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每日的早课是鬼压床
不管别人的周末是怎么过的,戚才的周末自从上了高中就没好过。
——比如现在。
“旺财起床——”
有只小手拽着他耳朵。
“王福福你走开……”
打开手,翻身。
“旺财起床啦——”
有人趴在他身上了。
“你走……今天周六你是不是傻……”
掀走人。
然后身边悉悉索索了一会,安静了。
看起来麻烦的小丫头终于走了,戚才拿被子蒙住头。
“旺财——起床啦——”
炸雷一样的喊声在他耳朵边上响起来。
“王福福我丢雷楼某——”
这就是YM新生代男子大学生偶像戚才周末的早晨。
戚才,性别男,爱好女,单身适龄青年一个,目前还在上学中。
说起来他也挺惨的,从高中开始就女鬼缠身,而且这小鬼不仅缠还擅自把他家当成了栖身之地,除除不掉,赶赶不走,她在家里还成了保姆,美其名曰“就当房租”。
对此他只想说,姑奶奶,我的工资有一半都给你折腾去买游戏了谢谢。
——虽然另一半是他自己买游戏和手办花掉的。
对于这个闲出水的大学生,他不在公司也不用上课的日子只有小鬼作伴,一人一鬼都捧着手柄坐在电视前面玩饥荒,玩的结果是王福福活不了几天就成了阿飘,然后扔下手柄爬到他头上揪着他头发大喊“大秃头”,然后被他一把扔到窗户外面——反正是鬼,摔不死。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她在门口拉了家里的电闸,所有电器Over。
这个小鬼最喜欢的东西莫过于断电——打游戏的时候断电,录歌的时候断电,洗澡的时候断电,这鬼的类型不该叫哨声鬼,应该叫断电鬼。
戚才睡眼朦胧地刷完牙洗完脸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看见王福福又回来了——刚刚这家伙被他直接从卧室窗户丢出去了来着。
“主人早——上好——”
红旗袍包子脸的小丫头站在椅子上擦着桌子,对着他一脸极具欺骗性的甜滋滋微笑。
“今天早上要吃中式早餐还是西式早餐呢——”
“反正不吃你,你随意。”戚才打了个呵欠躺倒沙发上准备继续睡,然后在他头顶的电话突然以能把天花板震塌的气势响了起来。
“王福福你什么时候又调了电话音量!”
电话是从公司来的,说是本地电视台有个节目组想采访几个新生非著名偶像。
“反正有出场费的,还能给你些出场机会——多少海选节目结束以后的偶像都直接雪藏了,你算不错了。”电话另一边这么说。
“好的……好的。”戚才在电话这头忙得很,一边点头如捣蒜,一边试图用眼神杀死那个正在把面包上的奶酪往他出门要穿的衣服上面抹的小鬼。
476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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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没有任何声音,队伍里的所有人依然抬头看向了神柱——感受着他那仿佛悲鸣般的姿态。
虽然没有给众人恢复到完美状态的时间,但是所有人都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各位!准备好了吗!”英雄深呼吸了一下,从剑鞘里拔出剑。
英雄的伙伴们用不同的话语,作出了同一个回应:“嗯!”“当然啦~”“……嗯。”“……(点头)”“我和米克随时可以战斗!”
亚修的脸上露出了桀骜不驯的微笑:“大家。”
这份笑意,传染给了这支队伍的每一个人。
“跟我冲啊!!!!!”
拯救世界的终章,奏响了第一篇章。
看着向着巨大冰柱跑去的六人,弗蕾亚按着帽子:“哎呀呀,万一打碎冰柱后还有其他麻烦的敌人该怎么办呢。”
零看弗蕾亚并没有跟上,便也留在她的身边:“那就继续顺势打倒吧。”
弗蕾亚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心情很好一样地将帽子摘下背在了身后:“那,我们不跟上的话,功劳要被抢走咯?”
“是啊,走吧。”
作为客将的巨汉和少女,也迈开了脚步,跟随着英雄和他的同伴们冲向了仿佛在颤抖的冰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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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冰封的广场上,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了冒险者。
在跑动的同时,零刻意留了个心眼,寻找着伊格和莉芙的身影——不可否认,零确实有些担心她们。
(不过既然是她们的话,肯定不需要担心的吧)
这时,亚修的咆哮打断了众人的思考。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亚修背上的血色十字爆出了炽烈的光芒,他宛如一道鲜红的箭矢一样超越所有人,笔直冲向了通天的冰柱并且踏碎了地面高高跃起。
那耀眼的身影甚至让人产生了那一记巨大的跳斩便可以拯救世界的错觉。
不,并没有那么简单。
“亚修!危险!”
零随后一步赶到后向着在空中的亚修吼道。
众人的立足点忽然晃动了起来——不,那是冰柱他自己在震动!仿佛他感到了有人竟敢侵犯自己的领域一样,冰柱上一朵又一朵地绽开了冰棱之花。
然后,花朵爆碎,化为冰锥之雨向着四面八方落下。
迎接亚修的,正是尚未完全散开的大量冰锥,每一芒锋利的尖端都直指他的性命。
“我绝对!不会输的!!!!”咆哮着的亚修在半空中用力挥舞着自己的长剑,一记又一记的重斩削过冰锥,让它们失去尖峰、偏离方向,为自己开出一道路——可依然收效甚微。
越是接近,冰锥越是密集,甚至到了亚修已经无法大幅度挥舞长剑的地步。
“亚修!!!!!!!!!!!!!!!”听到了折途的咆哮,亚修咬紧了牙。
薇塔塔的黑雾也在这时跟了上来,环绕着他的身体,里面时不时凝聚出的小小盾牌帮他抵挡着周围冰锥的锐利侧面,折途所加持的护体圣光也让亚修有余力来操纵自己的剑。
然而, 这是高空。
眼看着还要面对更密集的冰棱之雨,亚修有些不甘地握紧剑柄,用全身的力气砍断直直飞来的冰锥的尖端、削出一个足够让双足蹬在上面的平台后,便将长剑插在它上面固定住自己的身体,随着它一起落向地面。
“亚修!”薇塔塔正担忧自己的队长的时候,却被零的咆哮打断了:“比起他,先担心一下我们自己!冰锥之雨马上下来了!注意躲避!!”
弗蕾亚和折途不敢怠慢地为所有人套上了神术的加持;BLANK皱起了眉,她的太刀上随着魔力的波纹漾出了流动的火焰;加瓦尼似乎相当紧张,她用力地深呼吸着,随时准备窜出去;就连米克也少见地将它的主人阿泽拉从肩上捧下来,紧紧抱在怀里。
砰。
在第一根冰锥砸在地面的同时,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瞬间。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冰锥之雨的轰鸣,覆盖了整个冰封的区域。
宛如降下神裁的他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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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啊 啊 啊 。”
这是她不愉快的叫声。
“好痛啊。”
像是抱怨一样的呻吟。
白发的她耍着小脾气,在地上随意地拍打着手脚:“而且好冷啊!天上突然砸冰柱的××是谁啊!”
本来好端端地在和队里的人商量该拿这巨大冰柱怎么办,可它上面突然开出了好多巨大的冰锥簇,然后就像下雨一样地砸了下来。
每一根冰锥都有数人合抱那样粗细,还有十几米高。或疏或密的冰锥甚至会形成一道道高墙——真不知道是下冰锥雨的××是故意的还是自己运气不好摊上这种事情。而且脖子上还莫名其妙连出来一根蓝色的线条指向一个方向,虽然能看见但怎么也抓不着,也是那个降下冰柱的人搞的鬼么?
她——Leia,做了决定:“好,杀了那个做这种事的人吧。”
虽然还想再坐一会儿,Leia还是因为地面上太冷而站了起来,她身上的短裙似乎被什么割破了,绽着一个又一个口子,是足以让绅士大饱眼福的光景。之后,她随性地大叫起来:“暝!Chant!听得到吗。”
没有人回答。
Leia想发脾气。
宝宝不高兴!
然而就算发脾气了也没人搭理同样是一件很恼人的事情。Leia“切”了一声,一边使用神术愈合身上的小擦伤一边环顾起来。
深蓝色的冰结地面,可能是因为方便主义的缘故不是很滑,Leia刻意跺了跺脚,在冰面上跺出一个蜘蛛网一样的花纹。
(需要出气筒,需要出气筒,需要出气筒)
她随性地想着,捏紧了手上的峨眉刺——用力地向着反方向蹬去,刺向背后的气息。
根本没有犹豫,哪怕那个“东西”长着自己曾经刺过一次的面容。
手上并没有传来刺到的感觉,对方躲开了。
“哎呀,哎呀呀,你怎么还活着,为什么还活着呢。”细长的双头锥子在Leia的手里翻转着,她转过身,像是看着一出盛大的滑稽戏一样,露出了仅止于皮肉的笑容。
“…………”晶莹剔透的少女也慢慢地转了过来,透过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看着Leia,冰色的发丝静静地下垂。
“已经连说话都不会了吗?”Leia的笑容些许地崩坏了,她很高兴地再次提起步子,走向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孩,“很好很好~那就再杀掉你一次吧。”
咔嚓,咔嚓,咔嚓。
随着冰块碎裂的声音,由冰做出的那个女孩的右手慢慢地裂开了。随后,像是有什么东西生根发芽一样,从碎裂的地方延伸出了一段、又一段的冰块。
啪!
冰块再次爆裂,呈现在Leia眼前的,是右手变成光滑柴刀的女孩。
杀意。
和之前面对时不同,面前的冰雕女孩散发着让Leia也会下意识警戒起来的杀意。
“好吧,好吧。”神术的光芒慢慢地笼罩住了Leia的全身,她一边感受着仿佛更轻盈的身体,一边摆开了架势。
女孩依然没有说话,用她那水晶一样的眼睛看着Leia,只是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长一臂余,刃部最前端有着暴力凸起的柴刀磕在冰面上,划出了一道白色的轨迹。
冰块和冰块互相伤害的摩擦声也挠着Leia的鼓膜,听着那种声音,她咧开了嘴,仿佛鲜血都开始沸腾了起来:“嘻……嘻嘻…………~”
更加强烈的杀意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凶暴的神光笼罩了她的整个右手,把她的武器染成了深蓝色。
轰!
似乎是因为已经相互伤害过一次,双方心有灵犀般地同时蹬碎冰之地面冲向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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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死一生地躲过了从天而降的冰柱之雨,零调整着呼吸,站了起来。
“……有人活着吗——!”
试着稍微大声地喊了一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除此之外,自己的脖子上还连出了一道幽蓝的线,指向了冰柱后的地方。
零试着走动了一下,线却依然指向那个方向。
“……唔………………”零思考了起来。
同伴的情况暂且不明,冰柱封堵了地面——不,倒不如先祈祷一下广场中央的巨大冰柱不要再洒下冰柱之雨吧。
看来手头的情报只有脖子上的连线了。
这么想着,零迈开步子,绕着面前的巨大冰柱打算走向连线所指的方向。
蓦地,零能感觉到有杀气从冰柱的后方传来。
“……哼。”再次深呼吸,零依然踩着稳重的步子走了过去。
等到可以看到杀气的源头,先呆住的,反而是零。
那个身影,就算全部由冰制成,零也依然认得出来。
“妃姬……不,妃姬样子的敌人么。”
有着妃姬外形冰霜傀儡举正了它手里的冰色太刀,作为回应,零也拉开步伐,摆开架势。
一切都如同那次冒险中的最后一场战斗一样。
双方同时蹬地,两道身影交汇在一起的同时,迸发出了耀眼的火星。
笼手和冰刀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刺耳的鸣声。宛如暴风的斩击接踵而来,零以灵巧的拳法应对,时不时打出一记迅猛的刺拳。
零很清楚,如果要最大威力地发挥出自己的武艺,必然要踏入对方的怀中——而傀儡也明白,一旦被贴身,不仅要面对来自那巍峨巨躯的猛攻,自己的剑术也无法完全发挥出来。
不仅刀和拳在攻守,两人的步伐也在攻守。
“不过……这是礼物么?能再和你战斗一次。”零的表情虽然严肃,但是眼神中隐约能看出一丝喜悦。
“妃姬”也在挥刀之余,用零熟悉的口吻说:“非也,此方只是你所想之物的碎片而已——为了阻止你。”
对着刀身打出一记摆拳的零维持着姿势淡淡地回答:“嗯,这就够了。”
“此方…………”被零击退数步的“妃姬”暂时性地停下了步伐。
“此方也知道,此方并非你所指的此方。”冰霜傀儡慢慢放下了刀,她的身边慢慢开始凝结起了寒气。
零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这种事态一样,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伸手指向了“妃姬”:“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在你放弃‘妃姬’这个身份的同时,你就会败。
我会毫不犹豫地,打碎你。”
冰霜傀儡眯细了眼睛,似乎已经做好了觉悟:“是么……!”
与此同时,零已经踩碎了冰面,冲向了“妃姬”。
才踏出第一步,无数锐利的雪片从它那边袭来,零毫不在意地任由它们在身上划出一个个细小的伤口,坚决地迈开步子。
接着,零的头顶忽然出现了巨大的冰柱,零没有任何犹豫地继续冲向妃姬,随着一根又一根的冰柱砸在自己刚刚立足过的地方,零和“妃姬”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此方……”“不,你已经失去了那么自称的资格。”
随着生硬地打断对方话语的声音,零已经运起气劲,让风缠绕在自己的身上。
冰霜的傀儡看着零以开海之势冲了过来,只是冷笑了一声,举正了刀。
就在零踏进它的攻击范围的同时,零忽然觉得自己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甚至连风的流动都感觉不到了。
呵。
零只笑了一声。
他很清楚地明白,目标依然在那里,打算挥刀砍向自己。
然而——自己更快。
“————————!!!!!!!!!!!!”
砰
哪怕自己听不到,自己也肯定咆哮了吧。
蓦地,零的五感再次回来了,他感受着命中的手感,同时看向已经点在了自己肩头的刀锋。
被零的一拳击中的“妃姬”,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龟裂从零击中的腹部开始,往它的全身蜿蜒了开来。零却对此表示不屑一样,再次运气,周身围绕的风顿时旋转着、雀跃着冲向了他击出的拳头。
“御风劲·刚:崩山碎崖击。”
伴着巨大的破裂声,有着“妃姬”样貌的冰霜傀儡便碎成了无数的晶莹破片,在强劲的风压下被吹散了开来。
收回架势的零只是摇了摇头,默默嘟哝了一句:
“我说过的,也许愚蠢的你不懂武者之间的默契吧。”
语毕,零罕见地,面带鄙夷地,瞥了一眼那根冲天的巨大冰柱。
————————————
“啊哈~还能动吗?~”Leia用她的鞋子踢着已经没了动作的冰霜傀儡。
“嘁,真没劲。”说着,依然残留着神力光辉的靴子跺碎了傀儡仅剩的右臂。
四肢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被Leia大笑着打断,她的峨眉刺也在傀儡的身体和脑袋上穿出了一个又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高涨的神力正如她高涨的玩心一样,确实地化为了折磨敌人的利器。
像是干完了重大任务一样的Leia用力伸了个懒腰,然后坐在了傀儡的尸体上。不过她马上就觉得屁股凉飕飕的太不舒服,只好蹲在傀儡身边稍作休息。
忽然,人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Leia现在才注意到,从自己脖子上伸出去线所指的方向其实正在不断变化,而现在,正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根冰柱那边。
她眯细了眼睛:“到底是什么啊……?”
要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她倒确实很想知道这条线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
然而……
“好累………………”Leia终究还是坐到了地上,顾不得地上还结着冰了,可以的话她希望有个帐篷供自己睡一觉。
她提起最后一丝警戒心,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也是脖子上的线所指的方向。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对方的脖子上也有着类似的连线,并且也在确认线的方向的样子。
两人脖子上的线在这时完整地连在了一起。
Leia翻了翻白眼,正思考着该怎么对应那个人的时候,高大的身影已经走了过来。
随着他越走越近,Leia这才发现——对方远比一般人高大。
壮汉慢慢走近,Leia一边承受着渐渐变强的压迫感,一边警戒地摆开架势。
而对方——零,则只是小幅度地举起手掌,说:“……我没有敌意,如果你也没有的话。”
顿了顿,他说到。
“看来这根线连住了我们的脖子,请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Leia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巨汉,好久才吐出几个字:
“鬼知道。”
TBC
03>>
一群考生跟在白野身后下了飞艇,这次的考试地点是在华西亚的一个古镇——澧镇,作为这个国家的风槿对这个城镇多少都有些耳闻。
它位于华西亚的东南部,在他们的神话传说中是最接近于“另一个世界”的地方。镇上的建筑样式比她出生的村子还要古老,但让她在意的是这里举止神秘的旅人比当地人还要多很多。
跟着大部队走进一所差不多三四层高的客栈,在玛西亚的指示下在旁边的方桌坐下,风槿与旁边两人对视了眼,打算安静等待第二场考试的考官出现。
“喵叽。”一只黑发萝莉坐在他们桌子空缺的位子上,三人视线直接集中过去,而当事人只是摇了摇身后的尾巴。
猫耳?尾巴?
风槿被那两个特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直到突然“啪”的一声才回过神来。
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个考生昏倒在地上,落在旁边的是一枚小巧的酒杯。
“我说可以碰了吗?这点规矩都不懂,52号失去资格。”说话的人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银色短发眼底布满血红的高个男子, 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上的酒坛边缘,继续说着:“我是萨凯,这场考试的考官。桌子上的卷轴就是你们这场考试的题目。几小时后,就是华西亚一年一度的‘鬼市’,每年的今天,澧镇会点亮九百九十九只红色灯笼, 这一晚的澧镇不属于人类,街上行走的都是上古传说的神兽。这次的题目,便是获得卷轴中目标身体的一部分,毛发、鳞片、都可以,有实力的话猎到整只最好。”
三人互看了一眼,继续听考官说明,考生的目标是分等级的,也就是说这也是看运气的测试。风槿盯着桌上的卷轴,不知里面是什么样的目标。
“猎人要懂得合作,每桌自成一组,记住自己的同伴,若少一人没按时回到这里,则全组失去资格。”
听到这,三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到眼前的黑发萝莉身上,也就是说他们要带着她一起吗?风槿与两人交换眼神,她和阿岚倒是不介意再多个人,只是不知先生能不能与孩子合得来。
听完说明,考生们都开始和各自的组员进行磨合,然后便开始散开准备所需要的伪装。离点灯时间还有五个小时他们也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咳,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队友了, 我叫风槿,旁边的依次是苍岚,Eras.M.H先生,你叫什么?”
