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G很多冲突很多,到时候再说。
林鹿正对着那一碗细粉发呆。红的油,绿的葱,起起落落的沉浮着。
“老板娘⋯⋯我说不要加葱不要加辣。”她有气无力的说道,把一次性筷子猛的掰开,互蹭了一下木刺。
老板娘目不斜视,把一把刚烫好的面捞到碗里,不管顾客嗡嗡的说什么,酱葱辣酱葱辣,熟练得像抡起细竹条打自己的儿子。
也就是有林鹿这样的人,这家粉店倒也活到了现在。她选这家店的理由也是很简单,就在自己来去必经之路上,价格合理效率又高,除去那从来不听人话的老板娘和出场必被打的小子不尽如人意。
林鹿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着粉,那细细的粉丝吸饱了辣油,让人崩溃。当碗里约还剩下半碗的时候,她的手机开始聒噪起来。
不过所有的吃货都信奉进食是世界上一等一的神圣行为,所有分心都是对美食之道的玷污——林鹿与老板娘一同目不斜视,只顾着自己眼前的事情,被辣的像是看了部三流韩剧,又沾了一手的油,不长记性的揉了揉眼睛,只得瞪着个通红的眼睛四处找纸。
“我艹,有没有素质啊?”她咕哝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了翻倒的纸巾盒,“撞掉了东西也不捡。”
罪魁祸首干嚎了几声,把椅子砸了个散架。
手机在后边的裤兜里嗡嗡作响。
老板娘一网烫好的宽粉落进了碗里。
林鹿擦干了眼泪,重新开始对付自己的细粉儿。在还剩下两三筷子的时候,忽而一滴红色泛了起来,衬在辣油下边,被她一筷子搅散了,混在粉里吃了下去。
最后几块腌萝卜总是不够吃啊,她感叹道,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那小玩意儿疯狂的尖叫着一首情绪硬核,来电显示处只有一大条黑色的方块。
噢。林鹿下意识的在汤里翻找最后一点腌萝卜皮,用唯一干净的小手指点了一下通话键。
“鹿鹿,快递送到咯!”女孩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倒也没被周围的嘈杂盖住,“每一个都送个轻伤!”
有颗牙齿飞进了她的残汤里,发出噗的一声。林鹿周围的其他桌子都被掀翻了,一群小混混正打得火热,分不清敌友。
“已经轻伤的怎么办?”林鹿朝着电话嚷了句。她刚找到最后一点腌萝卜,就被那颗牙坏了兴致。
“买一送一?”
“好好好,求之不得。”手机朝下一合,自动断了通话。林鹿的唇角还残着一点辣油,但她自己好像无知无觉,从休闲小西装的内袋里抽出折刀,拨了下快开鳍。
所以江湖传言动手前眼眸血红,用刀精准得像是透视了内脏的鬼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赔老子吃饭的心情!”
无数人猜测在捅出那十七刀避开内脏、神经和主要血管的伤口之后,鬼退场时让人闻之色变的宣言到底是什么。
林鹿数了数口袋里的钱。
“老板娘再帮我下一份汤面一份细粉打包,给一双筷子就行,不要加葱不要加辣,多加一点腌萝卜。”
酱葱辣。
最后一杯酒饮尽,林程走到柜台边,把算好的钱递给老板。他的同伴们三三两两走出小店,门口传来风铃的声音。
“阿向,下周俺们还来,记得留个座。”
林程喝得有点多,黑黑的方脸上都透出坨红色来。他是个在林岭市打工的外地人,普通话不太好,一旦放松就会透出浓重的乡音,而这家八十平米见方的小店恰巧能让这个身在异乡的青年人放松下来。
林程一边用熟稔的语气和老板对话,一边傻笑,就像之前每个周末一样。
“当然。”老板脸上看不出一丝嫌弃,他很淡的笑了笑,随和朴实,“这次饭菜味道怎么样?”
“还那样呗,你一个大老爷们能做出啥好菜来啊,也就俺们几个打工的图便宜。”
“那还得谢谢你们每周来给我捧场,多亏你们这破店才算有了点人气。”老板微笑着,漫不经心看着远方,却感觉不到丝毫轻待。或许是年轻时当兵的缘故,老板眼神沧桑,偶尔还会透出股坚毅。
“俺开玩笑的。”林程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黑脸更红了,“其实挺好吃的。”
这家店是林程到林岭市后不久开起来的,到现在快两年了,生意一直不好不坏,从厨师到跑堂都由一人担任,除掉那个文绉绉的、一看就不是出自老板之手的、叫做“杯酒”的店名外,就跟它主人一样平凡无奇。
林程本以为这家店过不了多久就会像之前所有小炒一样倒闭在这条荒僻的市郊公路上。
但生活总叫人令人意外,它维持着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始终屹立不倒,林程好奇心起,和朋友来尝过一次后,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菜的味道和分量都是中上,价格十分亲民,但生意却奇迹般地……很差。基本上除了他们这帮每周末雷打不动来照顾生意的常客,一周都不会有几桌客人。
这种凄惨的处境叫林程十分唏嘘,但老板好像完全不在意,既不宣传也不改进,自顾自的开着店。有生意就照顾生意,没生意就坐在柜台后读书。林程注意了几次。
第一次他看到老板在读圣经,这让他精神振奋了下,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觉得老板是个有故事的人。
第二次老板将自己手中的故事会递给他,问是不是想看,为什么总往自己这张望。
第三次老板在聚精会神看少年漫画,没有搭理林程。
第四次……是葡萄的种植与养护。
林程放弃了从老板所读的书中窥探秘密的计划。
“好吃就好。”老板还是那副笑容,看上去有点迟钝,他已经五十岁了,年过半百,算是个老人。
“你朋友都走了。”他提醒道。
“俺也走了。”林程戴上帽子,匆匆走进细雨里,一路小跑追上同伴。
风铃传来清脆的声音,这个叮叮零零的小装饰跟这家店一点不配,和老板那张朴实刚毅的脸也不配。那是人老后才有的表情,思维跟不上事情的发展速度,不再有精力纠缠一切细枝末节,所以被迫变得宽厚,显出一副呆滞的样子。
林程曾建议过把风铃拆掉,老板没有接受,他又问了缘由,老板也没有回答,唯独有一次陪不顺心的林程喝酒,一口铁牙总算松了些,含糊其辞的说是纪念。
老板慢吞吞的从柜台后走出来,伸出那双布满厚茧的手,收拾起桌上碗碟,残汤稳稳盛在里边,一晃也不晃。
“我还以为掌舵人只要待在自己家里喝喝茶听听报告。”
张青看着窗外,车子驶离了松山市,越行越远。
“你小说看多了。”张炎说。
她们又回到了车里,张炎懒得开车,将驾驶位交给林虹野,和张青坐在后座。
“再怎么说一个出现了‘教父’的势力,竟然会因为首领更替落到这种地步,也太搞笑了。”
“掌舵人更替时总是会有动荡的。”
“但没有这么大。”张青顿了下,“诺言接替阿爷的时候就没这样。”
“那不一样,在诺言之前,掌舵人一向是从张家子孙里挑选,代代相传,顶多算是个家族势力。何况诺言本来就是阿爷选定的接班人,从小培养,接手时就已经有一方势力了。”张炎跟她解释,“诺言接手后,张家不再是单纯靠家族血脉维系的势力,而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利益联盟,掌舵人就是这个联盟的话事人。他把‘张家’发展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却没有培养下一代。所以他一去,被压制的各方都开始躁动,怎么会听我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女人。”
女人怎么啦?
张青有些恼怒,罕见的出现了情绪波动。
和小时候显露在外的暴脾气不同,自从离校后她越来越沉默。这不代表张青学会了克制脾气,她只是更加漠然,对大多数东西都失去了兴趣和同理心,不再感受到心痛、悲伤和欢喜。她将炸药般的情绪收起来,藏在胸膛下,让时间精炼,等时机降临就会十倍百倍炸裂。
那能夷平身边一切,包括她自己。
“看来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暴毙,所以根本没打算把权力交给别人。现在好了,贪心不足,打下的基业就要四分五裂了。”张炎调侃着死去的诺言,“不过反正他也是那种‘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的人。”
张青不喜欢张炎表现出这种认命的态度,她知道对方看似漫不经心,一副“我不想做只是要尽责”的样子,其实每晚都在失眠。焦虑的像团一点就着的火,只不过克制着自己脾气而已。
张青深吸口气,把话憋回肚子里。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她又不是十几岁时直来直往的小女孩了。
“我们这是去哪?”
“林岭市郊一个别墅施工区的小饭馆,具体路线我没记,问虹野。”张炎眼一闭,踢掉鞋躺在后座上,头刚好枕着张青大腿。张青僵了下,没有推开。
“肌肉绷的太硬了,你放松些,我枕着硌的慌。”张炎说。
张青的嘴努了努,费力的憋回了一句什么,不过很快她就不再在意,重归漠然。张炎分明感受到了对方情绪流失之快,无声的叹了口气。
“去干嘛?”张青问。
“找人。”林虹野知道在问自己,“顶替了你‘恶犬’外号的那个人,可能是我们唯一一个支持者。”
“但他已经金盆洗手两年了。”林虹野说 ,“所以谁也不知道最后结果是什么。”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积水被踏碎,老板抬起头,看到一个身影从玻璃门和落地窗前冲过,又猛地撤回来。
风铃响动,神色惊惶的年轻人推门而入,径直走向老板,一只手扒在柜台上,劈头就问。
“你是向文彬吗?”
老板靠在椅子里,仰头看了一会,眼眯着,好像在思考对方是谁。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年轻人语速极快的说道,快得有些发飘。
这场雨来的突然,他只穿了身单衣,贴在身上全都湿透,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显然在雨中奔行了很久。
“有人在追我。”他恳求道,“让我在这躲一下。”
“我这里只卖菜。”老板低下头,把视线重新投回书页上。
“拜托了!被他们抓到我会很惨的!”年轻人双手搭到柜台上,前倾着身体,语气急切,“我不想死!求你了,帮帮我!”
“我这里只卖菜。”老板又重复了遍。
“嘡啷。”
一枚拇指大的圆形纹章落在矮一层的柜台上,转着圈停止了嗡鸣。
老板缓慢的眯了眯眼,好像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一枚魔晶和金属融合锻造的纹章,张家前任掌舵人分给他欣赏的下属,正面是每人外号代表的图案,反面是他们自己选来代表自己的独字。”年轻人说,“十二纹章之一。”
老板静静看着那枚纹章,正面是一只亮着獠牙的狰狞犬首,后面是一个狂草写就的“疯”。
“你当初给我,说有事可以拿着它来找你。不过我知道你只是随手丢给我,随口给了个承诺,并不是认真的,我看出来了,你想摆脱它。” 年轻人绕过柜台走到他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老板抬起头和他对视,已经做好了较量的准备,谁知对方突然扑通跪倒,额头抵着地面。
“都说你一诺千金。”年轻人说,“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对方脸皮之厚和求生意志显然突破了老板想象。
“你刚才说前任掌舵人。”他问
年轻人呆了下:“是啊。”
“诺言退了?”
“没退,死了。会议的时候狂龙被人暗杀,融合了魔晶的破魔子弹,屏障防御本来就不是狂龙擅长的方向,没挡住,诺言替她挡了一枪,当场死亡。”
老板也呆了下,静了三秒才问:“接手的是谁?”
“张炎。”
他点点头:“去后厨。先说好,你找错人了,虽然我认得这个纹章,但我不是向文彬,也不打算再掺和进那些事里。我只能尽力。”
这下年轻人一秒都没愣,连大喜过望都来不及表现出来,边道谢边滚向后厨。
老板站起来,把水渍和脚印拖了一遍,刚拿起书还没来得及坐下,门就被人粗暴的推开,刚清理干净的地面上留下一串脚印。
一群踢着钢刀和铁棍的人凶神恶煞走向柜台。
“要点什么?”老板问。
“别装傻!”头领踢了下柜台,木制柜台砰一声震动着,“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带细框眼镜的小年轻没有?”
“每天来的客人那么多,我记不住。”他说,“好像没有吧。”
“是吗?”头领拖长声音环顾四周,突然一刀劈在桌子上,“少【哔——】糊弄我!你当我们是瞎子,看不见他拐进来了吗!”
老板缓慢的合上书,书页并在一起时吹散了木屑。
门外传来乱哄哄的脚步声,风铃一阵乱响,林程领着工友踢着棍棒铁锹鹤嘴锄冲进来,本就不算宽敞的小店一下变得拥挤起来。
“咋、咋……咋地!找……找事啊!”林程脸涨得黑红,话说的有点结巴。
“找、找事咋地。”头领学着他的口音转过身冷笑,拔出刀来指着林程,“结巴还想找场子啊?先把话说顺溜了再来逞威风,吓成这熊样装什么狗屁英雄!”
林程脸更红了,他刚要举起手,风铃又响起来。大家都看向门口,想看看这次是何方神圣,场面还能乱成什么样。
三个年轻客人推开店门,看到这场面都一愣。
“欢迎光临,要点什么?”老板问。
“要个屁,不长眼啊!”头领替老板下了逐客令, “今天不接客!”
新来的三个人衣着考究,长着一张和这地方格格不入的脸,看起来就是个带着俩妞儿来兜风不巧爆胎没油的公子哥。
“什么都不要,我们来找人。”张炎说。
“什么人?”头领问,“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快滚。”
“有的,就在你身后。”张炎扬扬下巴,“恶犬。”
“你他妈找人找狗。”头领有点想笑,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看到那个高马尾有着几缕白发的女人提起椅子,硬生生把椅腿卸了下来。
“找人。”她咬着牙齿,露出一个十分平常的冷酷微笑,“打狗!”
