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88·
“我此时所做的事,和当时杀死张章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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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章,狙击准备。”刘留放下望远镜,趴下扶了扶准镜,挪动膝盖调整了趴姿。道路的尽头有装甲车沿道路慢速行进,大概率是那个蹲守三天却从未出现的狡诈目标。迷彩斗篷下,和脊柱相接收纳仓自动打开,咔的一声,小章和神经接口分离,覆盖上一层光学迷彩顺着墙壁一路攀爬到了窗顶。
刘留调试好狙击枪,调校耳机,“小章,测定目标位置。”片刻之后,耳边传来小章冰冷的机械音回话:“参照对象为三点钟方向,弹道轨迹为十八度。距离:二百五十米。”刘留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在如今狙击手已经没有自己标配的观察员了,一个AI并不能看到这细小的动作,因此她低声回答道:“收到。”
没有慌张,她只是专注地调整着枪口。紧盯着那辆不断前行的车,在这个瞬间,她已经成为了磐石一般的存在,与那废墟般的城市融为一体。黑色的双眼不再煽动睫毛,而是阴沉沉的盯着镜口,不反射出一丝光线。刘留调动着自己的的全部精力,思维变得非常清晰,准确地计算着距离和角度。
虽然隔着十几层的高度,但她几乎能听到车轮碾过破碎道路的声音,或许那只是幻听......此时风声早已从意识中被排除,如果视线有穿透力,装甲车的防窥膜一定会被灼烧出一个黑洞。
“小章,测量风速、湿度、温度,气压.......弹道参数计算。”刘留的声音冰冷而机械化,如同机器人般,完美地将这一切做到了极致。小章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反馈,只是按照预先设定好的计算模式进行测量。当刘留看到红色警戒灯闪烁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砰!"子弹划过天空,精准地落在装甲车的轮胎处。
右环顾,似乎担心刘留会再次突然开枪。
"报告,目标在两百米米外,无法锁定。"
"继续监控!"那名军官吩咐了一句,又转身钻回车内。
刘留看到这一幕心里一松,但很快就又紧绷起来。这个距离对于狙击手来说实际上已经不安全了,她必须时刻保持着自己的状态,将人逼下车是队长有些异想天开和刘留拟订的最后措施。行动中一旦瞄准失误,就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狙击枪的位置。所以,她必须谨慎再谨慎,不能有半分的疏忽。
"参照对象为七点钟方向,目标距离一百五十米。"小章的声音冷静而简洁。
"砰!"刘留毫不迟疑地又是一枪。装甲车此刻发出尖锐的警报声,车尾猛烈摆动,一阵剧烈震荡让人感觉车都在颤抖,甚至有些东西在撞击玻璃窗户的刹那被震飞出来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军官似乎愤怒地咒骂了一声,从座位上坐直,微微降下窗玻璃用望远镜扫描了一下四周。刘留瞄了一眼他的身后,隐隐约约看见目标穿着西装坐在后座上,但从这个角度射击不能保证一击毙命,还不是开枪的好时候。
军官用望远镜在这里根本找不到狙击手,他不敢轻易行动。面前的必经之路位于一从废弃的水泥楼盘之间,数面破碎的落地窗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成为了狙击手绝佳的隐蔽点。任何多余的行动等于打草惊蛇,很有可能导致面对数个未知的敌人。军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路边的一切,希望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刘留的呼吸也逐渐加重,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装甲车停滞不动,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刘留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枪口的角度,对着军官开枪。军官猛地一个翻滚躲进车后座,这个动作显然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刘留瞄准的是副驾驶位置,这里是军车的主干道,只要军官不下车,就不会遭受太严重的伤害,而她可以保证在对方开枪之后迅速撤退。刘留一连开了三枪都打在车后座上,没有一枪是击中目标。
她微微皱眉,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挫败感。她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优势,他恐怕早就葬身枪口下了,哪里能坚持这么久呢?刘留咬着嘴唇,心念急转,忽然灵光乍现,想到一个铤而走险的办法。
她的手指缓缓扣动扳机,在这个刹那,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一副奇特的画面,仿佛一把巨大的伞,撑在自己的头顶上,遮挡住了天空中刺眼的阳光。这幅景色一闪而逝,刘留的思绪也随着画面消失。她抬起头,看向前面,眼中露出了一抹坚毅。她的眼睛变得比原来更加的黑亮,像是两颗璀璨的宝石。
刘留伏地翻滚,迅速握紧了身侧的另一把威力更大也更响枪,瞄准了前面的汽车,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砰!"
枪声骤响,装甲车的前挡风玻璃顿时炸裂开来,后座目标错愕的表情出现在瞄准镜内。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刘留立刻开枪,在这个视角上,她的子弹可以准确地命中目标的头颅,而不用担心伤及无辜。刘留不敢有一丁点的犹豫,她扣下了扳机,瞄准军官的太阳穴。这一刻,刘留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信念。"杀掉他!杀死他!杀掉他!"
子弹呼啸而去,刘留的眼睛里迸射出浓郁的仇恨与决然,她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朝着前方刺去。
目标立时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趴在了座椅上,捂着自己的胸口倒在车内。他惊骇地瞪圆了双眼,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生命居然就这样结束了。
一旁的手下们都吓坏了,赶忙冲上车去扶起了目标,他却已经生机全无,停止了心跳。
刘留看到了他身体内喷溅出来的鲜血,她的眼神充满了解脱,嘴角勉强勾勒出一点笑。"小章......"刘留低语,眼神却始终盯在目标的身上。
“目标已清除。”像是错觉,小章机械化的播报里仿佛带着一丝欢欣。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给一人一枪,解决掉其他人.....其余目标共五人。”刘留默念,眼神追随着其余的几人,毫不犹豫的按下扳机。
小章冷冰冰的发音:"目标已经去世,你的仇报完了。"
刘留余光瞥向小章,觉得那张无悲无喜的可爱AI外观里暗带着几分嘲讽。可是那又能如何?真正的张章还不是被人杀死在一辆相似的越野车里,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这是显然一个悲剧,一个永远不会再见面的悲剧,一个不会有交集的悲剧。我此时所做的事,和当时杀死张章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现在连张章的脸长什么样都有点忘记了。应该很漂亮吧。
刘留回神,一颗子弹穿透了另一位目标的胸膛,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流淌,他瞳孔逐渐放大,嘴唇也张大了几分,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最后慢慢合拢。
刘留看到这里,突然笑了出来,笑得很开怀,或许也有一些眼泪,但不能流下。瞄准镜沾不得水。
几个目标相继解决之后,刘留再次瞄准另一名敌人,她知道,对方也快要倒下了。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或早或晚。天色有点暗,像是黄昏来临,虽然此时不过是午后。
“小留,你在吗?行动终止,无论结果立刻撤离!!!寻找掩体asdflasj.....”耳机突兀的响了起来,爆发出了不应有的分贝,随后白噪音覆盖了整个频道,无论怎么切换都不再有回应了。这不像是队长的作风。
最后一枪杀死剩余的目标,刘留不再看向那一片狼藉的装甲车,而是摘下耳机要求小章检测附近的敌方单位。士兵理当无条件服从队长的命令,或许是此时短暂的胜利让刘留迷失了自我,在之后的日子里,刘留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有时会这么评价自己。
小章结结巴巴的开始回应,“未.....未、、检、测、到敌方目标。”
“嗯?”
“怎么回事.....?”刘留起身,拿起观察镜向远处望去。只见城市的尽头,黄昏色泽的卷积云几乎遮蔽整个天空,如同一张大网笼罩废墟,絮状的物质缓缓落下。
刘留有些呆愣,这样的天气,不说是地震了,也多半是山崩地裂的大型气象灾害,但远处的美景是如此的耀眼而无害。
附近也没有合适的掩体,既然没有敌人,就静静坐着休息一会儿吧。只是一会儿....
2088年,刘留直面了首次“尘雪”天气。
“对你来说“喜欢”是什么”
“这个问题还真是突然、糸亚学姐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很抱歉面对问句用问句来回答。
不过这问题对树里来说确实是蛮突然的,突然到她听到糸亚学姐的问题后停下了手上的针线活。
虽然和糸亚学姐相处的时间并不短,毕竟演剧部的道具组并没有那么多,同是服装担当的两人意外地会在社团时间一起活动,不过本身糸亚纺叶是一个话不多的女性,所以其实大部分只有她们在一块的时间都是树里发起话题纺叶回答的。
纺叶的话声音很小且话不多,大部分都是树里自己在不停说话,但她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相处模式。
虽然最近纺叶和她一起时候话变得稍微多一点了,但这样的提问还是出乎她的预料了,况且还是这样的问题。
真是意外但又有趣的问题。
树里这么想着,笑着以问句回答了眼前的学姐。
糸亚纺叶就像一张纯白的白纸一样,纯白无暇、但又空白。
到底是做那样的家庭环境会养育出这样的孩子呢?
树里偶尔会好奇这样的问题。
不过她并没有过深去寻找答案、或许一般人看到一张空白的纸会想要涂满它、改变它。
但对于云母树里来说、白纸的样子才是她觉得最美丽的样子。
“这次的剧本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
唐突的跳转话题,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糸亚纺叶只是得到了一句问句回答,主动权又被云母树里给夺去了。
“这次纺叶学姐又是道具组呢,明明我之前就说过学姐很适合上台。”
糸亚纺叶的长相和身材放在演剧社也是比较出众的,不过至今为止从未上过舞台,这个原因大家也都明白—————毕竟就算站在台上,她的声音也小到让人听不清,而且没有什么表情到想必她的表演都已经不是演技差可以形容的了。
这样看着并不适合舞台的人云母树里却时不时会唆使她上舞台。
也会有同学觉得云母是在故意找纺叶的茬,甚至有学姐来找她说过这件事情。
怎么会呢?真是冤枉啊。
当时树里心里这么想着。
云母树里她对演剧基本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要问为什么要加入演剧社也是因为这里是学校里唯一有可以做衣服同时有机会向人们展示的地方。
当然、演剧社能接触到很多拥有美丽身材的女性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糸亚纺叶就是她格外喜欢的女性之一。
糸亚纺叶身体纤巧挺拔,走路起来的姿态也十分优雅,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飘逸的优美。
像一个艺术品一样。
这是云母树里在社团招新那天收到纺叶递过来的宣传单时对对面的评价。
同时得知学校的演剧社有服装组,树里最终选择加入了这个历史悠久的社团。
不过当她得知纺叶也是后勤组的时候还是蛮失望的。
“无所谓吧演技什么的。”
这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她认为只要站在台上就足够美丽了,哪怕在外人看来这明显是一场舞台事故了。
云母树里想要的考虑的从来都不是一场演出,而是一次展示服装的舞台罢了。
当然、演剧社也有很多美丽的女性,树里展示自己作品的需求也在这里得到了反馈。
虽然大家都稍微有个性了一点呢。
云母树里想要那种没有那么多感情、更更纯粹的模特,哦不、与其说是模特不如说是衣架子。
这样的才比较好摆布不是吗。
比如同社团同年级的辻爱里、单从长相和身材来看,树里觉得爱里和纺叶都是佼佼者,真要打分的话两人应该是不相上下的美丽。
不过…
如果说纺叶是一张白纸的话,她觉得爱里的色彩就过于鲜艳了。其实两人之间的交流并没有那么多,虽然是同级生还是一个社团的,两人本身还都是比较健谈的人,但树里并没有过多的接触爱里。
讨厌爱里?这倒也不是,她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只不过…
你看、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吗?
“越鲜艳的花越有毒。”
而且过于浓厚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就是黑了不是吗。
黑与白、真是神奇的颜色。
白色之所以呈现白色,是因为这种物质可以反射所有颜色的光,相反的,黑色则是因为吸收了所有颜色的光。
在白色里面加黑,白色理所当然的会染上对面的颜色。
那么往黑色里面加入白色呢?
啊对了、说回最上面的问题。
“对我来说喜欢就是占有。”
这是云母树里的答案、不过她没有打算和糸亚纺叶说就是了。
白纸明明还是保持白纸的样子感觉更好吧。
但是、目前来看好像已经不可能了。
真是可惜。
脑残片你一片我一片
永山警官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警局里藏龙卧虎,尽是一些弱智东西。
左一个部下常年找不见人,右一个部下脑残为爱辞职。
年纪大的天天喝酒夜夜泡吧,屡开发票试图报销胆大妄为,竟想公费私用;年纪小的上班摸鱼下班打卡,两眼一闭呼噜一打白日做梦,成天混吃等死。
简直令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上面不想要的“人才”一股脑都打包丢过来了,搞得警察局仿佛一个弱智集中营,里面唯一正常的人就是他。
幸而除了辞职飞走的那个管不到之外,永山抓着每个混世魔王犯事都当机立断,挟绩效以令部下,每次都罚不少于2万字的检讨,足以迫使他们修身养性——纵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不济也能让人安分一些别惹出乱子。
尤其是不能再叫死对头给知道了去。
上回永山白群马失前蹄惨遭滑铁卢,还是因为前有泽城后有名冢,前后夹击,虎狼环伺,四面楚歌。
那本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晨光正好,微风习习,永山白群早早就到了警局——对于工作狂而言,加班是不分昼夜的,能早起多加班一分钟,就绝不只加59秒。
没想到,永山白群刚抵达警局门口,就见着一绿毛青年摇摇晃晃打着哈欠迈进警察局门口,分明是一个星期之前被他派出去到望日株式会社送文件,结果人不知所踪还不忘天天外勤打卡的泽城谜之介。
永山白群自认不是苛待下属的上司,但性格端正严肃如他很难容忍旷工此等行径。可同时,泽城能如此之早来到警察局工作又实属难得,他拧起眉头,衡量片刻,认为旷工的罪过更大些,便缓声厉色道:“泽城,你今天来的很早,这很好。但这些天你玩忽职守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警局不见人影!”
泽城谜之介身形一颤,沧桑的背影对着永山白群,微微颤抖,险些教永山反思自己对下属是否过分严厉了,然而没等他想明白,对方突然一转身,捧着脸说道:“不好意思我又迷路哩~!这件事先放到一边,司长,你看,这是什么?是我路上为同事们采摘的鲜花,啊,它是多么美丽动人,用来装点办公室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永山白群无言地将视线转向泽城手里蔫头巴脑的绿化带常住居民,眉间的沟壑缓缓加深。
泽城谜之介再接再厉:“司长,你看你看,这又是什么!锵锵锵锵!是我们在追的通缉犯——的照片!”
永山白群定睛一看,确是编号89757的在逃犯,眉头顿时略有舒展的趋势,他言简意赅地问:“人呢,抓到了?”
泽城谜之介嘿嘿两声,小步往警察局门口退:“啊哈哈那个,这个,我提供了重大线索嘛!!!至于人呢,就是……嘿嘿嘿嘿……路上碰见追着追着……就追丢了哈哈哈不过有照片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
眼见永山的眉头越皱越深,心虚的泽城拔腿就跑,跐溜一下钻进警局大门。
但人跑的速度注定快不过声音,就在大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泽城谜之介耳中钻入了来自地狱的声音,宣判道:
“五万字检讨,写不完别下班!”