“我是玛门喵~有小鱼干吗?”
————
——
“鱼干!”玛门抱着袋子满足地用脸蹭了蹭。
鱼干的钱当然是先生出的,毕竟相处了几天也对先生的性子有所了解,这点钱是完全不放眼里的。
站在干货店前的树下,风槿盯着光线从树叶中穿过,在青石砖上留下点点光斑晃动。
“我们的目标是夫诸,种类属于二等难度,按我们的平均水平是没有问题的。”一旁美味的咬着鱼干的少女听到他们的对话也转过脸歪着脑袋盯着,并抖了抖耳朵。
风槿低头继续研究着卷轴,然后与苍岚眼睛对上,“槿对这方面的了解比我们要多,伪装方面应该不用担心。”
“嗯嗯,伪装妖怪的事交给我,虽然这些神兽也都会幻成人形,我们只需伪装些明显特征就好,但它们会嗅出人类的气息,我们必须在点灯时抢夺小妖的衣服,利用那上面残存的妖气覆盖自己身上的人类气息才行。”
依卷轴上所写,夫诸多会幻成体型纤细的青年男女,兽类特征明显,她记得夫诸的原形与鹿近似,头有四角,这与卷轴给的提示倒是一样。
天空渐渐昏暗下来,街上悬挂这的红纸灯笼也一个个被点亮闪着微光。
路上也隐隐约约能看到些影子,影子慢慢变成人类的形状在大街上缓慢地走着,九百九十九只灯笼将这条街照的明亮起来,微红的光衬得街上热闹非凡,若是不知内情都会以为这只是镇子上普通人类举行的活动庆典吧。
四人一藏在街边隐蔽的巷口里,趁小妖不注意便无声解决获取衣物,几次来回终于凑齐四套。
“嗯嗯,这样就行了!”风槿拍了拍手,宽大的袖袍也随之摆动,看着眼前被她折腾好的三人,一股名为自豪的心态油然而生。
“……槿的趣味。”苍岚摸了摸头顶两侧的团子和一直顺着身体垂在腰部的发带,竟然强行双马尾吗。
“嘛,毕竟换了衣服,头发怎么也要重新打理一下,虽然大部分都是我的私心而已~”说道后面风槿声音小了下来,“先生的衣服也很合适,只是高礼帽不能带稍微用这个忍耐些吧。”
“嗯,小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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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里这么多的神兽,我们要上哪找夫诸去?”神兽都会以人类的模样出现在这街市上,卷轴上也只有原形的图绘,既没见过夫诸的人类模样,又不能以妖气识别。就算知道最明显的鹿角特征但也不会只有他一个有。
“唔……鹿角喵?”玛门摇了摇身后的尾巴,“能吃吗?”
“当然能吃,猫咪小姐。”先生不自在地拉了拉帽子,这种帽子真带不习惯,“但这次的是考试物品还是不要吃的好。”
苍岚歪头似乎在考虑什么,“鹿茸并不好吃,相比较而言还是鱼好。”
“……”半天你在想这个吗。
“说来,头戴鹿角的神兽应该也不少吧?”苍岚停顿会儿终于说道正题。
“嗯,我也是这么想……但我们手上的资料只有这些,找到就是我们运气好,真要是碰到其他相似的多少也能锁定。”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试着在街市找了但依旧没有线索,现在他们已经偏离街市的繁华地带步入旁边的树林。这林子并不大,或许只是为了美观才栽植的,即便如此,内里依旧有道小溪穿过。
清澈的溪流上点点绿影,是萤火虫吗?
风槿呆呆地盯着,直到苍岚拽着她的衣袖,她才随着他们所指方向看去,那距离他们数十步远的树下,一袭白衣轻纱与即将垂地的银白发丝随着微风飘摇。
“啊,鹿角。”
“是的,槿。”
“鹿角喵!!”
“还是四只角的那种。”
四人锁定那前方的神兽一言一语的说着,然后又互相对视了眼,向那走去。
【夫诸(鹿)角get√】
“没想到一下就被发现时人类伪装的了。”上交目标物后他们终于能到客栈里好好休息,风槿舒了口气。
“毕竟我们借的都是小妖的衣物,那妖气的薄弱度对于夫诸那种神兽一眼就能看出来吧。”苍岚解下头上的发带整理头发,“结果意外地好说话。”
为什么这么快就恢复原来的发型啊,风槿趴在桌子上还是应着“唔,我们没怎么费力就过了真是太好了。”
“果然还是自己的装备让人安心。”先生对着镜子整理者领子并摆正高礼帽。
“小鱼干喵~”
【记成15号结束的我……总算码完了,结果四人只有我在打卡【躺】
关键字:总字数1.1w+、飞跃的时间线、段子大法好。
谨慎食用!!
*标题来源《玉泉道中作 (唐·元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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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随便分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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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说来倒也不算奇怪,我偶尔也会梦到完全不认识的人、或自己平日里根本不会想去做的事儿呢!只不过大半起来后就给忘了,大少爷您还记得那么清楚,可真是厉害!”施小佳弯着腰半蹲在地,一边往石釜里扇着风,小心地看着火候,一边应着雷慈的话。忽地一片影子投到身上,他立刻转过头来,只见来人毫不见外地坐上雷慈对面的石凳,一脸带笑。
“什么事厉害不厉害的?聊得挺高兴啊?”
“哎!唐公子!又来找大少爷下棋啊?”
来的这人正是霹雳堂的新姑爷,唐门现任少主·唐珏。从九月底到现在,他在雷家落脚已是三月有余,又总爱往雷慈这边跑,施小佳对他也早就不陌生了。这时见了他也只是直起身子打了个招呼,便又背过身去忙活起来。
若天气不坏,雷慈便总爱在这个时候研究棋局,今天也不例外。
釜上的水还未开,看样子他今天到这里坐下并没有太久,跟往日相比好像稍迟了些,唐珏心想着,便也看向雷慈面前摆着的那局残棋。
“为何不走一这招?”唐珏抬起手,从雷慈面前取过一枚白子置入盘中,“净杀。”他抬眼向着雷慈一笑,“棋艺如慈哥这般境界,总不会是想不到这步吧?”
雷慈闻言,面上仍是全无表情,默然片刻后才摇了摇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一面缓缓开口,一面将桌上的棋尽数收起摆好,“我想救它。”
二、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哇啊!?三、三小姐?……咦,人呢?”
施小佳在院门外已经候了有快两个时辰了。这一大早的雷掣就把几个管事的人给喊进了堂里,当然也包括他的大儿子雷慈。施小佳知道自己总是冒冒失失的,还不懂规矩,跟进去指不定一会儿又惹老爷生气。要是罚他抄家规也就罢了,再被叫去陪大少爷练武他可受不了,干脆也就老老实实地等在外头。可时间一长他也是闷得慌,就琢磨着让厨子弄了些糕点,准备以送茶点为由进去观望观望,大不了一会儿就出来呗,总不会有什么事。
雷音是大约一刻前进去的,也不知道在里面受了什么气,施小佳刚端着茶水点心跨过院门就瞧她虎虎生风地奔了过来。还好他反应快,堪堪躲过了这半大孩子的横冲直撞,等他稳住手里的事物再想转过身去问候几声,雷音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施小佳撇了撇嘴,接着长叹了口气,又迈开步子往里走去。
“这事你还是得亲自去跑一趟。虽然已经算是定下来了,但不去一次总是不够诚意。刚好,就把他家老太太的寿辰礼也一道带去。”
“啊?跑一趟?大少爷这是要去哪儿啊?”施小佳走到门前才跟几个长老打完招呼,还没走近便刚好听到雷掣说的话,再看到站在他身前的雷慈,心下一了便忍不住脱口而出地问道。
他话刚说出口,原本都聚在雷掣身上的视线便全向着他投了过来。雷掣也是眉头直皱,嘴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对着他满脸嫌弃地摇头。
“我看大家商量挺久了,就来给添些茶。”倒是施小佳自己对周围的眼神跟完全没知觉似的,不慌不忙地给坐着的长老们挨个倒上了茶,引得一旁的雷威不禁低声笑了出来。
“…这又不是没下人在,哪儿用得着你来!”雷掣终于是忍不住地低喝一声,又叹道,“…罢了罢了,既然来了就一起听着吧,反正你也得跟着去。”
施小佳嘴里哦地应了一声,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原地站定等着听雷掣吩咐。这时间慢慢过去,只见雷掣的脸色是越来越暗,却不见他说话,施小佳疑惑地皱起眉头,打量了下四周,才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仍聚在自己身上,才猛地转过念来,赶忙退到雷慈身后老实地低下头。
雷掣见状又是一声轻叹,道:“在自个儿家里你这样子也就罢了,跑出去可别给在人前丢脸!”这话说完,他便换上了一副正颜厉色的姿态,看向雷慈,“雷家和唐家这次的婚事,重大得很。该商讨的都商讨的差不多了。你此番前去成都只需将寿礼和书信带到,露个脸即可,用不着再费什么口舌。”他停下话,见雷慈点头后又继续说道,“为父相信就你而言出不了什么岔子,但这一去毕竟路途遥远,你也甚少离开江南,在外记得多加小心。”
施小佳自六岁起便跟着父亲在堂里作工,从十二岁后被安排到雷慈手下贴身服侍,到如今也有六个年头了,这种场面他也并不是没见过,但雷掣今天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格外郑重,连带着这厅里的气氛都沉重了起来。施小佳正奇怪着,却突然发现,今天在座的管事竟都是雷家亲信,连一个“上头”的人都没有!他心下一惊,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不禁挺了挺背脊,站得更直了些。
倒是他身前的雷慈,仍是一脸泰然,看不到任何与往日不同的神情。
三、
在大部分人眼里,雷慈都是个古怪的人。无论是喜是悲,他都极少在人前表现,除了几个走得较近的人外,他甚至很少说话,很多时候连雷掣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那么多年来,交到他手里的工作虽没什么“惊喜”,倒也未曾教人失望过,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可这能力到底是高是低,就没有人说得清楚了。
他身为霹雳堂的大少爷,堂主的长子,虽没有正式地宣布什么,但自小他就被当作下任堂主的接班人在被培养着,而这人选除了他似乎也并没有其他竞争者了。可他本身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事——交到他工作,他便会做;告诉他话,他便会听。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
四、
这次同唐家的亲事也是如此。
“大少爷…三小姐是不是挺不乐意这事啊?”施小佳想起那天撞见雷音跑出去的样子,眨了眨眼,“不过也是,都不知道那唐家少爷是什么样的人,见都没见过,要换我也不乐意。”他话说出去一会儿也不见前方的雷慈有所回应,便拉着缰绳驭马绕到他身旁探头过去,只见雷慈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大少爷,这可不是小事,您都没什么意见吗?”
“家事为大,要何意见?”雷慈轻轻说道,“还是你觉得有哪里不妥?”
施小佳听他那么说,摇了摇头,嘴却抿得更扁了。他自小在霹雳堂里长大,又跟着雷慈那么些年,主子的脾气他也清楚。
可三小姐她……
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妥,可就是不那么舒服。
虽然身份有别,但他也是看着雷音长大,也曾在三小姐儿时来寻大少爷玩闹时帮着带过几次。他并不敢像钟四爷那样承小姐一声哥,对雷音的疼爱却也不差谁半点。只是这几年雷音年纪渐长,堂里对她的管教难免也变得比以前严格起来。雷老爷子虽然脾气暴躁,对着小孩却经常凶不起来。倒是大少爷…
他想到这里,又瞥了眼雷慈冰霜般的面容。
这世上有一些事情,靠自己想是想不明白的,非得靠别人提点才行;反过来也有另一些事情,别人再怎么说都没有用,只能等时候到了,才能靠自己明白其中真正的道理。
雷慈这个人大约就跟后一种情况一样。
跟他处得久了的人会知道,他不过问并不表示他不关心,他处事冷静也不代表他无情。
只是雷音这个年纪的孩子离懂得这件事实在还远得很。
五、
“我梦见一个男人。”他说。
那是一处他从未到过的地方,像是一个山谷,远处群山林立,云雾缭绕,身旁的一汪绿水边正映着他的倒影。
他看到那个身材削瘦的青年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遥望着天空。
雷慈走上前,将不知何时出现在手里的围巾给他戴上,又小心地将青年有些泛枯的发丝理出来。
「我的时间不多了……」青年悠悠说道。
雷慈闻言一愣,本轻轻梳理着青年发丝的手慢慢落到他肩上,一下下温柔又不失力道地抚着。他心里有一块地方在听青年那么说时颤得厉害,几乎要让他无法自控地抱住眼前的人。
「…我会救你。」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只是心底里似是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不想让他离开。
「你拿什么救我?」青年转过头来对着他凄然一笑。他黯然的双眼里读不到任何情感,那笑容也仿佛只是画在那个皮囊上一般,教人看着心底发寒。
「我……」
「喵呜——」突然他听到一声熟悉的猫叫,向着声音来源低头看去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刻就又跑得不见了。
等他再转过头来,眼前的青年也不见了。
头顶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你拿什么救我?」说话的人不在了,那句话却又在耳边响了一次。他茫然四顾着想去找那个人,眼角刚好瞥见那道白影忽地跃过,像是跳进了那潭里。而那汪原本清澈的绿水此刻也早已变得幽暗混沌,深不见底。他却觉得这声音就从这潭底传来,那里有一双如这漆黑潭水一般照不进光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六、
“喵呜——!呜呜呜……”
雷慈睁开眼翻身下床,将那挂在自己外袍上的爪子轻轻捏起拿下。那花猫一得自由,也不多讨好,三两下便窜上桌从窗口又跳了出去。
七、
“男人…这倒挺有意思,看不出慈哥还有这喜好?”唐珏听罢雷慈道来的梦境,忍不住调笑道。
雷慈却像是极认真地思考起他说的话来,垂眼想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说道:“怕是没有。”唐珏见他这副神情,刚想开口打断,又听他说道,“但并不讨厌。”
唐珏愣了下神,旋即苦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慈哥太认真了…说起来,梦里那人是认识的人吗?”
雷慈摇头道:“不认识。”
尽管不认识那人,他却清楚地明白,自己在梦中与那陌生青年是“恋人”关系。梦是虚的,梦里的感觉却是实的。雷慈还记得自己刚从梦境里醒来时那份压在心头的依恋、不舍,和那种无能为力的不甘、不愿。现在时间隔着久了,这份感觉也就淡了,再回想起来也只留下当时的记忆,再想去摸索个中滋味反而尝不出来了。
一旁的施小佳往已经喝空的茶盏里倒上了些水,嘴里念叨着:“还好是不认得的人,要真认识可多尴尬啊。大少爷老拖着婚事就够老爷和那李家小姐啰嗦的,这会儿要让他们晓得您心里头惦记着个男人还得了……哎呦!大少爷您出手可真重啊哎——”话音未落,施小佳脑袋上就挨了雷慈一下。他刻意留了手,只轻轻用食指扣了一下,连印子都没留下,却仍惹的施小佳哀哀叫唤。
“见笑了。”雷慈拿起茶盏晃了晃,余下的茶汤和着新水在盏中荡成一漩。唐珏见他抬手将这水往一旁缓缓倒下,就也跟着探头看去——一旁的茶盘上摆着几只紫砂制的动物泥塑,温润的茶水正淋在那些泥塑身上,反出柔软而熟悉的光。
雷慈看着家人的眼神就像是这种光。
八、
“大少爷啊,您是故意输给唐公子的吗?”施小佳托着腮坐在一旁,看着雷慈问道,“初七第一局第一十三回,初九第二局第六回,还有十一那天第九局……”
“看得出来?”雷慈打断他的话问道。
施小佳点了点头,说道:“我棋艺不好,看不懂太深的道道,不过那么多年了,大少爷在想些什么我大概还是知道个一二的!”他有些得意地揉了揉鼻子,“尤其是我前头说的这几回啊,大少爷落子的速度都比平时慢上些,又不像是在琢磨怎么赢,我就想您是不是在让……”
“客自远方来,将来又会是音儿的夫婿,都是自己人,既有这雅兴与我对弈,我何必拦他一头?”
“唔…话是这样讲…可大少爷您这样的让法,跟摆明了赢他也没什么区别呀?感觉还是挺欺负人的。”施小佳见雷慈眉头微蹙,一脸不解的样子,立刻了然过来叹了口气——他果然是没想到这方面。
雷慈沉默了好一阵子,说道:“…他不喜欢赢?”
“…我想除了大少爷外的大部分人应该都是喜欢赢的。但那唐公子看起来也有想要故意输给你的样子啊,看不出来吗?”
雷慈又静静思考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还道是他故意与我客气,这样想来倒是我做得太失礼了。”话说完,他又若有所思起来。
九、
“后来你也知道了,四天二十一局,我都没赢过他。”唐珏执起杯一饮而尽,悠然说道。
“四天二十一局……之前六天是十七局……?”唐真皱着眉问道。
唐珏眯着眼,低眉颔首笑道:“二十一局…除其中两局外,我都没能在他手下走过二十回。”他拿着扇子往手心里敲了敲,“每回落手不过二三息功夫,如疾风迅雷,势不可挡……你说他这算是在应我的试探么?”