我得跟你们澄清。
挡枪这个狗血的设定,不是我提出来的。
是诺言他作者提出来的!
十二纹章这个名称是取自有时右逝的作品《盛世》某一卷卷名“十二纹章”。
单独列一个目录能看得清楚一点,也方便查询
序◇空之庭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843/
壹◇夜之鸟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5189/
贰◇心之焰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5486/
终◇寂之山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9789/
完结感言 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0081/
第一章正式完结,以下58名角色已经成为失踪人口,特此公告:
【若有剪错的请私信企划组】
阿拓
山崎
八木沢千鹤
荒骨
宫古奏野
八重野昭一
芳贺雅
三船樱
鬼方三文鱼
秋田犬
千叶 尘灰
真心
夜久望
佐伯龙之介
菖蒲池卓也
白
覚
八误远
佐川镜也
那须野花山
濑尾斋贺
照夜
竹原优哉
辽
優人輝
天天
華蔵閣明比古
晃
宫小路 霖
哀川时莲
今川 沨
玲奈
河原木 九城
万城百百
Kyle
阳菜
野鳥 詠
云母 纪
西野結花
九条
相叶 宽
逢魔时 御幸
佐川 政
鸦
月响
八足
松崎咲
绿
月静
阿角
樱间久
江雪秀年
有栖 未来
雨城水希
公主
淺田涼
生天目 幸一
师走 文乐
上篇漫画在这里:http://elfartworld.com/works/96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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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比较小,还请四九先生多包涵。”
清隆恭敬地为对方整理出一块地方,铺好座布团。
既然接纳对方和自己同住,那么该尽到的礼仪自然不能马虎。
“晚饭前还有一些时间,要不要去先泡一下澡清爽一下?”
他尽力作出微笑,尽管他知道因为遗传的眉头,自己的笑容可能也有点可怕。
然而四九似乎没有在意,这位仿佛穿越时代降临的青年正在奇妙地观察着自己。
“怎,怎么了……?”
“……清隆先生,恕我失礼。”
只是一刹那,两人的距离就缩短到令人不适。清隆下意识地抬起手,正好挡住了对方想要碰触的手。
“你……?干什么?!”
他顾不得体面的说法,然而对方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一阵电流划过。
“哇!”
被他人碰触居然是这种感觉,清隆不自然地叫出声,调节反射地挥拳将对方推了开来。
“……果然,从您开门的时候,我就觉到有种气息……看来您也是半妖。”
清隆说不出话来,自己藏了半个月的秘密一下就被莫名的来访者发现,他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恐惧,这时栗色头发的青年又开口了。
“看来您继承了母上大人的野干血统,但是为何……”发育得不完全,青年正在斟酌该用什么词语,面前的不完全野干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不许你告诉我的家人”他说。
为什么这么说他自己也没明白。
这个举动到底是威胁还是央求,四九没有读懂,就在这时幛子敲动的声音传来。
“哥哥,饭已经做好了。请和客人一起下来吧。”
是隆司朗柔和的声音。
这声音一下把清隆拉回现实,他一下满脸冒汗,慌乱地应了一句。对方也没在多问,就走下了楼梯。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您应该也知道母上大人的血统。”
“我知道。总之,现在,还请他言无用。”
清隆松开了对方,他发现自己无意中把对方的肩头抓得一片褶皱,自己的失态让他觉得脑袋更热了。
栗色头发的青年看了他一眼,歪歪头。下一秒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清隆被吹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面前的青年已经不再是刚才的模样。刚刚还是肉身的部分有一部分变成了骸骨,而在他身后,鸟骨般的“翅膀”展开,打翻了书桌上旁的插花。
“……?!”
“我也是半妖。”他解释道。
清隆直愣愣地盯着攥紧又放开的手骨,哪怕他没有自觉,也知道对方所说的“自己没有妖气”是怎么回事了。以往只在传闻和过去的故事中听说过的“妖”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
而那力量,完全不是作为“人类”的自己可以匹敌的。
四九看着呆站在屋子里的主人,闭上眼睛又卷起一阵风,恢复了普通的模样。
“所以,您没必要对我担心。我也许可以帮到您。”他真诚地说,想尽量拆除对方心中的筑起的高墙。
“……抱歉……我,我现在……给我点时间……”清隆努力咽了咽口水,
他接受了四九并没有敌意的现实,但是自己要怎样应对这样一个不速之客,他想做什么,自己又是什么……
脑子里充斥着没有答案的问题,本来就爱想太多的青年眉头皱得更紧了。
“所以说,先让我看看,您现在的状态。”
四九走近他,又说了一遍刚才的台词。
“恕我失礼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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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怎么还没下来?”千璃花盘着腿坐在椅子上,远处看就像一团火红。
“他和客人正收拾房子,大概要再等一会”
“什么嘛!平时总教育我们吃饭要一起吃……我都饿得不行了,我再去叫一次”
千璃花从椅子上跳下来,正准备上楼,没想到隆司朗堵在她的面前。
“……这次是有客人在,你就再等一会吧”
隆司朗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却不让开楼梯。
“嗯……?”两双金色的眸子对在一起。
这对双胞胎,性格虽然完全相反,但偶尔有些对他人百战百胜的伎俩,在他们彼此之间却毫无效用。
“有猫腻!”火红的一团从隆司朗的手臂下刷地蹿了过去,隆司朗叫她别去,反倒是激起了这位在世间罕见的女性记者的好奇心。
“大哥!都说吃饭啦!”她一把拉开拉门,睁大眼睛准备迎接惊喜。
插花倒在榻榻米上,座布团也杂乱地丢在一边。先映入她眼帘的是陌生的客人,不知为何半跪在地上。
在那下面,是她熟悉的那个越长越像老爸的大哥。他的和服被卷了起来。少女看到了一团和自己发色一样的毛团,就像刚出生的小柴犬尾巴。
“哇哦~”
她说不清是想笑还是想笑,脱口而出的是这句腔调奇特的感叹。
清隆觉得自己的人生危机又更新了。
雨塚清隆の憂鬱 完
前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6049/】
上下众生相共组一幅浮世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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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浮世绘 下
苦夏
夏天日早,连人似乎也跟着一同早起了。当是文月末的一日,日头才起,山脚下的雾还未散尽,便有意外的访客出现在神社前。
成为当日第一人的来访者并不是熟面孔,大约之前从未到访过。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握着一把折扇,衣着也非日常服的付纹。许是走了一阵的夜路,或是天刚亮时出的门,身上带着重重的水汽,同缠绕的酒气和在一起,如同被泡在酒液中。
不知是否不熟路线走了差路,来者看到神社时面色有一瞬的意外,随后又似想到了什么,索性随遇而安迈步进来。
筧跟在对方身后,看着对方投入钱币,摇动绳子,闭目合掌,暗自许愿,一套动作做下来同真诚供奉的人来比可以说诚意待沽,然而态度却格外认真。
应是平常并不经常至神社参拜的人,现下的情况也是偶然而为,然而心里是有着真心想祈求的愿望,所以才会出现这般相反的情况。
‘若是真心实意的祈祷,便看看这个人的绘马吧。’筧看到对方用已经笑不出的表情将求来的签子绑在架子上时如此想着。
站在绘马墙前的青年似乎在考虑是否要留下绘马,还未想好尚在犹豫便随手翻开了他人的绘马,这倒是让筧哭笑不得,一边想着这样的场面真当喊友人来看看,一边绕到绘马墙后面做出好化形走了出来。
“想要留下绘马的话,笔在旁边的桌子上。”
“哇,谢谢提醒,我正在想笔在什么地方。现在神官也会早起吗?还想这个时间神社里只有我一人,突然听到有声音还以为会看到稻荷神出现呢。若是能遇见稻荷神,那许愿就一定能实现了,说不定还可以趁机求得寄席今年的客人可以增加呐。”
也许不曾想到在这个时间点已有神官出来,突然出现的筧似是将人惊诧到,而感激的语气和顺畅的反应却将之前翻看绘马的行为衬的自然起来,最后一句不知是玩笑还是调侃确实让筧笑了出来。
“若是稻荷神出现,也许也是因为您做了他的工作而欣喜吧,说不定真的会保佑今年的兴隆。”
“稻荷神也需要翻看绘马吗?那看来我要谨慎下笔了呢,不过要是绘马和许愿不一样会不会两样都实现呢?要是真的都能实现的话明年送鸟居来还愿也是没有问题的嘛。”
“哈哈哈,这个时候难道不会因为被发现太贪心而两边都没有实现吗,阁下真是有趣的人啊。刚才听您说到寄席,莫非是落语家吗?”
“啊是的,我是迷亭信乐,平时就在市里的寄席表演,神官大人得空的时候也欢迎来看看。”
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后筧才有些迟钝的回想起,最近上街时偶尔听到广播里会有落语的演说,演说人便是迷亭信乐,之前在古董店里同店长闲谈时提起其他的常客也曾提到。久闻其名,今日总算得见了。
“原来是迷亭先生,近来在广播中听到落语的演说很精彩,我也听了很多次呢。不过在稻荷神社参拜,许愿的内容竟然不是生意兴隆而是康健安好,落语家果然是别具一格。”
“落语的表演如果不够出色,无论如何向稻荷神祈祷客人也不会来,还好这点上面我还是有一定的自信的,所以真的要祈祷还是祈求一些不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的事情吧。当然如果稻荷神能让客人更多一些就更好了。”
“那么迷亭先生是否需要御守呢?时间尚早其他人还没起来,如果不介意在此等待片刻的话,我可以为您取来。”
“那就麻烦神官大人了。”
说是要会殿内取御守,筧并未真的去至内殿。当回想着对方那从进入神社前便苦涩着的表情,以及同自身谈天时即使内容轻松也依然难掩的如同苦夏的倦怠,一个闪念在筧心里划过——
这个御守,或许并非是求给自己的,而是想要交给什么人吧,只是不知是否还能赶得上。
为了这个刹那的闪念,筧并未选择神社内神官制作的御守,而是取了新的御守袋将亲手写好的平安符叠好放入,再将自制的御守交给了伫立在绘马墙前的迷亭。
“虽然八尾坂神社终究是到和神社,财运之外的御守的效力可能没有那么强盛,不过这也是迷亭先生真诚求得的,我相信它可以发挥出应有的效果。”
至此筧才看到疲倦的落语家放松下来,露出了在黑夜中行走了一晚之后终于见到日出第一线阳光后看到希望的笑容。
情愫
在同一日里遇到那个半妖医生时,筧都在想是否是今年夏日过于炎热,以至于现时在稻荷神社求身体安康的人都多了起来。
因着一早便有落语家前来,仲夏的访客本身也少于平日,当日也并无其他祭祀,筧便一天都维持着神官的化形。
本想好容易能挨过了炎热的一日,未想在下午临近傍晚时有了来参拜的人,那个半妖也是在此时到访的。大约也是路过,拎着沉重的箱子风尘仆仆地进来,从箱子里飘散出淡淡的药味,似乎是一名医生。
此人从迈入神社的门起便被筧关注着,外表看来还维持着人类的形态,虽然尚未彻底变化,而内在已经质变。在看到对方抬起头摇绳时露出颈间的鳞片时,果然已是不同以往了。
注视着半妖许愿的身形,筧无端想起近日里,陆陆续续见到这样人类与妖异的混血的后代开始血脉觉醒,不知这个人还能继续隐藏多久。
正思索着,祈愿结束的医生便直接跑到自己面前,询问是否可以求得健康御守。
“过于炎热的夏日里会更多出诊吧?连医生都来求安康御守,还请保重自己的身体。”
“咦,能看出我是医生吗?明明平时没有多少人会这么觉得。”
“大概是因为医生看起来过于年轻吧,其实随身的箱中药香的味道很明显。”
“原来如此……我是织作千秋,目前接替了老师成为大家族里的医生。其实我并不怕热的,平日大多都是例诊倒也不觉得辛苦。不过我所照料的人确实会受到夏天影响,之前已经有了进展,但在入夏后重新变得很辛苦,所以我想替她求一个健康御守。”
“是为了照料的病人吗,您真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医生呢,请问这个安康御守是否是替小姐求的呢?如果是的话可以换一个更为可爱的御守袋。”
“真的可以吗?如果不麻烦的话,还请神官帮忙换成鲜艳的御守袋吧,对方是久病卧床的年轻小姐,似乎未曾离开过房间,如果能有鲜艳可爱的御守大概也能让手奈儿小姐心情更好一些。”
看着着眼前突然从茫然中迸发出期待的新晋半妖,被地方眼中闪耀着的欣喜的光芒所打动,筧压下内心里对夏日副作用的感慨,思索了起神社内安康御守的所有花色:
“久病卧床对心情会有很大影响呢,那么就换成樱花的吧,小姐看到以后应该会感觉愉悦起来吧。不过这种御守袋并不多,麻烦医生在阴凉处稍等片刻,我去取一个来。”
“十分感谢!”