永山白群,是不会被糊弄的。
永山白群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哪知白日里听见下属们嬉笑才晓得,泽城整整迷路了四天才把东西送到,回来早是因为又迷路了三天才返回。
他眉心一蹙当即想给泽城再加三万字——那岂不是送的东西迟了。
转而一想又作罢,横竖是给那谁送东西,该。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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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
“所以名冢君辞职的理由是?是工作压力方面还是薪酬方面。”永山白群作为一位优秀的上司,正在试图了解自己的下属为什么慷慨激昂地拿着辞职单拍在自己的桌面上。
“都不是!为了喜欢的人,我现在就要辞职!因为办公室恋情是不被允许的!!!”名冢琉斗高亢嘹亮的喊声响彻云霄。
……
永山白群面无表情,镇定如斯,冷峻的面容之下却藏着深深的震撼:自己的部下看似正常,原来竟然偷偷嗑了八十年脑残片。
什么时候警察局明令禁止办公室恋爱了,他又不是一个喜欢干涉下属情感生活的上司。再说流山和名冢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想钓一个上钩的暧昧关系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这究竟是在做什么,难道是他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
永山白群沉默稍许,眉心蹙起,正欲开口澄清误会,未料名冢琉斗推掌一拦,另一手扶着护目镜深沉地朗诵道:“司长,您不必挽留了,我意已决!虽然非常舍不得和大家共度的美好时光,但我已经决定要勇敢追爱了!!我的决心不可动摇!呜呜呜感谢司长对我的培养对我的栽培对我的谆谆教导!!但还请您祝福我吧!!!”
名冢琉斗喊完,便热泪盈眶地卷着背包跑了出去,足下生风,烟尘滚滚,没有留给上司一丝一毫阐明办公室并没有禁止恋爱的机会。
一张纸条随风缓缓飘落在地上,永山白群一眼扫过,上面居然是网上辞职句式摘抄,写着诸如“谆谆教诲”“祝福”“美好时光”之类的语句。
永山白群一口气哽在喉间,不由得进行了一个深呼吸,按了按眉心。
……这也要抄?
虽然经历了令人无语的一天,但永山白群的工作效率分毫未减,他成功地在下属们溜光后处理完了手头的全部工作。
这帮人下午就没老实过,围绕着“流山不是出差了吗”“所以真的禁止办公室恋情?”“他们到底在玩什么很新的东西”“所以流山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小狗狗辞职”“哈哈哈哈哈不知道啊打听一下”调动了全身的八卦因子,交头接耳了一个钟头,才在下班时间踩点纷纷溜走。
手下几乎都是这些人,怪不得自己一个人要扛警局120%的KPI。
无论如何,今天都算是过去了。
然而,就在永山下班踏出警察局的一刹那。
一辆银色摩托风驰电掣般一闪而过,骑手紧急减速转弯调头,紧接着一个漂亮的大甩尾稳稳地将车停在永山白群面前。穿着皮夹克的金发女人摘下头盔跳下来,举着一张照片和永山的脸对了又对,操着一口夹生的日语比划说:“孔尼奇哇,please,拿,这个,for you。”说着,女人取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永山白群凝视着盒子上半金半蓝的太阳徽,冷静指出:“你超速了,罚款10000日元。没有车牌,罚款20000日元。”
女人一惊,反复说着I Cant Speak Japanese、我是外国人我听不懂,还有国美那塞和sorry,把盒子往永山手里一塞,头也不回踩上油门狼狈地逃之夭夭。
幸好出发的时候看时间来不及,为了避免被监控拍到超速把牌照摘了。
这个家已经不能承受更多了!
金发女性维蕾塔不无庆幸地想。
永山白群的注意力已然全被集中在了令人不快的盒子上,他沉着脸把盒子放在大厅的桌子上,推到堪堪可以够到的位置,随后戴上手套迅速把上盖掀开。
直觉告诉他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直觉很准。
盒内赫然摆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瓶,里面装满了白色的药片,瓶上写着几个大字:“脑残片”,内附一张贴心贺卡,上书:“治治,治治。”
永山白群心头一梗,差点就要叫医生给他开降压药了。
要知道,永山白群与姬城楝最是不对付,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平日里两边互相送个文件,都要山高水长慢悠悠恨不得过上八百个小时,对方的手下才姗姗来迟。
但这一次竟很快,且明显是为了嘲笑他而来。
永山白群眸色沉沉,脸色变了又变,经过长达几分钟的思索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第二天一早,心情愉悦的姬城楝才到办公室,就收到了对面八百里加急甚至号称“当日送当日达慢必赔”的顺水快递,打开一看,笑容差点凝固。
原因无他,快递盒子里装的是一沓罚单,一沓车辆交易证明,通通指向他昨晚派去的送货人。
姬城楝翻了翻,微笑逐渐回归:不就是罚钱?没有关系,都是外包的。外包公司和我姬城楝有什么关系?
他翻到底,只见罚单底下躺着两瓶脑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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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了!存不住文!先发了!有问题再改哈哈哈哈哈哈!
全是弱智.jpg
01
“……从历史角度来说的话,动机落点倒是有很多。”兰特诺莉纳在给那瓶脂肪药画速写,标注瓶子的体积,尺寸,容量,药品的颜色和形态,笔记的空白页上很快被线条、阴影和字母堆叠出详实的记录。赛克斯趴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看,但从他耷拉的耳朵和不时轻微抽动的鼻尖来看,他相当受不了这瓶药的味道。
“先不提这东西是怎么在黑市兴起的,”叶斯廷把瓶盖扣回去,赛克斯搓了搓鼻尖,“至少最近我们都还没有收到相关案件的通报,也没有异常的人口失踪和不明尸体的情况出现。”
“就是牵连甚广的意思吧。”诺莉纳在笔记的右下角标注过日期,合上本子。
“…………”
尽管两句话间敲定了事件的性质。叶斯廷悄悄地将余光投向靠在墙边始终都不肯向这里靠近的约书亚·盖勒。大概是因为蒙斯卓斯替也憎恨这股恼人的气味,他一直都保持着尽可能远的距离静观,只从表情看不大清楚他的情绪,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他不太高兴。
叶斯廷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很显然,在对面的诺莉纳和赛克斯目睹了全过程,只是他们都很好心地没有打断)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手里的药瓶上。
“要先跟埃癸斯汇报。”
“所以?”赛克斯还趴在诺莉纳的椅背上没有站起来,反正从刚才的对话里他是没听出什么能用得上他的地方。
“怎么处理?只报告?还是要解决?顺带一提我喜欢第二种。”他竖起两根手指像剪刀一样碰了碰。
“解决。”叶斯廷言简意赅,另只手上已经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并且交给诺莉纳。
“乌尔德,通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赛克斯,请你回一趟黑市,把店家(叶斯廷晃了晃手里的药瓶)都记下来,先不要打草惊蛇;盖勒,我们需要电脑和打印机,我带的笔记本可能不够用,也许我们可以向宾馆的经理暂时征用一下设备。”
随着诺莉纳手中的电话“嘟”得一声接通,叶斯廷轻轻地拍了一下手心,用口型说,“开始吧”。
02
兰特诺莉纳敲下打印键,刚连上的打印机开始轰鸣。宾馆的设备都是老人家了,打个名单都要喘不上气,她伸手在机器上拍了拍,老东西竭尽全力地咳出一口废气,然后以0.5倍速把纸张吐出来,好在墨迹还算得上完整清晰。她抽出纸抖了抖,递给旁边的叶斯廷。
“谢谢。”叶斯廷在灌他今天第三杯咖啡。顺带一提,诺莉纳的是红茶,平时这个点在埃癸斯大家都在喝午茶,但德国佬好像不这么热衷于茶水和点心。她看了眼叶斯廷手边摞起的两个空杯,出于对同事的关心,她先开口了。
“是不是有点多了?”
“……还好,是低因的。”只是用来给安抚舌头的替代品而已。叶斯廷的后半句话没说出口,而是默默地用舌尖抵了抵上颚。他略微翻了一下名单,从最开始的27页缩减到了现在的3页,目标对象少了很多,但对于他们紧张的人手来说还是敌众我寡。
“所以,为什么不让盖勒去?”诺莉纳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她端起茶杯吹开上面漂浮的茶叶(外勤执行中,一切设施从简)抿了一小口。所幸茶叶没有让人失望。
“因为赛克斯是我们四个里最有可能在不闹出麻烦的前提下安全收集到信息回来的人。”
诺莉纳看着他。
“……因为盖勒前辈发烧了。”
“他一直在发烧。他不是坚持只要不影响工作就不管吗?”咔哒一声。是诺莉纳把茶杯放下的声音。
“缩减目标范围也是他提出的,让他亲自去确认和判断,从效率的角度来说更有益吧?”年轻的奇美拉吐字匀速、清晰,不疾不徐,但从听者的角度来看更像是她在拿书脊敲自己的头。
很是咄咄逼人。
“……”叶斯廷没有继续说,虽然他大概还有一到两个可以拿得上台面的理由,但向来不善扯谎和找理由的人类显然更加无法继续蒙骗自己的内心。他把纸杯在手里捏凹进去一点儿又松开。
“抱歉。”他在一片沉默中叹出一个简短的单词,用拇指的指节抵着眉心蹭了蹭。
“接受。”诺莉纳颔首,把自己的饼干分他一块,叶斯廷便吞下她递过来的安抚。
“埃癸斯的批复也到了,让我们先着手调查,那边会随时跟进我们的调查情况,但短时间内人手很难跟上,附近的——司切尔小姐和莱比锡先生的队伍多少都有些棘手的问题在处理,肖特先生的队伍还算忙得过来,只是赶过来也同样需要时间。”
叶斯廷把电脑屏幕转向诺莉纳。感谢信息时代,不然纸质文件少说得在路上跑一周。诺莉纳点下头,铺开慕尼黑的街道地图,上面暂且只标注了黑市的位置。
“也就是说,暂时得靠咱们自己了,对吧。”
叶斯廷默认。
“……考虑到这个产业链的完整程度,”诺莉纳静静地看了一眼被留在茶几上的孤零零的药瓶,“以及盖勒先生的猜测,只凭我们去应付至少一个成规模的异种家族难度很高。”
“也不能指望乌尔德家协助——我想对你们来说这也是很敏感的事情。”
诺莉纳只是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那你还让他去写报告?”
“你指什么?”叶斯廷把屏幕转了回去。
“虽然他没怎么提过,但也算不上秘密。这么在意他的心情还让他去写那报告?”
叶斯廷敲下两次回车键。
“……因为那是只有他能做的事情,”他垂下眼,电子屏的冷光在他的眼睛里缩成一个小小的矩形光斑,“与其让他转述出来增加不必要的沟通成本,让他自己去写不是更好吗。我们总要交代清楚调查流程。”
奇美拉确实还年轻,但并不代表她是*好糊弄*的。那双明亮的狮子的眼睛严苛地打量叶斯廷拘谨的伏在电脑旁的身形。
无论看多少次,人类思维的反常性和其自相矛盾都让她敬谢不敏。
“随你。”只要不影响工作进度她没有多余的意见。
03
赛克斯把纸团扔进垃圾桶。这是他扔的第十二个,从第四个开始他就百发百中了,为了给自己增加点趣味,他开始不停地更换位置调整距离。约书亚在旁边边轻咳边敲键盘,他额头上还贴着退热贴。虽然他的热度已经下降到他认为安全的范畴了,但叶斯廷坚持要把这一片给他贴上,他也没理由拒绝能让自己的脑袋更轻松一点的行为。
啪嗒。第十三个。
“……你要是闲得无聊不如去给他俩打下手。”约书亚的语气里一般是不耐烦一般是无可奈何。他被人马的脚步声、揉搓纸团的声音和“投篮”的动静磨得耳根发痒,已经三次拼错了单词。
“诺莉纳也是这么说的,‘你要是闲得无聊不如去看看盖勒需要什么帮助’。”赛克斯龇牙,笑得很是没有好意。
“看看是哪位大忙人不远万里只身涉险去黑市跑腿记录还要被两边赶出去?”
好吧。反正他也没什么急的。约书亚咬着吸管喝了一口番茄汁——吸管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已经空了。他咂舌。
“他俩在根据名单和店家的情况确认先考对象。黑市里的家伙都是一群听点儿动静就作鸟兽散的胆小鬼,虽然我已经很小心了,但保不齐还是有人能察觉到点什么,所以时间很紧张,诺莉纳和叶斯廷的意思是,他们会马上确认,然后立刻去逮人。”
“嗯哼。”听起来很有执行司雷厉风行的味道。约书亚又吸了一次。呼噜噜。
“诺莉纳不太乐意参与审……问话,毕竟黑市的环境跟她的审美很不搭,所以就剩我们仨了。”赛克斯的手指在自己和约书亚之间比划了一个来回,又用大拇指指了一下诺莉纳和叶斯廷正在加班加点工作的房间。
“是‘我们俩’。从法律角度来说诺莉纳还是未成年少女,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留守。”约书亚的语调毫无起伏,视线甚至没有从屏幕上挪开,电子屏的冷光分别在他的镜片和眼球上映出几重光斑。
“……”
赛克斯没回答。约书亚等了好几秒。最后才忍不住用余光瞥了赛克斯一眼——后者还是那样躺在沙发上,狭长的瞳仁藏在镜片后看着约书亚笑。
“哈?”
“叶斯廷也是这么说的,”赛克斯把脑袋靠回沙发的扶手上,抬着胳膊揉出第十四个纸团,“诺莉纳大概是想反驳,但叶斯廷说要你陪着她,她就——嗯,算是默认了吧。你和诺莉纳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约书亚也想知道。他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温度又升高了,花了那么会儿才捋清楚赛克斯这几个语段的意思。
“……没有。”约书亚又咬着吸管吸了一口。这次吸管连呼噜噜的声音也发不出了。
“总而言之,我和叶斯廷会去审……问话,外面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了,不过你确定你没问题?”
赛克斯指的是他的身体。约书亚也仅仅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房间消化了谈话声,又恢复之前敲打键盘声、搓揉纸团声和脚步声叠加的白噪音空间。
“……”
“说真的你要是闲得慌能不能帮我再去买杯番茄汁。”
“看在我闲得慌的份上,可以。”
04
诺莉纳在翻书。黑市这种地方虽然合法性和安全性都有待商榷,但总归是因为有人需要才存在的,比如说这几本诺莉纳在图书馆里遍寻不得的年龄比她还大的书。没有印刷版次,大概是盗版,因此内容的准确性也难以考证,但有总比没有的好了。她捻过几页因为时间挤压而黏连在一起的纸张,细细地读了几行——嗯,现在来看姑且还行。
“别操心了,有赛克斯在没问题的。”诺莉纳的语气平静得像井水。她把现金递给店家,兀自抽了一张桌上的牛皮纸把书包起来。
“我没操心。”约书亚离开住所前把贴在额头上的冰贴撕掉了。他现在看起来只是脸上稍微有点儿红,发热的副作用基本只剩下乏力一项,导致他脚步显得有些漂,好在诺莉纳很是体谅他,也并不急着走。
“要不要拿个镜子看看你的表情?”诺莉纳白皙的指尖比划了他整张脸,物理意义上划定了他表现“操心”的范围。
“我只是有点累。”约书亚搓搓自己的脸,还是略有那么一点点烫,不过已经是他非常习惯的温度了。
“……”诺莉纳抬眼看他。虽然这个队伍中的每个人都在兢兢业业地工作,但这种奇妙的偏离感着实会让她这般纯粹的人感到不悦,这并不严重的仿佛只是错一度没有正确指向数字的指针——让强迫症坐立不安。
她叹了口气。
“英国人真是麻烦。”考虑到只有叶斯廷·塞勒一个人类,她说得应该就是叶斯廷了。
“?”