十、
唐珏觉得在这里见到慕容峯曌真是太奇怪了,但雷家上下倒好像没把这人的存在当一回事。他稍一打听,才知道慕容峯曌每年都会从平江到临安来住上几个月,而其中大半日子他都赖在霹雳堂,算起来也有十多年了。
……雷家人心到底是有多大。
不过这似乎也怪不得雷家。
他跟这慕容峯曌也是见过面的。对方是慕容家的长子,却并没有排进慕容世家下任继承人候选之列。据说十几二十年前这人在江湖上也曾小有些名气,但如今却不知是什么原因,莫说是雷家,就连唐家都再没将他放在眼里,偶尔跟唐珏提及这人,也只是淡淡一句“不必结交”,从口气里听来甚至都是不用太过注意他似的。他印象里对方也到唐门来过几次,或许是跟着慕容家的其他谁一起来拜访之类,他也没多关心,若是刚巧碰上也无非只是客套几句。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临安霹雳堂被这麻烦的家伙给缠上。
十一、
“你呀你呀你呀!…哎哎,你们唐家人,都一个样子嘛!”
他都不知道话题是怎么绕到这边来的、或者说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这般闲情逸致坐下跟他聊天。
那日晚饭后他刚好没什么事,便想着到处走走散散步。他不仅是唐门少主,如今更和雷家三小姐定了亲,自然是霹雳堂的座上客,来去自如,并没有人特地看着他。开始时他也有些奇怪,这霹雳堂跟一般江湖门派相比,似乎是有些太过松懈了,就算从几十年前便抽离江湖也说不过去。等他待得久了才慢慢发现,家中长辈说的霹雳堂“跟朝廷走得近”是什么意思。
他沿着一条覆石小道一路走上后山。除夕那天临安便连着落了三天大雪,直到昨日才重新放晴。他走在小道上,口鼻中呼出的气在眼前凝成团团白烟,周围载重的大部分都是桂树,此时也不掉叶,仍是一片葱郁。等他走到山顶小亭,却见慕容峯曌正独自坐在亭中瞰着山下景色。
他只身一人在此饮酒,面前却有两个杯子。
“小珏儿?来来来!坐、坐!”慕容峯曌一见到他,便立刻笑着招呼道。
要换作平日,他见到慕容峯曌其实是有些烦的。自从十月在这里遇到他,只要一碰面,他必定缠着唐珏聊这聊那。慕容峯曌有副好皮囊,生得相貌堂堂面如冠玉,尤其是那一双眼,望着人笑的时候柔得好似一潭温泉,乍一看还真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但真跟他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人嘴里天南地北什么话都敢说,而且脸皮极厚胆子又肥极,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他说是借着唐家长辈的托付,要帮忙照看暂居霹雳堂的唐家少主,实际根本是雷家人早被他烦怕了所以处处躲着他,现在只好粘着唐珏。唐珏起初也不信,但后来与自家长辈交谈几次发现这人烦归烦,实际看来也并无恶意,就由着他去了,嫌烦了最多绕开便是。可这次不知怎么搞的,他竟真应着慕容峯曌亲昵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招呼走了过去。
“我不过是刚好生在慕容家,又刚好是爹第一个儿子罢了。要说才能,我又有什么才能呢?“慕容峯曌轻松地笑道,脸上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就算我有什么才能,他们也不敢真逼着让我做当家,就怕我把这家给败了。”
“荒谬。”唐珏一声冷笑,“家便是家,你现在有的哪一样不是慕容家给你的?岂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
慕容峯曌看着他此刻轻蔑的神情,突然收起笑容摇头叹了口气,喃喃说道:“真像,真像。”他抬眼望向唐珏,直直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心呢?心也是唐家给的?”唐珏闻言一怔,慕容峯曌却接着说道,“就跟家里养的鸽子一样,放出去多远都还是会回来。可你有没有想过,是它自己想回来的吗?还是说它只是习惯了,都不知道除了回来外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你呢小珏儿,你想过自己的心意吗?我看你也只是习惯了。”
唐珏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人。
慕容峯曌看着他,突然又笑起来说道:“不过叫我看啊,你说的也是挺有道理的——你确实什么都是唐家给的。”他站起身走到亭外,抬起头望向挂在空中的一弯娥眉月,“可唐家没给你心。所以你这个人啊,还没有心。”他背对着唐珏摇摇头,似是又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你,江湖上啊,尤其是像我们这些大家大派,没有心的人太多了。”他背着双手,再转过身来,温润柔软的脸上隐着些苦笑,“我既有着姑苏慕容世家长子这个虚名在,这当大少爷的滋味我自然也是知道的。翻手为云覆手雨,确实都是这虚名的功劳,也确实都是‘家里给的’。可你喜欢这些吗?你真的想要这些吗?”
唐珏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得胸口被塞进了一团气,堵得他整个人呼吸困难。像怒气,却又不知道是在发什么怒。他想像平时一样露出轻松的笑,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扬不起嘴角。
慕容峯曌说完,望了他一会儿,又噗嗤一声笑起来,夸张地摇头叹息道:“不过也没办法,确实很多事啊,也不是我说想要就能要、说不要就能不要的。”他来回踱着步子,一手仍背在身后,一手拿着扇子轻点着自己下巴,“慕容家呀,也没你们看上去那么逍遥…过去的名不愿放、过去的事不断想…也是累人得很呐。”慕容峯曌悠悠说道,语气里满载着忧虑。唐珏刚觉得胸口那闷着的气有些顺过来,却见那人猛一转身,扇头停在自己鼻尖一寸之处,满脸带笑,早不见方才那副忧郁神情,“诶~对了,小珏儿,我听过句话,说你们唐门的人呐,是「天不收,地不留」,你怎么认为?”
唐珏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表面上却仍是冷着脸,道:“是有这话。唐门的人,唐门的命。自是没错。”
“哈哈哈哈,我就猜你会那么说!哎呀哎呀,真像啊……”慕容峯曌突然大笑了几声,不住摇头,“所以我才说,唐家人都是死脑筋啊。”他走回亭中,倒了杯酒后又复走出去,当着月色抬手举杯,向着山下一挥,“「天不收、地不留」,难道不是好事?头顶天,脚踏地…这意思岂不是说偌大的天地间,都能任你遨游?”他转过身来,面向着唐珏,月光洒在他霜色的衣衫上,映出莹莹光辉,“把唐门放在心里,把天地收进脚下,又有何不可?”他见唐珏不语,便又笑着走过去,将手中酒杯递给他。汾州甘露的幽雅清香从这质地上好的玉杯中缓缓飘来,清亮的酒液盈在杯里,酿着满满月色。
慕容站在他面前,笑道:“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倒还像个孩子似的。我和你同辈,又大你不少,今日也是有缘,我这正好有两个杯子,又正好遇到你,不如就此结拜为兄弟,你看可好?”
十二、
“……可笑至极。”唐珏嘴里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是笑不出来。他站起身抖了下披风,便快步离去。
两门两世家之间的水有多深,怕是再往上数两代也算不清楚。往日的怨、近日的仇一点都不少,若不是利益驱使,唐门也不会跟雷家定这联姻的亲事。这慕容峯曌倒是好笑,竟只用一句有缘就想与自己结拜,也不知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慕容峯曌这个人让他心烦,慕容峯曌说得那些话更是让他心烦。
可那人却好像还偏偏不知足似的,唐珏走出还不到十尺,便听得背后传来一阵嗤笑。
“你啊你啊,你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还想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我劝你早点放弃,雷善渊那小子可不是你这见识的娃儿能看得透的!”
他话音刚落,眼前便见一枚暗器携着这冬夜寒气直冲自己眉心袭来。
“…嚯!你这唐家小子,脾气可真是大啊?!”慕容峯曌惊得忽然睁大眼,猛地抽出折扇打开那飞来暗器。再看眼前唐珏面如寒铁,一无往日轻松神态,反倒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闭嘴。”唐珏冷冷说道。
“唉…我不过是好心跟你说些道理、请你喝杯酒,”慕容峯曌看着手中玉杯,忽然他脚下一动,竟瞬间闪到唐珏跟前,“…你生什么气呢?”
唐珏刹那间脸色大变,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慕容峯曌的身形动作,对方一手已赫然搭上了自己肩膀。
“你们唐家人啊,老喜欢胡乱猜忌别人。我也猜猜,你现在定是想着,我同你结拜必是另有所图,对不对?”
“废话!”唐珏肩膀一沉脱开对方的手,手中折扇一展,精铁扇骨在月下顿时映出道道凌厉锋芒,手腕翻转之间寒光乍现。
“我还真没太多打算,只是想同你做兄弟罢了。”慕容峯曌镇定自若地笑着,他以极小的动作躲闪着唐珏的攻击,却每次都能刚好躲过,看起来不仅面不红气不喘,连拿在手里的酒都未曾洒落半滴,“这是我想的,不是慕容家想的。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他见唐珏手里动作不停、也不回话,面色却更冷下三分,便笑得更欢了,“哈哈哈哈!你不知道,你果然不知道!”
唐珏每进一分,慕容峯曌便退一分。缠斗间他已出了不下二十招,奇怪的是却没有一招可以真的碰到那个人。
慕容峯曌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的小,但周身却都卷着阵风似的气劲。唐珏的招式打到这风上,便像是泥牛入水一般突然被卸了力化开了去。
不仅如此,他想要变幻手里的动作,却发现自己总被那气劲紧紧牵制着。
慕容峯曌脚下的土随着他的动作被划出道道痕迹,他动作看起来灵动无比,一跬一步竟都牢牢地踏着地。交手之间看似他被唐珏的攻势逼得节节败退,实际却是唐珏被他牢牢牵引着不得不向前去。
“小珏儿啊…”慕容峯曌又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我十二岁那年踏入这江湖,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想揍我的人说不定从这儿排到你家门口还能绕回来一半——你猜猜你的功夫在里头能排第几?”
十三、
雷慈倒得极慢,茶水在他手下落成一线,细细地漫过那些泥塑表面。
这个月份的风还是冷得很的,又隔三差五地落雪,雷慈这院里不少地方也都还缀着白霜。
唐珏只静静看着他的动作,并不言语,视线也跟着那水流移动,直到停在其中一只。
一只憨龟造型的泥塑。
似是新加进来的、它身上的光泽和其他泥塑有着明显的区别,雷慈也像是对它格外地呵护有加。
唐珏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突然笑道:“所以慈哥才在研究那副棋?你想‘救’它。”
雷慈手里的茶水刚好倾尽,便抬起头来看向唐珏,点头应道:“嗯。”
“还真是贪心啊。赢也好输也好,都想要吗?到底是真的想救,还是你只是不想自己有‘救不了’的事?”他轻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
雷慈却好像完全没有听懂他说的话,只是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唐珏又叹了口气,服输一般说道:“…也罢也罢,我只是随便说说,慈哥切勿放在心上。”
雷慈垂下眼,将茶盏交到施小佳手里摇头道:“无妨。”
唐珏忽然站起身来,往院里走了两步,抖开身上披风向着雷慈一抱拳笑道:“唐门功夫本就胜在轻巧,前日梅花桩是我占优,才能侥幸小胜慈哥半招,不知今日可否赏脸再与我比试一场?”
“那日明明是大少爷……”雷慈正想拒绝,施小佳听了唐珏的话却忍不住急急反驳,雷慈立刻抬手示意,制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说时迟那时快。雷慈刚侧过身去,唐珏便猛地向前踏了半步,腕上一转,那柄扇子便如刀枪般从雷慈耳后死角刺了过去。雷慈一惊,反手往身后便是一掌拍出,被唐珏轻巧地一个转身闪过。
“慈哥既然已经出手,那就是答应我了。”唐珏见状一声轻笑,下手如飞,脚下轻盈步伐不停,转瞬之间按下雷慈手臂,借势抬起手肘,啪的一声打开手里白扇,向着雷慈颈项便是一道厉气划出。
他这一式使得迅猛无比,根本不等雷慈应他,扇面划出的厉气夹着恶风竟势似破竹!
杀气!
雷慈脸色一变,上身急急后仰才堪堪躲过这招,也免不了觉得脖子上一阵凉意。他一把揽过施小佳推向一旁空处,刚转过身又恍惚间瞥见白光一现,他本能地侧身挪开半分,锋利的扇缘正贴着他先前的位置狠狠劈下。
十四、
“……莲生有子,逢时定可破芽?”施小佳捡起落在桌上的签,又凑到雷慈面前一字一顿地将他手里拿着的签文给念了出来,“这什么意思啊大少爷?是好兆头吗?”
雷慈沉着脸,将签文重新叠好,恭敬地递还给那道士。
“ 是好兆头,少侠勿用担心。”施小佳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他刚掏出钱袋准备拿些银两给这道士,却被道士伸手按了回去,“不必,贫道只算有缘人。这卦既然已经算了,就当是贫道赠于这位少侠的。”
“在下也谢道长吉言。”雷慈向着那道士一个抱拳,也不多话,牵着马便转身向一旁酒楼走去。
“哎大少爷!哎!…唉道长,我家大少爷就是这样子,你别见怪啊,他没恶意的!”施小佳喊了几声,不见雷慈停下脚步,便着急地向那道士解释。
那道士摇摇头,缓缓说道:“少侠应尽的礼数都已尽到了,贫道能对他讲的话也都说尽了,他并无做错。”
施小佳皱着眉盯着那道士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确信对方说的是真心话,并无不悦后才重新舒开眉目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道长啊,你也怪怪的,不过我觉得你跟我家大少爷一样,怪归怪,但一定是个好人!”他爽朗地笑着,“你不收钱,但总也得吃饭睡觉过日子嘛!等会儿我给你送些饭菜来,就当谢谢你的吉祥话了!”他话一说完,也不管那道士答不答应,就迈开步子往雷慈去到的那间酒楼跑。
“跟人说什么了?”雷慈在窗边一处座位坐下,这里刚好能瞧见对着那道士摆的摊。
“我说他就算不收钱,还是得谢谢他!回头就打包些饭菜给他送去!”
雷慈听了点点头,轻声“嗯”道。随即敲了敲侧边的桌面,施小佳“哎!”地答应一声,便拉过一旁的木凳坐下。
“唐家的事情都办妥了,咱们怎么还不回去啊大少爷?”
“去看看师父。”
“啊?!去看老前辈啊?!”施小佳猛一下站起身,原来坐着的木凳“砰”一下倒到地上,周围其他食客的视线都齐刷刷地朝他射了过来。他看着雷慈一脸困惑的表情,又赶紧把凳子重新扶起来坐好,嘴里发出一阵不清不楚的哀嚎便趴到桌上埋起了头。
“……呵。”雷慈忽然轻声一笑,像是终于想起施小佳为何会有这反应。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放到嘴边吮了一口,看着施小佳苦恼的样子笑道,“你若不想跟着,大可先回去临安。”
“那怎么行啊!”施小佳闻声立刻弹了起来,煞有其事地拍了下桌,“我、我可不放心大少爷一个人!”
“你跟了我六年,在那之前我都是一个人。”
“…这…有我在到底方便许多嘛,大少爷平时连个账都…”施小佳的声音渐小下去,好像真觉得自己跟着并帮不到雷慈什么,连身形都佝偻起来。
雷慈拍了下他的背,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只剩眼里还带着抚慰的神情,道:“别想太多。”酒楼的小二连接送上几盘雷慈先前点的菜,他从一旁抽出双筷子,塞到施小佳手里。
十五、
雷威常说,雷慈是当哥哥当惯了,才把谁都当弟妹来顾着。
就连对着唐珏也是一样。
“我说过,”对着来势汹汹的唐珏,雷慈不仅不躲,反倒向前踏出一个箭步,伸进对方膝间勾住左侧便是往里一扯。唐珏也不甘示弱,他左侧失力,立刻一个轻巧地转身,右脚点地,稳住身形的瞬间手上扇子又向着雷慈喉头刺出。雷慈不慌不忙地看了他一眼,五指拢作刀状往唐珏执着扇子的手腕上便是一下砍上,“唐家和雷家这门亲事一天作数,我就当你一天自家兄弟。你这又是何必?”
雷慈的体格本就比他健壮不少,手上功夫更是扎实,力气也大。唐珏本就不擅长近身相搏,手腕挨上他那一记立刻就是一麻,险些就要握不住扇子。他冷笑一声,眼神一横,左手五指便直对着雷慈双眼袭去。
雷慈再退一步,俯身下去一记横扫。唐珏收了手上的势,脚下一踏躲过。
他刚站住脚,就见雷慈二指相并不知何时已抵在自己喉间,只消施力便可见胜负。
雷慈却偏偏在这时收住了动作。
“你若不想杀我,就不该放出这般杀气。”
唐珏正欲开口,却又听雷慈说道:“…还是说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唐珏这时心头忽然升起一阵无名火,他一手打开雷慈手臂,一手紧接着如蛇一般缠了上去,直捏住对方手肘便要旋下。雷慈却是一声轻叹,只一震肩便听得唐珏嘴里低吟一声收回手去。趁着唐珏尚未回稳,他又刺出一指直逼对方心头命门。唐珏一惊,却也来不及在这种距离下做出掩护,却见雷慈袭来的指头中途变了个道,最后只是手背在身前轻轻掠过。
“…如果不是。”见他收回攻势,唐珏刹那回神,瞬间又是几式出手。与方才不同的是雷慈这次不攻反避,次次用手臂挡开他的擒拿,虽将他的杀招一一招架拆解,却也并不显得轻松,“…你要学着控制自己的气息,”雷慈一个转身,“…如果你没有必胜的把握,随意让对方感觉到你的杀气,反而会引起对方注意。”
“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话说至此,雷慈忽然探身一掌拍在唐珏肋下。
“而且你要跟人打,就不该使自己不擅长的功夫。”
这一式不带分毫内力,但那处本就是被叫做软肋的地方,唐门武功轻盈飘逸,习武之人本就大多精瘦,这去了内力的一掌也足以让唐珏胃里瞬间一震翻腾。
雷慈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五指成钩,扣住唐珏右手腕,拇指一个使力,只听对方喉间一记低哼那柄扇子便应声落地。唐珏试着抽了下手,却发现手腕像是被铁钳铐住般无法活动一分,心下更是气急,竟直冲着雷慈撞过身去,左手同时袭上。
“…在不知道对方底细前,”雷慈皱着眉,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复杂。像是担心,又像是疼惜,只是手上的动作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一个闪身退到唐珏后侧,手下一松一放,将唐珏整条右臂扭到背后又紧紧抵住。
擒拿!