再次将亲手写好的平安符放入樱花御守袋中,看着同样是亲手制作的御守,筧突然笑了——
虽说随着时间变化,神社中的御守种类已覆盖到其他常见类型,然会有人来稻荷神参拜却求取安康御守仍是少见;现下自身会在同一日特意制作两个安康御守,对身为稻荷的自己而言同样是少见,可谓少见到不正常。
或许是因参拜人求取的真心实意,或许是因求取均为他人而非己,或许是因今日是神官化形,自身才会被感动而亲自制作绘马。
如此看来,织作医生虽然口称对方是自己所照料的病人,提及对方时的口气和眼神中的温柔却骗不了人。可惜不知他是妖化的速度在前,还是治愈好那位小姐在前。
若能心意相通,这些倒也不是问题。
待他日后来求恋爱御守,便也亲手做一个交于他好了,能真诚相对也是不错的结局呢。
面对年轻的半妖收下御守时开心的笑容,筧如此想着。
烟火
每年夏日祭奠前,来神社参拜的人数都格外可观。有来求祭奠举办顺遂的,有来求摊位生意兴隆的,有来求告白成功的,有来求得遇良缘的,老少男女齐聚,热闹非凡,俨然祭奠前传。
每当此时,筧多半不会现身,只隐匿在祈愿人身侧,评判是否实现此人心愿。
往年如此,想来今年也会如此,然意外与神一般通常都不曾休息。
当稻荷狐惯例的站在一个正祈祷可在祭奠上大卖的糖苹果店主身后时,暮商不知为何出现在神社里,许是有什么消息想要传过来,却因筧的身形隐秘不见,正左右晃着寻找着。
筧察觉了暮商的接近,本想着祈祷很快就会结束,不想店主求完自家店又求婆娘的炒面摊,求完婆娘的又求岳父的面具摊,再来是弟弟一家的捞金鱼摊,絮絮叨叨了一串,待全部结束后再去寻暮商,只见小狐狸正被人抱在怀里。
暮商姿态可爱,常被来神社的少女妇人喜欢,也曾被抱着喂食,筧并未担心,直到听见人说想要抱走暮商。
“小狐狸好乖好可爱,还带着方巾,是神社养的吗?不知道能不能带回家呢?等下问问神官吧。”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姐,不同其他来神社参拜的少女大多着浴衣,这位身着的当是西洋式,发型也不是盘发而是披散的卷发。
若真的询问到神社的神官,暮商大约会被认作并非由神社喂养的狐狸。为防止这种情况发生,筧只得化形作游人,唤着暮商的名字上前搭话。
“这位小姐你好,这只狐狸并非由神社饲养,神主也是做不得主的。”
“啊您好,这个小家伙是由别人照顾的吗?您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吗?”
“很幸运的我知道,暮商是我的家人。刚才我去了正殿祭拜,让它在树下等我,大约让它等急了。”
“唔…刚才看它很可爱,本想试着带回家,没想到是您的,抱歉。”
少女说完便将暮商交还给筧,只是颇为恋恋不舍,交还后也反复抚摸着暮商的后背。见此情况,筧只得将话题转移开。
“这个是可以移动的照相机吗?小姐是来游玩的吗?”
“不能算是游玩吧,我是雨塚千璃花,是一个记者,今天来神社是来采访的,不过听闻这里求签和御守都很灵,也想来祈祷看看哈哈。”
“我是住在附近的八尾坂筧。现在在神社许愿会实现也会被报道吗?”
“到不至于如此,明天就是九十九高校祭了,祭奠前后的神社参拜也是祭奠文化的一部分,准备去各大神社采访做一个联动报道。时常听闻这里很灵,所以特意报名来实地采访,顺便也给自己求一个恋爱御守呀。”
“哦?是准备做烟花告白吗?提前预祝雨塚小姐告白成功呐。”
“唉,并可以告白的对象啊,想到要一个人看烟花,花火大会都索然无味了。家人总说要遇到最合适最喜欢的再告白,想许个愿让自己早日遇到那个人呢。”
“哈哈哈,如果明天会去祭奠现场的话,也带上御守吧。即使没有告白对象,在花火大会上也许会遇到不错的人呢。”
目送雨塚小姐离开,筧笑着摇摇头,抱着暮商去到偏殿。
一路上总想到起刚才的交谈,虽然年轻人每日都见,但如此充满活力却不常见,也许是因对方受过新式教育,一言一行间都似盛放的烟花。
这样的人,最适在花火大会上经历一次偶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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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请原谅我卡时间的打卡……千璃花小姐的部分我事后再补完!
如果有OOC的地方请尽管敲打我改!!!我先土下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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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时候窗外下起了小雨,窗户吱吱呀呀地摇动着。雨宫透从床上爬起来,把窗关上,风把细密的雨水吹到了他的脸上,让他打了个喷嚏。
他用手帕抹抹脸,又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但是大脑里闹哄哄的,过了一会儿他又爬起来,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打了开来,结果差点把他自己晃瞎。
怎么说呢,虽然他以前经常失眠,但是自从立下誓言加入军方特殊部队研究部门以来就几乎没有过了。因为工作太忙,如果晚上不好好休息白天的工作会很没效率,他有段时间每天服用安眠药强迫自己入眠,后来就习惯了。
但是最近却又开始了,整晚都睡不着,就连安眠药都没有了效果。
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过去的画面。
那个妖异面容扭曲地站在血泊里的样子。
夜晚的风穿过窗户的缝隙呼呼地响着,风中似乎还夹杂着低声的呓语。
“小彻。”
他猛然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已经精神不振到了产生幻觉的程度吗?他不由得按了按太阳穴。
总有一天。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刻进肉里。
既然已经知道了她还活在这个世上,总有一天,他会报仇的。
雨宫透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背后却仿佛冒出了黑气。
他的办公桌被敲坏了一块,放在桌上的文件也有一半被撕成了碎片,逮着几个人问却谁都不知道之前有谁来过他的办公室。
呵呵,保安白拿工资的啊?
他一边腹诽着一边迈步到桌前,清理那些还看得出字迹的文件。幸好最重要的部分都被他锁在抽屉里,不会影响到过几天的SPST技术交流会,但是桌上被损毁的这些要重新整理出来,他也得忙上好一阵的了。
路过的零式成员红莲那落迦被雨宫透的表情惊了一下,再看到模样凄惨的桌子又愣了愣:“……你办公室遭贼了?”
“大概是吧,哈哈。”透转过头来,对着红莲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如果被我知道小偷是谁,我就把那个人拉到实验室去先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开玩笑的。”
“……哦。”不过你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雨宫透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办公室打扫干净,并清点出了被损毁的文件。他趁着午休的时间坐在休息室思考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已经询问过他亲爱的同事们,确认了最近并没有出现过其他文件被莫名撕碎的情况,所以这件事可能是针对他而来。不过他还是提醒了其他人近期要注意保存好数据文件。
那些文件的纸张被撕碎得非常彻底,用人的手很难做到这一点,所以他有点怀疑这件事是某个人造半妖……或者某个妖异,用其能力做的。
虽然他早上腹诽了一下研究所保安的工作态度,但其实研究所的进出审核非常严格,非所内人员几乎不可能混进来,所以这件事是内部人员做的可能性很大。
破坏者并没有特别针对类别或者某个人造半妖的实验数据进行破坏,被撕碎的文件范围十分宽泛。有两种可能,其一是破坏者本来就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想把他桌上的文件撕碎而已,那么那个人的动机可能是发泄?或者是警告?
呵。
第二种可能性则是破坏者针对性地破坏了某一部分数据,为了不让他看出来所以故意又破坏了许多其他文件做掩饰,可是桌上的文件里都是红莲和东云的长期身体状况记录,并不算什么紧要的内容,如果真的有谁想给实验捣乱,要破坏的也应该是他锁在抽屉里的那些文件才对。
把这些综合起来考虑,是有人造半妖在偷偷发泄搞小动作吗?
东云余韵端着杯子走进休息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雨宫透一脸严肃地靠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右手食指抵在下巴上发呆的样子。
“透先生?透先生?”如是喊了他好几声也没有反应。
她把热气腾腾的水杯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坐在透对面的沙发上,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透先生!”
他这才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
“啊……抱歉抱歉,刚才好像有点走神呢。”透恢复了平时的笑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透先生在想什么呢?不笑的样子很少见哦?”
透扬了扬眉毛:“东云听说我办公室桌上的文件被人撕碎的事情了吧?我在想是谁干的。”
东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早上雨宫透发现文件损坏的时候可是几乎把研究所里的每一个人拦下来询问了一番,不出一个小时整个研究所的人就都知道这件事情了。
所以她才吃了一惊:“还没有找到罪魁祸首吗?”她以为闹得那么大,那个破坏文件的人很快就会被揪出来呢。
“是啊,毫无头绪呢。”透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笑了笑。
“这怎么行呢!我帮透先生一起调查这件事情吧!”东云握紧了小拳头干劲满满地说道。
透眨眨眼睛:“那可真是多谢了!”其实他已经拜托红莲那落迦去查这件事了,不过东云是山犬的人造半妖,有远超人类的敏锐视觉和嗅觉,在调查这件事上确实更具优势。
山犬少女捧起盛着热水的杯子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喝下一口,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舒服地垂了下去。
雨宫透低下头,把眼底的一丝疑惑藏了下去。
其他研究员和人造半妖很少来他的办公室,要说出入他的办公室又不会引人注目的,应该就只有由他负责改造的红莲那落迦和东云余韵两人了,所以他一度怀疑过他们两个。但是早上红莲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不像是假装的,刚才他稍微试探了一下,东云似乎也是全然不知情。
那么这到底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啊?
他又揉了揉太阳穴,连续好几天的失眠确实让他白天精神状态有点糟糕,刚才竟然连笑容都忘记维持了。
明明有什么就潜伏在周围,环顾四周却又看不到。这样脱离掌控的状态真是让人……不安。
……不对,他可不会产生“不安”那种预示着胆怯的情绪。应该是……应该是不爽和愤怒才对。
他眉头一抽,站起身径直走回办公室去了。
走到一半他才想起来,下个月不仅有七月一日的SPST技术交流会,他还和小结花说好了七月七日要一起去一个舞会,在那之前他还得找时间去买套参加舞会用的西服。
舞会的请柬是西野老师给他的,说是正好让年轻人们去玩。雨宫透之前是想着去转换一下心情也无妨,没想到遇上文件损毁这么件事情,接下来一段日子要忙得飞起。但是小结花很期待去舞会,所以他可不能违约。
真是一个忙碌的月初。
七月七,人未识。
宴会厅里的每个人都带着遮住半张脸的面具,雨宫透曾听说有几个同事也要来参加这个舞会的,现在一眼望去却无法确认到底有没有他认识的人在了。
每个人都是陌生人,谁与谁都互不相识,这样好像也不错。
“呼啊——这里的菜真好吃呢!”
在走出宴会厅的一瞬间,围绕在周身的嘈杂喧闹如同潮水一样退去了,西野结花和雨宫透先后摘下了戴在脸上的舞会面具。
“是啊,”透跟着感慨道,“毕竟是帝国大酒店,厨师水平果然很高。”
“听说这里看星星视野特别棒呢!透哥我们等一下也去看吧!”
“好啊,那就去吧。”他本来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自然是结花玩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沿着走廊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结花突然举起手向着迎面走来的某个人挥了挥手:“朝仓先生!”
雨宫透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被打招呼的是一个穿着西装、深青色头发的男人。他思索了片刻:“西野小姐?”
女孩换上了平时舍不得穿的小礼服裙,长长的发丝也挽成了好看的花式,让他第一眼没有认出来。
“是!”看到了熟人的结花笑容眉眼弯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朝仓先生。”
被称为朝仓先生的男人走到他们面前停住,神色温和:“是啊,真是巧。这位是?”
透伸出手:“我的名字是雨宫透,结花的父亲是我的老师,所以我算是她的师兄吧。”
朝仓先生了然的地点点头,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你好,我是朝仓弥生。”
“朝仓百货的朝仓?”雨宫挑眉。
“正是。”
“朝仓先生的风寒康复了吗?”结花插话进来,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嗯,前几天就已经完全康复了,放心吧。”
小女孩这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恢复了轻松的神情。
“朝仓先生是一个人?”透扫视了周围,“你的舞伴没和你一起吗?”
“我们各自有点事情,所以暂时分开了。”朝仓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件事情,雨宫透本来也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所以并没有在这一点上多纠结。
“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朝仓客气地与他们告别,向他们背后的走廊走去。
结花兴奋地拉了拉雨宫透的袖子:“透哥,前面好像有阳台,我们去那边看星星吧!”
他笑着点头答应。
然而出乎意料地,他们两人来到那片宽广的露天平台上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星星。
饭店阳台的地板和围栏都是用纯白的大理石砌成的,远远地望去好像一片银装素裹的雪地,但是在这片白色的中央却有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黑影,一个黑发黑衣的少年躺倒在地上。
透和结花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冲了过去,蹲在倒地的人身旁。
“活着,我们把他搬到室内吧!”
结花说着就伸手扶起了少年的肩膀,雨宫透立马接手将少年背了起来向室内走去。
他在把人背起来的时候视线扫过少年紧闭的双目时才注意到,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这不就是上次在小巷里被他怀疑是妖怪的那位吗。
仔细想想,少年穿的礼服看起来保暖性能不错,现在也不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了,要说是被冻僵到晕倒,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妖怪。
难道是那个以寒霜杀人的妖怪就在附近?
透磨了磨牙,如果不是结花就站在他旁边,大概会直接露出狰狞的眼神来。
那么看来,这个少年确实不是上次事件的凶手。
也许他是目击者,所以那个妖怪才要将他灭口。
“这里这里!”
结花找到一间无人的休息室,招呼雨宫透把少年放到沙发上,专心地诊治他的状况,雨宫透去找服务生要了一条棉被。
“怎样?”
他把棉被盖到了少年的身上,结花细心地把被角掖了掖。
“保持温暖应该就可以了。”
少年侧躺在深棕色的真皮软沙发上,像是被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
“幸好我们正好去了阳台,否则一直冻下去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就很难逆转了。”结花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孩子还是这样啊,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就放下了戒心……还是应该说,所有受伤生病的人在她眼里都只有伤病员这一个身份呢?