“他就是怕你受不了现场所以才让你跟我待在一起。”诺莉纳语调轻快,人称变化像是翩翩的舞步,敲着他的耳廓。
……他觉得有点痒,抬手用指尖贴着耳后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知道。但你看起来一副没人跟你把这说清楚就安心不下的样子。”诺莉纳拽了一下约书亚的衣角,指向路边一个正在兜售糖果的老妇人。
“也没有——唉。”约书亚把堵在心头的压力嚼碎了呼出来,默默地蹲在老妇人打开的箱子旁边,每个花样和口味的糖果都挑了一块。
“现在你是那个‘英国人’了。”诺莉纳的口袋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她低下头,腾出手摸出手机,短讯来自赛克斯,很是简洁。
【招了,开始第三个。】
……赛克斯的兴致这么高,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愿他们别捣鼓出太多需要写报告的事情。
“准备一下吧,我猜‘只有你能做的事’马上就来了。”
约书亚蹲在那儿付钱,还没有站起来,背对着诺莉纳安静地嗯了一声。
05
叶斯廷翻过一页笔记本,水笔在不间断的低声惨叫和拳头痛击肉体的动静里慢慢地写下一串整齐的字母。
“好。”他简短地说,于是那*暴力*应声而停了。赛克斯抬起头,紧绷的手臂看起来随时准备好往那张已经五彩斑斓的脸上砸下一拳。
“您刚刚说商品的来源是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绅士?”
考虑到这位被*招待*的人在刚刚的一番友好讨论中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说话显然比较困难,于是他只能拼命点头。
“您想起来他的名字了吗?”
……沉默挤满了每一寸空间。
“好。”又是同样简短的单词。赛克斯准备许久的那一拳终于心满意足地砸了下去,嘭得一声响,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听得叶斯廷的耳根都有些发痒,他默默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耳后。
没让约书亚参与是对的。即使是最差劲的人类的嗅觉也能在狭窄的空间里闻到浅淡的腥味,着实令人不悦。如果约书亚在的话搞不好就要吐出来了吧。
叶斯廷小声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好。”停下了。
“也许您现在有点印象了?”
对方狼狈地咳出一团血沫。叶斯廷沉默地看着那张调色盘一样的脸,略微估量一下——还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赛克斯看起来还不太满意,显然他很想大胆地跨出轻伤线往重伤甚至残疾的方向去行动。
“……”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许您觉得那位绅士找到您的时候,您还来得及入药?”
赛克斯咧开嘴。他从对方惊恐睁大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很是兴奋的笑容灿烂的面孔,要是颧骨上没有溅上那两滴血这真是一张健康到可以上杂志封面的笑脸。
“等等等等!!”
随着男人的惨叫声,叶斯廷和赛克斯各送出一声或轻松或遗憾的叹息。叶斯廷在笔记本上记录下那个单词,然后轻轻合上,对赛克斯点下头。后者翻了个白眼,在男人还没来得及喘气的时候,回手就是一拳,助眠套餐附赠全身固定的高难度瑜伽姿势教学,希望他醒来的时候还找得到自己的手脚。
赛克斯关上门,叶斯廷向他递出两张纸巾。赛克斯咂舌,简单擦了一下手背指节上的血迹,那儿甚至都有了些显眼的红痕,但血迹有点儿干了,纸巾擦起来有点困难,他在原地转了一圈试图寻找一些可以称得上水源的东西,最后还是叶斯廷把他们带着的瓶装水递到他手边。
“谢谢。”
赛克斯拧开瓶盖,先给自己灌了半瓶再往纸巾上倒水,漫不经心地追问了一句。
“怎么说?”
“比较麻烦。”
虽然靠着赛克斯的一些小小的“手段”……呃,手段,没错,他们顺腾摸到了第三个瓜,但是显而易见的,问话的过程越来越困难,时间也越来越长。
“那我可以往你指定的地方之外下手吗?”赛克斯把揉成团的湿纸巾丢进墙角的垃圾堆(叶斯廷对他这个行为默默地投以“这样不好吧”的视线,他回以“跟咱们刚刚在屋里做的没法比行吧”的眼神,于是叶斯廷收了回去),手背对手心地啪得拍了一下,“说实话我揍得不太爽,真的。”
“……虽然我很想说可以,但接下来的讯问——出于效率考虑我希望让盖勒前辈参与进来,所以不可以,抱歉。”
“行吧,你都让我揍人了,你是老大。”赛克斯双手举过头顶表示“都听你的”,然后手掌交叠到脑后。
“那诺莉纳呢?”
“接下来应该可以去比较符合她‘审美’的地方,希望她能不介意……或者至少忍耐一下。有盖勒前辈在我想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要是叶斯廷没在他的话里提到那么多次盖勒赛克斯还能相信他没有偏移重点。
“……原来如此。”
“?”
“没什么。”
06
诺莉纳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这里确实比较符合她的审美了,但那种隐约的潮湿和在空中飞舞的细尘还是多少让她有点儿不适,像一种想打喷嚏但打不出来的感觉,搞得她连看新书都心不在焉了。她捻过一页纸,书墨的气味略微挤散了一些潮气,但仔细看下去这一页有两个单词拼错,她更烦躁了。
“这是你们的产品,没错吧?”
点头。
“是谁给你们的资源?”
停顿了几秒钟。
“是谁?”
又是几秒,点头。
“受害者的范围?”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这位“年轻的”绅士比叶斯廷想象中要大一些,但他的仪表容貌确实符合英国人对绅士的定义。叶斯廷坐在他正前方(诺莉纳藏在叶斯廷身后的阴影里,她的凳子没有靠背,所以她就地取材靠在叶斯廷背后了),赛克斯跟拿着颗球一样握着他的脑袋不允许他乱动。
约书亚·盖勒站在绅士的另一边,只是默默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小指略微地碰到一丁点儿他的脖颈右侧。
“……受害者的范围?”
叶斯廷重复了一遍问题,绅士轻微地挑了一下眉梢。叶斯廷的视线在略长的刘海后面,很是阴暗且飘忽,看不清他究竟在看哪儿。
“请告诉我受害者的范围。”
几秒。点头。
“……您隶属于哪个家族?我需要一个名字。”
……缓慢地点头。
“谢谢您的配合。”叶斯廷合上那一个字母都没写的笔记本,对赛克斯和约书亚点了点头。那位绅士显然是想说些什么,但赛克斯抢在他之前。
“就这?”赛克斯的手还没松,甚至更加用力了,绅士的发型被他碾乱,叶斯廷都能看到他手指用力到有些发白。
“真的不用我动手吗?我等好久了。”
叶斯廷的视线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点头。
“不用,我们可以走了,要抓紧时间通知埃癸斯。”
“真的?”这句话是绅士问的,他还在笑,也不是很在意赛克斯把他的头发搞得一团糟的样子。
“……”
叶斯廷站起身走过来,绅士的视线就一路追随着——直到叶斯廷从他旁边路过。他的脑袋还被赛克斯扣在手里,回不了头,只能依稀听到些许衣服摩擦的簌簌声。
他意识到原来叶斯廷刚刚看得是他身后的这个方向。
“对。我们走吧。”
一直搭在绅士肩上的那只手抽回去了。约书亚把那件披在他肩头的明显大了好几个号的外套拉紧了些,默不作声地向前走。诺莉纳啪得一声合上书,从凳子上跳下来,把自己的手帕递给约书亚。
赛克斯耸了耸肩,既然指挥们都点头,榔头就不能自顾自乱挥了,他松开手。
“…………”
绅士盯着那披着大衣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领悟了谜底一样笑出声。
“哦,哦!原来如此。”
“斯图亚特,对不对?”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一下。
“猜对了?真稀奇啊,你们要是真的放我活着离开那问题才更大吧?我记得这可不是斯——”
轰隆一声响。赛克斯扣着他的脸把他连人带椅整个砸到地板上,木椅发出的吱嘎声混在里面,大约是开裂了。
诺莉纳没说话,她牵着约书亚的手继续往门外走。约书亚被奇美拉扯着稍稍趔趄了一下,他一手被诺莉纳拉着,一手紧紧地攥着外套的前襟——他一言不发地跟出去了。
叶斯廷就看着他们俩走出去,然后回过头。
“赛克斯,拜托你了。”
“……你是老大。”
赛克斯笑着攥起拳。
07
约书亚咳嗽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慕尼黑现在的气候湿而热,他又开始觉得有些不舒服,叶斯廷刚刚摸他额头的时候他自己都感觉到似乎温度又有些高上去了。
烦躁。
“没事,不会搞出人命的,赛克斯手里有数,我们先回去通报吧。”
“……不用继续调查吗?”
“你刚刚不是已经拿到答案了吗?是不是我们几个可以继续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
“……”
“但我们的报告应该足够让埃癸斯确认目标以及该给他们找多大的麻烦了……你还好吗?”
诺莉纳皱眉抬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从裙子的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果塞进约书亚手心。虽然这糖是约书亚买的单。
“报告的事情还是我来吧,你——”
“我带前辈先回去。”
叶斯廷俯下身,替约书亚扣上了外套中间的那两枚扣子,太宽松了,他好像不太满意,又稍稍把两边向里紧了紧。
“赛克斯应该很快就会出来,我和盖勒前辈……会先整理一下讯问的结果。”
“……”
诺莉纳的视线在他们中间转了一个来回。
“……向南去是大路,但我建议你用优步,这个点了很难在路上叫到车,我在这里等赛克斯一起走。”
“谢谢。”
叶斯廷答得有些漫不经心,他伸手又一次抚上约书亚的额头确认对方的体温,但仅仅是从对方飘红的脸色上就能看出来情况并不算乐观。为了调查他和赛克斯超过三十六个小时没有休息,约书亚虽然没有一直在他身边,但想来也不可能很轻松。
约书亚本来就在发烧。叶斯廷是这么想的。
“我们走吧。”
诺莉纳就那么目送着叶斯廷一手揽着约书亚的肩膀一手拿出手机——从叶斯廷非常自然的行动看来,他可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亲密过头了。
“……随你。”只要不耽误工作,她就没有意见。
老旧的时钟从客厅传来,遥响在格尔森的卧房。让人从书中黄金屋顿时清醒,返回到现实,他正读着一本以精神论为主的文学小说集,虽然小众但里面却包涵许多热门书本里无法看到的大胆词汇和想法。
其中有一篇文章里的话吸引了格尔森的注意:
“信仰的大同对不同人的群体来说是否真的影响至深。”
正当格尔森专注于此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将他再一次……拉进真正的现实。他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洛汀,对方半抬起了手悬在空中,想是刚准备唤他醒来。
好吧,看来他昨晚睡眠质量确实不行,果然不应该熬夜将工作和没看完的文章在同个晚上一起收拾了。
“……格尔森先生,需要休息一下吗?”
“没事的,洛汀小姐,我们下去吧。”
格尔森起身与洛汀先后下了车,二人打算先去解决午餐的问题,随后就去对邪教进行调查。
此时他们身处在汉堡,作为德国第二大城市的同时也被誉为“德国通往世界的大门”,格尔森一到这里就看到了部分正在通行的船只,他以前只从书籍和电视上了解过,只是今天才亲自来过了。
风吹着水平面涟漪不止,德国九月份的天气温度并不能算得上好,他里面穿的是一款便于出行的装扮,外面还套上了棕色的风衣。当然这并不是他自己选的衣服。
他和洛汀穿的同样是棕色风衣,两人的衣服颜色搭配怎么看都有些不一样的味道,格尔森想着如果拉芙娜在的话肯定会给他拍个照然后意味深长的拉长声音调侃自己。
格尔森和洛汀正考虑着去哪家餐厅时,不远处传来十分嘈杂的声音,其中夹杂了一些奇怪的叫喊。两人的目光一同朝向那边看了过去后,暂时搁置吃饭的心思,前往源头。
当他们赶到那里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倒也算不上多么恐怖,只是多少有些说不上来的混乱。人数很多,这群人的精神格外亢奋,有的甚至在互相打架斗殴,有些路人在边上没有靠近。
“邪教徒么……”
“格尔森先生……那里面似乎有人在地上……”
格尔森目光看过去后发现地面上确实有个人被打着,不过会不会也太眼熟了?
洛汀跟格尔森说了一声之后便参与进去拉架,试图让情况稳定下来些。格尔森便观察着周边情况。
(那不是,克莱尔么,怎么臀部上还有个叉子……)
格尔森这么想着,他甚至还看到群架里面还有位女士的身影。包括那边有个外面桌子被掀翻了的店子。
(那位小姐似乎有些眼熟……似乎是颜小姐?)
从刚才过来格尔森就发现了他们打架斗殴所在的地方旁边就有个以海上航线为主题的餐馆。要说为什么,那地上有很多残杂剩饭。
“……海员杂烩?”他没有品尝过这道菜式,倒不是反感,只是格尔森实在不喜欢这道菜的咸味程度。正思考着便发现那边已经逐渐安静下来,他看向那边,瞪大了眼发现他们还抓了一个刚才参与了打架斗殴的邪教徒。
在四人对邪教徒进行盘问过后得到了一些信息:他们刚吃过海员杂烩,这道菜在德国甚至有个独特的传闻。
“只要你吃完一整盘这个,就会变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还异常勇敢?”
这种东西简直和哄小孩吃饭一样,为什么会有人相信这个?
“颜小姐也是来调查这些事情的么?”