唐珏脑中猛地闪过这二字,还不及细想,便感到耳边染上的温热吐息。
“千万不要跟人搏命…”雷慈冷着脸凑到他的耳畔轻声说道,“…无双。”
======没啥用的分割线======
字数爆炸……
哇塞离上次投稿都一个半月了O-<-<…真是拖得有够久||最后也只搞出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跪下)
跟人生一片干架的人扯上关系后就要跟着一起干架…真是写死我了太累了||本身也不太擅长写这种扎实(写得并不)的打斗,希望大家看得不要太生气……(自杀
我也来跟风写个Q&A!
Q1.时间线那么乱搞毛?
A:大概补充一下:雷慈去成都给妹妹提亲大概是七月底的事;唐珏跟雷慈拼棋是十月初五~十月二十五之间;跟慕容峯曌打架是一月初六晚上;雷慈的怪梦是一月初八凌晨,唐珏来找他喝茶切磋是初八下午。
Q2.梦到是谁?
A:谢白帆http://elfartworld.com/works/77778/ 十分抱歉是这样的出场(下跪)借用了人设里一些梗二次创作,并没有跟白帆的PC讨论…大家都别当真(。)
Q3.慕容说的唐家长辈是谁?
A:回头再说(喂…
Q4.雷善渊是谁?
A:就是雷慈,善渊是字。
Q5.无双是怎么回事?
A:唐珏的字。因为提亲的事是雷慈去办的,所以从老爹那儿见过唐珏的生辰八字和真字。就说出来抖抖底,吓唬吓唬他(…
Q6.那花狸猫什么鬼?
A:雷慈后院跑进来的熟客野猫,友情客串,不用在意(…
差不多就这样了吧……要是有啥不清楚的欢迎留言!!有、有错别字的话还是不要告诉我…
以上!!十分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我、我去填下一个坑了……(呕血
第一章结末文将在近日发布
触地的感觉是柔软的,纵然已经落地,却还是残留着那份在空中跌落的失重感,翅膀上的剧痛将她拉回现实,但却是比摔下来所受的伤害要小得多了……阿斯特莱雅愣愣的抬起头。
引入眼帘的是之前仅有一面之缘的愈术士,风拂过他银白色的头发,带起一丝卷的有些俏皮的弧度……这可不是看这个的时候阿!阿斯特莱雅赶紧收回了视线,从愈术士的身上跳开,有些无措的说:“……真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您没事吧……额……愈术士先生?”
愈术士先生挣了挣身体,扶着地慢慢站起来,即使有枝叶与草地的缓冲,接住一个人还是有些吃力,忍住了痛苦的表情,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没事,你也没事吗?”
“托您的福……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里离我家距离不远,只是简单的伤口处理的话我还是可以……请不要勉强了!”
远处那位愈术士的朋友已经赶来了,紧绷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能看出他非常担心,愈术士安抚了他,并告诉了他现在的情况。
阿斯特莱雅检查了一下身体,篮子里的玉兰毫发无伤,她微微有些放下心来……这可不是担心玉兰的时候阿!险些连命都丢掉了!还白白让这位愈术士先生受了伤!阿……那位愈术士先生的名字……?
“你是一人独住吗?这样的话我们去也许不太好……”
“啊不是的,毕竟是因为我所受的伤……我相信你们不是……恩……我是阿斯特莱雅。”
突然听到了自我介绍,愈术士好像有些意外,稍微反应了一下,便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这里是里贝尔斯塔,请多指教,阿斯特莱雅小姐。”
再遇到的时候是秋季了,精灵之国最是欢腾的时节便是春秋两季,经过了夏天的滋养,秋天的果实——尤其是浆果一类,这时如果春天时做好的花蜜还有剩余,便会有商家在路边卖起花果汁,就着面粉做些小饼干,也很美味,然而精灵一族多是自己制作,那些商家的主要销售对象也是外来的旅行者,家家总有自己的偏方,有着独特的美味,即使是在面粉里稍稍加一些桂花花瓣的汁液,只是放入烤箱,不到几分钟,整个王国都能闻见一股子甜美的桂花香,也有听过在上面浇些焦糖直接切块的,不过那对于阿斯特莱雅来说有些太甜了,大抵只有邻居家的孩子来的时候才会做,要是邻居家的孩子没有吃完,也会做成小点心放在花篮里放在门口的石柱上——这是精灵之国的惯例,凡是旅行者,或是孩童,也时常会在住房的外面看到这样的石柱,这表示里面的食物乐于与所有人分享,第二天,放置花篮的主人便会将花篮收回,那时还留在篮中的食物便会被丢弃了。
精灵并不是喜好浪费的种族,只是身体太小,食物太多,时常是会有些剩余的,也有特定的说法,是会有魔宠在深夜从森林里出来,找这样的食物平常,留下新鲜的水果或是漂亮的树叶作为交换,但是阿斯特莱雅却从没遇过,顶多只遇到过树叶……她极其怀疑只是从树上飘下来的,也不太去追究,但还是很高兴的收下,做些编织品一类。
第二天在石柱上收回篮子的时候,遇到了熟悉的愈术士。
记得他的名字是……
“里贝尔斯塔?”
“真是巧,阿斯特莱雅小姐。”
比起第一次相遇时,他的身边又多了四个人,曾经见过面的那位喜爱甜食的机械研究者依旧板着脸,但也许是因为想要做出友善的微笑,表情反而变得有些怪异了。
“这些人是我在旅行路途中遇到的伙伴们。”
里贝尔斯塔礼貌的一一介绍着,介绍到一个男孩时,他很开心的跳出来。
“我是twight!我对找苹果最有自信了!我闻到这里有很棒的苹果!”
阿斯特莱雅听到这句话,也有些忍俊不禁:“是的,在前面一点就有很棒的苹果园了,只要缴纳了入场费,的确是可以找到很棒的苹果。”
“果然果然!我就说吧!”twight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那片苹果园……入场费并不是金币呢,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同你们一起前行吗?我这里还有很多春天采集的花蜜。”
还未出门不久,twight就皱起了眉头。
“你们闻到了吗?”
“真奇怪……像是分解者活跃的气味。”里贝尔斯塔也皱起了眉头。
“可我什么都没有……阿。”阿斯特莱雅突然闭上了嘴巴。
腐败的气味愈发浓郁,走得越远就越清楚,最后像是成了实质一般把人包裹在里面。
“这……这到底是……唔呃,我有点想吐。”twight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闻到这样浓郁的腐败味。”
到了苹果园,才更加觉得触目惊心,满院子的苹果都浸在腐烂中,看门者也不知所踪,且腐败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城里蔓延。
“来源是森林。”里贝尔斯塔立刻做出了判断,“我们去看看,不能让腐败感染整个城。”
森林里,腐败的气味倒是反而没有那么浓烈了,也许是嗅觉习惯了气味的缘故,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偶尔会有魔宠戒备的看着闯入者,也只是闪了一瞬间就逃走,真的来攻击的其实很少。
“魔宠们很慌乱,也许是魔宠群的迁徙……普洛瑞!”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黑影窜出来,猛地撞向了普洛瑞,普洛瑞没来得及防御就被撞到了一棵树上,猛地跌上去,那只魔宠像是狂化了一半,尖锐的嘴上还带着普洛瑞的衣服碎片,上面还带着血渍,将它本来可爱的模样变得有些恐怖。
“都别动!”里贝尔斯塔喊了一声,阻止了想要攻击的众人。
“阿斯特莱雅小姐,你带上弓了吗?”
“是的!”
“虽然很抱歉,但是这次请你和我们一起战斗……不,不是战斗,是帮助我们一起,治愈魔宠!”
“是的!”
只是几个瞬间,越来越多的魔宠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食人花在周围聚拢着,普洛瑞在战争边缘,捂住腹部的伤口,那里,鲜血涓涓地流出。
“虽然不明白……但是大家,要开始了!”
Twight和阿斯特莱雅背对着里贝尔斯塔射出弓箭,加特林一样把他围住,对外开炮。里贝尔斯塔则是在中间吟唱咒文,施加了法术的弓箭炮弹再没有攻击的能力,而是施加了治愈光辉,普洛瑞靠在树上,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拿起手杖把暴怒的魔宠敲向中间,并没有近战的职业,所以大家也打的格外辛苦,虽然有些崎岖,可是还是勉强治愈了所有魔宠。
“呼……呼……魔宠撤离了……虽然是第一次加入,可是还真有趣……发出白光就算是治愈了吗?”
“恩,算是的,比起这个……普洛瑞,你没事吧?”
普洛瑞歪歪的靠在树边,依然是绷着一张脸,手按着腹部,也许是因为那只魔宠的喙部格外尖锐的关系,伤口撕裂的很大,血浸湿了腹部附近发衣服,普洛瑞也因为疼痛而留下冷汗,浸湿了额旁的头发,把他的脸衬的更加苍白。
“没事……”
“这哪算没事的样子阿!你!你流了好多血!”tweight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即使他面对着魔宠包围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无措。
“普洛瑞你可以走吗?我来扶着你,总之先离开森林,阿斯特莱雅小姐,你可以容许我们在你的住处暂时处理一下普洛瑞的伤口吗?拜托了!”
“当然没问题,请过来,我这就去喊周围的人来帮忙!天哪……那边有人!”
扶桑同样是因为腐蚀的味道而来到森林的,然而她知道这一切的缘由,她只是在寻找那位因为肇事而逃逸的年轻犯人,听到战斗的声音,她在暗处悄悄的注视着年轻的愈术士:“资质真是不错……要是好好培养的话,也许可以见证到一个传说的诞生呢。这样看下来的话,不需要我帮忙也没有关系了。”
扶桑绕过战斗区域,却看见了在树旁恢复身体的普洛瑞。
‘这也是他们的成员吗……好像受伤了,并不是很重的伤,如果现在立即治疗的话——’
“普洛瑞!”战斗区里的愈术士叫了一声,那位受伤的青年便举起拐杖,迅速的把一个快要逃出区域的魔宠敲了回去,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扶桑几乎是本能的窜了出去,却又忍不住在战争结束的时候去回顾他们的情况。
“……那边有人!”
“……请站出来!”
扶桑咬了牙,拨开枝叶走出来:“我看到这里的战斗并不是我可以参与的等级……”
“不,请不要自责,”里贝尔斯塔有些急切,同伴受伤让他的理智也有些压抑不住了:“总之请您帮助我们安置我们的同伴可以吗?”
“……好的,请先把他放在地上……”
治愈的白光亮起,止住了流动的鲜血,即使普洛瑞还是有些虚弱,但是比起一开始,还是好多了。
“非常谢谢,”里贝尔斯塔感激的说,“我们在寻找腐败的原因,我们的团队里并没有治疗者……我们非常需要帮忙,可以的话可以帮助我们吗?”
“阿,关于这一点,我也是因为同一个理由而来到森林……”
“那太好了,总之还是先安顿好大家,这太突然了,我们几乎是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收到了攻击,现在我们需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恩……好的,关于这件事,我知道一些……”
回到阿斯特莱雅的家的时候,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空,普洛瑞已经基本恢复了元气,由加特林搀扶着走完了回程,那时,腐败已经蔓延到了城里,纵然还没有吞噬一整座城,却也足够引起别人的警惕了。
阿斯特莱雅的家并不大,却也足够容纳所有人,只是不能一人一个房间,大约也只能够有三个房间,因为人数的关系,男生们睡两个房间,而女生则是睡在另一个房间,享用了简单美味的晚餐,大家聚在一起,即使是刚认识,却也像认识了多年一样亲密。
“……明天可能会有很多的危险,希望大家可以准备好自己的武器,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对魔宠进行物理攻击,我需要事先知道大家的武器才能给予治愈之力,才能不伤害到魔宠。”
里贝尔斯塔说着,扶桑听得愈发入迷:是啊!愈术士就是应该是这样才对!
“我只是一个治疗,也许没有办法给大家很好的帮助,可是我会努力的!”
“谢谢!你们的每一位所给予的帮助都非常必要!”
……
“阿,普洛瑞的药在睡前还要再换一次哦!”
“恩……”
“阿斯特莱雅?这个药真的有效吗?我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配方。”
“当然有效啦!这是我家祖传的秘方,向日葵的花蜜在这个季节可并不多见呢!传说中,这可是神药!”
“总之试试?”
普洛瑞脱了上衣,露出了结痂的伤口,twight在旁面看的又泪眼朦胧起来。
黏腻的花蜜就这样滴在上面,奢侈的顺着肌肉的纹路滑下来,淡金色的光泽带出了甜腻的香味,带起一串颤栗的抖动。
“很痛吗……”阿斯特莱雅轻轻的把手敷上去,把花蜜推搡开来,用有些发凉的指尖拂过一寸寸肌肉,用花蜜包敷住整个伤口。
“轻点……恩……”
里贝尔斯塔默默的捂住了twight的眼睛,加特林则是拖走了他们。扶桑在一旁咽了咽口水,用手捂住了下半张脸,但她通红的精灵耳朵却暴露了她的一点小心思。
“很快就,不痛了。”有些上挑的嘴角,阿斯特莱雅似乎是十分享受这一切的。
“真是妖精阿!”扶桑心想。
第二天早上,大家纷纷起床,早餐是热腾腾的花蜜烤饼,配合着花果汁,喜爱甜食的twight和普洛瑞都吃下了两块,十分满足的样子。
为普洛瑞重新换了一次药,补充了弓箭,一打开门,大家的眉头又竖了起来。
腐败,终于还是延续到了这里。
询问了邻居,才知道,腐败似乎是夜晚来袭,比起昨天迅猛了很多,速度更快了,甚至有些住在花朵里的居民一夜之间失去了住所,大家听着,神色都严肃了很多。
“要赶快解决才行。”里贝尔斯塔喃喃着,转头看向他的伙伴们:“到昨天遭到攻击的地方去看看!”
那里倒不负昨日的混乱,森林总是会自己治愈自己的伤痕,不少的被折断的枝桠已经重新长出新芽,倒是不远处,扶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肇事的犯人。
“扶桑!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是谁!他们不是精灵!”
“斯露米尔!你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吗!”
被称为斯露米尔的精灵露出一脸倔强的表情,似乎有些波光在她的眼睛里打转:“我……我才不承认……”
里贝尔斯塔赶紧出来调和:“是这样的,我是愈术士,我们现在要去治愈秋天,如果不嫌弃的话,斯露米尔小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呢?”
斯露米尔一瞬间露出了向往的表情,却赶紧收敛了,她压了压帽子,低着头,遮住了大部分的表情,然后有微弱的声音传出来:“如果你们要去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恩……和你们一起……阿,我并没有很想去哦!”
到了最后突然成了气愤的语气,斯露米尔猛地站起来,大家才发现她其实只是一个大约十四岁的孩子。
“哼哼哼,可不是我吹嘘!要是加上了我,要治愈魔宠根本就是吃一块花蜜烤饼一样容易的事情呢!”
奇诺娅在楼顶上瘫了好一会儿,最后她是被玛利亚赶下去的。
“要是不想从楼顶沿着楼梯一路滚到底,”玛利亚威胁似的活动了下手脚,“就站起来自己走,不然我很乐意帮你一脚。”
“哎,谁说不是呢?”奇诺娅就是忍不住和小个子牧师抬杠,她在对方真的发怒前站起来,跟着金发牧师走下楼。
等她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碰到被雪伦抬回来的库勒。战士兼牧师大声叫着“疼”“轻点”“我要死了”,前队长毫不客气地将他甩到神殿用来接待的长椅上。库勒旁边坐着鲁诺莱亚,精灵诗人看起来糟透了,他黑发蓬乱,袍子脏兮兮的,七弦琴被抱在怀里,不过没有外伤。Yves和Zyme在经历一场大战后似乎还有余力,他们试图帮忙。一个牧师递给刚从门外走进来的唐吉诃德一块湿手帕,游荡者接下了它。
奇诺娅这才注意到他血糊糊的脸。
吟游诗人正准备朝游荡者走去,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走过去又能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在走马观花一般的几十年里,她从来没碰上过无名之城这样的事,也从来没有和冒险者们在一个队伍里经历过磨合直到合作。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像往常一样随随便便地搭讪,还是因为唐吉诃德脸长得好。在任务的后来,她已经想开始了解队伍里的伙伴们过去的事。到了最后,在深海旅社被解散,她执意跟着对方,这在当时的她看来是很自然的选择,直到混乱暂且过去,奇诺娅才有时间想想这是为什么。
她憧憬着唐吉诃德和雪伦,他们都是有着目标和坚韧意志的人。这对于不知为何会出生、不被人所需要也不需要别人的半精灵来说是相当于迷茫大雾中灯塔一样的存在。所以她才会在短暂的接触后就送给了雪伦一支玫瑰,虽然是半真半假,但至少是一半真心。
处理着脸上血污的唐吉诃德似乎是注意到了站在原地不动的奇诺娅,他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然后他点点头,说:“干得不错。”
雪伦安顿好了库勒,从长椅边走来,她伸手拿过唐吉诃德手上的手帕,接着又抓住对方的肩将他带到长椅边将游荡者按到长椅上坐好。
“别乱动。”她说。
玛利亚终于忍不住踢了眼都不眨的奇诺娅。她在奇诺娅回头看时又攥住吟游诗人的衣领将她扯得弯腰,她带着奇诺娅不能理解的怒气开口:“你是没朋友的小孩子吗?!”饶是奇诺娅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抖了抖,干巴巴地回复:“想象力挺丰富。”
“切。”牧师对这个回答嗤之以鼻,她继续扯着诗人的领子并把她推到另一个椅子上,“左手!”