雨宫透和她索性留在了休息室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间或去检查少年的情况,发现他的面部渐渐恢复了血色,呼吸也不再显得微弱。
等少年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距离他们发现他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结花从半个小时前就开始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想来也是之前在舞会上吃吃玩玩有点累了,雨宫透把外套盖在她的背上,站起身去看少年的状况。
结花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啊……你醒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的眼神一瞬间有点迷茫,但很快反应过来,抬头看向雨宫透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雨宫透解释道:“我们之前发现你浑身冰凉地躺在阳台的地上,怎么样,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他的语气陌生而和善,仿佛和眼前的少年是初次见面一般。
少年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手一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多谢你们的帮助,这里是?”
“不用谢,这里是饭店二楼的休息室。”雨宫透关切地说道,“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我去问服务员要一碗姜汤。”
“不用……”
他的话语被突然站起的结花打断了:“啊刚才我有拜托那个服务员姐姐准备姜汤的,你等一下哦!我马上就回来!”
在叮嘱完后她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雨宫透摇了摇头背对着少年道:“还是留下来比较好哦,如果知道病人到处乱跑的话那孩子可是会很生气的。”
他转过头看向少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
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少年谨慎地打量着雨宫透,雨宫透则沉默着思考该从何开口,最后他选择了先放软姿态。
他歉意地直视着少年:“对不起,上次是我冲动了,言行给你造成了困扰。”
少年对他的态度变化有些莫名,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没关系。”
“我的名字是雨宫透,可否请问你怎么称呼?”
“……宇都宫透。”
“那还真是巧,我们名字的读音一样呢。”雨宫透好像真的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巧合,笑得把眼睛都眯了起来。
又冷场了几秒钟。
雨宫透轻叹口气:“宇都宫君,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了?”
少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雨宫觉得自己大概是猜对了。
“可以告诉我是谁吗?”
“我……”少年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了远方,“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雨宫有点焦急地补充:“任何特征都想不起来吗?是男的还是女的?长发还是短发?”
名叫宇都宫的少年冷静地看着他,直到他被看得有点坐立不安才开口:“你是警察吗?”
言下之意约莫是“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那么多的?”
雨宫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正想继续提问,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抱歉抱歉,刚才的姜汤冷掉了,我去拜托他们重新弄了碗热的!”
小结花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雨宫透重新换回了温柔的神色。
※霞对孩子还是很温柔的。总之都是碎碎念【。
※不要问我为什么对大骨头那么好,什么只把好酒给他的我才没有干【。
※真朱本来的姿态4米以上,所以霞经常是坐在他肩上移动。
※真朱虽为妖异,但他真的超中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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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的气味在巷中弥漫开来,这真是……让人感到不愉快的气味。她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那奄奄一息的人造半妖。
污秽又愚蠢的存在。
“将一切、连同汝自身,全都忘记吧。”她的手覆上了他的双眼,夺走了他的一切:诞生以来所有的记忆与感情。
“可怜的……鬼之子。”
被夺去记忆与感情的人造半妖变得如同人偶一般,然后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
给予他们死亡便是最大的慈悲。
甩去手上沾染的血液时,她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兵刃相接的声音。在这个时间还会发生战斗,恐怕是同伴发现了其他的人造半妖,亦或是……
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一丝不悦的霞眉头微皱,便转身向着发生战斗的地方赶去。
妖异的族群众多,本就容易产生意见的分歧,更何况是“常世禊祓”这个小小的组织。在常世的同伴中,一部分妖异反对杀害无辜半妖,另一部分与她一样不论生死都是无辜半妖自身的命数。而剩下的那一部分,便是无论无辜与否,一律斩杀。
但就算是中立的她,有时也不能容忍肆意斩杀无辜半妖的行径。尤其是鬼的半妖……看见遭受牵连而丧命的鬼之半妖总是会让她想起过去那些绝望的日子。
“过分的杀戮只会让刀刃变钝”,这句话她曾对八乙女说过一次。虽与他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久,但她却无法对他不管不顾,八乙女已同她的孩子一般,她不认为他的苦痛能因无谓的杀戮而得到缓解。
但是……
她却也无法干涉他的决定。
或许也是自那以后,她似乎开始在意起了附近的战斗是否会有无辜半妖受到牵连。就如同现在,往正在战斗的地方赶去查看情况。
刀砍中了刀鞘,对方力道之大让坚固的刀鞘产生了裂纹。若她不是赤鬼,恐怕这一击她也无法承受。
鬼的力量只有鬼能承受。
“退下,露草。”
霞挡在遇袭的半妖面前,冷漠的看着面前这个见到她便露出灿烂笑容的赤鬼妖异。
“没想到能见到您呢!霞大人!”他移开刀,有些兴奋的凑到霞的面前,“霞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啊!请您稍等片刻,等我解决那个半妖——”
“汝没听见妾身的话吗,露草。”
“霞大人……?”他听着她的话面露疑惑,“您怎么了?只要我解决了那个半妖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兴奋有些退去的露草注意到她正挡在那个被他袭击的半妖面前,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您是在保护这个半妖。
霞大人。
您什么时候开始保护半妖了?他难道是您的孩子?但怎么看都不像呀,他、不是赤鬼呢——
啊、难道他是您的情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真是失敬了。”
从以前开始,露草这个年轻的妖异就总是说着会让她不悦的话,霞皱起眉,护着身后的半妖与露草拉开了距离。
“莫要在说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汝只需知道这个半妖与妾身有关联即可。”
“……为什么霞大人总是这样呢。”露草将刀收进刀鞘,有些悲伤的看着霞,“什么时候霞大人能只看着我呢?只看着我,只表扬我,只保护我。一直都只有我不被您关注呢,现在——您还为了这个肮脏的半妖出手,甚至为他驱赶我。”
“闭嘴,露草。不要继续让妾身感到不愉快了。”
听见霞的话,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次露出笑容。
“好吧,我不会继续说了。但是我是知道的,您其实深爱着我,并且您知道我比真朱更出色。那下次再见吧,霞大人。”
“我的母亲。”
看着放弃战斗而去的身影,霞不由感叹他的可怜。
“……依旧沉溺在那虚伪的梦中吗。”
“让你看见奇怪的场面了。而且我擅自插手,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霞转身看向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半妖,“髐。”
“……不,您多虑了,霞小姐。”
“是吗,那就好。”检查了刀鞘的裂痕状况后,霞再次看向了髐。“方便的话,能否带我前往壬生的住所?我有东西要交给他。”
“请随我来。”
踏入壬生在人世的住所,霞便是随意的打量了一番。不过片刻,壬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有些惊讶。
几乎不曾在人世逗留的她竟到了自己在人世的住处——
“霞?您怎么……”
“顺道而已。”
“……”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回答的壬生抓了抓头发,还是将她迎进了屋内。
“您是怎么遇到他的?”
“碰巧遇到。”托壬生打来清水清洗沾满血液的双手的霞回答着他的问题,“碰上了,就让他带我来了。”
“谢谢。”从髐手中接过干布擦干了双手后,霞解下了绑在腰间的绳子,将两个一大一小的壶摆在了他们的面前。那是事前她用绳子绑住然后挂在腰间带下山,也是此次若能遇到便打算交给他们的东西。
“酒?”
“正是,你应该知道前几日天狐大人举行了赏樱宴。”
霞将稍大一些的酒壶往壬生面前推去,“这一壶是当日一只小狐狸送给我的,里面装的是友人自酿的枇杷酒。当日未见你和巴玄在场,便想着分你一些。”
听霞如此说道的壬生便不再客气的拿起酒壶拔出酒塞,凑近瓶口闻了闻酒的气味:“谢谢。”
“这一壶则装有当日赏樱宴上天狐大人赏赐的酒,我留了一些。”
霞看向在一旁保持沉默的男人。
“这是给你的,髐。”
在将两壶酒确实交给两人以后,霞便准备离开。虽在此逗留时间并不算久,但未能见到巴玄,只能说是时机上的不凑巧。
“代我向巴玄问好,然后让他多加注意自身与周围的——”看着孩童模样的壬生,霞终是没忍住轻抚他的脑袋,“我总感觉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们也一样要多加注意。”
“不论何时,我都是你们的同伴。尽快来找我即可,即使我不在,真朱也会帮助你们的。”
在回山的途中,天色逐渐泛白。看到那在山下等着她归来的身影,让她稍稍加快了步伐。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母亲。”
进入山中后,真朱便恢复了他原来的姿态。他将霞托起置于肩上:“您又使用那个力量吗?”
见他已发现自己的疲累就不再掩饰的霞放松了身体,有些无力的靠在他的脸侧。
“遇到了一个赤鬼的人造半妖,就不由得……”
“……回去后请您好好休息。”
“嗯。”
看着母亲疲惫的睡颜,真朱忍不住叹气。
与普通赤鬼不同,母亲拥有着抹除记忆与感情的力量。
对他人解释时使用了“抹除”的说法,但正确的解释是“夺取”对方的记忆与感情,这份力量无法对自己使用。
除夺走全部外,她还能以“取走特定部分”的方式夺去被夺取者最希望消失或最不想失去的记忆和感情。
看起来就是一种方便又不会对自身产生伤害的力量,但又怎么可能真的会有这种方便又不会伤害自己的力量呢。
所有的力量都有负的一面。
母亲在夺走记忆与感情的那一刻,她会看到这一段记忆,体会到这一份感情。这不属于她的记忆与感情,会成为她的精神上的负担。
夺取范围越大,负担则越重。
若不间断的长时间使用力量,恐怕……母亲的内心会率先崩溃。
回想起当年母亲对村人使用力量后,她本能的为了保护自己而陷入了沉睡,直到数年后才醒来……
真朱伸手握住了霞露在外的手。
“慈悲……真的是这样吗,母亲。您所做的、擅自夺走记忆与感情再结束对方的性命……真的毫无痛苦吗?
……这就是您的慈悲吗。”
这难道不是您身为妖异的傲慢吗?
*SPST技术交流会之后,花火大会宣传期画家来店里买蛋糕给璃宽之前的事情http://elfartworld.com/works/95049/。
*这之后被雨宫前辈邀请了去花火大会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869/。
*过渡剧情,让我流水账一下。写得比较赶,有什么BUG也请假装没看到吧……
*把老头拿出来晒晒太阳,老夫夫OOC我不管,就爱吃甜的,我不管!!!
*借用了叼烟斗的狗狗侦探岩山信之介先生,比较单方面但还是厚颜响应一下。
月岛四季最近陷入了新一轮的老年危机。
女儿继好几年没有好好回家之后,又开始频繁地号称自己要忙工作。每次回家都只是短短一两天,又匆匆离开。要不是近年来腰腿有些不方便,真的很想重操旧业跟随女儿去那远在郊外的“泉老师的研究所”看看。
斜靠在沙发上的星原终于忍不住放下报纸:“四季,你在房间里绕了这么多圈,不觉得晕吗?还有啊,头发再撕,就要秃了。”
“阿梓这个星期又不回家啊啊。”月岛四季终于停了下来,“阿音啊,你不担心吗?”
“我也很担心啊,但是你看,”星原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相册递给月岛,“昨天新收到的照片你也看了吧,不是挺好的吗。”
“照片也可以作假!”月岛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然而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嗷”,这位老年人,闪了腰。
“你说这样写她真的会回来吗?”月岛大半个人都埋在被子里,闷闷不乐地看着星原写信。
“你父亲最近闪了腰,瘫倒在床无法起身,连蛋糕店都无法开业了。——难道你想靠病情诈骗让女儿回来吗?”星原无奈地继续写着:阿梓,有空还是回来看看吧,我们都很想你。
“这怎么是诈骗!我真的爬不起来了啊。话说回来,怎么你最近腿脚反而灵活了起来?你明明比我还老——”
“诶?有吗?咳。是对比产生的错觉吧。”星原敷衍了几下。最近的确感觉身体有些变化,耳朵附近痒痒的;背上的疤痕也仿佛要重新长出什么似的,偶尔会难受。合魂之后几十年都毫无异样的身体,此时的变化让他有些不安,但又不想将这份不安传染给已经每天为女儿忧心忡忡的四季。
“由美也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才回来啊。雨宫家有这么好玩吗。”上了年纪以后,月岛四季真的变得啰嗦起来,本来就爱操心,现在更加变本加厉。然而在他想继续开口的时候,嘴里塞进了一勺苦药。“咳噗——谋杀啦——”
“四季啊,与其担心别人,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月岛努力把药喝完,放下碗就抱起了星原的腰:“还是阿音有良心。”
这么大年纪了反而爱撒娇了——曾经是半妖现在是半个老头的星原轻轻拍着老伴的背。
在两个老头商量如何让女儿回家的同时,月岛梓正将自己埋在资料和演算纸之中。上个月提出的转型,进度并不让人满意。从泉老师那里拿来的药物样品,一件都无法直接投入使用。秘法的融入和人类的适应……符合效果的药物副作用几乎都是致死……在改善这一点之前她不会将这些东西用于自己负责的人造半妖身上。
或许其他人会有不一样的思路,时间不多,月岛梓连忙列出了需要解答的问题,打算第二天再去打扰同事们,即使这件事比自己埋头于实验室要痛苦更多倍——在研究院里三年多了,前辈们将实验体仅仅当做实验体的做法,还是会令她觉得不太舒服。
之前的技术交流会,既给了她一些新的想法,也带来了压力。心姐和鸠羽的训练也日益刻苦。他们无声的应援让她充满了前进的动力。实笃自从上次接受了泉老师的特别调整之后,所有测试数据都直线上升——以整整两天的药物反应为代价,能挺过来几乎都是靠自身的意志力。她并非不相信他们,只是想要寻求更安全有效的方式来达到目标。
时间就在忙碌中度过,直到她收到了父亲们寄来的信,看着关于父亲身体状况的字句内心一阵揪紧。安排完实验之后,阿梓搭上了回帝都市区的电车。
鸿雁亭的门口挂着“店长抱恙,暂停营业”的牌子。走进屋子,门口的风铃发出的清脆声音在空空的店里荡出了回音。
从自己小时候起就一直感觉热热闹闹的店里,如今一个人影都没有,拉上的窗帘将光线挡在室外。楼梯那里传来了声响,星原打开了店里的灯,“阿梓!”