格尔森看着有着黑色长发,面带笑容的温和女性。
“我本来正在那家餐厅坐下,不过还没吃几口东西,桌子就被另一桌人掀翻了,真够奇特的对吧。”
美丽的女士虽然面带着笑容但不知道为何可以感受到她的一些恼怒,这让格尔森想起刚刚她在人群里很利落帅气的动作。
四人同时分享了克莱尔手机里记录下来的他们发起争执前的一些人物场景和那些菜品的照片。但是,你确实不能指望2g彩屏老旧手机的清晰度有多好,但至少能看出个大概。
得知其他二人还要去进行调查的事情后与他们打了招呼便分开来。
四人告别之后。
格尔森联想到那群邪教徒的异常,在这里吃饭可能也不会再有胃口,于是他果断提议两人离开这里。
“洛汀小姐,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解决饱腹问题吧”
“好的,格尔森先生……”
两人离开前格尔森看了一眼餐厅服务员从地上,餐盘中清理起来的生牛肉,顿时有些许反胃和不适。
他肯定以后也不会想吃这道菜……
今晚自己肯定会增加一些整理资料的工作量。
測試
当戈弗雷扛着包裹回到“红鬃野猪”旅店时,夜已经深了。
灰发青年小心翼翼地推开后门。门轴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扶住门,侧起身窜了进去,再将包裹轻轻拽了进来。他动作轻得仿佛做贼一样,尽力不发出太多的声响。
麦酒、炖菜、烤肉和人们豪饮畅聊留下的汗水味混杂在一起,凝成聚会冷却的味道。在柜台那儿负责守夜的巴克手掌支着下巴,模糊地打着盹儿。他的脑袋仿佛规律的钟摆,有节奏地来回晃动。戈弗雷悄悄凑近帮厨,一只手托着包裹,另一只手摸出 两枚银橡叶放在台面上,作为留门的谢礼,接着悄悄地迈出步子,走向楼上。
皮靴踩在楼梯上,令木材发出慵懒的轻响。鼎沸的声浪已然褪去,只余下鼾息的音潮。戈弗雷安静地打开门锁,溜进自己的房间,用脚后跟慢慢掩上门。他将郑重地将包裹放在床上,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哼着快乐的小曲,掀开布料的遮蔽,让烛光照亮它的模样。
这是一件款式老旧的半身板甲。时间在它身上留下了污痕与刮擦,却不见一丝锈蚀。皮革的部分已经干缩,手套里的填棉也烂了个干净,但这一切对戈弗雷来说都不是问题。毕竟内衬都可以更换,但这般漂亮迷人罗曼诺夫钢可是罕见稀少——戈弗雷可是找了三个吟游诗人反复确认过它的真实性,就差当场用火烤表面,欣赏它绽放的苍蓝纹路了。
更加难得的是,这件铠甲戈弗雷恰好一穿,那位行商慷慨地开出一百枚金橡冠的好价格,实惠到让戈弗雷都不好意思,甚至多给了他二十五枚金币。当他接过着沉甸甸的甲胄,吹着小曲折返时,那位亚人行商长舒了一大口气,匆忙地驾车跑掉了。
青年从行装里捡出最干净的两块毛巾,将其一清水湿润,借着烛火,小心翼翼地轻轻擦拭着钢铁铠甲。尽管这单交易几乎掏空了他的继续,戈弗雷也只是微微心疼,毕竟钱可以再赚,但罗曼诺夫钢的甲胄若是错过,或许便咋也见不着了。羊毛织物拭去灰尘、泥土与血污,借着烛光,戈弗雷瞧见铠甲上还镌刻了优雅但完全看不懂的铭文,不禁赞叹起铸甲师精妙的品味与手艺。
待所有的脏污都被洗净,他换上另一块毛巾,细心地擦去残留的水痕,让这尘封的防具焕发出冷峻的光辉。等好打理完了甲胄的正面,戈弗雷的指节轻敲它的前胸,聆听悦耳空灵的声响。
“别擦了。”
一个北风般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戈弗雷愣愣地环顾了一周,视线汇聚在面前的盔甲上。
“等你死在里边,血溅得到处都是,让下一个家伙擦也不迟呀。”
一个长发的幽蓝身影从甲胄中飘出,环抱着双臂,深海般的眼眸俯视着他。
戈弗雷怔了足足三秒,以毕生最快的速度窜下了床。
“有鬼啊!”
他惊恐的叫喊吓着了屋檐上的猫头鹰,后者咕咕地扑腾双翼,飞向远方。
戈弗雷不断地给住客们道歉,此起彼伏的咒骂声持续了整整一分钟才渐渐消停。他缩在墙角,愧疚地叹了口气,谨慎又略带害怕地盯住盔甲上飘着的懒散幽灵。后者舒展了一下身子,令戈弗雷本能地别过脸去。
“躲那么远干啥,我又不会吃了你。”空灵的声音说道。
”我听说女妖们会诓骗无辜者,趁大意占据他们的身体,再利用他们执行自己邪恶的计划。“戈弗雷老实地复述诗人们故事中的描述。
”第一,我不是女妖,是亡者;第二,我没有什么邪恶的计划;第三,我想对下手,你的身体已经是我的了。“声音变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么说好像有一番道理,或许她真的不是坏人?戈弗雷心里嘀咕。“那你发誓......”
“罗里吧嗦的烦死了,给我过来!”幽灵厉声打断他,灰发青年尬尴地低头,小跑到了床边。
冰冷的气息凑了过来,海蓝色的眸子对上他翠绿的眼瞳,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戈弗雷的脸。
“长得不错,但也太穷了。”话语里带着的失望刺痛了戈弗雷。他欲言又止,无法争辩。
“所以你是住在这盔甲里?”戈弗雷岔开关于自己资产的话题,“就像海边的寄居......”
“你是不是找死。”矛尖一样的目光刺向戈弗雷,让他赶紧把“蟹”字咽了下去,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她撇撇嘴,飘回盔甲里边。
“自从苏醒我便是一个囚徒。”她空灵的话语中带了自嘲的味道。“我可以让灵魂凋零,支配尸骨,操纵生死,但却无法离开这钢铁监牢。”
“你是不是被诅咒了,和《冠军骑士罗兰德之黑暗狂宴》发生的故事一样。”
“哈?”幽灵挑起眉毛。
“你没看过么,这可是金橡帝国最畅销的骑士小说。”戈弗雷比划着,“故事的最后,罗兰德的兄弟被死灵术士,呃。”
他看了眼幽灵,改了口:“罗德兰的兄弟被邪恶的死灵术士的诅咒抽取了灵魂,封印在一把剑里。悲痛的罗兰德踏上旅途,前往南陆的黄金城,探寻让兄弟灵魂归复的方法。”
“所以呢?”
“所以我想你会不会也是被人诅咒了。被讨厌你,嫉妒你陷害?”戈弗雷挠挠头,“死灵术士拉扎尔的计划在《冠军骑士罗兰德之冰封龙墓》中被罗兰德兄弟挫.......”
“停。”
“总而言之,你有没有仇人,或者记恨你的坏家伙。”戈弗雷问道,“这或许是个线索。”
“我没有过往的记忆。”幽灵叹了口气,“但还留存着知识,以及施展术法的能力。现在的我就是一艘没舵的船,在无尽的时间之海上绝望飘荡。”
“酒馆里的诗人们说亡者会在自己死掉的地方苏醒,所以我想这件盔甲应当与你有很深的联系。”灰发青年敲了敲甲胄,“罗曼诺夫钢不是东陆的钢材,在北陆也只有响当当的铁匠可以锻出来,会用它制作铠甲的人估计就更少了。”
“再利用铸甲师来套取有关我生前的消息。”
“呃,再询问铸甲师有关你生前的消息。“戈弗雷更正了一下,”这件盔甲或许不是你的,但一定与你有关,接下来就顺藤摸瓜,一路跟着线索追查,我觉得一定有收获!”
“看着呆呆的,脑子倒转挺快。”
话语里带着的赞许刺痛了戈弗雷。他欲言又止,无法争辩。
“行了,明天你就把我找个地方扔着吧,看看我在一百年内有没有运气被某个家伙捡着,装在货舱里运到北陆。”她仰面躺在床上。
“啊?我可以带你去啊。”戈弗雷疑惑地问道。
“啥?”
“我是说,我可以穿着这件盔甲带你过去。”灰发青年以为她没听明白,解释道。
“我们才见面不到十五分钟,你就相信我不会在某个时间点把你的灵魂扣押,把你的肉身变成给我随便支配的傀儡啊。”
“如果你要这么做也没必要特地现身吧。”戈弗雷回答,“况且我是在一位行商那儿买到这件盔甲,而不是在某个死人身上扒拉下来的。”
“所以?”
“所以你没有侵占过他人的身体——至少没有侵占过那个商人的。”戈弗雷继续说道,“要么你没有这样的能力,要么你并不想这么做。而我更相信后者”
“或许是因为你被囚禁着,才不想禁锢其他的魂灵。”
“所以我可以成为你的风,带你航向希望的远方。”
“你小子是真傻还是没被人往死里整过啊。”
“呃,不能算傻吧。”戈弗雷小声反驳,“只是我觉得如果因为过往的倒霉经历不向你伸出援手,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况且我的积蓄都花在盔甲上了,怎么着都得穿着吧!”
她愣了愣神,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里带着的嘲弄刺痛了戈弗雷。他欲言又止,无法争辩。
“行,那你就做我的风,带我去北陆吧。”幽灵“呼”地飘到戈弗雷的面前,后者不太好意思地往后挪了一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要是喊你幽灵怪不礼貌的。”他问道。
“我几乎觉得姓名对我来说要失去意义。”她的食指曲着贴在唇边,思忖了一秒,“叫我锐恩吧。”
"巴尔勒夫的戈弗雷。"他露出友好的微笑,向她伸出手。
“请多指教。”
“对了,那个,锐恩小姐,呃。”
“有话快说。”
“你能不能变一件衣服或者袍子,遮一下身子。”
“我是幽灵,有啥关系。”
“有关系!”
“凭啥,麻烦死了”
“就,能不能请您穿件衣服。”
“再诚恳一点。”
“锐恩小姐,请问您可以穿上与您相衬的漂亮衣装么?”
“勉强可以。这样?”
“也,也行吧。”
灰发青年逐渐被困意裹挟,沉沉睡去。锐恩的目光离开他的脸,放向窗外,看向一望无际、静谧深沉的夜。
云层被风剥去,点点星辉穿透窗户,幽幽地落在她的身上。
End
“藤堂学长,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我走进藤堂光一侦探事务所之后,那位金色头发,天底下第一不靠谱的自称名侦探,突然将一本笔记本与钢笔交给了我。我摸了摸笔记本的皮革封面,已经很旧了,前面满满当当夹着已经写过东西,起皱的纸页。封面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名侦探藤堂光一捕物帐”,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混搭名字?再怎么说也是光一捕物帐,侦探光一捕物帐,这种格式才对。
藤堂光一侦探坐在事务所(且这么称呼吧)唯一一座靠背椅上面,正洋洋得意地看着我。我环视事务所一圈,真是稀奇,今天安静地不得了,不管是百合子小姐,又或者灵姬小姐,还是那个时常长在沙发上的黑发男生(忘了叫什么),还是那个不时跑来睡觉的白色生物和看护白色生物的不知道谁,吵闹的人统统不在。
非常难得,简直是诡异,今日的藤堂光一侦探事务所里,只有侦探藤堂光一,携其助手清水寺二人存在。就像这事务所最开始的样子一样。
我觉得他要算计我。
“别生气啊,清水少年。”
“我没有在生气。”
“你看,你是作家对吧。”
“……姑且可以算是吧。但此前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没有兴趣写藤堂学长的故事,”我略微停顿,故意抬高音调,“毕竟写了也卖不出去啊,侦探小说已经过时了。”
“此言差矣!真是不成体统!无论何时,这个世间都在呼唤侦探呢!”
他生气起来,胡乱挥舞着小玉狮郎学长的折扇,但似乎也没有真的生气。毕竟他是那样一个洋洋得意的家伙,哪怕我不接话,也可以一个人演独角戏下去还乐此不彼的吧。
“您的自我意识真是过剩呐。倘若您是福尔摩斯,或者明智小五郎那样的侦探,或许还另当别论吧。”
“扯远了。”
“什么?”
“扯远了啊!”他用扇子指向我,“没错,今天呼唤清水少年来此,是希望你履行一下助手的工作。”
“我平时也有在好好地做助手的工作吧。”
“嗯?比如什么?”
“……那堆乱七八糟的资料,您以为是神奇牙仙给您整理好的吗。还有杯子,碗,达摩,落下的伞……所以为什么杂物越来越多了。另外,您前段时间去调查那个叫真红的女学生的时候,是谁在帮您牵线搭桥,您应该很清楚自己已经被女学生们给讨厌了吧?”
“哦——蔷薇十字团事件。那时候多谢你妹妹相助。”
“不用谢,如果下次您可以提前告知我,我会更高兴,并断然拒绝您把我妹妹牵扯进来的提案的。还请务必下不为例。以及那是什么烂透了的地摊小说起名品味,难以想象,您居然真把那种结果汇报给了真田白雪小姐。”
“真田小姐对此可没有什么疑问。不过,看来你也对助手的工作乐在其中嘛。”
“……我只是在拿钱工作而已。”
“但是清水少年啊,助手的工作可不止于此。助手最重要的工作乃是观测——嗯,这一点你做得不错,你有在好好看着呢。注定一事无成之人的清水少年啊,无论谁人怎么说,观测乃是你的拿手好戏。你的双眼具有透明的视野,对所见之物从来不加筛查,一如所谓的无心的境地,一五一十,比照相机或胶片之流更擅写生的观测者。这可是比一休禅师啊渡海和尚啊更了不起的境地,连正冈子规也做不到呢。因为你是一事无成之人啊。”
连说了两遍一事无成,这算什么?我也听得烦躁起来。但翘脚在桌子上的侦探一如既往无视我不满的神情,继续道,
“——以及记录侦探的故事。没错!今天就是让你来做速记的!”
“……速记?”
“春天快要过去了啊,春宵苦短,第一季度已经要过去了。那么乘此机会,复盘本侦探社在这一个月之内经手的案件并整理之,联系之前尚未结案的案件结合新线索并推理之,这难道不是助手天经地义的工作么?”
“……”
说得居然意外的有道理。
“最近,我听闻作家中有一类这样的人,他们自己不写,而是说,记录的工作呢,就交给旁人,也就是助手。这可真是不错,最妙的部分便在于将口中滔滔不绝的语言直接转化为文字——没有任何思考和揣摩的时间!没错,就像赶火车,马上就要发车了!那位携着千万宝石扬长而去逃亡锡兰的大盗跳上了列车就要发车了!蒸汽笛已经开始轰鸣了唔哇哇哇!!此刻已经没有任何犹豫和矫饰和发生语言上的犯罪的时间!——像这样的。“
“您还真是对于自己不了解的职业充满幻想的人。”
“刚才那几段全都给我记下来。”
“……哈?”
“包括这一句‘哈?’也是。从你进入这个房间,收下我的笔记本开始,发生的对话全都记下来。”
“……”
“做得到吧?你做得到的。”
去死,我翻开笔记本的最新一页快速写下。
“不错,看起来已经跟上了。那就继续吧——首先,就从神木男子高中和圣心女学员合并说起吧。那就先讲讲修学旅行。”
“发生了什么呢?”
“野宫神社,真有意思呐。源氏物语的名迹之地,环境清幽,现在想想,就是在那里第一次遇见清水百合子小姐的。在入学祭上,百合子小姐也加入了本侦探社,这可是得浓墨重彩写下的一笔。她也是一位天生的侦探助手,虽然与清水少年你的类型不同,百合子小姐,日后必将带来了不得的故事与物语啊。”
“百合子小姐是一位优秀的女性,她加入本侦探社一事,希望您可以时刻对此心怀愧疚。”
“对了,就在这个月我和百合子小姐交往了。”
“…………哈????”
“这部分不用详细记录,侦探小说不能过多描写这部分,不然就会变成恋爱故事了。这是诺克斯十戒明令禁止的啊。”
“再说一遍。”
“啊?”
“您和百合子小姐?”
“呃,嗯嗯,对啦,交往了嘛!”
去死去死去死,我在笔记本上写下。
“这样下去要把纸划破了啊,清水少年。”
“咳,那么继续说吧。说来,胃下舌朝雾同学也是在那时遇见的啊。”
“胃下舌同学?”