在战斗中几乎将力气耗尽的半精灵决定老老实实地听对方的话,她伸出左手,任由对方急切地撕下自己因没时间处理而胡乱绑上的布条,露出里面被豺狼咬到的伤口。血本来已经止住,但伤口在奇诺娅不停拉弓射箭的动作中又崩裂开,甚至麻木到没有感觉。
奇诺娅在牧师手上传来的令人舒适的温暖中沉沉睡去。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乌沉沉的天与似乎是无止境的战斗混淆了时间的流逝,于是她起身摇了摇坐在她身边的小个子牧师,对方的头一沉一沉,像小鸡啄米一样。
“躺下睡吧。”奇诺娅解下斗篷披在对方身上。她握住靠在长椅旁的弓,带上一筒箭,在向唐吉诃德打过招呼后就走到神殿外警戒。Yves看到她后沉默着点了点头,回到了建筑物内。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吧,谁知道呢,百无聊赖的诗人听见了喧闹的声音。
“这是……莉芙?”奇诺娅认出了在换装闹剧中见过面的小姑娘,“换了套成熟的衣服都有点认不出啦。”
“奇诺娅好像也变得很厉害啦——”白色的小姑娘笑着回答。
看到姑且算是熟人的半精灵放松下来,两个队伍的冒险者聚在一起总会让人觉得有依靠,何况到了现在还活着的都多少有各自的长处。她带着秘隼的四个人走进神殿,他们围着篝火坐下,小声地聊起天。
“镜像?听起来相当有意思呢。想必比这里轻松不少吧?”奇诺娅问,她歪了歪头示意街上的尸堆和神殿庭院里随处可见的白骨。
“一点都不轻松,你想想好不容易打完还要被队友炸上天的绝望与恐怖吧!”同是诗人的帕克黑着脸,看样子摔得不轻。
“那是你活该。”
“加一。”
奇诺娅被队友之间的抬杠逗笑了,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在没有重点的聊天继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吟游诗人站起来,和接班的猫妖精说过话后就离开了队友们。
她当然要去服装店和武器铺。斗篷给了玛利亚,衣服上糊着血,裙子也撕了一段下来,无名之城中心的冰柱让奇诺娅有种不好的预感,而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作战显然不在奇诺娅的考虑范围内。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不介意追求生活的半精灵还特意在服装店里磨蹭了一会儿,库勒一直不知道深海旅社解散的事,他总会问清楚的,而奇诺娅希望在库勒提出问题时她可以避开现场。
巨大的哀鸣从无名之城中心的冰柱中传来,奇诺娅随意抓了几把短刀就开始往回赶。她在神殿门口迎面碰到了走在队伍前面的唐吉诃德,他的脸色比以前更阴沉。奇诺娅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又回到游荡者身上,她注意到白发的剑士已经不在,那把纤细的银色长剑在黑着脸的唐吉诃德手上。奇诺娅知趣地什么也没说,沉默着走到队伍里。
两个队伍一起向冰柱进发。他们并不是唯一被哀鸣吸引来的,所有还活着的冒险者们都已经聚集在冰柱周围。就在这时,神柱再一次剧烈震动起来,天空中布满了令人不安的阴影。紧接着,无数的冰柱从天而降。奇诺娅不得不抬起手挡住迎面而来的冲击,当她的视线恢复清晰时,那些冰柱逐渐变化成了人形,阻挡了人们进攻冰冻神柱的脚步。
战斗开始了,唐吉诃德做的弓被背在身后,奇诺娅抽出轻剑迎击冰霜傀儡。这些造物和奇诺娅以往遇到过的小怪物们不一样,他们似乎有着足够的智慧反击。在躲开一个被召唤出的冰柱后,奇诺娅举起剑砍向一个傀儡身后的冰绳,人形来不及保护那细线,于是用冰霜结成的弓箭攻击奇诺娅,自己也会用弓箭的诗人格挡开了朝自己喉咙飞来的冰箭,接着劈向速度不及奇诺娅的傀儡。
“小心!”玛利亚抡着拳头击倒一个新生的傀儡,这是被奇诺娅砍掉的人形的头变成的。差点被偷袭成功的诗人被这冰霜傀儡的不要脸震住了,但更不要脸的还在后面,倒在地上的冰霜傀儡又开始分裂,有了不好预感的拉玛信徒扛起牧师就跑,恰好避开一波爆炸。
她只来得及把挣扎个不停的小个子放回地面,之后奇诺娅就忍不住跪在被雪覆盖的地上。还好是雪很柔软,奇诺娅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不然膝盖得多痛啊。
玛利亚在踢翻一个人偶后回到奇诺娅旁边,她试着用牧师的能力来缓解诗人的痛苦,可没用。奇诺娅一口血差点喷在玛利亚脸上。
“……这到底是……”奇诺娅喘着气,她的手指痛苦地搭在脖子上,看起来就像是快要抓破自己的喉咙。玛利亚咬住嘴唇,她只能站在诗人旁边尽量挡下一些攻击。奇诺娅想找一个没那么混乱的地方休息一下,可她走地越远,感受到的痛苦越多。
“往回走!”玛利亚像是发现了什么,在击碎另一个人偶身后的冰绳后,她向奇诺娅大吼。奇诺娅尽量直起身,她透过生理性泪水模糊地看到另一个倒在地上发抖的人。
是秘隼的帕克。
“拉玛在上……”奇诺娅抬起剑挡下一柄飞来的小刀,冰块崩裂的碎渣擦着她的胳膊,诗人借着疼痛带来的清醒跌跌撞撞地跑向帕克。随着他们之间距离的缩短,奇诺娅明显感受到痛苦的减缓。
就在她快要走到帕克身边的时候,她惊觉自己身边空无一人。被雪覆盖的大地、战斗着的冒险者们、互相支撑的同伴,就连混乱的喧闹也淡出了她的脑海,奇诺娅仿佛回到了菲薇艾诺,温暖的阳光从生机盎然的绿叶间漏下,悠扬的歌声与琴声是她熟悉的调子。
“……妈妈……?”太久没有说过的词费了一番功夫才说出口,奇诺娅感受着这陌生又酸涩的发音,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
“你是不被需要的,没有未来的。”
“我已经厌倦了啊。”
“快长大吧,你现在的样子我已经看腻了。”
声音突然涌入脑海,一阵细语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悲伤与绝望席卷了半精灵。
这就是她所寻求却苦于不再有应答的答案吗?
你是不被需要的。
声音轻轻地响起。
已经成长为战士的奇诺娅皱起眉头,她举起剑,一鼓作气地冲向前方,同虚幻的女性擦身而过。轻剑被举过头顶又挥下,冰霜傀儡的碎片落在地上。已经缓过来的帕克瞪着脸色不善的诗人,对方露出个笑。
“你也是诗人对吧?”奇诺娅想起同样是环境的诗歌世界,想起高塔中的那位伟大的诗人法师。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后,奇诺娅第一次唱起了卡勒斯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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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3208,奇诺娅的幸运E肯定是被荔枝人传染的,我的锅
用了卡勒斯之歌
三千院 三千
久濑 英明
伊势谷 有栖
石川 熏
汐见 要
圣波 凑
佐伯 龙司
白姬 千寻
二之宫 琉斗
前田 义人
藤田 理人
千木良 悠
东川 拓麻
早川 隆ノ介
大神 犬良
司
赤松 卫
草木 秋人
小久彌 淺蔥
四方 波津久
神木 瑛
西原 晃
赤星 卯咲衣
青柿 连
水原 郁
双海 空
樱古 透
犬饲 远平
人工统计,如有错漏,欢迎在两日内指出。如无疑问,以上人员名单将参与终局的抽牌。
【Warning:角色表達ZZ傾向觀點/角色觀點非作者本人觀點】
上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615/】
另外提到的小說是【http://elfartworld.com/works/92124/】
六
和室之內了然無聲,迷亭彌助拆開帶回來的土產,捏起一個塞入嘴中,大口嚼著,吃完再吸起杯中的茶水。信樂未對此舉產生什麼反感,只是看著對方吃。彌助吃完後,隨意地躺在和室的榻榻米上,一手支頤,一手捧著茶杯,大概是覺得氛圍過於安靜,彌助又開口說:“近來事情還真是多啊。”
“無論是誰都能感覺到吧。”迷亭心不在焉答。
“哪裡,我可是剛從鄉下回來,沒想到城市裡氣氛已經如此凝重。國外在打仗,國內竟然也是這副德行,這可是完全沒想到的。還是從車夫的嘴裡知道,前幾天有軍隊遊行呢。據說,遊行的隊伍裡也有不少半妖在……”彌助說著,露出一副惶恐模樣,似乎在害怕這時有個半妖跳出來,不知為何,這表情讓迷亭感到有幾分可笑。
“半妖也好人類也罷,有趣就行了吧……說到近日的種種風波,我倒是從一個賣魚婆那裡知曉的。”
“哦?你向來喜歡胡扯些東西,該不會這次說的也是撒謊吧?”彌助抬起眉毛,“不過是個賣魚婆而已,又怎麼會知曉天下大事。”
“你可別小看市井小民的智慧呀,彌助兄?那賣魚婆的人脈可是很厲害的,”迷亭信樂說著,以食指敲擊起茶杯的徑口,將茶杯當成缽盂似的敲著,“雖然是個老婦人,但知道的東西多得去了,哪怕不識字,也能對○事說上幾句,還條條是到,聽起來頗有道理,比起報紙、雜誌上的青年文學家所講,也分毫不差呀?更何況她人生經歷不知比那些鼓吹戰○的學者要多多少倍。我前些日子去買鯖魚,聽到她與熟客對話,被那超凡見解嚇了一跳。”
“怎麼可能。”彌助不以為意地笑道。
“怎麼不可能了,彌助兄,你太小看人啦。”迷亭說著,捧起茶水,啜飲上一口,“‘政○’又不是什麼難事,只要想做,誰都能說上一嘴。”
彌助皺了皺眉頭,評價道:“是你太小看國○大事了吧,這可不是黃口小兒的兒戲,也不是你擅長的鬼扯,可別把它想得太簡單啊。”
“哪裡,套上別人給的衣服,就誤以為自己成了大人的稚子,可是數不勝數啊。”迷亭答道,彌助似乎不大喜歡這話題,就再沒接話,過了一會兒,突然又開口了,這次講的,卻是另一番事情了。
“我在回來的時候看到門口有個信封,就撿起來一看。沒想到裡面竟然是張舞會的邀請函,不知道是哪位來寄席聽落語的少爺小姐落下的。”彌助說著,從懷裡掏出個信封。迷亭挑起眉毛,生出種奇特的戲弄心。彌助並未察覺,還興高采烈地抽出其中被金色墨線點綴得華麗的卡片。
“雖然是幾個月後的事,但現在開始找舞伴也不遲;看起來是名門的舞會,若是能找到舞伴就可以去。”彌助道。
“彌助兄這副尊榮,得到花樓花錢才能請到舞伴。”信樂評價道,被彌助白以一眼,“我也想去,彌助兄,你看我跟你過去如何?”
“這邀請函上寫著只能一對男女入場,你就在寄席喝喝酒過七夕吧,舞伴我會想辦法,不勞您費心。”彌助收起信封,一臉譏笑地望向師弟。
“那就麻煩彌助兄你穿身女子的衣物,戴頂假髮,化名做哪家的大小姐隨我去吧,好不好?”
“師弟你這是在說笑吧,我的容貌你又不是不知曉,怎麼可能假裝得了大小姐。”一向不願提起自己容貌的彌助,竟然自嘲了起來。這景象也實屬罕見,令信樂更感到有趣。
“那就我男扮女裝,和彌助兄過去如何?這樣彌助兄也不必去花樓用錢買人,又很快就能找到舞伴,豈不是一箭雙雕?”
“去去去,我雖然長得醜,可你也好不到哪兒去,自己照照鏡子看看,要是女子長成這副樣子,你父親恐怕會因為嫁不出女兒而上吊自殺……不,應該是想盡辦法將女兒嫁到別人家去,這樣就不必總是見面。雖說我也不是不能帶你去,可這樣的舞伴也太丟臉了。”彌助說著擺擺手,叫信樂快些了卻這個念頭。
“大概是因為我總和彌助兄在一起,久而久之就誤以為自己是美男子了吧。也罷,我就讓你看看我的本事如何,彌助兄?”信樂將雙手放在矮桌上,張開兩臂、趴在其上,“我向你打保票我也可以參加舞會,怎樣?”
“哦?我可沒空理你,要是你進了會場,我也不會說什麼的。”
“而是和華族、富商相談,是吧?無妨無妨,反正我就告訴你,我能進去便是了。你就看著吧,彌助兄,到時候可別驚到下巴就好。”信樂故弄玄虛地擺擺手,卻成功激怒了師兄。高大健壯的落語家抿了抿嘴,又瞪了他一眼。
“你又沒什麼門道拿到邀請函,怎麼進舞會?肯定又像往常似的,胡說八道罷了,我告訴你,我可不會再受騙上當了,你也好自為之吧。”
“我什麼時候在這種事上騙過你?事情承諾了,我就不會反悔。至於承諾外的,有不少事情我確實是在騙人,死後進了拔舌地獄,我也死得其所,唯獨承諾絕非謊言,你看怎樣?”迷亭信樂站起身來,彎下腰,看著倚躺的彌助。彌助被這舉措嚇得一時瞪大了眼睛,又想起平日迷亭確實沒在承諾上反悔過,答應的事情絕對會照做,於是趴在地板上,輕輕笑了起來。
“好,那你就去吧。要是我攜著舞伴,到了舞會會場,卻沒看到你,那你就永遠失信於我了,從此你再說什麼,我都不會再信。如何?”彌助等著對方失敗,也因此話下了重口。信樂毫不緊張,神色如常,笑著給彌助添茶倒水。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絕對會辦到。你要是去花樓找姐姐妹妹,記得找個不那麼漂亮的,不然一下子就會讓人起疑的。”
“我要怎麼找舞伴,就不關你事了。再說,別那麼肯定我就一定得去花街找人才能有舞伴啊!給我放尊重點!”彌助拿起梅花折扇,敲了敲信樂的頭,後者不躲閃,乖乖被師兄敲頭,過了一會兒,彌助又說,“去練練新段子吧。”
“彌助兄,你演段子的時候,注重與觀眾的互動。”迷亭信樂再喝了一口茶水,“我前些日子被師父訓斥,要我在這點上向你學習,你可否向我演示演示?”這話似乎十分受用,迷亭彌助聽得眉開眼笑,兩道濃眉下的眼睛瞇成縫隙,馬上擺出長輩的派頭。
“我在高座上時,只是想著怎樣表演更好,縱然在時間、場面的控制上,彌生要做得更好,但將事情融到觀眾的日常生活裡,這點是我擅長。開場的時候不是要寒暄幾句嘛,挑點近民生的話來說就好,場子一下子就能暖起來,再來,就深入主題。挑的話嘛,自然是要能引進主題,也不可能每場都是一樣。可這,也是落語的魅力所在啊!”彌助做著頗為感慨的模樣,歎了口氣。
信樂思索了彌助所說的話片刻後,又說:“原來都是些老生常談,算了,我大概了解了。”
“你……”彌助氣得一時語噎,但想想師弟向來心直口快,又覺得沒什麼可生氣的了,“我倒是覺得你的落語還蠻有趣的。”
“嗯?”信樂抬眼看向彌助。
粗壯的落語家清了清嗓子,好為自己的話添點懸念,卻被信樂冷眼看了一眼,頓時沒了底氣:“你的落語有種讓人專注的特質在,我也說不清為什麼,反正也很吸引觀眾就是了,雖然在與觀眾交匯的部分有些過於生硬是弊病所在,但那也是因為你太集中于故事。彌生擅長控場,在這方面可以用天才來形容,也符合迷亭派過往的標準,但要我說,在控場這方面,你雖然火候欠佳,可也不差,你還年輕,說不定能超越彌生。”
“還以為你是要說什麼……我就實話實說好了,我是比不上彌生兄的。”信樂飲盡茶水,“彌生兄他會成為真正的大家,我嘛,僅僅沉醉在講故事裡就心滿意足。六代目迷亭長助必定會是彌生兄,這點已經板上釘釘。我覺得,彌生兄理應得到那樣的位置,我心服口服。”
彌助張口又想說點什麼,信樂卻突然站起身來,看了眼墻上掛著的西式吊鐘。
“我想起今天約好和蒼海兄喝酒,就不練段子了。彌助兄,回見?”
“走吧走吧。”彌助並不留人,只揮揮手,迷亭信樂笑著拉開和室的門,走了出去。
七
小巷裡面過不去車子。迷亭信樂付過車費後,徒步行走在兩壁狹窄的間隙。箱子的地上堆著墻角放了幾個雜物箱,也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或許是因為照不到太陽,能看到墻縫上生了點青苔,再走幾步,降下的夕陽又恢復赤紅色,被樹木簇擁著的萬川閣同樣染上那種色彩。
迷亭信樂推開古董店的門扉,自己想見的人並沒有在店裡。櫃檯前坐著的,是個淺色髮色的少女,一頭長髮同樣染上夕陽的顏色,在光線下看不出原本的髮色。少女似乎是聽到開門的聲音,抬起頭來,看向迷亭的方向。一朵從眼窟中伸展開花瓣的盛放花朵突兀地覆蓋在右側的臉頰上,昭示著少女並非人類的身份。
“你是蒼海兄的店員嗎?”迷亭問到,少女點點頭。
“我是若江悠芙,您?”
“我是迷亭信樂!麻煩的話,幫我叫下蒼海兄吧,他約好了今天和我喝酒。”迷亭說著,“可以嗎?”