“爸爸!”阿梓把路上买的红豆大福塞进了他手里,“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你父亲一听到开门声就非要我下来看看是不是你。快来吧。”
“诶~父亲还好吗?”
听到两人小跑着上了二楼,月岛四季立刻装出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然而在女儿担忧的眼神下立刻憋不住眉开眼笑了起来。
“父亲对不起,我总是不在你们身边。”月岛梓坐在床边,握起了月岛四季的手。
“你回来我就很高兴了,啊,怎么还买了东西。对了对了,星原也做了点心啊。要不是他不许我下来……唉……”
“没出大事就好。父亲,这次养好了身体不如就休业吧,好好游玩如何呢?”父亲们从小将她视若珍宝,即使与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月岛梓一边无法放下研究院的事情,一边无法陪在父亲们身边,纠结万分。
“诶,这只是个意外,真的,我还可以再做十年啊。不说这些啦,最近你怎么瘦了?”“不行,得多做些点心你带去。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那得先过我和阿音这一关!”
听着两位父亲你一言我一语的,阿梓觉得眼睛有些酸,“只是比较忙而已,过一阵子就好了!父亲们才是,要保重身体。还有由美阿姨。诶?今天她不在家呀?”
“由美才是最想得开的人……她出去找以前的朋友们玩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三人聊了许久。月岛梓深切地觉得,家人的爱一直治愈着自己。
月岛梓提前做了准备,第二天将店门口的牌子翻转了过来。由于父亲还没有彻底恢复,所有的事情都是阿梓和打工的孩子们来完成。
有不少邻居和熟客来表示了对父亲的慰问,对很久没有看到的阿梓也是嘘寒问暖。也有一些看起来是偶尔路过的客人。比如眼前这位……看起来或许是山犬半妖,有着毛绒绒的大尾巴但是耳朵依然是人类的耳朵。叼着烟斗非常好奇地看着菜单。月岛梓刚想提醒他店内不要抽烟,发现那个烟斗并没有点燃,看起来反而像是磨牙用的。这位先生和一起进来的学生们点了一样的草莓蛋糕,阿梓不禁松了一口气。她非常担心如果犬类吃了巧克力蛋糕的话会不会出什么事……
如果没有去研究院的话,自己或许就一直处在这样平和而忙碌的生活中了吧。
直到门口的风铃又叮当响起来,阿梓才突然回过神,甩了甩头。自己在想什么呢,现在这样的生活……是不能逃避的,必须正视并且前进下去才行啊。
进来的客人看起来是第一次来,打扮有些时髦,但是气质却并不很显露,只是静静地看着做好的蛋糕们非常犹豫的样子。月岛梓恢复了平时的笑容,走上前去。
客人听了推荐之后能买下,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而这位客人似乎对边上的神高祭海报也非常有兴趣,月岛梓忍不住给他介绍了神高祭。
从小她就非常喜欢九十九神高,可惜十多年前已经关闭。之后的神高祭,父亲们每年都会带自己去玩。听父亲和姨姨说过很多学校里的故事,人类和半妖因为合魂法案而开始接触与磨合,九十九神高便肩负着这样融合的使命。
人类和半妖……那么人造半妖呢?这个问题她想了三年多也还是没有答案。人类并非站在正确的那一方。包括自己也是。陪着父亲们度过这两天后,要继续去面对各种令人头疼的问题。但她早已不再徘徊,自己必须去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完成就好。一边想着后续的工作,一边想着父亲们的养老计划,阿梓的心中再度涌起了力量。
樱花尽谢,初夏的熏风轻柔地卷动着纷落的花瓣,扬起一阵阵粉淡的花雨。
浓浓的月色倾洒在外廊下。
从屋檐下仰望夜空,几缕纱雾一般的淡淡云彩飘过,一轮青幽的圆月明朗晶莹,一览无余。
时值刚刚入夏,难得轻盈澄澈的大气充盈着初夏特有的丝丝暖意,流溢在这一片被月光静静笼罩的庭院里。
“切,无聊。”
打破这一宁静的人此时正闲散地侧卧在廊下小酌,右肘支起托脸,左手倾杯慢饮,闲淡而漫不经心。
长长的几缕金发蜿蜒而下,月光照在其上仿佛一道光影流动的金色泉水,流光溢彩。
金发下的黑袍看似漆黑如墨,却又不时地隐约显露出一些如幻似梦的精美花纹,一看就不似凡间之物。
或者说,现在廊下这个正在百无聊赖之人其本身,就透着一丝非人的气息。
他手边不远的地方,摆着佐酒的烤口蘑。
庭院里枝繁叶茂,嫩翠欲滴。枝叶随风摇曳,婀娜多姿。
然而这人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眼前的美景之上。
时不时地,他那双颜色清浅的眸子就会越过敞开的纸门飘向身后室内,然后又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耐和嫌弃转了回去。
那人视线所指,只见悠悠然有二人面对面端坐,其间静静地摆放着一局残棋。
月光如水洗练,通过敞开的木门倾斜下来,即便没有点灯,室内一切均清晰可见,几颗暴露在月光下的棋子也显得圆润如玉,熠熠生辉。
而廊下那人的影子也不知有意无意,正好也落在这棋盘正中,带着一番孩子气一般把棋盘挡去了大半。
一如那人此时不忿不耐的背影。
近卫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低头看着那斑驳的影子,嘴角隐隐一勾。
好在自己和对面之人都不是在以凡人之眼视物,否则被这个桀骜的家伙一搅,这残局可真真下不下去了。
“本因坊阁下,请继续吧。”
对面之人已经许久没有落棋,近卫也没有催促,淡淡的一句提点之后,又是一番长久的沉静。
期间几乎能够听见廊下之人不耐的磨牙声。
有点耐性啊……
近卫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决定改变策略。
“本因坊阁下,您在犹豫什么呢。”
对面之人终于晃动了一下一直不动如山的身影,细看之下,端正放在膝头的,掩盖在长袖下的右手似乎也在簌簌抖动。
“下一步该您落子了,”近卫乘机追击,继续诘问。
“…………”
“您说什么?”
“呜呜……呜呜……”
乍听之下只是呜咽,但是仔细听来,却有带着一些几不可闻的人语。
从那人背后,风声飒飒而起。
而此时的庭院内却是一时的风息月静。
廊下那颗金色的头颅此时也转了过来,浅色的眸子眯了眯,直直看向近卫对面那个深色的身形。
“您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棋子……棋子……”人声终于喏喏地扬了起来,混沌不清,带着几分成年人的沙哑,能听出约莫是个已过而立的男子之声,“棋子呢……”
“棋子在这里啊?”近卫一手托起棋盘边黑子的棋笥,不动声色地向前一送。
对面之人背后的风声更大了,近卫散落在肩膀上的长发朝后飘起,纸门也被吹得有些摇动。
“簌”地一下,近卫只觉得眼前一缕金色一闪,那个廊下的身影便已经闪身到了自己身后。
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却只在片刻之间,风声戛然而止。
一切又都恢复了宁静。
近卫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制止了身后那人蠢蠢欲动的后续。然后回身向着对面的人微笑道。
“您在找这一颗吧?”
与话音同时扬起的,是一直放在身侧岿然不动的右臂。只见近卫揽袖一摆,五指成勾便向对面那人的门面抓了过去。一个虚空抓举的动作行如流水一蹴而就,待到他将右手展开,掌心便静静地卧着一枚黑子。
“是这一颗吧?”
“呜啊…………呜呜啊…………”
对面的躯体仿佛发疯一般扭动起来。
接着——
噗地一下,那个身影陡然不见了。
刚才还端坐着对弈之人的地方此时只余一方灰色的铺垫,纸门外夏风又起,卷着花瓣扑入屋来。
尾声
“所以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啊……!”
不满的声音听得近卫差点笑出声来。
“如果让你来,这颗棋圣(注1)所爱之棋就会被你轻而易举地捏碎了吧?”
“那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个充满怨气的付丧神而已。”
近卫摇摇头。
“‘御城棋’(注2)被废止之后不久,棋圣本因坊秀策大人又与世长辞,这一颗时常被大人握在手中的心爱之物,想必是感念对方善意许久,耐不住寂寞化身成了付丧神吧,”近卫将棋盒棋盘收拾妥当,然后起身将廊下的酒具拿进屋里,重新注满。
“物感人情,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切……没趣……”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名为“花叶”的妖异翻了个身,有些困惑地问道,“依稀记得你以前是不喜欢这些的,怎么忽然变了?”
闻言,近卫没有说话,只是将重新盛满温酒的酒器推了过去。
——等待你转生的时光漫长,这些只是我排解无聊的手段罢了——
END
注1:本因坊秀策(1829年6月6日-1862年9月3日),日本江户时代的围棋棋士,被许多人认为是围棋黄金时期(19 世纪中期)当中最伟大的棋士。
这里捏造了一个在他下棋之时,喜欢取一枚黑子在手里摩挲的梗。
然后这颗棋子在其死后化身成了外表和秀策一模一样的付丧神,却因为找不到秀策最爱的那颗棋子(就是他自己的真身)来模仿秀策的举动而盘踞在一副棋盘上纠结不去。故事的开头,棋盘的主人把这幅棋盘送来乌鸦的神社消灾。
注2:御城棋:1644年幕府建立了“御城棋”制度,出战者有“棋所四家”和其它的六段棋手。名门望族也可破格参加。参加“御城棋”被看作与武士们在将军面前比武同等高尚。不久,各家围绕“棋所”头衔展开了反复激烈的争夺战。这一时期是日本围棋史上的重要里程碑。1853年美国舰队兵临日本,要扣关登陆,整个日本朝野震动,形势告急。围棋界也因此而趋向衰落。于是1862年终止了“御城棋”制度。
本篇涉及与有栖川老师凶案讲解互动(http://elfartworld.com/works/95926/),稍许剧情重复
后接浮世绘 下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6105/】
上下众生相共组一幅浮世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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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浮世绘 上
文月入伏,不知是白昼渐长,又或是祭典众多,总觉得人也好妖也罢,全都兴奋起来,山上山下都格外热闹。来神社的人总是说着祭典的活动或是衣着该如何搭配,来神社的妖也开始聊起赏夜樱的乐事与天狐大人的美酒。
每到此时,筧常想,庆典与祭祀前,无论是人或是妖,都是一样的。
标新
在夕神乐结束之后,常世禊祓的同袍们陆续从大殿里离开,或三两结伴,或与殿外的朋友回合,或独自寻一个安静之处,万灯赏樱祭很快就要开始了。
赏樱处格外热闹,若事先两方没有达成约定,即使是目力高强的妖异在此时一眼望去也无法找到自己的同伴。往常的赏樱祭,筧常与景纪一道入场又常寻着僻静处,也未曾分散过。今次因着筧独自入了常世禊祓进了正殿,两人自然也就分开了,待祭祀结束后,筧才惊觉现下已是无法找到对方。
站在正殿门口又挣扎了片刻,筧被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攒动的影子晃的眼晕,只好放弃了与景纪的汇合,正想寻了一处准备独自赏樱,刚巧遇见了同样是独自一人的九条。
九条皓是前一阵子才认识的鸦天狗,虽然同为常世禊祓的同袍,却是小小的一只,当是刚从山上下来没多久,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
两人第一次遇见还是梅月初,天已回暖,神社后山上的樱花过了盛放期,枝头还有花但来一阵风就落成花雨。那日天色太好,加之习习微风,熏的稻荷狐蹲到山中鸟居上躲懒,正有些迷糊连身形都现了出来,九条皓就这么落到了鸟居另一侧。
降落后的鸦天狗第一句便是,“没想到这山上还有樱花,我以为只有山里的樱花才会开到这个时候。”
筧听闻感叹,心想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妖下山来玩,懒懒看过去才发现对方身着的是常世禊祓的织羽。
不过就算如此,也是刚下山的小妖了。筧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开口回了句“此处并非最佳,若是想看山上全景,汝可向上飞上九丈,或是去到山顶石那处。”
九条毫不犹豫的将两处都试了一遍,直至重新落回鸟居上仍赞叹着新位置的出色。
看着如此兴奋的小妖,筧突然也起了兴致,想要逗弄对方一番:
“同胞下山时日尚不足月吧?”
“啊,是的,刚有半个多月。”
“哦,觉得人间如何?”
“有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还有吃的,无论是人类还是别的都很有趣!”
“因汝入世时日尚短,给汝一个建议,还请务必知悉——切勿小看人造半妖。勿要因着是异世之物是伪物而小觑,其能力远长于半妖,其中佼佼者可堪妖异。若是不想吃亏,还请牢记。”
在鸦天狗惊诧的目光中,筧戴着不知从何处取出的鬼面冲着对方眨着眼:“前辈的建议,要听从才好哦。”
以为只是一次偶遇, 未曾想九条却在几日后再度路过了神社,然后下一次,如此往复,两人便慢慢熟络了。
“八尾坂桑,这边这边!”
筧刚刚被九条皓发现就收到了热情洋溢的招呼,想着目前并无必须回合的对象便从善如流地接受了邀请。
“九条君未和同伴一同吗?”