“哦?你也认识吗?那个人可不简单,和他说话得小心呢。”
“……不,我认识的应该是他妹妹,胃下舌夕雾小姐。”
我缓缓回想起来入学祭上所遇见的夕雾小姐,想着……然后摇了摇头。抬头,又发现侦探在直直地盯着我。
“哼——尤其是清水少年得小心呐,那一类,可是你常犯的毛病。要小心说着话说着话,就让你觉得自己比对方更了不起的人。清水少年,在这一方面尤其有女难之相。不如说全然是你自己的弱点所在啊。”
“承您吉言,鄙人会注意的。”我语带讥讽道。
“长崎一也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吧。他和百合子小姐关系也算是熟络,您之前不是调查了,百合子小姐家,确切说是她母亲那边,似乎对于邀请长崎一也同学去参加家里举办的社交茶会一事很是热衷。毕竟是政治家的孩子。外头和学校里的评价都是谦和有礼,落落大方的好青年(与您正相反)。”
侦探“嘁”了一声,“落落大方,对啦,那也是刚才说的,清水少年得小心的类型。”
“……本来那一位也不屑与我这种人说话。”我转了个语调,“您居然在背后说人坏话啊,那不是学长以前在弓道社的后辈么。“
“那自然是那时起我便不喜欢他了,像是同为后辈的佛座少年那样的好孩子,我可不会背后说他坏话。唉,不过佛座少年家好像是富贵黑手党来着。嘛算了。”
“……?”
“没什么,继续吧。百合子小姐在成为侦探助理的同时,委托了本侦探社今年以来的第一起案件,‘寻找失踪的恋爱御守’一案!”
“难得正常的起名方式。这件案子您没有让我参与,具体发生了什么?结果上,肯定又是没有解决吧。”
“毕竟很简单嘛。被委托寻找的御守,是在修学旅行期间购入又丢失的,那只要去询问彼时和百合子有交集的学生诸君便好。先是从女学生那打听到了百合子小姐在旅行期间失足落水,幸而为两位男学生所搭救。也就是二年级的大泰司一同学,以及我同班的讲神兰定同学。只要不是笨蛋就会首先考虑到,御守是在落水期间丢失的吧。于是去问了问那两个男学生,遇见百合子小姐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御守。”
“……你也有这样正常地调查的时候。”
“本侦探的调查方式素来是朴质刚健派的。安乐椅侦探不过是小说里的笑谈,倘若脱离那些必须脚踏实地去做的细碎调查与线索,就不是妄想而是狂想了。狂人可当不了侦探。”
“希望您能明白,通常来说,妄想一词对于侦探而言也是贬义词。总之,结果呢?”
“真是出人意料的简单。那丢失的御守,居然正是被当做搭救的谢礼,送给了那位大泰司一少年。”
“……送给了?那百合子小姐不是很清楚御守的下落么,为何还要委托你?……是想要讨回御守但不好意思开口?”
“所以说清水少年只是助手而非侦探呐。此中玄机,恐怕凭借清水少年的头脑是无法理解的。”
“……那您把御守还给百合子小姐后,这件案件居然解决了?”
“非也。”
“啊?”
“那之后又发生了种种不可思议的冒险。稍微动脑想一想吧,清水少年,如果真有那么简单,百合子小姐为何还要将这工作委托我这名侦探呢?”
“……”因为那位小姐也意外的很闲吧。啊不,这句话对百合子小姐太失礼了。
“又被怪盗给偷走了啊。这是怪人二十面相所为。御守不过是一个契机,所谓大和文化中的御守,作为唤起因缘之物可是很有讲究的。光是供养就有很多门道呐。不过事已至此,也可以说,百合子小姐御守已然唤起了一段极其有趣的因缘吧。如此一来,想来御守君也可以安心成佛了。”
“不管是从神道教还是佛教还是社会常识而言,您的话都相当大逆不道。”
“怎么能这么说呢,就说实际的,因为那个委托而认识了大泰司君和兰定君,真是帮大忙了。”
“……最近连讲神学长都常来这里,真是奇怪。听说前段时间在学校里,您对那位前辈相当死缠烂打啊。”
“哦,那就一下子说远了,要说到六月的事了。”
六月,我看了看窗外,天气确实已经热起来了。下周,应该是有夏日祭吧。
“抱歉打断您的话,之前和您讲过,下周我要请假。”
“哦——是接了不少祭典相关的打工对吧?没事没事,那你去吧。我倒是也答应了阿文姐要去她家的出店帮忙。啊——学长我少了一个助手,可是很寂寞的,要是祭典上发生了什么大案件,清水少年就得缺席了。你知道吗,通常来说突然缺席的助手,下次再登场可就是要被一纸急信喊去,处理已然完全完蛋了昏天黑地一塌糊涂的案件正中央啊。”
“您现在也不止我一个助手吧。除了百合子小姐以外,其他人。”
“除了百合子以外,其他人可不是我的助手。大家都有各自的故事要说,这点我得再重申一遍:清水少年,你什么也不用管,你本身与这里的一切因果都毫无关系,所以只要负责记录本侦探的一切故事就好。但必须是用你这双眼睛看到的,最客观,最原本,不掺杂任何因果,亦不为任何因果所侵蚀的‘绝对的事实’。”
“……随您怎么说吧。”
我停顿了一下,“反正这件事我是答应过的。你乐意就行。”
“自然,说来你和我的因果,就是始于去年的赤花的魔数杀人事件之后吧。”
“那种奇怪的标题我可不知道。”
“不过既然说到这了——哼,反正本侦探的风格一向是任性而为,说到哪算哪!毕竟这里的名侦探可是我,是我说了算!不错,那么我给清水少年看个好东西吧。”
侦探说着,哐当一声,把一个赤红色的铁皮盒子从桌下拿出来,放在了台面上,从声音听来,颇有重量。看起来更像是工厂里的什么零件,总之,出现在侦探事务所的办公桌上,相当惹眼又奇怪。
“……那我就勉为其难问一下这是什么吧。”
“这是黑匣子。说到黑匣子,居然是红色的,很有趣吧。”
“那为什么这里会有那种东西呢。”
“因果啊,因果真是了不得,不然就不会是一切事件之母了。能搞到这个东西,要多亏大泰司同学和真田同学。本人向来对案件的报酬无所谓,这次可是破例拜托真田同学借了武家的面子搞到的。”
无所谓根本是因为从没解决过事件吧。话说到这,我实在是很佩服真田小姐面对这样一个侦探,也能大人有大量,不吝施舍‘报酬’的心胸,
“黑匣子,就是受害飞机死前做下的证言。很了不得吧,这铁皮盒子的证言居然有比人的言语更甚的效力。而即便是放在所有黑匣子里来说,这一位当事匣也是有着极其特殊的命运的。这是特工队用过的匣子。话说到这能明白吗?”
“是的,那么请学长告诉我,这位受害匣死前说了什么呢,该不会是委托稀世的名侦探为自己报仇吧。”
“你傻吗,匣子又不会说话。”
“…………”
“总之,这件证据还不到揭露的时候,下次再谈吧。在此出场,只不过是为了后文做铺垫,避免下次谈到它的时候会有好事读者冒出来说这证据可没见过啊云云——顺便交代一下与大泰司少年的因果。最后,雪兔酱好像对此还挺高兴的,我把百合子的御守要回来了。哎呀哎呀,避免了雪兔酱烤团子烤出本能寺之变之类的灾难,也是美事一桩呀。”
那都是什么和什么。
“清水少年的脸上写着‘听着就不想知道’,皱眉都皱成妖怪老公公了。哈哈,我可是善解人意的侦探,那就不提了吧。反正也确实不是侦探小说的必要元素,要是贸然加进去了,就好像是碰瓷江户川大老师的孤岛之鬼了。”
“多谢您善解人意。”
“刚才是讲到哪了。哦,兰定君。嗯,这里有一个前提,我和兰定君,还有大泰司君,都是社团‘光’的成员。”
“避免您自己忘了,我提醒一下,之前是您自己说过,毕业之前都不会将光的内情告诉我的。顺便一提我本人也不想知道。”
侦探思考了一下,“对,我确实没打算说。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估计得等什么时候我真的把这本侦探笔记本交给你,的那一天吧。”
“听起来依然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总之,请继续说讲神学长的话题。您反复骚扰讲神学长的理由是?“
“哦~问话开始很有三流周刊杂志记者的派头了呢。咳咳,至于本人那么执着于骚扰兰定君,当然是因为有事相求。”
“……”
“脸上写着‘真是大言不惭’呢。”
“您有这个自觉真是太好了。”
“我托兰定君是想查十年前的一个案子,和我家里也有点关系。因为之前在光社的活动里碰过面,我可以去猜,兰定君对这些事大概挺熟。另外,啊对了。”
“什么?”
“到时候这段你就这么写:于是藤堂侦探道,‘我不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的兔子。眼下同样的证物已反复出现三次。清水少年,你能明白其中含义吗?’。”
“……什么东西?”
“藤堂薰子小姐,也就是我妈妈虽然我们不熟,她死的那天——当然了,是被杀死的嘛。腹部一道横断伤口,死时浑身赤裸。而那一天,也有人在附近见过红色的兔子面具。”藤堂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未完待续)
(还没写完不好意思让我打个卡!!!!!磕头了!!!!先不响应了下次写完再响(磕头磕头磕头))
#一点点自己xp的满足,dbq我的宝宝 有血表现、对伤口的详细描写和无麻醉处理伤口的情节 我很菜……如果可以接受的话⬇️
子琴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紫色的人影冲到她身前,黑色的火焰从她头顶飞过,击中了什么,然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气浪将两人掀飞到半空,她扔出今天能用的最后一块星刃,借力蹬住才带着琦平稳落地。她听到琦在爆炸时对她怒吼了一句“快跑!”,于是头也不回地借着烟雾的掩护,拽着她往冲突发源地相反的方向跑去。
不知道多久,一处灰白的建筑废墟出现在眼前。这里的空气相当寂静,地形复杂,应该足够安全。子琴能听出身后的人呼吸已经相当吃力了,于是决定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在找回去的路。就在她松开对方的手,转身想要说话的那一刻,琦微弱的呜咽了一声,身体靠着旁边半堵破旧的墙重重坐了下去。
子琴这才发现她半边身子全都是血。先前只顾着快点逃走,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她慌慌张张的蹲在琦前面。“你、你还好吗?”“……你说呢?”琦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用极轻的语调回答她。看子琴满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勉强勾起一个微笑,“哼……如果刚才偷袭的炸弹直接打在你脸上、你可是会当场死掉的。不感谢一下救命恩人?”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子琴瞪了她一眼,对方叹了口气作为回应。现在当务之急要查看伤员的情况,子琴掀开沾满血迹的衣料,琦吃痛地呜咽,身体不自觉躲了一下。伤口的状况让子琴抽了口气。侧腹被深深撕裂,漏出里面脆弱的嫩肉,爆炸气浪的冲击让情况更加糟糕,衣服被炸碎的残片和血肉粘连在一起。敌人用的炸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使被琦的法术提前在远距离引爆,里面的藏着的破片还是崩了过来,深深嵌在伤口中,随着这具身体主人的艰难呼吸而一起一伏,偶尔尖锐的边缘会顺势对组织再次切割,引出几声压抑着的啜泣。血液还在不断渗出。子琴突然一阵后怕,如果炸弹离得再近一点,或者说琦的法术有一点失误,那她们两个是不是都会撂在刚才的战场?“你不怕救我把自己也搭进去吗?“子琴带着些火气抬眼看着正紧紧咬着下唇忍耐着剧痛的同伴,一边从身上翻找带着的医疗用品。“怕也没用……唔呃……你死了我也跑不掉。”对方低着头,声音比刚才又弱了几分,像耳语一般听不太清。
临走时随手拿的医疗包里只有最基础的东西,仅能勉强对伤口进行一下清理,毕竟她们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意外。这就意味着……“琦,”子琴用着尽量温柔的语气,“我带的东西里没有镇痛药品,但是现在你的情况必须得先处理一下,好吗?”没有回音,琦只是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潦草地叠了几折后咬进嘴里,算是作为同意的表达。
在伤口里进行的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让对方从喉咙里发出凄惨的呻吟,不时夹杂着带着哭腔的、像喊着什么语句的声音,最后连喊叫都变得嘶哑。疼痛让琦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被冷汗打湿的发丝贴在苍白的面颊上。子琴只能硬着头皮从伤口中夹出一块块碎片,不断的用略显无力的话语安抚她,尽管她可能完全不会听进去。对伤口消毒时琦突然挣扎起来,子琴不得不把她的肩膀按在墙上,控制住她躲避的动作,一边告诉她再坚持一下就快要结束了。只有在这种时候,子琴才对自己的力气她大些这件事既庆幸又懊恼。
折腾到最后琦显然一点力气都不剩了,只是像破破烂烂的布偶一样任子琴摆弄,偶尔才会发出些许微弱的呜呜声。“好了!真的结束了!!”子琴替她把嘴里的毛巾取下来,有些担心的托起她的脑袋看看是不是意识还清醒,琦却把头转过去了。“……你手法比萱还残暴。”
关键词/出题人
1、落水(舞舞纸)
2、撕裂(临渊)
3、手表(诸子百)
4、侦探(鹤野)
截止时间:5月31日晚21:00
作者:陵子
评论:随意
东新广场隔壁的写字楼里有个小会计溺水死了,一时流言四起。袁月珠晚些时候跟同事去东新广场三楼吃午饭,听了好一阵邻桌的闲话。
同事叫方遥,是袁月珠公司才收编的毕业生,正计划着转去做会计。如此听了一耳朵的新闻八卦,方遥的饭都吃不香了,狠狠地撂下筷子,撇着嘴嘟哝道:“现在做会计是这么要命的事了吗?”
袁月珠笑道:“你们学校也有会计专业的,一个班多少学生了?出来那不都是会计。都说了人那是失足落水,又不是因为加班,你乱说的什么东西?”
方遥还是扭扭捏捏地:“那怎么都叫是会计死了嘛……不带职业不行?那栋楼也有别的会计吧……”
袁月珠劝她:“谁聊天扯闲话还要忌讳职业的,当然是不知道人家名字嘛。死者为大,也是真够可怜,你也别念念叨叨的,再说你也没做会计!”
袁月珠他们的工作室离东新广场有些不远不近的距离,步行需十五分钟以上,途中有一座小桥。桥下河水看着清浅,实际约两三米深,底下厚厚一层淤泥,夏天能开不少荷花出来。据说那个倒霉的会计就是在这条河里淹死的——地方新闻好像没说是这条河,袁月珠心想。
“珠姐,那个……那个人是从这儿落水的?”方遥探头探脑地往桥下看看,压低声音凑到袁月珠身边。这丫头干活时候倒很泼辣,没想到还是个小姑娘,胆子小。
“地方新闻好像没说是这儿。”
“新闻上说的是在哪?不是这条河吗?”