“……是,請稍等。”若江小姐鞠了一躬,身影在櫃檯後的樓梯隱去了片刻,再出現時,帶來了著青色羽織的男子。迷亭與對方寒暄過幾句後,兩人一起在店裡坐了下來,若江小姐拿來喝酒用的杯子,迷亭則拿出帶來的酒,為蒼海和自己各斟上一杯。清涼澄澈的液體在杯中漾起微波,馥郁的酒香飄散而出。
“蒼海兄的稿子寫完了?”迷亭之前曾從談話裡知道,秋葉蒼海會為文學雜誌寫稿子。迷亭雖然不大愛鑽研學問,卻對有趣的故事情有獨鐘。認識蒼海後,也有了買雜誌的習慣。
“昨天晚上交稿了……”蒼海說著,拿起酒杯來小酌一番,“這次有點緊張。”迷亭點點頭,看到蒼海身後的少女聽到這句話後,不知為何臉上漾起一陣笑意,便無端猜測起當時的情況。蒼海喝完一盅,隨將陶製酒杯放下,器皿觸到桌面,發出一聲脆響,又打斷了迷亭對蒼海與稿子的猜想。
“店裡的那位姑娘是?”迷亭問,注視起杯中酒水。
“若江君嗎?前些日子成了我店裡的店員,幫忙打理店鋪,有這樣的幫手,方便不少。”蒼海道。
“啊,在臉上做花道還是頭一次見,有點好奇。感覺很時髦。”迷亭喃喃著,隨即又想起什麼,卻沒說出口。蒼海兄是看到落巢雛鳥便會撿回家、養起來的人,這點倒是早就知道了。聽迷亭這般評價,蒼海藏在酒杯後面的嘴角微微上揚起來。迷亭啜飲著酒,又說:“說到時髦,我真喜歡在帝國劇場外掛著的廣告畫。”
“嗯?信樂君原來會看新劇嗎?”蒼海略有些詫異。
“新劇,歌舞伎,還有其他的表演,我都會看啊,表演都是表演嘛。不止如此,我還會看同一劇團的同一劇目好幾次呢。”迷亭道,“東西倒是沒學到,唯一能明白過來的,是日本對系列化的喜愛根深蒂固。”
“系列化的喜愛?”
“蒼海兄在為雜誌寫小說,我就以蒼海兄寫的故事作為例子好了,失敬失敬……以上次那篇在《異言》上刊登的《水引》為例,蒼海兄寫的小說因為人氣旺盛,而被……說是松竹梅吧,被松竹梅相中,要改編成其他類型的藝術。哎呀——於是《水引》這篇小說,就被各式各樣的表演者讀了一遍,然後進行對各自表演類型適合的改變——以落語為例,啟助會變成個蠢漢,故事的結局也會變得稍稍向上;若是新劇的表演嘛,啟助大概會是個能降妖除魔的——等等,是不是加入個能降妖除魔的角色要更好?啊,總之新劇賦予主角一種能與妖魔抗衡的正面力量,於是啟助非但沒有蒼老,還安然度過一生——我說的就是這樣的系列化呀。抱歉,蒼海兄,將你的故事改得面目全非。”
“倒是沒事,我覺得這很有趣。誠然,系列化是如此。你想說的,就是被扭曲了本意的藝術吧。”蒼海為自己斟酒。
迷亭點點頭:“正是!”
“這麼說來,也常有讀者扭曲了所刊登的小說的本意,又或問我是否是完全相反的意思。”蒼海又喝起酒來。迷亭還未細數對方喝過的杯數,只知道已經不少,於是自己也將杯中物一飲而盡。過了會兒,蒼海又說道:“無論是藝術,還是其他事物,經由不同的人所見,就會變成不同的事情,也因此才會有不同的觀點吧。”
“啊,這倒是,黃口小兒與垂垂暮年的老人所看到的《○國志》,必然是不一樣的。不過,藝術本身也會因觀眾反射的眼光,而改變自身……”酒勁略有些上頭,迷亭在桌旁支起自己的臉頰,“蒼海兄寫的是小說,所以,在這方面受到的影響想來比較小。落語呢,就有根據客人的素養,而在段子裡加上不同句子的說法了。要是是低俗的客人,就多加點黃段子,諸如此類。”
“原來如此,外國劇作家莎○比亞在寫其劇本的時候,字句間也有相似的特性。劇本內會有為市井民眾準備的橋段,也有為貴族而加入的希○典故,更會特意為權貴而佈置高歌特權者的情節,仔細想想,也是相似的事情,大概無論何處的表演藝術,都有這種特性吧。”蒼海說著,輕輕搖晃起手中的酒杯。迷亭帶來的酒瓶此時已經見了底,蒼海便起身去拿自己的藏酒,再為自己與迷亭盛滿酒杯。
“蒼海兄,莎○比亞是?”迷亭再執起酒杯,這次卻怎麼也有些喝不下去了,於是呆呆看著蒼海發呆。對方似乎還沒生出醉意,膚色並未起什麼變化,甚至繼續拿著酒杯酌酒。哎呀,這可糟了,原本只想小酌一番……迷亭想著,繼續注視蒼海清秀的五官。
“是不○顛過去時代的劇本作家……信樂君?”
“怎麼啦,蒼海兄?”迷亭疑惑,眼中卻只看到蒼海的臉了,什麼傻○筆牙和不○顛一時間全部拋到腦後,只剩下秋葉蒼海雙目中兩潭深千呎的水,游不出去。
“你臉紅了。”蒼海道,水面——好像被打破了,迷亭竭力使自己從其中出來。
“大概是喝酒喝得,既然如此,我就不喝啦。”迷亭放下酒杯,“攀附權貴的庶民藝術……要是再過不久,被要求讚美○國○府,也不是什麼怪事吧……”
“藝術向政○低頭、被政○所利用,是免不了的事情。”秋葉蒼海道。
“……話雖如此,我卻覺得那根本就是被政○強姦啊,觀眾又不是……啊,正因為不是,所以要被傳播那樣的觀念……”迷亭道,話畢,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過分了,又開口,“抱歉,蒼海兄,我大概是真喝多了……”
“能看出來,稍後喝點茶水解酒吧。”滄海道,迷亭眼前的景色已開始模糊起來,聽到對方的聲音,又從昏沉中抬頭。
“蒼海兄?”
“嗯?”被叫了名字的古董店主人略帶不解地應聲,迷亭張開嘴,卻又忘了自己想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說出一句。
“我想演出能讓觀眾看後真心實意地會心一笑,讓世界變得明快起來的落語。”
八
佐條太郎任管事一職,負責管理家中事務。幾個月後將在七夕舉辦場舞會,宅內人手不夠做舞會侍者,因此在外招聘。此刻,佐條正坐在桌後,等待著應聘者前來。
進門的男人自稱是新原厚繼,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有頭介於栗色與灰色間的短髮,或許是因為髮質的關係,稍稍有些蓬亂;身上穿著普通的和服,衣服似乎已經有些年頭;唯一能說得上特殊的,是臉上所帶著的笑意,和一種奇特的愉快情緒,除此之外,無論年輕男子哪裡都看起來很普通。
“你的名字是?”佐條問道。
“是!我是新原厚繼,聽說府上要舉辦舞會,便來應聘侍者一職。”新原答。
“年齡?”佐條又問。
“二十一歲了。”新原不慌不慢地答道。
“有過做侍者的經驗嗎?”佐條從名冊後抬起眼睛,端詳起進來的年輕人。
“沒有,只做過僕役。”
“沒有經驗……那麼,你是為什麼想要來做侍者的呢?”佐條問道,扶起鼻樑上的眼鏡。
“啊……”青年好像有些難以啟齒似的,露出帶幾分困擾的神色,過了會兒,又下定決心地開了口,“是因為我家少爺讓我過來做事,所以……或許直接說是賺錢要更好吧。”
佐條為對方的話而停滯了幾秒,管事的經驗讓他克制住那份好奇,不去再多過問對方的緣由。青年也並沒有再說下去。佐條的鋼筆在紙面上划動著,記錄對方的表現。
“稍後看看你能不能抬起來和裝滿杯子的托盤等重的東西……禮儀想必也不必教吧?還有,不可以多問客人,也不要竊聽人家的談話,好好做好你身為侍者的本職工作,這些都是必須的。還有問題嗎?”佐條說著,繼續觀察起對方的神色,對方又恢復了笑臉。
“沒有問題。”
“那麼請出去在走廊上等候片刻。”佐條說著,將鋼筆蓋上,示意青年已經可以走了。隨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佐條很快忘了對方的存在,直到向所有來應聘的人說明清楚事委後,才一人出了門口。那名叫新原的青年,自然也在人群裡。再之後的事情,便是簡單地測試,再告知結果。佐條再確認了次名單,便離開了應聘者的房間。整件事情做完,時間已經相當晚了,自然,過來應聘的人也走了不少。
唯獨新原厚繼待在走廊上,正對著墻壁發呆。
“在這兒幹什麼呢?已經結束了。”佐條提聲問道,青年被自己的音量所驚,能看到肩膀明顯向後一提,但又在看清來人後放鬆了下來。
“是,我馬上就離開。”新原厚繼笑道。
“現在還好說,正式舞會的那天,頭髮得梳得整齊點,聽到了嗎?”佐條在不知何種情緒下、且連自己的目的也不清楚的狀況內,對青年如是說道,“另外,你個子有點高,要稍稍駝背,但又不能讓姿勢太難看。這樣才不會顯得太過突出。”
青年先是一愣,隨後又趕忙點頭感謝:“是,謹遵教誨。”
一陣沉默後,佐條問起自己方才最為好奇的事情來:“你說你的少爺……?”
“啊……這件事情,實在不該說出來,您是管事,想必能明白過來吧……畢竟每家都有點不太好說的事情。”青年——新原說著,臉上微微露出不安的神情。這種表情更激起佐條的好奇心,可對方既然已經表明有些尷尬,自己也不好意思再繼續過問,於是,佐條噤聲,與青年同行在長廊上。青年始終與自己保持著恰當的距離,并將自己的步調維持在佐條之後。到了門口,初夏的熱氣騰湧而來,夾雜著植物所帶的清香氣息,鑽進佐條的鼻腔。佐條才注意到已經是傍晚了,绛紅色的暮色正壓著金色的日光,緩緩下垂。
新原忽然又開口:“謝謝您的教導。”
“哪裡,畢竟是年輕人,長輩稍稍告知些竅門,沒什麼關係……”佐條道。
“原來如此,您真是好長輩啊。”新原點點頭,“少爺他若是能有像您這樣的老師就好了。”
青年的話微妙地激起佐條的虛榮心,但受過良好訓練的管家不好意思表現出來,於是便化作一聲被右拳遮掩的咳嗽。過了會兒,新原卻突然開口了。
“看您不像是會將事情說出去的人,我便告訴您我所服侍的那一家發生的事情吧。”新原壓低聲音道。
佐條不想表現出對事情過多的興趣,便平淡地應了一聲,卻已洗耳恭聽。
“我父親服侍著男爵先生,我爺爺亦是如此,我們家在維新以前,就是藩主的忠臣,到了我這代,男爵家卻只剩下個小少爺——以下都是我從我母親那裡聽來的,不知家母所說是真是假,想來也在事情傳輸的過程中,失去了部分原本的細節。”新原平淡地說著,說到最後,停了下來。佐條的好奇心燃燒了起來。
“然後呢?”
“是這樣——前任男爵先生是位非常和藹可親的人,雖然家產在貴族中不過平平,卻是個會體恤子民的貴族。男爵不曾沉迷女色,更不會鋪張浪費,唯一一樣看起來像華族的愛好,就是收集器皿了。”新原像是在努力回憶老婦人告知自己的細節,微微皺眉道,“家父忠誠於男爵先生,哪怕是家母說了男爵先生的壞話,也會感到生氣。所以,我童年時,幾乎沒聽過男爵先生的負面傳聞。”
佐條不知何時已經停下腳步了,名叫新原厚繼的青年,也早已站立在宅邸外的人行道上。
“有一天——聽家母說,那時候,我也不過是個小孩罷了——有天男爵拿到一個據說是北國的公主所持的化妝盒,男爵雖然沒有那方面的興趣,卻對這器皿本身愛不釋手,但凡看到他的時候,都是在端詳著那盒子——盒子本身確實是上佳的物件,外層鑲嵌著小小的珠寶,又是琺瑯外殼,完全稱得上其曾被某位公主擁有的傳聞,家母是這麼說的。就是這時候,發生了一件怪事……”
天色已晚,太陽不見其蹤,昏暗的路燈使佐條看不清青年臉上的神情。
“男爵的個性從此大變……不再像以前那般,是個受人愛戴的華族了。不禁花大錢買些沒用的事物,還夜夜在宅邸裡開盛大的晚會。每夜每夜,鄰里都能聽到酒杯相撞的聲音,唯獨家父仍保持著對男爵先生的忠心,無論被要求什麼都會做。”青年的語氣裡帶著些許傷感,“即使事實擺在眼前,家父卻仍不曾對男爵起過反叛之心。後來,有一夜——”
佐條呼吸一滯,聽到新原的聲音漸低了下去。
“……家母在打掃時,忽然聽到房間裡傳來奇特的歌聲,唱的是外國的小曲。聽聲音的源頭明顯是個男性,便讓家母生出好奇心,畢竟,宅邸裡除去我父親、尚是孩子的小少爺外,就只有男爵學生是男性了——家母,大概是想證明些什麼吧,輕輕推開門扉,向裡面看去。”
“房間很暗,卻能看到有個人影正在梳妝,以背影來看,無疑是男爵先生。可他卻哼著小曲,姿態扭捏地像個少女,對著化妝盒,做出化妝的樣子,甚至拿起梳子梳起已經禿了的頭。家母再一看,分明從化妝鏡裡看到張女性的臉,不由因為緊張而跌倒,響動驚住了男爵先生,男爵先生便立刻跑開了——不久後,男爵先生便離世了,家母一直堅持自己那日見到的景象。雖然現在聽來,有些不真實,但這就是我家小少爺的父親——前任男爵先生的故事。”
佐條雖然覺得新原所講的故事有些不切實際,卻隱約懂得新原的父親對男爵先生的忠誠,他開口問道:“後來,男爵家怎樣了?”
“——因為男爵揮霍太多財產,爵位被回收,土地也沒了。不過,我家還是少爺家的家臣。”新原答道,面部輪廓在黑暗中起伏了一陣,又笑了起來,“事情就是這樣。”
“原來如此……”佐條對眼前的年輕人有了些認識,腦海裡又想起幾年間確實有男爵被沒收爵位,便聯繫起來眼前的事情,仔細想想,新原這姓氏聽起來也有些耳熟。正當佐條還想說些什麼時,青年已經消失在夜色中了。不知何時起,起了蟬鳴。
【如果企劃組/製作組覺得不合適的話,我會把涉及○○的部分刪掉】
【……打完碼以後感覺自己好像寫了什麼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ry】
【這章什麼都沒講,就過渡,都是扯淡,就別看了(……】
前置:http://elfartworld.com/works/91821/
引子: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040/
事件篇(上):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446/
事件篇(中):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491/
事件篇(下):http://elfartworld.com/works/94548/
角色列表:
石野当间,叙事人。异言杂志社编辑,24岁,山犬半妖。
铃原让治,侦探。Gleiphir侦探社社长,55岁,人类。
白川透,助手。Gleiphir侦探社老板娘(误),57岁,山犬半妖(目前隐藏)。
砂九良(sakuryo)=有栖川景纪,作家。自由撰稿人,????岁,猫又(隐藏)。
雾隐藏之介=秋叶苍海,作家。古董店老板,28岁,人类。
雨生鹭千代,作家。《吉祥寺少女侦探事件簿》作者,22岁,天狗半妖(隐藏)。
樱井梨华,媒体。帝都报社记者,25岁,猫又半妖(隐藏)。
翼=永藤心辉,读者代表。学生,15岁,猫又半妖。
小松壬三郎(NPC),研讨会组织者。出版商,44岁。
真由美(NPC),小松的管家,47岁。
室井谦人(NPC),小松的秘书,3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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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升高,宽敞的房间里充满了光线,时钟滴答作响,山犬半妖编辑喝了口茶,神色郑重地眨了眨眼睛,盯着面前的铃原,以及旁边的助手白川。
侦探打开手里的记录,开始清楚而不紧不慢的说明。
“从你口中呈现出来,三个案件的经过,我把它当做是你根据当时情况,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的真实描述。当时这座山庄除了你认识的六人,还有山庄的主人小松先生、秘书室井,以及真由美小姐。排除这九人以外,没有其他人在场。”
“可以向您保证,我记录下来的所见所闻就是如此。”
“所有的事件连起来,有几处明显让人感到奇怪的地方,其一,是小松死亡前后各位的举动,其二,是镜子之间的情况。其三,是室井的身份和行动。”
“根据你的描述,第一次小松被杀前后,在房间外面出现的迹象如下,八点二十分,古龙水味道出现,八点三十五分,镜屋的声响和叮叮当当声出现,差不多同时,铃铛的声音出现。不久之后大约八点五十分,走廊上出现了水果的味道。又过了一会儿的九点整,开始有咖啡的味道。”
“是的。”
“可以明确判断声音和气味来源的,是喷洒古龙水的室井,带着相机撞到镜子的樱井,带着铃铛的砂,以及准备咖啡的真由美,只有水果味此时还不知道是谁身上的。顺带一提,你能闻到一墙之隔,隔壁房间的气味吗?”
“这个……不行,如果不是特别浓烈的气味,隔着一道墙果然还是做不到,只有木板门外面走廊上传来的,可以辨别得比较清楚。”
“水果的味道是这种吗?”
侦探打开面前的小罐,里面是一些橙色的半透明物体。石野把脸凑近,用力嗅了嗅。
“……是橘子的果酱吧,当时那种气味和这个类似,啊……对了!”
石野睁大了眼睛,用力点着头。
“真由美被杀后盥洗室里发现的莓子果酱!是在天花板和洗手池附近的水管上发现的,数量还不少的样子……难道……”
“正是如此,从你的叙述来看,当时的水果气味就是它发出来的。按照各位的证言,肯定有人说了谎,没有留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带着果酱到二楼走廊走动,被你发现了。”
“说谎?到底是谁……”
“从樱井、砂、雾隐的证言来看,相互之间都有佐证,不太可能同时说谎,而翼虽然单独留在房间,但目击证词也没有什么明显不合理的地方,只有火车包厢中的雨生说她没有出过门,也没有听到或看到外面的任何情况,结合后面镜子之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以及最后室井死亡时的举动,可以判断她没有说出实情,而且,你说她换过衣服了对吧,就是因为起初的那套衣服上粘上了果酱。”
“哎?雨生……吗!难道当时的水果气味就是她……真是难以置信,她为什么要说谎?”