“没有呢,那家伙有要一起赏樱的对象,善良的我决定成全这个见色忘义的友人。”
“哈哈,如此反而能专心赏樱,到也不负良辰美景。”
“现在这样能见到八尾坂桑也是很好的嘛,上次八尾坂桑提到的那家和果子店我有去呢,人间还有这么棒的店,没有错过真是太好了。”
“所说当是八条那家吧,手艺和配方均是代代相传,算起来也是间百年老店了,吾辈还曾同上一代一道探讨所谓新式的西洋菓子呢。”
“果然是老店才有传统的味道。不过西洋菓子同和果子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样子和口感完全不一样。说起来我知道离八条不远有一家西洋菓子店,八尾坂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呢?”
看到望向自己的九条满眼的期待,让原本并不支持西洋菓子的筧竟一时不忍拒绝。
又不由想到,人间总是在向前走着,比起老妖来果然小妖更易接受新事物,反倒是明明喜于观察人类的自身若是只坚守对传统的喜好,大约早晚也是要被抛下的。
同样作为老妖的稻荷狐这般反思后,似是对西洋菓子的抗拒都小了很多,索性就此接下邀请。
“唔…若是没有超出两条街的距离,依照年内的领地范围当是可以去到的。恩…就待下次天气好时如何?”
“好!太棒了。这么好的事请我能多喝三坛!”
“天狐大人的酒可非凡品,三坛,三瓶就怕是足够九条君醉到现了原形的。”
“哈,我可是海量,八尾坂桑这是什么表情,不信我吗?等下我们拼个看看是谁先醉…啊,樱花树间的灯亮了!”
被九条的豪言壮语逗到的筧正以折扇遮掩笑容时听闻惊呼,望向樱树的刹那满目夜樱骤然绽放,在灯笼的暖光中摇曳着。
立异
许是三巡之后,筧听到远处传来的哄闹声便知晓今年的定番已经开始,四下望去,果然有两处已见醉态。
见惯如此的筧笑了笑回过头正要调侃九条,却见对方两眼直楞,低头一看才发觉方才以聊下酒,已是两瓶下肚。
未想刚合饮两瓶就已至此,如此情况筧已不敢再让对方继续喝下去——无需一瓶,大约再来三盏就怕是要醉倒了。难得的赏樱祭,在第一批就阵亡总是可惜,为此筧只好将酒瓶移到自己面前,给直楞的九条皓手中塞了颗酸梅,寄希望能解酒稍许。
在安顿好小鸦天狗后,筧意重新看向景纪。之前寻不到的好友,竟在同九条寻找赏樱地点时遇见,不得不叹这就是缘。
“刚才遍寻汝不见,未想还能在赏樱祭上遇到。该说好久不见吗,景纪。”
“并未有很久吧,上月不还见过,在和果子店。”
“确实,然而看了当月刊的《异言》,吾辈突然体会到‘许久不见分外想念’这句了呢。”
“哦哦,筧你看了那个啊。”
“嗯哼,不打算讲讲吗,吾友?吾辈可是深信此事并非汝所为,才耐心等到现在才问。”
“恩,正如筧你所推测的,动手的凶手并非我本人,我不过是知情不报而已。现在就由我来还原现在已是谁都不知道的真相吧。”
随后景纪便如先前所说,原原本本毫无保留的将完整的经过讲述出来。不知是否是已经过了些时日,说的人除了微不可察的兴奋外相当平淡,反倒是筧这个听的感觉惊诧不已。
不知是该担忧好友的身体是否有影响,还是该说这岂止是知情不报,已堪比助纣为虐。然而事已至此,无论如何想,结果已经注定了。
有栖川景纪作为一只猫又有着非常态的缘起经历,这也造就了对方对于“初始本源”的探求,从自行思索到看遍人间再到入世做人。这本没什么,然逐渐升级的不仅是探索方法,还有对方愈发迥异的思想。曾说要做人看看,现在已不将生死看在眼里,更有甚者会为这般危险的死亡体验中获得的见解而激动。
筧抱着暮商,一边看着好友一脸开心的样子一边无可奈何地痛苦着。
约是看着自身的表情太过苦闷,胡来已久的猫又主动开口“安抚”:
“别那么惊讶,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应该反而是被我吓走了。”
“不管有何种原因,间接直接都有两人死于她手,实在看不出哪里是好孩子了。”
此时景纪也终于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
“这还真是……我以前还没看出来,你居然想法这么像人啊,吾友。”
“人与妖均有其则,个把人命对妖异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那孩子还维持着人类的身份便应当守着人类的法则。或许对好友而言她未曾加深伤害便是好孩子了,然对人类而言,早在她主动动手时便不在‘善’‘好’的范畴内了。”
“若是无人加害她也不至如此,正是有因才有果。”
“确有加害在前,但她明明不只一种方式化解依然毫不犹豫动手了,事后还这般写出来,此非人类的善所为。况且她先对汝泼了毒药,若非景纪为妖而非人,怕是吾辈再也不能同吾友继续在此共饮了。”
“既如此,对方希望我就此在她眼前消失,那我还是就此消失的好。”毫无不满的,景纪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这样我们也就互不亏欠了。”
面对靠坐在樱树下的友人,筧突然感慨起来。
其自化形起对“本源”的索求理解,以及长久以来对人类的观察揣摩体验,让他从各个角度有所了解,甚有所同化。然无论是对人命的淡漠还是哪怕事涉几身安危亦有恩必偿的独特行为,有栖川景纪所遵皆为妖的规则。
一直在努力理解人类的感情与规则的猫又,哪怕已经融入人世到对化形已有不适,却没有彻底抛弃妖异的随性而为。几个百年过去也未曾改变,可谓学习抵不过固化的本性,若是无人点透,怕是又会有几个百年如这般过去。
筧正想着就此点明,刚酝酿出措辞只见景纪已靠着树沉沉睡去。
“与你这冥顽不灵的人相识,当真是孽缘。”
恋心
在天狐大人也会参加的万灯赏樱会上,众妖均是情绪高涨。于是在开怀畅饮之后,总有酒量低的大妖小妖现出原形,或唱或笑或聊,更有甚者会打闹起来。此景若出在平常时日,多少会惹出不快,然在赏樱祭上反倒被左右当做下酒料让气氛愈加热烈,最后往往演变成群体醉酒,只剩少数偏冷地带尚有存活。
往年都会发生的事情,今年也不曾例外。
现时赏樱祭已过半,面对着身边一个醉倒一个入眠,无奈进入中场修整的筧重新围观起周围的妖异们,以期可以找到其他友人。就在漫无目的的搜索中,筧发现了在远处的仓松,与同为山犬的妖异共坐在一块地榻上。
原以为是与其他友人同坐,筧正要转移视线却发觉仓松喝酒谈天的另一方不仅是生面孔,比起妖异更似半妖。
山犬的半妖身着浅色花柄和服,笑容里有着年轻人特有的纯真,周身洋溢着少女甜美的气息。如此看来,这位当是之前提及的同伴咯?
今年赏樱祭之前的安魂祈祀夕神乐,筧是同仓松一道在正殿参加的,结束时本和着流动的方向边走边聊,却发现仓松的步伐较流速要更快。
“仓松很是急迫呐,这是在外殿有约吗?”
稻荷狐本是随口调侃,没想山犬露出了同世间的家犬见到主人一样喜悦的神色,说本次约了难得的同伴一道来参加万灯赏樱祭。
虽说仓松本就是开朗活泼的性子,时常是欢快的样子,但此刻如此明显无需猜测的欢喜,反而有情况。
“唔,让同伴独自在外殿没问题吗……?”
“进正殿前已经特意托付给绫人帮忙照顾了,应当没什么问题。”
“如此周到,很是细致啊。”
“这是当然的,白白这么可爱万一被其他山犬看到一定会被带走的。”
嘴上说着紧张的话,脸上却是得意的神色,筧一时被仓松那灿烂的笑容晃着了眼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正巧到了殿门,索性就此分别了。
回想毕再看现下,仓松似是说了什么逗趣的话,惹得半妖少女笑了出来,而仓松也一边笑着一边劝着酒。虽然仓松这位当事人并未察觉,目光中柔情隐约可见,两人的相处已是融洽得无需外物。
说同伴大约只是托词,这分明是陷进去了嘛,仓松。
就在稻荷狐在内心调侃时,山犬二妖世界的旁侧却喧闹起来,似是有鵺喝醉了,正摇摇晃晃地唱着和歌,周围也一同合着拍子哄唱,甚至有同样醉意上头的狂骨踩着拍子扭起来,哄乱的气氛便如此逐渐向外扩散着,眼看就要波及到二妖世界。虽说这种程度的醉态尚且无伤大雅,不过如此继续下去有谁现了原形胡搅一通也只是早晚的问题,届时对于妖异来说不算什么的混乱对于半妖来说还是不妥。以及仓松不断的劝酒,估计那可爱的半妖离醉酒也就两三步之差了吧。
很是不妙呐,这个发展。
虽说并非切身相关,然而为了友人的路程不至于太过艰难,还是帮一把好了。
作为一个自诩善良的好妖,筧当即折了一张小犬的符咒送至仓松,片刻后便见到仓松收了符咒后立刻将“同伴”拦腰抱起,及时从混乱的边缘撤离。
万灯赏樱祭对于妖异来说醉过了今次总还有下次,而半妖若是卷入酒鬼中错失美景当真惋惜。现在看来那位应当不会辜负良辰美景了。应当吧……?
围观恋爱剧完美落幕的稻荷狐正心满意足,突然尾巴一沉,刚想是哪个酒鬼踩上去了,回头才发现是九条皓彻底醉倒回了原形,睡滚到了尾巴上。
哭笑不得的筧本想着将九条送交给同来的友人,奈何之前并未了解其同伴的讯息,现下也无法询问,似乎直接带回神社修整一晚更为适宜。
再回看身边睡的不知今夕何夕的友人,筧只好一大一小打包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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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异是由于人的欲念才化形的生物。
比方说猫又的魔性来自人妄图将死者复生的执念,雪女的恐怖出于冬日大雪封山的恐惧,姑获鸟的凄鸣是对逝去的未能出生之子的挽歌。而他们作为异世之形存在至今,最初的缘起自己大概都早已忘却,但是继承了的那份欲念会刻在骨子里,成为一种不可见的标记。尽管妖异和人,无论是外表,行为举止,还是自己的准则都截然不同,但有些地方却又极为类似——如同把人的某种情感无限地放大后安置在自己身上,从此所有的行为都会凭依着这份执念。
但妖异通常很惧怕承认这一点,因为他们认为他们与人不同。人的内心有太多空洞,会把自己连同周围的世界一起吞噬。然而妖异的产生却正是源自那里,只是没人能理清这份因果。妖异的产生和人的历史始终是纠缠不休,发生过各式各样的故事,有的与之为善,有的与之为恶。即使从妖异的角度来说,没有了人的历史也实在是漫长平淡又无趣的日子。而从人的方面来看,缺少了妖异的存在,也就少了很多口耳相传脍炙人口的故事。妖异既是神明,又是祸津鬼,人类会用词将之区分开,但其实所有妖异都是一样的,都只是八百万神明里的一部分。
彼此纠缠着,也就这么过了千余年之久,对两边来说,千年也都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了。
不知为何,在试图甩开身后穷追不舍的追杀时,三千院忽然想起了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个人讲故事时对自己讲过的这段话。连带着当时的蝉鸣和和果子软糯的甜度,都非常不合时宜地在脑中浮现了出来。战场上分心是大忌,这点他作为零式的教官再清楚不过,但是记忆并不是能单纯靠理智控制的东西。像是潮水,一旦蔓延开来,就算褪去,湿度也会留在那里。
而无论是在回忆里还是现实中,初夏的蝉声都似乎从未停息。
帝都夜话·转
七月一日前夜。
从SPST的舞会提前离场后的三千院在回去的路上尚在思考着他和石野中尉到底是如何认识的,而那句不知从何而来的话却一直噙在嘴边没能离去。非要说,那种念法有点像和歌,但向来不对此类文学感兴趣的自己又是从何得知,实在是令人费解。至于石野中尉就更不可能了——从自己与她初次见面起,石野中尉就不曾开口说话。
从三千院住的地方到洋馆的距离其实并不近,不过比起做车,三千院还是更喜欢用自己的腿走路,尤其是在晚上。在黑暗里他两只眼睛所见之物的差距不会太大,反而会给他种安心的感觉。七月的夏天是潮湿的,但是又不会像梅雨时节一样一味地让人心烦意乱。水汽夹带在夜晚的风里附着在裸露的皮肤上,刚好可以缓解热度带来的不适。蝉声也只是低语,不曾高声,和着风声一起,吟出一首风物诗,在这种气氛里行走和思考无疑是惬意的。他稍微松了松领带,衬衣系到顶端的扣子也解开了两个,穿好的礼服外套也脱了下来。在这一刻他觉得提前离场真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否则这条路大概会熙熙攘攘都是离场的同僚,即使没什么兴趣,大概也要被强拉着跟人聊天或者找个其它地方去续第二摊。与其那样消磨一整个晚上,他宁愿遵从体内的生物钟回家后休息片刻后就睡觉。
反正也不止一次被人评价过古板得简直像是江户时代走出来的老古董了。
走到某处的路口时,他意外地发现,不知何时起,身周竟是一片寂静。不仅仅是没有人,连风和始终不断的蝉鸣也都消失了。生物对危险感知的本能让他站住了脚,只是身遭并没有任何动静。三千院看了看四周,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他的右眼虽然捕捉不到颜色,但是在夜晚看东西却会比常人清晰许多。即便如此,周围除了道路,树,邮桶,和忽明忽暗的路灯,并没有任何超出他认知的存在。
蝉鸣声就在这一刻复又响了起来。摒弃了之前的细声低语,换做高声的鼓噪,伴随着落叶与突然大作的风声,从天而落。
以及刀刃。
三千院这么多年随身一直带着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并不是很锋利,不如说有点钝,上面还带着一点修补过后的锈痕。看得出来主人是很珍惜的在保养它,无奈太过年久,还是免不了失了初时的锋锐。有学生问过他为什么随身携带的会是这样一把武器,明明有其它的可以选,其实三千院也说不上原因。非要说,他从那个改变命运战场带回来的唯一一件武器,就是这把匕首了。也许只是他自己心魔作祟,但他就是觉得那上面多多少少还带着曾经的影子,于是自然而然地就带在了身边。
——从天而降的锋锐力度大的惊人。
若不是他用匕首拼死格开,现在八成已经身首异处了。他借着格挡的力度身形往后退了几步,与对方迅速地拉远了距离。依稀能看到来人一身黑衣,从头到脚,包括后面那副羽翼,都几近和夜色融为一片。没留给他什么思考的时间,对方身后的羽翼带起风,空气发出近乎悲鸣的呼啸声,夹带着彻骨寒意的太刀直直冲着他的面就刺了过来。
刀刃刺入血肉的喑哑声响在风声里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甚至比不过周围的蝉鸣。
但自体内传来的震动,则是另外一幅光景了。明暗不定的路灯下的影子格外纤长,只是再无论扭曲变形,人类的影子也不会是那副模样。相比之下,带着巨大羽翼的天狗的影子倒是更容易让人视作人类。毫无疑问,那是异世的妖兽,发出的嘶吼和鸣啸声让一身暗色衣服的对方也倒退了一步。