“说是哪个人工湖。新闻上说的是这人是东新广场写字楼A座的员工,没讲到底是在哪落水的。”
“那为啥不说是在哪啊?”方遥到底好奇。
“我也没细看。”袁月珠搪塞道。方遥不再追问,愣愣地跟着她走。袁月珠心里还想着上午的事,犹豫是现在打去电话还是迟一些去叨扰客户,没有精神去管方遥。
早春风大,一阵一阵地从树上刮下过冬的旧叶。满地的橘红枯黄,乍一看竟似深秋。
袁月珠不是铁石心肠,听到附近有人意外惨死,能没有一点感觉的。她只是打心里觉得这事到底离自己很远——哪怕出事的真是自己身后的这条河,那与她的生活也是毫不相干的。说心里话,她多少有点嫌方遥嘴碎烦人。
——但是她又自持是前辈,不好打击方遥。
袁月珠求方遥帮忙去买杯咖啡,动作很快地找到方遥的微信转了账过去。方遥虽然不太情愿,但是袁月珠说也请她喝,给她转的是两份的钱,马上对袁月珠笑了一下,踮着步子小跑去了。袁月珠自己则慢慢往公司走,因为风大,时不时裹紧外套保暖。
又一阵风扫过身侧。袁月珠只觉一捧软而轻的东西被风挟卷着扑了满头满脸,又越过自己坠到地面和河里去了。她歪头瞧了瞧,满地粉的白的落花,远远地看到花瓣为面前镀了一层白。风一过,又有些地上的花瓣飞去水里,随着水波缓缓漂远,在水上铺开一扇。
袁月珠心想,这层花瞧着蛮像医院的白被单。
后来公司有同事跟他们讲,说事发地点正是平常从公司走去东新广场的小拱桥下面经过的河湾,那倒霉蛋是失了恋,本想沿着河岸走走,伤春悲秋一番,未想一个脚滑,直接掉进水里。
方遥抖了抖,强行笑道:“那他确实有点背运哈……”
八卦的同事毫不客气地说:“那货就是倒霉呗。失恋了,失恋了就去玩儿行为艺术?旁边十米就有一个水深危险请勿靠近的牌子,非得眼瞎看不见。要我说根本不是什么脚滑,警察写得给面子了——现在风一吹,两边花树的花瓣就吹得满地都是,水面上也是一层花瓣,他肯定是没注意踩到了水里,才掉下去的!”
袁月珠瞥了一眼方遥,觉得她脸色不太好,就走过来插嘴道:“注意都是该注意的,你别老跟人家扯些添油加醋的东西,离咱们这么近,听着怪瘆人的。本来好好的春天,又花儿又是小桥流水,咱们正常日子不要过了?你以后自己只点外卖,不要去东新广场抢刚出炉的芝士蛋糕了?”
同事很快换上一副笑脸,放软了语气向袁月珠说:“哎呀珠珠姐……下次注意的,一定不提这些吓唬你。”
方遥突然说:“珠姐好像不害怕这种东西。”
袁月珠笑了笑,说:“总之离自己这么近,一想到就心里毛毛的。”
方遥哦了一声,没精打采地转过身趴在自己桌子上。袁月珠哄人的本事并不如她做PPT那么顺手,闲话几句又绕回自己工位上坐着去了。
又是一天手忙脚乱。临到快下班时,主管找到袁月珠,问她说:“珠珠,你之前请假说老人住院的,我帮你划的两天年假,不算是事假了。你奶奶身体怎样了?”
袁月珠感激地朝主管笑了笑,说:“没什么大事,年纪大了嘛,突然说头晕,一时着急了。我爸妈不会开车,我就跟着去了两天。这谢谢你了。”
主管也微笑道:“我见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还怕你家是有什么事呢。老人是得多照顾,这点上我不如你,我一遇到这种事我得瞎着急了。”
袁月珠回家跟奶奶聊天:“我有点儿不喜欢公司的同事。我们那边附近不是有人淹死了么,他们总拿这事聊,感觉怪吓人的。”
奶奶拍拍她,说:“你得给他们讲呀,这样编排人家不好。”
袁月珠说:“说了,也不听的。不过也不要紧,过阵子忙起来了,就没人有空扯闲话了。”
奶奶又看看袁月珠,脸上严肃了些:“你记着不要去河边玩啊。”
袁月珠无奈道:“奶奶,我都这么大了——新来的同事都叫我姐了!”
奶奶撇嘴,说:“不还是个小屁孩么。讲话都不会讲的,什么淹死……这么难听!你自己平时上班不知道注意嘴上要把门儿吗?这词儿讲得多难听呢!本来人家也可怜。”
方遥到底没转去做会计。她安安稳稳地跟着袁月珠跑仓库对接客户工人,做事很周到利索,没多久就能自己去招标会撑场了。袁月珠本来就有意教足她各种办法,让她能顺当接下这不好啃的骨头。
公司在六楼。从会议室的落地窗往外看,有两棵很茁壮的樱花树,正纷纷扬扬地散着飞雪一样的花瓣。天气又好,方遥兴致勃勃地半蹲在一边拍照,又举起手机给袁月珠看。
袁月珠看了照片,又伸头去看窗外的花树:“这花开得真好呢。”
方遥兴奋地说:“珠姐,中午你要不要去东新广场吃饭的,我想顺路过去拍几张照——你能帮我拍点嘛?上次我看你给刘姐拍得可好看了。”
袁月珠笑了笑:“行的,中午我请你呀。我已经递了辞职了,下午呢……也就不来公司啦。”
方遥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怎么突然辞职了?珠珠姐,你不是,你不是干得挺好的么?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了?”
袁月珠嗔道:“什么事也没有,就是觉得做得累了,换个工作啦。你好好干,我知道你有实力的。平时少玩一点!我这会能说你了,你以后不要老是光听他们没谱的闲扯,好多都是添油加醋没话找话的。”
方遥皱了皱眉,好像觉得袁月珠的话很不中听的样子。但她到底也吃过一些亏,便没再多话。袁月珠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不出面皮下面有什么波澜起伏。这人好像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什么事都喜欢把自己摘得远远的——方遥心里有些看不上对方。
吃过午饭,袁月珠跟方遥在东新广场门口道别。方遥到底有些依依不舍:“珠珠姐,你后边是要去哪里工作呀,远不远?”
袁月珠很快地扫了一眼东新广场的标牌,不动声色道:“也不远,跟之前差不多,交通也方便的。”
方遥问:“还是东新广场这附近吗?”
袁月珠往侧面的一栋写字楼一指,说:“就这儿,十六楼。也是巧了,我面试通知我,我才知道原来这么近。”
方遥有点傻眼,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讷讷开口,犹犹豫豫地还是只说了蛮好。袁月珠瞧了瞧她局促的样子,笑道:“你猜不到我去投的什么岗位。”
方遥不假思索:“猜的到,是会计吧?”
这回换袁月珠愣了。但袁月珠很快就回过神来,轻轻地笑了笑,说:“你还真机灵呢。”
时间进入九月,模仿杀人事件仍无头绪,新的受害者再次出现,邪教事件也出现了新变化,两件事逐渐出现了交集,整个埃癸斯上下都焦头烂额。
“紫水晶挂饰,重晶石和白铁矿对戒……两名擅长治愈魔法的魔女……白教堂区,彻奇菲尔德路……等等,地点似乎在一条线上?!”灾害司办公区角落的白板前站着的金棕色长卷发女性突然有了新的发现,她似乎抓住了什么,但眼前仍是迷雾重重。
“Stella前辈——部长喊你去他办公室——”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切斯利·苏霍伊,上个月出外勤时认识的情报司同事。“我这就来——”Stjärnsnö放下手里的笔,转身应答道。
转过两个走廊,上楼再拐弯就到了部长的办公室,Stjärnsnö敲响了门。
“请进”门应声而开,办公室里已经有了两位访客。“玛丽,瑞文?怎么你们也在?”
“都到齐了吧,”弗兰西开口道。
“都叫来了,部长。”切斯利答道。
“好,你们听我说。总部收到消息,大致分析出了下次案件可能的发生地点,你们四人去德国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基金会在伦敦的分部巡查值守,地址在夏洛特街,埃癸斯这边已经通知过对方,但行动时注意不要造成太大困扰,这是基金会大楼的详细资料。”弗兰西从书架上抽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祝你们顺利。”
“Yes,sir!”
9月22日,到达基金会的众人决定先进去踩点,为了提高效率分成了两组,Stjärnsnö跟苏霍伊一组。她带上斗篷的帽子,整个人便在苏霍伊的面前消失了,至少苏霍伊看来是这样,他转身发现自己的队友离奇消失,顿时陷入了迷茫。“Stella?”苏霍伊茫然的环顾四周,见状,Stjärnsnö愣住了,“苏霍伊先生,你,看不见我?”
Stjärnsnö突然出声吓了苏霍伊一跳,“Stella你在哪里?”
一种不详的预感出现在Stjärnsnö心中,她试探的问道:“苏霍伊先生,你,没有魔法?”
“对啊,我是因为卷入了非凡事件后被招进埃癸斯的,我本人额,是彻头彻尾的麻瓜。”
Stjärnsnö感到头大,她真没想到这个问题,看来现在要调整一下策略了,她脱下兜帽,掏出镜子火速进行了易容,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员工一样。
“好神奇,这是你的能力吗?”苏霍伊好奇的问道。
“不全是,兜帽斗篷是我母亲的馈赠,穿好后可以通过一定的原理加上魔法屏蔽麻瓜的视线。但是因为编织时加入了我的头发所以只有我穿上才有这种效果。”Stjärnsnö解释道。苏霍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星期,无事发生。30日凌晨一点一刻,变故突生。埃癸斯内部联络渠道传来了紧急通知,凌晨一点在英国皇家外科学院调查的同事于巴索癌症治疗中心发现了新的魔女受害者遗体,凶手很可能在一小时内再次抛尸。闻言,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四人顿时清醒了,各自埋伏在有利的位置进行警戒,
一点四十五分,在一楼值守的瑞文通过思想感知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他迅速通知了其余楼层的同事一同赶往四层。接到消息时Stjärnsnö正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间巡逻,抬头望了一眼到四楼的距离后,她果断的做出了决定——用飞的。楼梯间里穿堂风很明显,借助风力很快便到了四楼走廊,比另外两位还要快一点。
半分钟之后瑞文和玛丽也到达四楼,至于苏霍伊?他还在楼梯间狂奔,看来还得一会儿,但现在没时间等他了。走廊尽头站着的其中一人是穿着黑色长裙,外面披着白大褂,粉色短发,戴圆框眼镜的女性,而另一人则身材壮硕高大,穿着厚厚的黑色风衣,被高礼帽的阴影遮掩住了面孔,应该是一位男性,散发出非常恐怖的气息,仿佛如果和他直视的话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而他的手上,此时正提着一具魔女的尸体。
看清死者后,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这位受害的魔女外貌看起来非常年轻,她的身体被残忍地切开,内脏已经被掏空了。她黑色的短发被那名高大的男子拉扯着,整个人被揪在半空中,死前的表情充满了恐惧和痛苦,鲜血从她的身上流淌而下。凶手周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那位女性看到最先到达的三人之后稍微有点惊讶,但又好像早有预料一般笑了,她开口说道:“看来埃癸斯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一无是处嘛。虽然很想陪你们玩一会,但很遗憾,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忙,这个,就当是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啦。”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身旁的男子向对待一件毫不重要的物品般,冷漠地将受害魔女的尸体扔到了三人面前的地上。从魔女被掏空的腹腔内,似乎掉出了一对钻石耳坠。
虽然增加了新的受害者这件事让人难受,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凶手,三人各自施展出自己的能力试图攻击凶手,一时间走廊里火光和蝴蝶纷飞,匆匆赶来的苏霍伊推开门就看到这一幕,正估算自己参与其中是否切合实际时,就被开启聆风的Stjärnsnö发现了。
“苏霍伊先生,你去检查尸体的情况!”Stjärnsnö喊道,顺便腾出手给苏霍伊套了一层风盾,避免可怜的同事被混战现场误伤。
“诶好嘞!”见状苏霍伊猫下腰挪到尸体旁边试图调动自己略显贫瘠的医疗知识来找到点什么,但死者脸上凝固的恐惧和痛苦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另一边,奋力攻击的三人发现自己所有的攻击都被那位高大的男子给挡了下来,似乎这种程度的攻击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奇怪……物抗法抗双高加防火阻燃吗……还是说那家伙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傀儡?!”Stjärnsnö的大脑高速运转,攻击的同时还要提防周围,瑞文的攻击手段有点无差别,好几次差点把周围给点了,好在发现及时灭掉了。这里毕竟不是郊外,动静太大或者造成的破坏太大后面善后会很麻烦,啧,麻烦。这栋楼的窗户是向外开不了太大的那种,她能借助的风力受到了很大限制,不得不消耗魔力来弥补。
与此同时,走廊里原本一个不太明显的气味逐渐变得浓郁,很难描述,Stjärnsnö觉得,这有点像郊外的风混合雪松跟薰衣草……等等!这里可没有放任何熏香!Stjärnsn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意识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眼前一闪而过一片空旷的原野和浩瀚的星空,那是她第一次离家游历时见到的景象……好在潜意识里她发动了魔法,吹动周围的空气流通,气味渐渐散去,众人慢慢清醒过来,而那位女士已经趁着他们恍惚的时候发动了某种空间魔法,带着那位男子消失在了众人面前。临走之前,那位女性似乎对玛丽梦境方面的能力展现出了兴趣,在她消失的一刹那,她对玛丽说道:“很有趣的能力,我想我现在记住你了。”
“****”有人低声咒骂道,没能阻止凶手的离开让所有人都变得很沮丧,Stjärnsnö看向其他三人,刚从恍惚中清醒的众人表情还有点迷茫,emmm,怎么玛丽和瑞文还有迷之脸红?这是看到什么了?算了那不重要,Stjärnsnö压下心中的疑惑,走到死者面前蹲下。
“L=0,N=10?”所有人看见死者手臂上的血痕后都下意识的念了出来,当然,除了苏霍伊,他刚才检查尸体时已经发现了这个用锐利物体划出的血痕,他指了指死者的胸腔,“这里,心脏被拿掉和失血过多应该是她的死因,但不排除还有其他可能,需要回去送检才能给出确切的结论。别的地方我看不太出来,知识储备跟不上,哈哈。”苏霍伊挠了挠头道。
Stjärnsnö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仪容,庄重地抬起右手抚胸,垂下眼睑用一种繁复而优美的语言念了什么,然后缓缓的合上了死者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
在场的另外三人有点摸不着头脑,没人听的懂Stjärnsnö念了什么,最后还是苏霍伊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Stella,你这是……?”
Stjärnsnö这才想起来,向众人解释道:“这是我们一族悼念死者的方式,刚才那句精灵语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世间万物,终归虚无’我们常以这个来祈求死者的灵魂得到安息,去往应去之地。以前当战地医生的时候养成的习惯,现在看见尸体就下意识这么做了。”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接着按照规定流程开始复盘并通知总部,当回忆到凶手的长相时,所有人惊愕的发现自己对于他们容貌的记忆正在消退。
“这就是找不到目击者的原因吗,可恶!”
