样爆发出来。反倒让Althea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只好一边说着不要哭了一边擦拭着孩子们的泪水。
而Lintignat身边的Ether发出了低低的“呜哇……”一声哀鸣,看起来对泪水这种东西也是相当应付不来。
花了不少时间安抚这些孩子们,六人终于踏上离开这个避难所的路。走出一段之后,Althea回过头,还能看到地道深处油灯的光芒和孩子们期待的眼神。
“我会尽我所能的。 ”她握紧拳头,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字数小计6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