只是三千院似乎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他脑中产生了一瞬的空白,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然主动跟自己二度拉开了距离,而且比出的架势更为谨慎。手里有点陈旧的匕首已经多出了两道崭新的斩口,提醒着三千院方才发生的事情。
“尔等如此荒谬之物,为何不就此引颈就戮。”
——我不是。
“违逆理数与天命之所在,为何还能如此存在于世。”
——我不是。
右眼所能看见的事物越来越清晰。之前在黑暗里能看的的只是个大致的轮廓和少许细节,如今却能看清对方的脸上带的面具是何模样,甚至连衣服上的花纹都愈发清晰地落在眼睛里。然而依然没有颜色,唯有灰度,无限的黑与灰,却不见丝毫的白。他很想反驳对方说他只是人类,但是右半身传来的躁动让他无法说出这句话。方才被刺伤留下的伤口几乎没有留太多的血就自发地止住了,浅色衬衫里隐隐透出右臂上逐渐变深的黑色虎纹。
——我是……人。
三千院稍微后退了几步,对方或许是以为他要借势冲上来,姿势多少谨慎了些。灵魂的一侧在叫嚣着让他就此冲上去与对方就此厮杀一番生死各安天命,但这无疑是将他作为人的最后一点理智也丢失殆尽。自从在试验里曾经妖化过一次认识到自己体内的异常之后,他再也没有将那份模样现于人前。并非由于会减少寿命之类的完全无法成为理由的理由,只是至少,他想保留他作为人的意志,人的思想,人的形态。
于是他逃了。
或许对方没料到自己会就这么转身逃走,隔了那么一瞬后,才又传来了羽翼拍打空气的响动。
——在阵前逃亡的军人都是可耻的。
这是无数次三千院在零式里对学生说过的话。如果放在普通战场上,他毫无疑问会转过身堂堂正正地拼尽自己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与对方厮杀,即使对方是妖异也一样。然而或许是血腥气彻底激发了体内的鵺,此时的三千院仅仅是辨认自己前行的方向就几乎用尽了心神。讽刺的是,与脑内散漫神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右眼之中越来越清晰的视野。若是当下他去反击,体内匿藏的妖异便会如同破壳而出一般将自己卷入其中。对他来讲,杀人和被杀都无足为惧,军人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觉悟足以战胜死亡,但以「非人类的模样」死亡,却始终不是件能令他接受的事情。
可惜有言曾道跑不如飞,双腿能达到的速度还是低于双翼在空中前行的速度,就好比猛虎也无法在速度上越过鹰隼一样。三千院反手格挡开尾随上来的刃锋,两相摩擦间甚至溅出了细小的火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匕首上传来的力度一下比一下大,昭示着对方本不多的耐心大概已经被自己的举动消磨得所剩无几了。
“……到此为止。”
天狗将身形于半空中停留了一瞬,长刃如冰,乘着黑色的双翼挥下的风势,宛如真正的猎鹰般破空而下,刃尖直指心间而来。
“既无法立足于任何一边,便不应是世间之物。”
三千院看见了无边无际的大雪。
除了远处树木投射到地上的阴影与自己以外,满眼所见皆是无垢的纯白,这是他自从接受改造后再未在他眼底出现过的颜色。世间万物总有颜色,即便没有,很快也就会被沾染上,落在他的右眼里,统统都变成了灰调子。他往前走了一步,脚底与雪粒摩擦发出了簌簌的声响,雪粒落到皮肤上,很冰,但是身上却不冷。自从遇见天狗后一直就骚动不已的身体半侧此刻也平静的宛如这无边落雪,所有的热度和受伤的痛感都消失了,四肢百骸只充斥着放松后的惬意。如果不是还多少碍着礼节一类的,他几乎就想在这片大雪里躺下来了。
正在他思考要不要就此付诸实践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只黑猫。全身黝黑,唯有四蹄雪白宛如踏雪而来。似乎是哪里绑着铃铛,在黑猫跑动的时候,会有声低低的“叮铃”一声响。黑猫犹如闲庭信步向着自己踱步而来,铃音也就随着他的动作,一声一声,由远及近。铃声在耳边越来越明晰,但明明黑猫与自己还有段距离,却如同在耳边一般。随后几个轻巧的动作,黑猫在自己的膝盖上跳了一下,就跃到了他的肩头上,脸颊甚至能感受得到它扭头间蹭到自己脸上的胡须,而铃铛的声响却就此消失了。
雪也就此停了。
然后响起的是夏日的蝉鸣,一片皑皑白雪中的蝉鸣多少还是有点诡异,三千院有点头疼地闭上眼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等到再睁开眼睛时,猛然撞入眼中的夜色竟让他一时没能适应。除了躁动稍微平复下来,所有的疲劳和痛感又重新涌入了身体里,不仅仅是右肩,靠下些的位置也被浅浅戳了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此刻血还在顺着皮肤留下,把自己的白色衬衫都洇出了一小片红,和隐隐透出的黑色虎纹交错在一起。而在自己的对面,天狗已然落在地上,尽管带着面具难以判断表情,但从眼神露出的杀意来看,可以肯定并不是什么愉悦的表示。然而不知为何,对方只是站在那里,却没有在此时向几乎无力行动的自己拔刀相向。
“汝为何人,为何相阻于我。”
三千院这才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还伫立着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他带着帽子,手上的折扇从春季拿到夏季,终于不会显得不合时宜。镜片后的眼睛微笑着,一脸平易近人地对着天狗打起了招呼。
“年轻人,精神就是好,大晚上的还在这里胡闹……啊,敝姓有栖川,只是个路过的写书人。”
记忆里和现实里的蝉鸣声,彻底重叠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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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盒饭因此没图,之后会有插图版,到时候出了这个会删(。
以及感谢鹰狩先生我写的烂写不出鹰狩先生的帅气(……)我不擅长写打戏你们都知道的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哭着
等插图版来补足帅气值吧,之后还有一篇容我们 慢慢发(。
我是八月三十一日冬至。
小时候,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是生火,然后烧水,做饭,打扫庭院。
神社只有我跟婆婆两个人,有一天婆婆出门了,回来的时候她带了四九。
四九认识字,我找到一些有图画的卷筒,他能念出上面蜗牛爬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我问他为什么看得懂,他说他也不知道,就是认识。
我问婆婆的很多问题婆婆不告诉我,问四九就知道。
山上的生活很好玩,四九来了以后更好玩,除了婆婆不让我们下山。
山上也有可怕的东西,比如神社里头的祠堂,我看到就不敢靠近,还有小溪尽头的山洞,我好奇进去过一次,里面又黑又冷还找不到路,要是四九没来找我我一定会死在那里。
我不是没想过出去,好几次走到护绳前看外面的山道,然后我回头看,婆婆和四九都不在,后来我就回去了。
我学会了爬树,四九学会了打猎,冬天来之前我们能存到足够食物过冬。我们有种土豆和番薯,每次米快吃完的时候缸里就添了新米,灶台上有时还会放着新鲜蔬菜和糕点,我很开心,那时候没觉得奇怪。
婆婆偶尔出去,我看到她下山,但我总觉得她没离开过,哪怕一个人在树上时也这么觉得。
闻到血我会想吐,没法看着四九剥那些猎物的皮,但他每次打猎我都要跟着,反正拾柴是我的事。
我没见过其他人,感觉也不需要,因为不管我在哪里摔倒和迷路四九总会找到我,有四九在我就能回家。
简单的床,四季轮转的风景,鸟居秋天穿红叶,冬天戴雪,为什么我会觉得那种生活比现在更有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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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先生。”
八月三十一日冬至端着茶碗一言不发,对面的年轻女性朝他微微倾身:“冬至先生?”
冬至回过神来对上她询问的眼神,放下茶碗冲她一笑:“千叶小姐泡的茶太好喝了,我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年轻女子收回视线坐直了身,抿着礼貌的微笑垂下头。
冬至盯住她微红的耳根,他眼里这位容易揣测反应的未婚妻,交叠的双手盖着红字大写的无聊,安静的眉心挂着黑字楷体的方便。
冬至挂起笑脸压低语调:“我有荣幸预约您下个月花火大会的行程吧?”
“我会为您准备最棒的和服。”说完,他便登上了回家的人力车。
庭院里的鹿威接满了水,敲在石头上发出“笃”的一声。冬至摘下帽子递给一旁的仆人:“新招的庭师在哪?”
“安佐濑先生今天没有来。”
冬至解斗篷的手停住了,仆人接着帮他脱。
“明天再叫他过来。”
“明白了,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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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井上他带去的人是个半妖。”
“真的假的,这已经不止男女通吃了吧。”
“可能半妖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好处,是吧,八月三十一?”
“哦,可能是心意相通吧?我的话只要心意能相通,哪怕对象是一匹马也行啊。”
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们哄堂大笑,其中几个人乐不可支地搂住自己身边盛装打扮的同伴,陪在他们身边这些穿着漂亮和服妆容精致的少年,几乎看上去就像美丽的女人,举手投足间挤满了大量复制粘贴的闪耀的不伦不类。
冬至坐在他们之间举杯示意,他笑着喝酒,继续参与话题,眼神却越过了人群往空气飘去。
车子驶回八月三十一日大宅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老爷要见安佐濑先生吗。”
“嗯?”
“他现在在茶间等着。”
在仆人伺候下换好浴衣的冬至“啊”了一声,想起昨天确实吩咐过让他不见到自己就不能回去。
拉门拉开的动静吸引了安佐濑,看见有人走进来他连忙正坐行礼。
对方手里提着灯就那样照了过来,安佐濑下意识侧过头抬手挡住过于明亮的火光。
冬至提灯凑近安佐濑,眯起眼从上到下缓缓扫视,又抬起视线仔细审视他的脸,两人之间的距离越靠越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冬至?”
照着安佐濑整个人的灯光往后退去了,安佐濑也放下手,声音不太确定地又重复了一次:“是冬至么?”
“好久不见了,四九。”冬至冲他笑,给了安佐濑一个大大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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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茶汤味道好怪。”
“这是咖啡。”
“笑?为什么?”
“拍照片。”
“剧院?”
“今晚有新节目,我们去看。先给你买点新衣服。”
“那个,”安佐濑看着周围走来走去的人群,停下脚步,“庭院怎么办。”
人行道旁的商店玻璃反射出冬至的身影,他也停住脚回过头。
“结婚以后我就是下任家主,你的工作由我安排。”冬至笑着对安佐濑说道,“现在你要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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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就安排麻布幸村可以吗?”
“可以,跟四九说吧。”
“老爷您约的千叶小姐看戏吃晚饭。”
冬至皱眉张嘴看向仆人:“该死,我把这事忘了。”
“要取消预约么?”
冬至两手用力一扯外套领子:“不用。”
街上摇曳的灯光像一群游来游去的小丑鱼穿插在行人间,金发男人陪同身穿和服的年轻女子走过两侧站满店铺的人行道。
“今天谢谢您了。”
“哪里,我才是要感谢妳给我的夜晚增添光彩……”冬至话说到一半笑容僵在脸上。
安佐濑抱着树丛那么大的花束跟一个高大的绅士走在一起有说有笑,走进千叶身后的街角。
“失陪一下。”冬至盖上礼帽从她身侧跑了出来。
街上的风景从视野里奔跑而过,人们的惊呼声把冬至拉进下一个转角。
聚拢的人群围着纷纷落落的花瓣在街道中旋转成一个圈,冬至摘下帽子走进去,从里面拾起一条围巾。
冬至把四九的围巾丢到卧室茶桌前,一手拎着清酒瓶子给自己满杯,报纸和资料散乱地铺在周围。
一口干了杯中物,冬至皱眉瞪着眼前几份关于人忽然消失后又出现的旧报导。
“神隐吗,还以为这种事最近都绝迹了。”把空杯子放在一则标题“狐狸请客?”的杂志文章旁,冬至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杯沿,“会回来的吧。不,他必须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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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左眼好痛,睁不开,好像烧热的木柴从我的大脑里刺穿过去一样,痛得看其它东西都像蒙了层雾似的模糊不清。
一些画面和声音不断交替闪回,我感觉像坐在黑暗里看坏掉的有声电影片段。
我看到四九担心的脸,还有断掉的护绳,我听到四九问我怎么了,我看到四九他…看起来非常年轻?