“一方面是因为害怕说出成了凶手的帮凶,另一方面恐怕是……因为做出了意料之外的举动吧。”
“什么!凶手……帮凶?您知道凶手是谁了吗?意料之外的举动是什么?”
“山庄主人的本意是玩推理游戏,但死亡的方式却并未按原计划进行,你说过‘凶手’卡片上的内容是九点四十分的‘绞杀’,但小松却在九点零五分死于含有氰化钾的咖啡,这一定是有人在真由美泡咖啡之前将毒物混入了泡咖啡的材料,很有可能是杏仁糖浆之类可以掩盖氰化钾味道的液体,莓子果酱,就是在这时候粘上的吧。”
“难,难道您说是雨生毒杀了小松……但我们几个和山庄主人素不相识,她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所以说是‘帮凶’嘛,会高高兴兴这么做的人,只可能是拿到了真正的‘凶手’卡片,然后按照上面的指示行动了。”
“难道……是室井知道雨生使用的火车房间里会有‘凶手’卡片,于是把游戏使用的杏仁糖浆换成真正的氰化物,之后雨生按照卡片上的说明,在八点五十分之前往咖啡里投毒了?”
“很遗憾正是如此。”
“可是,假如真有您说的这么一张卡片,为什么雨生之后不说出来,如果乖乖按室井的安排行动,反而不会被怀疑成凶手,谁会直接把游戏玩成真正的杀人案啊。”
“因为这张卡片当时已经不在雨生手上了。”
“什么……对了,之后展示凶手卡片的是室井!而且内容完全不一样了。”
“如你所言,室井的本意只是让小松死亡,大概会提供一些别的线索,比如小松自己想要自杀,或是嫁祸给真由美之类,结果,发生了让他大吃一惊的事情,‘凶手’卡片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雨生出于什么心理,说不定只是返回房间时一时兴起,跑到当时没人的室井房间,把卡片换掉了吧。之后室井为了编这个谎,恐怕也颇费了一番脑筋。”
“原来……是这样。”
“这个举动让事情变复杂了,以至于发生了后两起死亡。”
“真是没想到啊……小松先生的死我大概明白了,那么,真由美小姐又为什么被杀?”
“恐怕是室井想去杀死已经意识到真相的雨生,结果被她发现了吧。”
“咦?当时真由美小姐是住在雨生隔壁的镜间吧,为什么要谋害雨生,却来到了真由美小姐的房间呢?”
“这就要说到另一个令人生疑的地方了,这个全是镜子的屋子,很有可能有隐藏的通道,其一是和火车房间之间的门,雨生去一楼放杏仁糖浆的时候就通过了这扇门,其二是通往一楼盥洗室的通道。当时隔壁的雾隐听到一楼有响声下楼查看,之后再返回二楼凶案现场不过花了五六分钟,如果他的证言属实,那这个房间一定和楼下直接相连,弄出响声的人在这几分钟里,从一楼爬上了二楼,之后从镜子之间返回了自己的房间。雨生从一楼返回时也是为了进入这个通道,才在天花板附近留下了痕迹。”
“等等,侦探先生,这里我不明白。”
石野抓抓自己的耳朵,做出阻止铃原说下去的手势。
“假如她从盥洗室的通道爬上二楼的镜子房间,再返回自己房间的话,没可能出现在走廊,八点五十分左右出现的味道,可是一直从楼梯上飘上来的啊!为什么她从盥洗室爬上来,又返回去走楼梯了呢?”
“对,这也是第二起事件中间一个重要的因素。你还记得八点三十五分左右樱井在镜子房间弄出的声响吧。”
“是的,相机撞在镜子上的声音。”
“恐怕那不仅仅是相机撞到镜子的声音,镜子房间连接一二楼的通道,那个时候就无法使用了吧。”
“您的意思是……樱井前辈撞坏了镜子后面的什么机关,所以才会有那样诡异的,零件碰撞的叮叮当当的响声?”
“大概吧,因为室井不知道这件事,还想利用这条通道进入镜间,继而进入雨生的房间,结果弄出了什么响动,惊醒了真由美小姐,这才起意杀人。”
“可是,室井自己的房间窗子外面有东西挡住,他究竟是如何出去的?割掉耳朵、挖出眼睛这种残忍的手段,一定是用了大型的凶器,现场的血迹到处都是,他是从哪儿拿到,又在哪里把凶器藏起来的呢……”
“这方面我也有所推测,结合后面在室井房间发现的面具,他恐怕是能把身体缩小,并把身躯的一部分化为利刃的半妖。”
“鸟类、蛇类……或者是……”
“狂骨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川突然双手抱胸,点着头说到。
“……你还真是,该说是野性的直觉吗。很有可能是这样,百年轮回法案还没实行的年代,我也遇到过把身体缩小,藏身在天花板内部的狂骨半妖呢。”
“所以室井杀了真由美小姐,把带血的衣服抛在砂先生窗下,从密道返回,刚好在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从镜间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雾隐早些或者晚些出现,都会发觉室井的行踪,这还真是巧合啊……说到巧合,接下来的第三起死亡,大概也是由巧合诱发的。”
“室井死的时候我们都在场,当时只有他、樱井前辈,以及雨生要了红茶,按照您的推测,我只能想到,这次是他想下毒杀死谁,结果自作自受,拿错了茶杯吧。”
“的确,室井在众目睽睽之下毒发身亡,对他来说倒是罪有应得,不过与其说是他碰巧拿错了茶杯,还不如说是碰巧发生了什么事,让某人有机会调换了茶杯。”
石野一脸凝重地低下了头。
“室井想要杀死的一定是雨生,她恐怕已经处在压力边缘,要么是和翼事先约好,要么是利用了偶然发生的混乱,故意要了和室井一样的红茶,反戈一击杀死了室井,之后樱井的相机也损坏了,她利用大家搜索室井房间的时间,偷了樱井房间里的证据,还把氰化物放在砂的房间里……”
“等等,侦探先生,您认为砂先生房间里的氰化物是雨生这时候放进去的吗?这段时间并不长,而且砂先生应该一直在房间里吧!最后他为什么要呈现出猫又的姿态逃跑,而不是留住雨生,和大家好好说明呢?”
“这我也无从推断,大概只能找到他亲自询问了,是被雨生胁迫,还是被雨生说服承担起罪责,就不得而知了。”
“……”
铃原侦探一口气说完,石野一时无言以对,房间里的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白川只好又往各人的杯子里添了些水。
“不过我想,身为妖异,对这种程度的事件应该不放在眼里,也许只是依循自己认定的道理在保护雨生。我们的职责只是指出真相,解决问题,并不是判断谁对谁错。你也不必太过消沉,因为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侦探抬起头,脸上悠然的神态换成了郑重的表情,
“室井房间里那个面具,是一群不怎么样的家伙,用来掩盖自己的罪行的,室井正是因为出现了半妖化的迹象,才从加害者变成可能的被害者,说不定也是因为如此,才想要杀死小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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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事件到此解明完毕,靠大家的肝与脑大体推出了事件的全貌,感谢狗狗编辑脑出的精彩剧情,感谢各位热情参与,如果有BUG、没说到或者有歧义的地方请戳我修改
*作家协会PC好感度+20
盧恩從圍觀的人群裡面跳出來,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往約書亞臉上就是一拳,一點都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約書亞失去意識前看見的是那人指骨上的血和眼裡嘲諷的眼神。
周圍議論的聲音漸漸消失。
走開,全部都走開,我現在誰都不想見到。
“要不然我怎麼做,我只有幾秒鐘可以處理這件事。”
“都跟你說過打我的人不能打臉……”
“那是你的事情,腓列門,我只負責維持秩序,客人很生氣呢。”
“我會處理的。”
“我相信你會。”盧恩的聲音停頓,多了點警告的意味,“那——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腓列門等待盧恩離開,深深地嘆了口氣並且揉了揉額角,他這次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腓列門靠著門板坐下,這裡是湖底下的刑房區,不會有人經過,他看著呼出的白氣,思考接下來該如何處理被拴在刑房裡的人。腓列門處罰過這裡大部分的人,但他卻從來沒有想過約書亞——應該是說他不想。
從前你坐在現在的位置可以為他擋去所有麻煩。
腓列門聽見房間裡面的動靜,似乎是醒了。
那現在呢?以後呢?你手上的權力還夠用嗎?
他覺得很累,那一年他剛回來發現約書亞發病也是這麼累,本來這樣的情況會直接被上面丟棄的,好不容易被他留下來,幾年來都沒什麼問題,沒想到現在鬧出這麼大的事情,還是直接對客人拳腳相向。
但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往上爬了啊……
腓列門站起來,轉身推開門。鑿出來的房間裡面只由兩個燈點亮,牆上覆蓋了一層冰,上面的金屬環上結了細小的白色花紋,他走到房間深處,約書亞低著頭,雙手被拴在牆壁上。他聽他的呼吸,輕輕地顫抖著,臉的左側的血開始乾了,底下能看見瘀青。
下手也不考慮輕重……腓列門在心裡抱怨著,蹲下來伸手將對方的下巴托起,檢視左臉上的傷。約書亞有些抗拒,眼神裡帶著憤怒地瞥向一邊。
“你這是在幹什麼?”腓列門問,他盡量不要讓自己聽起來像在責備——雖然約書亞是該被好好責罰的。“就這樣把脾氣帶上場嗎?”
約書亞咬咬嘴唇,並沒有回話。
“為什麼要對客人動粗?”
“你也聽到那個人做了什麼。”
他知道的,那根本不是理由,腓列門對自己說,他再傻也知道這次自己做錯事了。“這一次我還能把你保住,那下一次呢?”
“我還寧願你什麼都不做。”
腓列門放開手。
“我跟你什麼關係,非得要你這樣花費心思。”
“走開,我不要你在這裡,”約書亞掙扎著,拉緊了鐵鍊,他似乎想要踢面前的人讓他離開,但是卻因為被束縛而沒能達成,“讓盧恩來給我判刑。”
“別拉,會磨傷的。”
“你沒聽到嗎?你在這裡根本沒用,叫盧恩來。”他掙扎地更厲害,似乎在故意違抗腓列門一樣,“走開啊,我不想看到你。”
“盧恩會把你殺了。”腓列門回答,這是真話,就他對盧恩的了解,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處死約書亞並且將屍首送去給客人賠罪。
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那也比你好,你做得到嗎?” 約書亞面向他,就像每一次他炸毛要跟人打架一樣的眼神,語氣盡了他所能的惡毒,只是這次少了那種焰氣——那是什麼?腓列門有些困惑地試圖解讀,他到底在想什麼?“你有本事也把我處置了,做不到吧?大家心裡都很清楚,你只要遇到這種情況就只是個軟弱的混蛋,只是不敢說而已。要一個不能做決定的管事在這裡幹嘛?走開!走開啊!”
腓列門稍稍後退,讓約書亞在牆邊一個人胡鬧。他安靜地聽約書亞所有的咒罵,過一會就會停下來,每一次的發病都是這個樣子,他會又踢又打,叫囂挑釁,然後過沒幾天就會靜下來,接著變得過於安靜,剩下的便是一直哭——再難聽的語言他聽過的也不少,都只是小孩子的氣話罷了。
不要在裝瞎了,腓列門,他早就已經不再是你可以握在手心裡的小孩子。
過了半晌約書亞似乎是累了,於是停下動作喪氣地垂著頭,終於放鬆的手腕上可以看見紫色的勒痕。“你為什麼還不走啊——”他缩起腿,“這該死的地方怎麼這麼冷。”
“因為你流血了。”腓列門回答,“鬧夠了嗎?”
約書亞不高興地哼了哼。
“告訴我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你出去,找盧恩來。”
腓列門嘆氣,他很早就學會不對約書亞生氣了。“為什麼?為什麼非要他?所有人在進刑房的時候都乞求減刑。”他說,“為什麼要盧恩?”
“因為他不會跟我廢話,他會直接動手。”
“我也可以這麼做,你想要我直接判刑嗎?”
“你不會——你不敢,你甚至不敢在我身上用道具的鞭子。”
他不明白,雖然他一直都知道約書亞喜歡尋找能讓自己受傷的機會,但那也都是在安全的情況下進行的——約書亞見過真正被鞭打的人,他知道真正鞭子會留下什麼傷痕,他更清楚盧恩怎麼對待犯錯的人,那可是一個把暴力當遊戲看的人,為什麼還要哀求著受罰?腓列門覺得很挫折,他不是一個醫生,他盡了力想要解決約書亞的問題,讓他不要變成下一個亞倫……可是現在這個坐在他面前向他索求死刑的不就是他失敗的最大證明?
“如果你想的話我會。”
“你才不會!”他大吼,鐵鍊再次拉緊了,那一聲清脆的撞擊聲迴盪在刑房裡,讓腓列門閉上眼睛,“你才不會!你要是會早就做了!在那個時候就……”約書亞忽然打住,睜大了的眼睛裡面充滿了驚懼,彷彿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很快地看向腓列門,後者也看向他。
那個時候。
腓列門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時候。
“這從來就不是關於我,是不是?”腓列門問,此時卻多了許多憐憫,“這也不是關於那位大人做的事。”
約書亞沉默,像是在獵人面前被發現而想要躲起來的動物。
“這麼多年,你還在糾結朱諾的死。”
好像你自己就不糾結一樣,你讓她從手裡溜走。
他聽見約書亞顫動的呼吸,讓他心裡有些難受。你知道的,他不是朱諾,你永遠不能把他當作她。“跟我說你在想什麼。”
“我……那天我沒有按時回去。”約書亞說,有些遲疑,小聲地幾乎聽不見,“我如果回去了……這都是我的錯,全部都是我的錯,怎麼沒有人說?為什麼沒有人生氣?”他停頓,“你——你為什麼不生氣?”
“我沒有理由對你發怒。”腓列門回答。
“怎麼會沒有理由?你明明有所有的理由對我生氣!要是我是你,一定從此不跟我說話,或早就找機會把我處理掉,”約書亞說,“我討厭你,腓列門,我討厭你多過一切。你知道嗎?如果你也能恨我的話,我會比現在輕鬆很多!”
“那你要我做怎麼做,嗯?就放著你不管嗎?當初哭著向我求救的是誰?你連你自己都養不起,更何況兩個。”腓列門覺得自己現在應該離開,話題一關係到朱諾連他自己都會變得太情緒化——這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沒有好處。約書亞這個自責必須被解決,他對自己說,那不是他的錯,不是任何人的錯。
但也是他的錯,是所有人的錯。
“我該走了。”腓列門忽視約書亞的繼續咒罵,緩緩走向門,後者愣了一下。
“你就要這樣走了?你不打算做任何事嗎?”又是一聲鐵鍊拉緊的聲響,“回來!腓列門!”
“剛剛不是要我走?你到底想要什麼?”他回頭,就算自己在心裡催促自己快點離開,否則一切便要失控,不要聽他說話,他對自己說,一句話都不要聽,他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他心裡能夠一字不差地猜到約書亞接下來的話,只是從對方嘴裡說出來的一刻就變得如同噩夢突出的氣息。
你無法拒絕那張臉,你無法對那個人動手。
你讓她從手裡溜走。
約書亞向前傾身,幾乎是哀求的眼神——腓列門最害怕看到這種眼神——他開口:
鞭打我。鞭打我。鞭打我。
1.我是不是企划里第一个过元宵的……
从第二集直接杀到N个月后简直光速作弊,请不要打脸(抱头)
2.我发誓我没有忘记其他的娃……(地宫中:妈你还记得我们哦)
3.赏心院在私设里是临安城御街众安桥附近的高档伎馆,馆中多是清倌,规模不大,胜在精致。(曾在阿羡的故事中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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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何处吹星雨
1.
“恰如燕台雪,吹落灿星辰……”
细雪悄无声息的散入西湖,渺渺茫茫如薄雾纤尘。
推窗而望的人一手支腮,一手执杯,懒洋洋的开口。
房内忙碌的小婢鑫儿无奈的转过头:“姑娘莫要再喝啦,今夜的酒宴听说还请了赏心院的头牌歌妓,说是要比比看呢,其他姐姐提前几日就在准备,姑娘怎么一点也不急?”鑫儿麻利的给手炉添好炭,心想的却是姑娘为何要应下这请帖?
“我急呀,”嘴里说着急的人慢条斯理的浅呷了一口酒,笑吟吟的语气:“赏心院来的该是纤云吧,去年曾在花朝郊宴上遥遥一见,光瞧背影便觉风姿幽绝……可惜看不真切。”言下之意似乎颇为遗憾。
鑫儿哭笑不得:“姑娘怎么老长他人威风!”
接着她又打量起矮榻上坐着的秦何限,按倚香阁的规矩,客人若需阁中女子佳节过府侍宴,要付出比平日高数倍的缠头,所以更应当盛装赴约,不能随意应付。
只见那漫不经心的人儿今日头挽朝天髻,髻上斜插数枚镂花小金梳,长长的珍珠流苏垂满两鬓,衣裙上的销金刺绣光华隐隐,令人目眩。
鑫儿松了一口气,姑娘向来都有些“怪”,有时候说了要如何她偏不如何,像有一次请帖里特意叮嘱喜爱姑娘穿鹅黄色衣裳,她偏穿别的去侍宴,好在那位大人也没恼,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此竟成了常客。
“秦录事,楼下马车备好了。”门外有婢女轻轻叩门,柔声禀道。
出倚香阁时,夜色将临,门前一小厮正挑烛将檐下的灯笼挨个点燃,小厮生的清秀,嘴也颇甜:“姐姐们愈发貌美了,这是要去哪里,怎么不带上燕子伺候?”