“大家别慌,集中精力去回想,我来试试能不能对抗记忆消退。”擅长梦境魔法的玛丽开口道。
随着魔法的发动,玛丽的周围浮现出了几只蓝闪蝶上下翻飞,蝴蝶的光芒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对抗给大脑带来的痛苦,但即便如此,所有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万幸的是,玛丽成功了,记忆由模糊不清到逐渐清晰,Stjärnsnö翻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草草画下了凶手大概的特征。接下来的交流里,瑞文表示在刚刚的接触中,虽然那位女士散发的恶意非常的明显,但自己好像并没有感受到那位男士有任何的思想倾向,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对方精神力过于强大无法感知,那可能对方其实没有自己的思想。“难道真的不是生物体?”Stjärnsnö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总部的增援赶到,快速接管了现场,四人做完笔录后便被告知可以自行离开休息,调查结果出来之后会进行同步。此时已经接近黎明时分,经过一夜的战斗,精疲力尽的四人现在只想赶快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不,等等,是三人。Stjärnsnö没有下楼,而是径直走上了天台,利索的一撑,坐在了空调外机旁边,这是她最喜欢的姿势。坐在高处能俯瞰大部分城市,这能让她感到安心。临近黎明时分,伦敦城里灯火暗淡,再过几分钟,路灯就要熄灭,太阳也会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但有些人已经永远止步在了昨天……想起那个死者,低落的情绪再次浮上心头,Stjärnsnö放任目光漫无目的游移,看向头顶的天空,不出意料,仍是一大片暗沉的灰云,伦敦的污染太重了,除非到云层之上,否则完全看不到星星,她又想起记忆里那片璀璨华光,令所有宝石都为之失色的浩瀚无垠的星空,定居伦敦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下次休假的时候去看看吧”Stjärnsnö悄悄定下计划。至于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要抓住幕后黑手,要给死者一个交代,只有一切顺利解决,才能维护现世的和平安定。
远处天空逐渐泛起鱼肚白,启明星的光芒从云层的缺口处浮现,似乎昭示着光明仍然存在于世间,不会长久的被云遮挡。Stjärnsnö站起身,向着家的方向出发。
作者:月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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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喜欢鸟,从小就喜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每天起床后,都会看到有鸟陆续飞到自己的窗户边,停留一段时间后再自行离去。
这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只是后来他渐渐地发现,起床后半小时内停留在自己窗边的鸟儿数量会反映他这一天的运气走势。
据他这么多年总结的规律,如果看到的鸟儿的数量在三到八只,意味着今天的运气属于正常范围,不会过分倒霉也不会过分幸运。如果数量大于八,他很大可能会遇到好的事情,数字越大事件越好,做起事来越顺风顺水,也越幸运,反之,越小越倒霉。
截至目前三十二年的人生为止,他见过的最多的一次是十只。那一天,他随手买的彩票中了十万元,并且他非常心仪的公司也给他发了offer。
当然,他也经历过只遇见一只鸟的情况。出门一小时不到,他就被一辆不知道从哪个角度窜出来的摩托车撞进了医院,万幸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和残疾。
不过随着经验的慢慢积累,他逐渐发现了怎么样躲避这样的厄运,那就是不出门。不知道是因为这些运气只在出门后生效的缘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只要他不出门,好运和厄运都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所以每次只要看到鸟儿数量少,他就会以各种理由不出门。不过幸好厄运的次数并不太多,大多数时候都属于正常范围内。
他自豪于自己的特异,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因此心里隐隐藏在些许骄傲。
直到那一天。
那天他被公司派到外面出差,负责拉到那里一家公司的业务。目的地是全国有名的工业城市,环境恶劣,雾霾严重,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整个城市都仿佛笼罩着在浑浊的烟雾之中,这让习惯了大城市优美环境的他非常不适应。
然而这都是小事,第二天,让他更不适应的事情发生了:他起床之后半小时内,竟然一只鸟都没看到!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曾经被撞进医院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现,比那还倒霉的事情该有多可怕,会死的吧,他不敢想象。
他找了个借口搪塞了当天的安排,全程没有离开房间一步。
他原以为这就能躲开今天的厄运,但是没想到第三天,还是一只鸟都没看见。
连续两天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本来还想按照之前按照以前的经验继续躲下去,可是他毕竟不是出来度假的,他有工作在身,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出门。
战战兢兢出门后,他像是得了被害妄想症似的有些一惊一乍,惹得对面公司的负责人频频打量他。不过万幸,合作最后还是顺利谈下来了。
公司的事情一结束,他马上订了回去的票,想要尽快离开这个让他不安的城市。结果当天晚上,他突然觉得腹部隐隐作痛,痛得他辗转反侧睡不着,等到白天去医院已检查,被告知自己突发急性化脓性阑尾炎,需要立刻做手术并住院一周,手术最好能在72小时内进行,越早越好。
他并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想着回去之后也能去医院做手术,于是买了最近的一趟飞机,打算尽早离开这里。
提前三小时到了机场后,他刚踏进机场没多久,就看到通知说因天气原因航班取消明天才能恢复通行,而他也不想再坐一两个小时的车回到市区,便就近找了个旅馆住一晚。
当天晚上,不知道是哪里电路短路,还是有人乱扔未熄灭的烟头,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旅馆内燃起了熊熊大火,幸好他当时因为阑尾炎痛得睡不着,才在发现不对后及时采取措施逃生。
不过人虽然还活着,但也付出了手臂骨折和轻微烧伤的代价,因为从五楼冲下来的过程中,他跑得太快太急,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跟滚烫的栏杆和墙壁有过短暂却剧烈的接触。
火灾中受伤的人被送到了医院救治,他也去了医院。他仍然不想在这里的医院住院,这几天发生的事已经够倒霉的了,再留下去他怕自己人直接没了。所以他只让医生处理了手臂处的骨折和烧伤就离开了医院。
在医院附近找了家旅馆,他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陷入深沉的睡眠,一睡就是十个小时,连疼痛都被暂时无视了。
睡醒后,他又恢复了精力。今天依旧没有看到鸟,不知道今天会怎么样。
他看了看时间,发现差不多了,于是打了辆出租车再次前往机场。到机场后,取票、托运行李、安检、检票、登机这些流程都没出什么问题,他顺利登上了飞机。他长舒一口气,内心有些窃喜: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飞机平稳地飞行着,他看着窗外逐渐恢复纯净的蓝天白云,心情也跟着慢慢明亮起来,一丝笑意不自觉地爬上了他的嘴角。
飞机顺利落地,他拎着行李走出机场,只觉得无色无味的空气是那么美妙;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划过的原本熟悉到令人厌倦的景色是那么亲切,他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拖着伤势回公司报道顺便请个病假,领导看他凄惨的样子,再加上业务完成的事,很爽快地同意了请假申请。
这一切都非常顺利,他不禁感慨,缠绕自己两天的厄运终于结束了,自己终于可以回到以前那样正常的生活中了。可沉浸在放松情绪里的他忘了,鸟的数量会影响一天的运气,而今天还没有完全过去。
去医院的路上,对面一辆车无视了红灯,以极快的速度与他乘坐的撞在了一起,对面车司机惊恐的面孔和身旁司机的怒骂声,成为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
啾啾~
清脆的鸟鸣将他的意识从黑暗中唤醒,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惨白的顶灯,空气中隐隐有着消毒水的味道,不远处有人刻意压低声音进行交谈,他听不太清具体内容,只能感觉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中带着痛苦和恳求。
交谈停止,传来吱呀一声,应该是有人推门进来。他想看进来的是谁,但是剧痛让他难以动弹,他只能费力转动着眼球去看来人是谁。
没等他看清楚,来人一下扑到床铺,一张苍老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面上还未来得及褪去的悲伤和刚出现的惊喜交杂在了一起:“醒了!医生,我儿子醒了!”那是他的妈妈,原本留在老家种田的妈妈。
从妈妈和医生口中,他得知了前因后果——对面司机酒驾,看到红灯时没反应过来,把油门当成了刹车踩。跟自己乘坐的出租车相撞后,对面司机当场去世,自己和出租车司机重伤住院。
他这才想起飞回来的那天也是一只鸟都没有看到,但自己已经连续好几天这样了,再加上那天在其他事情上意外得比较顺利,所以自己放松了警惕,最终被突然降临的厄运送进了医院。
不过经此一事,他明白了,自己的生活中不能缺少鸟,当然,人工养的不算,必须是周边环境里自然存在的鸟类。因此,像上次那种环境质量太差的重污染工业城市,自己是万万不能去的。
回来后,自己每天又能看到鸟了,数量或多或少,一直维持在比较正常的范围内,所以住了一段时间院后,他顺利出院了。
出院之后,他继续投入工作之中,只是跟以往不同的是,他推掉了所有要去污染严重地区的项目。除此之外,他开始积极参与或推动一些生态效益更高的项目和环保公益活动,为环境改善和修复做出贡献。
经过他还有其他环保人士以及zf十多年的努力,全国环境焕然一新,这下,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全国各地行走,不用担心十多年前的悲惨遭遇再次发生了。
作者:喵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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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边缘,是一座巨大的垃圾山。每天都有大量的车运来新鲜的垃圾从高台上倾倒而下,逐渐的把原本荒芜的峡谷填满。
这里并非渺无人烟,那些被城市驱逐的人,那些失意的人,那些一无所有的人,从高高的塔楼,从林立的钢铁森林搬到了这里,每天从垃圾中翻找可用的东西,像鼹鼠一样活着。
在峡谷稍远的地方,有一个勺柄一样的细小分支,那里聚集着大大小小的废旧车厢,隐然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村落。东西虽然都是破败的,但大部分还算干净,有一点生活的气息。
而对面山势凹陷,形成的一个半山洞里就没那么整齐了,破烂堆积成一朵朵小山,仿佛自然生长又收缩的粘液菌,彼此之间留下一条仅供单人下脚的缝隙。
Z佝偻着身体从外面一步一步的往回走,他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床单扎起来的包裹,里面装的是日出到日落这八个小时尽心筛选的宝物。他不得不把沉重的包裹背在背上,否则无法通过他人的领地,已经用了很久的床单,搞不好在摩擦什么东西时就四分五裂。
没有人和他打招呼,这些垃圾堆里往往有一个核心的可供人藏身的小空间,也许时几个净水桶,也许时某个巨大的包装盒,通常以这个小空间为中心往四周堆积他们的囤货。
有时候有的人囤的并非有用的东西,至少对他们现在生存的环境无用,但是依然会有人乐此不疲的捡来。哪怕只是当作装饰,堆积在垃圾的顶端,似乎看看都是快乐的。
也许在外面的人看来,生活在这种地方还能有什么快乐。但Z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挺快乐的,比如今天。
他终于背着战利品走到了自己的堆,这里的核心居所是用五个巨大的金属锅拼起来的,门当然就是锅盖。无法想想城市里的人用可以装下整头牛的锅去烹煮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才会让这么好的锅撞出那么巨大的凹痕,反正那天发现这些锅以后,Z毫不犹豫的丢掉了其他收集的东西,选择把锅一口气背了回来。
门很小,也就1米多点,他得弯下腰,匍匐着进去。包裹在他的前面,被他用力的推了进去。如果有人看到,大概会联想到屎壳郎这样的生物。不过生存在垃圾堆里的人,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呢?
他滑进熟悉的第一个锅体,这是最大的一个。摸索着打开了太阳能灯,这个宝贝前几天曾经一度罢工,在他苦苦寻觅替代品三天后,又突然的好了,唯一的问题是现在只有一半的灯管能亮。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盘腿坐直了身体,小心的解开床单。那里,他今天最重要的收获就安静的躺在一堆旧衣服里,怀里还抱着他今天收集的食物——半瓶高级矿泉水,两条几乎全新的面包,一些发蔫的西红柿和茄子,还有过期不到三个月的香肠。
装着食物的pu包被放到了一边,Z举着灯凑近检查他的战利品。那是个等身的小丑,带着标志性的彩色假发,死白的脸,大红的嘴唇。小丑的左脸有个巨大的伤痕,什么锋利的东西劈砍在它的额头上,划过了左眼,直到脸颊与它夸张的微笑妆连在了一起。黑色的机油一样的东西从伤口渗了出来,糊的半边脸都是。
但小丑的另外半边脸还是完好的,似乎正在扬起眉毛,准备讲一个蹩脚的笑话。
Z搓了搓手,把小丑的脑袋往下掰了掰,他摸到了隐藏于人造皮肤下面的圆型按钮,然后满怀期待的按了下去。
咔嚓咔嚓的运作声从那个机器人的内部轻响了起来,然后变成了低低的蜂鸣,原本不自然垂下的脑袋突然咯的一声竖了起来,原本半躺半坐的身体也试图站立。但这里狭小的空间没有足够的地方让它伸展,最后它在地板上努力的伸直,变成了一个站立的模样,接着又放松下来,躺着做了一个小丑的标志性摊手动作。
现在屋子里最亮的是小丑的脑壳了,从破裂的人造面具后面透出机器人的头部元件,一些明亮的二极管像霓虹灯一样闪烁着,这些光透过光纤质感的假发投射出去,形成脑门上绚丽的灯光效果。
小丑睁开了完好的那只眼球,咯咯的笑了。
“早上好,亲爱的主人。一段时间没见,可想死你了。”
Z兴奋的搓了搓手:“陪我聊聊天吧。”
“当然没问题,主人,虽然你用激光刀砍掉了我半张脸,但我的职责就是为您服务。现在有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您想听哪个?”
Z想了一下,身处这样的境地,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坏消息。“
“明智的选择,坏消息是我的电池电量还剩下百分之一……”
小丑的身体里有什么原本忽忽转的东西慢慢停了,脑袋上的灯光也逐渐黯淡了下来。
“好消息是什么?”