我看到断掉的注连绳从大榕树之间挂下来,四九叫我等他,他离开以后我看到洞穴的石壁和地上的泥土。
我看到山道远处有些人影在晃动,落叶铺满了山头,我眼前钻出来一个黑影,比手画脚嚷嚷着头发,看这头发。
更多的黑影跑出来,喊叫着找到了找到少爷了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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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躺在被窝里,抬起手盯着掌心,然后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又揉了揉左眼。
拉门拉开一条缝,仆人的声音跟在挤进卧房的阳光后面说道:“老爷,安佐濑先生找到了。”
鹿威跑在庭石上方接着水,冬至走进和室,抽了抽鼻子,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甜味,像是花香。
冬至走到熟睡中的安佐濑旁边,皱眉说:“臭死了,去拿香烛来。”
仆人端着茶走进来,收走了一人份的餐具。
冬至拿掉嘴里的烟管,表情跟刚进帝都铁路车站那时的安佐濑一样:“你见到妖怪了?”
披着外套坐在褥子上的安佐濑放下茶碗:“嗯。”
“有这样的事啊,那你们说了什么。”
“我就问了跟我有关的妖怪的事情,他们说那妖怪叫朝濑。”
“等等,你说什么。”
“我问了他们妖怪的事情…”
“不,你说他叫什么。”
“朝濑。”
冬至起身拉开拉门,往外头左右环顾,重新把门拉严实:“四九,你以后别查这件事了。”
“为什么?”
“还有也别再和那些妖怪来往。”
“但是我……”
茶碗啪地打翻在榻榻米上,冬至拽起安佐濑的衣领恶狠狠瞪住他:“你是我的庭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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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为零的打卡 内容也流水账 感觉好耻啊
弄成这样的局面对不起安佐濑
只是要推动一下情节 请把这个看作助攻
对第一人称说不清楚的地方补充点说明
冬至小时候的记忆跟实际情况有出入,提到的婆婆就是狐巫女,为什么这样大概是法术影响
家里人来带走冬至的那天打破狐狸结界时弄瞎了他的眼
反正格式都会被吃,已经没有格式值得去排了。
he亲妈看着你们心惊胆战
努力一下这周收尾,放着一直没空写也好难受,最近状态成迷就凑活着看吧【哭晕在厕所】
不知道放哪里不要打我【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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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干净了?”
“嗯。”
黑色的雾气沿着冰块之间的缝隙钻进了冰霜傀儡的体内,从它的内部开出一朵美丽又残忍的兵刃之花,在冰块凄惨的破碎声中,庞大的傀儡被肢解成大小不一的碎块散落在地上,不知道有多少傀儡被这种简单粗暴的肢解手段破坏,放眼望去只有满地的冰块铺满了地平线,密密麻麻地让人没有下脚的地方,而且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背后一股凉气。
薇塔塔背着手看向远方的一排城墙,刚刚那里被什么爆炸波及了一样,城墙倒塌激起一片尘土,小卓尔精灵聚精会神地看向那边,不知道心底在想些什么。
折途张了张嘴想要叫她,却又想不出什么理由,简短的对话之后讪讪地闭了嘴低头查看亚修的伤势。
红发的勇者头枕在折途的大腿上,胸口随着平稳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只是从他紧皱的眉头看来并没有睡得有多舒服,折途也不会揣测别人的梦境,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脸之后继续去检查亚修身上是否还有遗落没有处理的伤口。
“你竟然能把他放倒诶……真了不起。”
薇塔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折途抬头看去,女孩逆着光面对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话语的单词中毫无赞赏之意。
“是啊,我之前还是黑医来着。”
亚修压地折途的腿根有些麻,尝试轻微移动了一下会惊醒正在睡觉的人,折途放弃了调整姿势,顺便用平淡的语调回答了少女的问题。
两者之间又重归寂静,远远地有什么东西的哀嚎声传来。
十分刺耳。
想不出来到底说什么,折途干脆伸手招呼薇塔塔过来坐在这边,后者也干脆地朝这边走来,整理了一下裙子坐在刚刚扫干净的地面上。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还是持续着,各自想着心事,虽然坐在一起,但是仿佛却相隔很远。
“你的剑。”
薇塔塔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
“剑鞘是后来配上的吧。”
“是啊,我还以为没人会注意呢。”
折途瞥了一样被放置在身侧的银剑,白金的剑柄和漆黑的剑鞘怎么看都不搭配,甚至连做工也是天壤之别,下一秒薇塔塔伸手够到了那把剑,将它从剑鞘中抽出来,锋利的剑刃似乎在颤抖,在风雪中冷冷地泛着寒光。
“不像是你这种人会拿着的剑啊。”
薇塔塔绕有兴趣地打量着剑身上铭刻的精灵文,虽然大部分的花纹和字迹都被折途胡乱打磨掉,但是总有那么几个字被他当成花纹留了下来,薇塔塔反复辨认着这些残留的字迹,想要从里面读出点什么。
“是—”
“献给最伟大的神,光明与……嗯……看不清……”
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折途的话,薇塔塔眯细了眼睛,看着那些被磨的破碎不堪的痕迹。
“柯旭。”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念出某位神明的名字,也恰好二者相互对视,两个人都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没有人打算先开口。
“我知道……”
“原来你知道啊。”
折途话音未落,薇塔塔就像是抢答一样踩住了他的话尾。
“这么糟蹋其他宗教的圣物之类的东西,你还真是不怕被天罚啊。”
“无所谓,来更多的苦难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柯旭的信徒……那群家伙又不关我事,不如说又烦又吵。”
“喔,真是大胆啊你……”
疑似是什么圣剑的银剑被薇塔塔随手放在一边,看来她也不是对这件事很上心。
“那么,剑鞘去哪了?”
话题被引回,薇塔塔侧目看着折途沉思的面庞,对方正在无意识地咬着手指。看来以后可以用这件事情笑话他,薇塔塔笑着。
只是大概没有机会了。
“卖了。”
“……当时好像是,忘记了,总之是吃不上饭要饿死了。”
“反正留着也没用,就拿去卖了。”
轻描淡写地几乎不像是折途本人做出来的事情,更像是他道听途说的无聊故事。
“啊,还有,这个送给你。”
终于是舍得把注意力从亚修身上移开,折途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绒袋,里面鼓鼓囊囊地塞了不少东西,漫不经心地放到薇塔塔小小的手心里,紧接着就继续低头盯着亚修的睡脸。
薇塔塔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绒布中的突起,随着动作的起落能听到小布袋里的物品相互碰撞发出好听的叮咚声。
金属的碰撞声。
“刚刚还说吃不上饭要饿死了。”
女孩微微一笑,看上去像是嘲讽又有点落寞。
“现在不一样了。”
在余光的末端,薇塔塔察觉到那人脸上罕见的笑容,只是很快又被他一贯的漠不关己掩盖了,折途继续低着头捣鼓着什么,好像在他眼里亚修身上有着数不清的伤口等他去治疗。
“一路顺风。”
简短的告别之后,薇塔塔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向倒塌的城墙,在折途眼中,她的背景就像是炎天下舞动的阳炎一般,燃烧着。
“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谁听一样,折途紧盯着远方的巨大冰柱和缓缓移动的冰霜傀儡。
“完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好,对于你这种人来说我真的是非常不适应,到底该如何和你相处,这种事情我根本想不到头绪啊。”
变得喋喋不休起来,甚至变得不像自己起来。
“十足的笨蛋、一根筋、脑子不拐弯、自以为是、控制欲强。”
简直是自己最讨厌的类型。
“你到底那点好啊?”
在向谁抱怨?
“啊这种事情什么的,真是麻烦死了……”
将脸埋在双手手掌中,断断续续地泄露出来的话语也变得模糊不清。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你喜欢莉芙的哥哥吧。】
——不喜欢,最讨厌了。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为什么现在,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要放空下来,那句话就不断在脑内重复着,等待着折途的回答。
很久之前应该记得那个问题的答案,感情在心底发酵,堵塞在喉咙间,压地折途的内心直直地坠下去,不知道要沉到何处的深渊中,那些沉重的感觉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勒出道道红痕,它狞笑着,等待着折途从内心最隐蔽的地方挤出的答案。
有液体从指缝中滴落,不知道被谁拭去。
勉强撑起沉重的眼皮,亚修首先看到的是折途的脸,跟往日折途他处处隐藏自己的感情比起来,现在的光景看上去十分稀奇,那张脸现在布满了泪痕,哭得红肿的双眼没精神地耷拉着。
“搞什么啊……”
似乎是注意到了亚修的转醒,折途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任由亚修的手拂上了他的脸庞拭去那些斑驳的痕迹。
许久没有修剪过的刘海遮住了折途的眼睛,两侧的发梢也已触及肩头,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确实地从折途那里传达来了安心的感情。
“我以为药效还会更持久一些。”
折途漫不经心地握住了亚修抬起来的那只手贴在脸上,极力稳定住自己颤抖的声线,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现在亚修也只能做出一些简单的动作,只要再过上一会就能完全恢复如初了吧。
“恢复地挺快,什么时候醒的?”
“大概是你说自己是黑医的时候。”
“…………”
“下次——”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两人之间的对话,之前被薇塔塔破坏肢解的冰霜傀儡又颤颤巍巍地站了,正在缓慢地朝这边走来,那些本应该被破坏的一干二净的武器也被傀儡紧握在手中,傀儡无言地继续靠拢过来,空气似乎也被这肃削的杀气冻结住了。
“——”
能看到亚修的在拼命说些什么,只是耳中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折途漠然地拿起搁置在一旁的佩剑,随着清脆的金属碰撞上,宛如镜面一样的刀刃上倒映着不同以往的坚定和杀气。
“——”
“没关系的。”
宁静的疯狂。
再次握上剑柄的手从来没有有过如此有力,想到接下来的战斗折途甚至有些期待。
因为某种不知道名字的感情而充满了力量。
亚修的声音远远地在身后已经听不见了,折途舔了一下因为燥热有些发干的嘴唇,对着比自身高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杀戮傀儡架起了剑。
“没关系的。”
“让我来保护你吧”
瞳孔因为兴奋而缩小,心脏在胸腔中乱跳着。
圣光包裹住了剑刃,似乎没有能够阻挡它继续前行的障碍。
犹如残血的夕阳下,银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着。
“到时候……”
冰屑与鲜血溅满了天空。
“再告诉你我的秘密吧。”
“亚修——”
在一片赤红中,青年的回眸一笑深深地烙印在亚修的瞳孔之中。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说是糖就是糖。from刀锋战士(?)
世界线α
自拯救世界以来已经过去了三年。
陆仁看着窗外那棵橡树,在沙漠中勉强生长让它有些憔悴,终日低垂着枝叶。他抬手在窗上敲了两下,紧接着有人在那最低的枝干上坐了下来——这用佣兵所不了解的力量根植的巨大树木甚至看不出枝干承重的弯曲,或许它能活下来是因为根部已经扎入了一条暗河⋯⋯管他呢。
那女孩儿尽量弯下身子,透过那小窗户看着他。那样的眼神令陆仁想起了她对所有小眼睛似的窗户谜一样的好奇,和那些在严酷世界里渡过的日子⋯⋯现今那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连习以为常的厌倦都找寻不到。
陆仁摆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在烈阳和叶翳的妆点间,女孩儿白生生的赤足百无聊赖的晃了两下,紧接着收回。
她又朝着陆仁看不到的、较高的枝干爬去了。
佣兵可以想见她在那虬曲的枝干上小憩的样子,如果不特意要求,她总是待在那里,逼得大家非得用一个小篮子把吃的挂在树枝上。
在女孩儿刚到遗都的时候萨米尔倒是强烈要求让她换上当地女性常穿的衣裙,她本人倒没有反对,只是换上了之后大家都觉得异常的难以忍受,所以还是保持着原本的装束。
陆仁使劲揉了一把脸,逼迫自己不去思考那样的事情。
“想什么呢?”
佣兵慢慢的扭过头去。这三年来里德变得越发的神出鬼没,不过也可以理解:最烈的阳光下就有最浓的黑暗。
“你说我在想什么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道,然后儿时的同伴耸了耸肩,露出一个不正经的微笑,抬起手正要开口——
“啧。”陆仁飞快的掩住里德的嘴,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里德用一种缓慢的姿态眨了眨眼。
“卧槽你咬人?!”
佣兵猛然缩手,就差没把自己的手甩出去,盗贼舔了舔嘴唇,笑道:“看你要装逼的样子我就想咬你。”
“我简直要怀疑你是不是变态了。”
“我是不是变态你应该最清楚?”里德摊了摊手,感觉自己缓解气氛的努力好像失败了,就像每次他发现陆仁又在看着橡树之后所做的一切努力一样。
陆仁又捂住了脸,他在手心里深深的叹着气。紧接着他被里德飞快的捅了一下,刚要发上顿脾气——
“闭嘴,快看!”盗贼指向窗外,那女孩儿站在树下,正朝着他们露出微笑。
陆仁一下子冲了出去,他握住女孩儿的双肩,也不管妥不妥当的摇晃着。
“斯林特尔?斯林特尔?”他飞快的重复着曾经诗人的名字,“你⋯⋯”
他说不下去了,微笑还残留在女孩儿脸上,但是她的眼神依旧空茫,不悲不喜,甚至对陆仁粗暴的摇晃也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他们难以忍受斯林特尔的裙装⋯⋯那把她变得更不像那个英气的女诗人。斯林特尔生来就该是那个穿着白衬衫和马甲,浑身上下只有黑白灰的女孩。那些蓝鹭挥发后残留下来的东西已经很少了⋯⋯那些能证明她是斯林特尔的东西已经丢失大半,不能再有什么变化了。
陆仁捧着那女孩儿的脸,把她斜斜的灰色刘海重新整理好,两人额头相抵,直至他发出一声受伤似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