Z急切的抓住了小丑,摇晃起来。
“我用的是可拔插电源,换一个电……”小丑彻底的关机了,头部最后一个二极管像燃烧殆尽的火柴爆了一下红光,然后熄灭了。
“……可恶!”Z用力的砸了一下身边的地板,沮丧的抓住自己的头发像野兽一样低吼了起来。
他发泄了一阵,然后只能接受了现实,机器人替换电池很少,但并非完全没有机会。只要去找他总有可能找到的。
这个小丑是T-MII型号,三十五年前的最畅销产品,他还记得自己十岁生日的时候这个小丑活灵活现的从门外走进来的样子,直到它把自己的脑袋下下来开了个玩笑才让在座的大部分人搞清那是个机器人。
最终,他把小丑搬到了自己睡觉的那个锅,摆成惬意的斜躺着的姿势。爬出去的时候,他轻声说了一句晚安,但没忍住眼泪从早就干枯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滴落在黑乎乎的地毯上,瞬间就被吸了个干净。
作者:蜂銀
评论:随意
三月,京城。
本该是赏花的好时节——京城的桃花向来开得比寻常地方的要早些,每年早春都是粉白交映,从山腰的皇宫里一路缀到山脚的街道。文人雅士约在此时聚会做客,做些诗赋;商贾之流也纷纷乘船沿江入城找些买卖;乡试高中的读书子弟乘车或骑马,匆匆忙忙入京来会试;游人外使也踏着初青的草芽来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城。
每个人都行在春风里,每个人都有事情要做。人多,自然纷纷扰扰的事也就多,每年三月衙门都要多排三人一班巡街,南北镇抚司十四所也忙得不可开交,提上来的人在诏狱里一轮接一轮。
“除开今年。”高川坐在司里的木椅上看着外面豪雨滂沱,接着转头对新进来的犯人道:“今年撞上百年没见过的大雨,桃花刚开就被这雨打没了,你说可惜不可惜。”
犯人是个小和尚,负着枷站得笔直,没有理高川。
高川啧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理了下身上的飞鱼服,提刀绕着小和尚走了大半圈,停在小和尚的侧身。
这一站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皆一句话不讲,也一点不动作,司内只听得见外面雨声作响。
雷光一闪,在这时,高川出刀了。
这是极快的一刀,若是换成寻常练家子来定然半点反应也不会有便被斩下首级,哪怕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来,也一定是手忙脚乱难以应对。出这一刀时,连窗外的雨声都似乎停了半息。
如此快的一刀,被半路伸出的一只女人样的手拈花一般轻轻停住。
雷声在此时才姗姗而来,沉闷地轰隆了一半就被一副尖细嗓子打断:“高百户这段日子功夫见长啊。”
高川收刀作揖,道:“见过曹公公。”
“你这功夫,但凡多懂些做人也早就千户了吧。”曹元从门外缓缓行进来,笑盈盈地对高川道。
高川没有抬头,也没有应话。
曹元也不在意,走到小和尚背后轻轻一抚,那重枷便解开来落在地上,一点声响也没有。
“这位小和尚你拿得好,那四个一同的人杀得也利落,倒免了我之后四处去辛苦寻,太子还有两个时辰弱冠礼,你就去街上赏花吧。”
高川又把头往低埋了埋,等到门外雨声重新响起才抬头,而曹元跟那小和尚早就不见了踪影。他舒一口气,走到窗边把闸着的木钮起开,冷风合着雨点拍进来,驱散了曹元身上带着的那股幽香和血腥味。高川重新坐在椅子上思索了一会儿,戴上斗笠便出门去。
雨很大,沟渠都已难发挥作用,水在青石铺的街道上积了一寸多,偶尔有细碎的桃花瓣在水面上打着旋漂流。高川踩着水眯眼辨认路途,拐来拐去在一个巷角截住了两个和他同样穿戴的人。
“高川,你不是抓了人在审?这时来找我们干什么?”二人其中一位问。
“杨七,我先问你,太子弱冠礼,千户是不是点了我们去?”
“你怎么知道?你回去之后我们在街上被千户交代的,还准备这里事办完回去叫上你。”
“夜里我抓的那小和尚后面跟了人。”高川把抓着刀的手换了换。
杨七顿了顿,奇怪地问:“那四个不是被你杀了吗?”
“是,但我审出来还有一个,扮作行商住在他们楼上的,三号房。千户人呢?往东边去了?”
“你问千户干什么?往西边巡过去了,现在估摸快到东门后。”
“好——”高川应了句,却被另外一人打断了:“高川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太子弱冠礼怎么了?”
“没什么,刘奕,现在得先去把那人找出来杀掉。”高川说着,转身想走,又被刘奕拉了一下,一个踉跄,也正在这时,高川用左手出刀了。
如果说先前的一刀是极快的,高川换手斩出的这一刀则是快中之快,连刃锋掠过的雨滴都似没有反应,这刀便已收回鞘中。而应着刀收进鞘中的铮鸣,另两人也出刀了,一刀斩向巷中的门后,另一刀则斩向高川的背脊。
刀锋入肉声和金铁相击声一同响起。
门后跌出一个被斩得半死的黑衣人来,高川的背后刺出的一剑也被荡开,那剑客抽身正欲退后,高川已是又斩出一刀。
直刀入鞘,人头落地。
高川稍等了一下,听到侧边房顶有一声闷响,才走到被斩下头的剑客尸旁,一边蹲下身搜尸一边道:“这人从我出门就一直跟着我了,想到你们两个应该跟我一个待遇,才过来找你们。”
刘奕这时侯开口道:“我们早就想动手了,就是屋顶那个不好处理。”
“可惜事关重大不能留手,”高川把尸体搜了遍,“跟我的这个什么东西都没带,脸应该是蒙过皮。”他捡起一旁的剑,打量了一下又道:“私铁打的剑,手艺不糙。”
“所以…太子弱冠礼真有问题?”杨七问。
“曹元把那练了黄氏心经的小和尚提走了,叫我去街上赏花。”高川道,“先散吧,各自去地方窝着,到时候我来找你们。”
杨七和刘奕没再讲话,各自找了个方向,消失在雨幕中。高川看着两人离开,又在原地等了盏茶功夫,才走出巷口。
雨更大了,厚重的雨幕笼着京城,街道上流水不断,携着碎花和鲜血绕着高川的脚脖淌过。
高川现在正在主街的尽头,往前是一百零八阶汉白玉的阶梯,再往上是皇宫朱红的大门。当值的巡街也怕了这大雨,不知道去哪里偷闲了,大约也是想着等闲不会有人顶着这大雨出门。
又或说,这个时段,这般天气,还呆在外面的人,都有问题。
有问题的高川站在京城繁华的尽头,面前的雨幕里逐渐行来一个有问题的黑衣刀客。
说是刀客,自然是为着来人身上的刀。黑衣刀客带了三把刀在腰间,两把佩在右侧,一把在左侧,都是环首刀,不长不短。刀鞘也和那人衣着一般漆黑,像蓄着必定刺眼的锋芒。
黑衣刀客在高川身前三尺站定,他上下打量了眼前的这身飞鱼服,道:“练得不错。”
一声铮鸣,水波荡漾,两人仍旧站在原地,只是都已经拔刀出鞘,皆是右手持刀,左侧身半步向前,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高川开口,像是在盘问,语句间却没有半点问意。
“你还很聪明。”那男人回答。
又是一声铮鸣,但若是叫那八云寺练过耳的瞎住持来听,他一定会说这是三次交击,一切只因为太快了。
太快了,所以一般人听不出,也是太快了,所以一般人看不清。
黑衣刀客还站在原地,高川的右脚跟已经抵住了第一级台阶。
“早听闻我有一位未曾谋面的师弟进了镇抚司当狗,当时有几个师兄弟还说清理门户,看来他们确实都死了。”黑衣刀客收了刀,又道:“死得不冤。”
高川没有反应,他低着头,像是在数水面被斩成碎屑的花瓣。
“师弟你这么聪明,想必也知道你身后的那宫殿里在发生什么事,我又是来做什么的。”
“你是来杀黄家人的。”高川收刀入鞘,“你叫叶常,练的是慢刀,慢刀才能杀黄家人。”
叶常笑了笑,看着高川换手拿刀,再看着高川出刀,接着双手拔刀把高川的刀斩了回去。
“不够快,师弟,你的刀不够快,甚至没有师父的快。”
高川再收刀,他还是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淡红的流水。水面突然平静下来,像明镜,高川透过镜子看见叶常藏在黑纱之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一刀。
这一定是高川此生巅峰的一刀,在斩出这一刀的时候高川就如此确信。他从未斩出过这么快的一刀,快成一轮在此时的水面中倒映的明月,他此后也一定无法斩出这么快的一刀。
水流,雨幕,风,呼吸,时间…这一刀斩开了一切。
却没有斩开叶常的第三把刀。
高川的左手断了。
没有人能理解叶常的慢刀,那刀是如此缓慢而均匀,在轨迹上像天上的日轮一般速度地挪动,却恰好斩开了高川巅峰的快刀,顺带斩断了高川的手。
不,刀没有意图,刀只是坚决而缓慢地运动着,高川的刀和手只是恰好挡了它的道。
高川的左手握着刀落入水中,激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雨接着下。
“所以你就是这么杀掉师父的。”
“师父也是黄家人,黄家的心经是无敌的功法,在它之前的功法都被它克制,在它之后的功法都是它的衍生。”
“但你的慢刀可以。”
“师父是奇才,他自创的快慢刀都是绝无仅有的能胜心经的功法,但他老了。我也是奇才,而我还年轻,所以他死了,我是这世上唯一会慢刀,且用到如此境界的人了。”叶常道:“你也不错,你刚才的那一刀也到这个境界了,奈何你遇上的是我。”
高川低下身,把自己左手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捡起半折的刀。
“师父只收孤儿,不论资质,对谁都倾囊相授,前后救了你我还有三十来人的命,只求最后能有人斩他,更有人能斩昏君。”高川道。
“我这不是斩了吗?”叶常微微笑着,“要不是你挡着路,现在大家事都办完了,你没准还能捡个千户当当。”
“我其实没什么天分,当年跟野狗抢食的时候被师父捡回去,师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就不用想学武功了。’,我一直记得很清楚。”高川说。
“我的快刀都是照猫画虎学的,同门有人笑我刀太慢,我就练挥刀,一遍之后是两遍,之后是三遍,练得越多,我的刀就越快。第三十二万六千四百五十二遍的挥刀,是我把最后一个笑我刀慢的同门的刀斩断的那次挥刀。”
“后来师父教了他们修内的心法,我又打不过他们了,于是我接着挥刀,第一百六十七万三千九百七十七遍的挥刀,是我再一次把他们打服的那次挥刀。”
“再后来他们又学了双刀,学了三刀,出了山还有其他的门派,其他的武功,其他的心法,我还是只有挥刀,右手累了就换左手,都挥不动了就在心里挥刀,我是挥着刀活到现在的。”
“我在心里对着师父挥过刀,对着曹元挥过刀——是他叫你来的吧,我还对皇上挥过刀。”
“只有你,叶常,只有你我没有看过,但现在我看过了,也挥过刀了。”
“你也是黄家人吧,你的慢刀我见识了,只有黄家的心经能支持这么霸道的刀法。”
“不就是黄家心经吗,我对黄家人挥过的刀——算上就今天对着那扮和尚的不知道几皇子挥的刀和对你的三刀,一共是九千四百六十七万八千五百四十三刀。”
“师父要的是能斩昏君的刀,那我就要是能斩昏君的刀,现在的皇上跟太子,我看还不错。”
“至于你,叶常,你是个好刀客,但你不是把好刀。”
“请看着吧,这把刀的第一刀。”
高川收刀。
他出刀了吗?谁也不知道,看起来他确实没出刀,他只是把刀收回鞘里,没有别的动作,也没有任何东西被斩开。哪怕是在他对面的叶常看来,高川也没有出刀,没有声音,没有轨迹,没有任何痛楚和伤口。
但雨停了,而叶常死了。
叶常死得很突然,也很自然,没有什么征兆,也没什么表现,他还站着,还顶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但他确实死了,闭着双眼,安详如一尊圆寂的活佛。
曹元看着放晴的天,又看了看眼前正在受礼的太子,再缓缓地退,退出大殿,退出宫门,退下阶梯,他看见那台阶前裹着飞鱼服袖子的断手。
雨水静静流淌,带着落花,带着血,流入京城的沟渠,汇进江,也许还会回到海。
作者:言辙
评论:随意
“啊!停电了吗?”
一串脚步声,你穿过屋子。开窗子的声音。
“对。这一片都黑了。”
“我们有蜡烛吗?”
“有,生日蜡烛。”
“今年的?”
“我觉得不止。”
我笑了。傍晚还不是太暗,我去翻杂物柜。五颜六色细长的蜡烛盛在一只小纸箱里。整整有五包。都是买生日蛋糕赠送的。我把它们通通倒在地上。
“说真的,我们干嘛留这么多蜡烛?”
你把打火机递给我:“因为总有一天会用上?”
“一年能停几次电呀。”
“平均0.4次。”
我们为此笑了会儿。
“蜡烛怎么办?”
“一次性纸杯。”
“噢,对。再帮我找两张白纸?”
我们把燃着的蜡烛插进杯子里,仿佛它们是几支瘦弱的花。纸放在客厅地上,杯子放在纸上,我们围着杯子坐下。
“都市人的篝火晚会。”
“庆祝明天工作!”
“庆祝明天工作!”
“我们还有啤酒吗?”
“前两天喝完了,还没买吧。”
我们盯着火看了一阵。
“好无聊,不然我们现在去超市吧。”
“好啊。”
但我们都没动弹。蜡滴啪嗒啪嗒地掉到纸上。
“小时候有段时间,我家还挺经常停电的。”
“嗯?”
“家里就备着一些白蜡。但我跟其他小孩子喜欢在黑暗里窜来窜去,捉迷藏之类的。我很容易被抓住,因为我喜欢躲在同一个地方。”
“哈哈,我能想象到。”
“因为我总躲在一个地方,他们就总会最后再去找我。小时候我会感觉,我在那里坐了一整个晚上。很漫长,但我不讨厌那种漫长。”
“我可能明白你的意思。你知道吗,我在山上过过一夜,为了看日出。”
“泰山。”
“对,在泰山。一大片都是帐篷,都是等着看日出的人。然后那天晚上还下雨,但我们就是相信会看到日出。因为天气预报是那样写的。”
“最后你们看到了。”
“对。我有没有说过,我挺喜欢这样的?”
“等待吗?”
“嗯。晚上,就躺着,等日出。就等日出。”
“等日出。”
“你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日出。这上面。你不用想:我今晚该干什么?因为你有一个更大的希望,就是早晨,太阳会从山底下升起来。你也不用想:我看完日出之后干什么?因为你只想看到日出。”
“躺在停电的屋里会让你想到日出吗?”
“有点吧。你看这个火。”
“我们等电来,就像你在泰山上等太阳升起来咯?”
“还是有那么点浪漫的吧?”
“说得也是。”
“我还想到,我大学时去厦门。整座城市风很大,很湿,我每天从室外走到室内,头发乱糟糟,衣服乱糟糟,像刚跟城市滚过床单。我累啊,又期待下一次。”
“我大学没去什么地方。”
“我们得去一次西藏。”
“先去三亚吧。”
“也成。”
“或者再躺一会儿。”
“也成。”
窗外传来遥远的车声。
“你想过玩音乐吗?街上不是总有卖艺的年轻人嘛,我有时候想到,如果我们玩音乐呢?组个乐队?”
“你很喜欢音乐吗?”
“没那么喜欢。但我会吹口琴呢。”
“乐队。确实很热闹。可以天天创作,也会有人在台下说喜欢你的音乐。”
“只要能写出好歌来。”
“只要能写出好歌来。”
“然后呢?我们去街边唱歌,去livehouse唱歌,去交朋友、录专辑……”
“然后我们去三亚。”
“再然后去西藏。去台湾,去欧洲。”
“然后我们举世闻名。我们在舞台上过生日,点上百根蜡烛,它们还会对着舞台喷火花。”
“高潮前的一瞬间,整个舞台的灯光都灭了,一切陷入安静、黑暗;但我们开始唱下一句时,火星喷出来,喷得老高老高。场子特别亮,刺眼地亮。我们看不见舞台下面,因为台上太亮了,整个像一团火球。”
“然后我们听到欢呼声,欢呼声大得听不见我们唱歌:再来一首!再来一首!于是我们又唱一首、又唱一首……无休无止地唱下去……”
“唱到什么时候呢?”
“唱到没有力气,唱到晕厥好了。然后在梦里接着唱。”
“醒来还唱?然后醒着唱到昏倒,昏倒唱到醒来……”
“还是有那么点浪漫的吧?”
“还是有那么点神经的。”
“我们见仁见智。”
“啊。来电了。”
我们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蜡烛早烧灭了。纸杯边沿滴满一圈烛油。
“明天还要工作呢。”
“说得也是。”
我们把它们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