“燕子就是嘴甜,只是我们姐妹这么多人,燕子要伺候谁才好?”有爱玩笑的歌妓故作调侃,这小厮虽新来不久,但干活勤快心巧嘴乖,也许是名中带了“燕”字,渐渐的大家都唤他作燕子,倒忘了他的本名。
只见小厮笑的很是舒服:“就看哪位姐姐看得上燕子啦。”
轻笑声中,三辆马车往城内驶去,身后的楼阁华灯渐起,远望如月中楼台。
2.
月上柳,黄昏后,相携笑语看灯楼。
银桥玉树吹雪柳,倚栏千金掷风流。
临近御街的某处巷口,停着三辆描金绘彩的马车,不远处人声鼎沸,巷子内的数十人却满脸忧色:“秦录事,这可怎么好?若是迟了……”
秦何限悠悠然的笼了笼手炉:“到底是怎么了?”
“这辆车的车轮拔了缝,一时间怕是修不好,”小厮们查看一番后禀明情况:“没想到今年御街上的灯棚比往年多搭了不少,瞧这水泄不通的情形,只怕是车马难行。”
秦何限含笑瞟了一眼在巷口张望的小丫头,理了理的销金刺绣的袖摆:“既然所离不远,我们从御街走过去便是了。”
鑫儿闻言欢呼一声,她老早就想到灯会上看看,可惜年年元宵她都要随行侍宴,哪里能偷空闲逛。
“诸位诸位,烦请相让!”小厮们一边在前头分开人潮,一边感慨万分,两旁商铺以彩绸竹木扎起高棚,悬挂着精巧的花灯彩画,往年只是摆满两道,今年愈发有争锋之意,道中亦搭有花台灯棚,极目看去,当真是金碧交辉,满眼灿然。
数十位盛装丽人于花灯间迤逦而行,其衣饰姿容,无不引人瞩目,所过之处早有风流浪子尾随调笑,队伍中亦有妩媚多情者,秋波盈盈一送,也不知道勾得哪家郎君差点把手里的灯跌下了地。
鑫儿兴高采烈的左右张望,她年方十二,正是爱玩的年纪,只见前头一竿布幌上写着“油酥明珠”四个大字,摊子上人头攒动,阵阵芝麻甜香扑鼻而来,惹得人垂涎欲滴。
秦何限看她眼巴巴的模样,只觉得有趣,摆摆手放任小丫头去买那小食。
此时秦何限停伫在附近最高的一处灯棚之下,彩绸缠绕的竹架上悬着无数五色帛灯,每盏都描绘着不同的神仙故事,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赏,其中有顽皮的孩童指着她头顶附近的灯直嚷着要爹娘说故事,她往旁边让了让,垂目嫣然一笑。
目光垂落时,不经意的瞧见竹架边隐隐露出一截鲜红之色,秦何限扶袖拾起,看清之后微微一怔。
手中的的红色丝穗莹润顺滑,上面系着枚通体镂刻的象牙球,层层透镂后,内芯尤可转动,可见雕工之高绝。
这件东西,她认得。
数月前的卢府酒宴,她曾在纪舒平的身上曾见过这枚腰坠,为何会失落在此?他也来看灯么?
她手握腰坠举目四望,元宵月夜,京中男女皆喜穿白衣,佩雪柳金蛾,街市上人影翩翩如白云出岫。
尚未被人拾去,想必他刚离开不久,不知可会回头来寻?
思忖之间,遥见对面有个轩昂身影逆着人潮而来,垂首似在寻些什么,今夜的纪舒平穿了一身应节的白色袍衫,颇显清拔之气,与街上的如云白衣有青峦雪峰之别,一眼就能望见。
真是巧啊。
“姑娘在瞧什么呢?”鑫儿嫌小摊上人太多,早已跑了回来。
秦何限笑了笑:“我在瞧若要过去物归原主,难免一通好挤,等会到了那边府上岂非观之不雅,还是罢了。”
她说着就将象牙球放在了鑫儿手中,又嘱咐了几句,那小小身影转身钻进人群,灵活的穿梭游走,无奈纪舒平也在移动,鑫儿每每快要靠近,又捞了个空,此时人声嘈杂,鼓乐喧天,光靠喊却是喊不住的。
“哎呀……忘记鑫儿步子小。”秦何限有些失笑,如此再三之后,眼见鑫儿总算抓住了纪舒平的袖角,她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
夜风清寒,幽雪如玉屑般四下飞散,周遭之人只见那灯下的华衣女子不知何事展露欢颜,垂垂累累的珍珠梳帘在颊边流光曳曳,衬得笑意盈盈,眉眼皎皎。
隐约见鑫儿遥遥一指,纪舒平转头往这边望来,她微微颔首,粲然一笑。
3.
月夜清寒,从庭院到暖阁前悬着百盏琉璃彩灯,胎体晶莹,清光如梦。
今夜倚香阁与赏心院都来了不少花娘,分列两旁侍于席间,两家都献了几轮歌舞,皆是各有所长旗鼓相当。
已过三更,主人风雅,言薄醉之后正宜静听佳曲,侍女们撤下狼藉杯盘,重新奉上清淡的东风梅花酒和小菜果碟,又往香炉中添了新香,烟气徐徐流动,别有清悠之意。
空气中暗香浮动,其中有人抚琴而歌,只闻那歌声幽娴琴音如诉,让人神思渐离,好似整颗心浸入了溶溶月影。
琴歌听在耳中,有说不出的幽远意韵,倚香阁诸妓面露讶异之色,没想到这纤云的琴技歌喉如此出众,谁都知道秦何限的歌艺为临安一绝,今日主人家有意要让二人一较高下,不知等下她要如何唱来?好奇心一起,许多目光纷纷往秦何限身上瞟。
而那红衣华髻的女子浑不在意,悄然自斟一杯,感慨眼前的歌如淡月,人若白梨。
正当琴歌已过上阕,愈发婉转之时,纤云歌声顿停,几乎是同时琴弦发出一声轻响,当场崩断。
众人发出一阵极轻呼声,侍宴时琴弦断裂大为不吉,何况今日还是元宵佳节。
纤云秀眉微蹙,如今弦断歌停,如何是好?
眼见场中一片死寂,主人家变了面色,赏心院的花娘中有人欲抱琴而出,忽闻一阵轻轻的哼唱————
纤云睁大了眼睛看着哼曲的红衣女子,这首琴曲是新作的,赏心院中尚无人能会全了,难道她刚才听了上半阙就记住了?却见对方抛来一个俏皮的笑眼,纤云脑内灵光一闪,缓缓推琴而起。
还是方才那首琴曲的最后一小段,秦何限就这么哼唱着调子,声音渐清渐洌,反复两次后声势一振,将原本幽徊的调子升高了起来。
纤云拂袖开声,就似调子毫无变化般将那下半阕词款款唱来,原本幽徊婉转的曲子变的绮丽明媚,在二人一唱一和中交融变幻,直从那百折柔肠困酣眼,唱至花逐碧水别人间,萦绕堂前院落,飞上今宵银月……
一声,
两声,
三声,
继而越来越多的击掌声响起,亭亭而立的纤云敛袖朝主席深深一拜,主人连声赞叹,称今日之唱和果然妙绝,秦何限笑吟吟的应答,却见纤云悄悄的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时辰已至,乐声四起,府中开始燃放元宵烟火,主宾携手登楼以助观赏,楼下庭中人头涌动,争看这火树银花的盛况。
“秦录事看起来……仿佛心情不错。”人群后的纤云缓缓走近,顿了半晌才轻声道。
“佳节佳宴,赏心乐事,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呢?”秦何限侧头瞧了她一眼,眸色明丽。
“纤云却没有秦录事这般好兴致,那琴……”她摇了摇头,月白色的衫裙淡若梨花:“反正……琴弦不断,也未必赢你,今夜便算纤云输了。”
“输赢?这种东西要来也做不得什么……”
秦何限望着前头的众人拍手欢笑,语气有点灵,也有点狡:
“今夜的曲很好,烟火也是。”
哗的一声,五色烟火于欢呼声中冲天迸起,氤氲如霞,吹星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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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说明
1. 太喜欢刑远的小弟燕子了,所以就写啦~~没错目前燕子就在倚香阁打工呢~最讨姑娘们喜欢了!
2. “油酥明珠”就类似炸汤圆,古代元宵节的应节小吃,虽然本来应该叫“油锥”, “焦碱水锥”之类的,也有文人美名曰“油画明珠”,荔枝觉得“酥”听起来好吃就改了一个字……
3. 正月是倚香阁最忙的时节,贵邸豪家大量的酒宴生意嘛,敬业的小秦为了避免被街上的人山人海挤掉钗环蹭花了妆,才派鑫儿过去还了腰坠……要知道宋代每年元宵都有人专门打灯笼捡遗落的钗环发财呢……可见人之多之挤。
4. 琉璃灯和放烟火都是宋代元宵的贵族玩法,通宵夜宴才是常事。书上有载:“又有幽坊静巷好事之家,多设五色琉璃泡灯,更自雅洁”, “ 至深夜,放烟火百余架”,真是宋会玩……
5. 和纤云的唱和就类似二重唱吧,小秦只哼了曲调并没有唱歌词,宋代的词本是做歌词唱的,所以上下阙字数一样,音调也该是一样的,所以小秦听过上阕就能重复整首曲子了。后面曲子风格的变化是她把调子改了一点点…纤云真是聪明的姑娘!总之,这段是意识流请随意的……(我到底多爱刷NPC)
6.纤云弹得是“筝”,宋代喜称“秦筝”,一般是边弹边唱,文中没有特意说明……其实是筝不是古琴,她的琴弦大概是被谁割过才会断吧……
字数:4224。
“3rd,确认死亡。”
“4th,确认死亡。”
“7th,确认死亡。”
“10th,确认死亡。”
“12th,确认死亡。”
……
空灵的声音在脑内响起,不夹杂一丝感情,像是最公正的法官在宣读结果。雪莉•凯西用衣裙的边角随意地擦拭着匕首和小菜刀上的血迹,并将它们收起来继续藏在身上。她一边掏出手机看着上面所记录的日记内容,一边用袖子把自己脸上被溅到的猩红液体抹去。
『12:03,敌人抓起藏在背后的菜刀,我握紧了匕首。』
『12:05,交涉失败,我向旁移动避开了对方滑过来的菜刀。』
『12:06,我向下蹲躲过敌人的横扫腿,使用后空翻抓取到刚才的菜刀,获取了短暂的continue。』
雪莉一条条地仔细将它们与自己刚才的行为进行核对,在确认无误后才松了一口气。这就是她的“未来日记”,名为“逃脱日记”的一种记事工具。在小田切千鹤离世不久后的某个清晨,也就是见到法皇的前两天,雪莉便发现自己那台iPhone5里出现了这个东西。
那上面不断更新着每时每分的行动,但与其说是“行动”,不如说是“如何快速并最大利益化地逃出险境”更为恰当些。她想起刚才与黑江叶月的对战之前,自己也是事先看了日记上预告的动作才险险胜利。那女孩,黑江叶月,应该是因失血过多而导致的死亡。雪莉的内心有些许小小的愧疚,如果不是自己,那么她或许也会有一个属于少女的美好时代,和正常人的生活接轨。
手里的iPhone5发出一丝震动,上面提示着有一封新的短信。雪莉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点开了那条来自两年前的短信。
『12th宣布死亡了呢,一定是雪莉酱的功劳吧。(❁´◡`❁)*✲゚* 』
原来如此……过去和未来的人是绑定在一起的,一旦同名次下的某方死掉,那么另一方也会离开这个世界。雪莉•凯西不禁握住那台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的iPhone5,手心微微渗出些冷汗,变得有些滑腻。
『是的,大概因失血过多的状态下又进行了剧烈运动而至。』
『那孩子可真惨啊~不是什么很有美感的死法喔?』
惨吗?她倒没这么觉得。如今的秋叶原寂寥无人,但凡看见人的身影就一定是自己的敌人。如果不抛除心中的杂念去全力干掉对方,那么死掉的就会是自己,还有小田切千鹤。
让千鹤再一次死掉这种事情,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
『比起让你死掉,我更宁愿其他人都去死,哪怕这需要我亲自动手来逐个消灭。』
屏幕另一端的小田切千鹤看到这一条短信后打了个寒颤。她一直都相信自己是在和两年后的雪莉•凯西通信。但是现在出现在眼前的这些文字,让千鹤开始有些怀疑这个冷漠似杀人机器的家伙,究竟是不是她一直以来都十分宠爱的小女孩。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百分之一百是雪莉。但自通信以来,雪莉的腔调就变得冷冰冰的,仿佛死亡对她来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么,这两年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说什么呢雪莉酱,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总把“去死”这种词语挂在嘴边哦。而且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
雪莉愣了一下,然后自嘲般苦笑着按上屏幕显示出的键盘来进行回复。是啊,两年前的千鹤正活得好好的呢,工作蒸蒸日上,一切都顺风顺水,那场事故对于千鹤来说还太过于久远。但她能怎么说,难不成要打个电话说一句“千鹤姐姐你其实已经死掉了哦,现在的你不过是存在于过去罢了”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千鹤姐姐。』
小田切千鹤盯着这短短的四个字,她仿佛能感觉到未来的雪莉欲言又止。
『嗯?』
『……注意安全,保重。』
『好的,雪莉酱你也是。』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从被卷入这个游戏开始,胜利就成了她唯一的追求。雪莉收起手机,轻手轻脚地向东走去。这里太危险,如果让其他的持有者发现自己在这里的话……
“……啊啊。看来已经被发现了呢。”雪莉停下脚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发女孩。
“初次见面,5th的Shirley Casey,我是有栖川花咲。”
长发女孩微笑着站在距离雪莉不远处的空地上,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抓着手机。
“排名是,the first。”
……
小田切千鹤在穿衣镜前站定,还兴奋地转了个圈。雪莉有些不忍直视地捂住脸,都多大的人了,出个cos什么的有必要这么开心么!
不过吐槽归吐槽,千鹤确实很适合出这个角色——《魔法少女小圆》的晓美焰。墨色的长发在背后轻扬,收紧的衣裙将她的腰身完美地勾勒出来,黑色的连裤袜更是将她修长的双腿展示的淋漓尽致。不过这主儿却丝毫没有察觉,动作依旧大大咧咧的像个二十出头的小毛头子,要不是有连裤袜,恐怕裙下的风景早就让人一览无余了。
雪莉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粉白相间的小洋装,据说这身行头扮的是出自同一作品的鹿目圆香。话说回来,打扮成这样还说是战斗服,作者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裙子短的问题啊……雪莉再一次捂住脸,打扮的这么羞耻她还是头一次,更何况还是在人这么多的秋叶原漫展。
“嗯哼~让我看看……日记上说,往西走的话就可以脱离危险。如果是这样,那么……”小田切千鹤一面看着手机,一面掏出一个小巧的指南针寻找方向。漫展的场地十分庞大,但人群多的简直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雪莉紧紧地跟在千鹤的旁边,所幸她的鞋只是那种红色的洛丽塔圆头小皮鞋,否则真要在这汹涌人群中摔个狗啃泥了。
她们拨开人群向场地的一头走去,雪莉无意中瞥见指南针上的指示,便有些好奇地开口道:“千鹤姐姐,我们走反方向了,现在是在往东走……”
“我知道哟,多谢雪莉酱的提醒~”千鹤停下脚步,微笑着揉揉雪莉柔软的粉色头发,“所以我现在要去找一找正确的路。你去舞台那里看会儿节目,乖乖地等着我,好吗?”
被揉头的某人虽然心中生疑,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在给了她一个拥抱之后,雪莉转身走开。
千鹤笑着目送雪莉的远去,手机轻轻敲了下颚,依旧没有换下脸上的笑容,就那么站在原地,用这只有她和另外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强度诉说着。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没有及时地打上招呼还真是失礼了。”
“欢迎来到秋叶原的漫展,我亲爱的1st殿下——?”
黑发少女在原地转了个身,随着裙摆的扬起,她的右手也一并执在胸前行礼。脸上却换上了一个玩味的表情,仿佛自己在做一个天大的恶作剧。
“我是‘未来日记’的5th持有者——小田切千鹤。”
有栖川花咲迅速地跑到一旁的楼后,单手撑住墙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握着匕首的手还微微有些颤抖着,虽说自己这么打架并不是第一次,但在见识了雪莉•凯西如杀人魔般的攻势还是有些心悸。如果不留心的话…会死掉的吧?那么,自己和枫君还如何去见面、如何去守护二人的未来啊…。
花咲用着没有握刀的手擦擦有些湿润的眼眶,剧烈的运动下来她的体力多少有些不支,虽说武力值很高,但身体的耐力一向不行,讨厌跑步的程度可以堪比美苏冷战期间二国的奇妙关系了。她掏出手机迅速点着,上面记录着小野寺枫曾经做失败的一些事情记录,底下的小字还注释着如何把该事正确地做到完美的程度。经验日记的好处就是会让他、她避免一些不可挽回的错误,有时候小错误甚至比大错还要重要。这是自古以来一直不变的哲理。
“如果是枫君的话、如果是枫君的话,他会这么做啊……我明白了。”花咲站直了身体,下定决心般合上手机握紧了手里的匕首,“面对不可琢磨的敌人就要一股脑地全力奋战吗,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简单?”花咲听见声音后猛地一抬头,却发现对方手里的刀刃直指自己的喉咙。
雪莉半眯起眼睛,脸上依旧是没有表情的样子,她不是很喜欢在打架中过多的和对手交流,在她看来,那样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的办法而已。
“如果你认为这场生命游戏很简单,那只能说明你不重视它。”雪莉面无表情地咧开一边的嘴角,做出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很奇怪的表情,“如果你不重视的话,那么死掉也没问题的吧?”
“什么?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花咲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却发现一切在对方的面前都是徒劳。
那个金发的美国女生——雪莉•凯西,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魔……杀人狂魔!无论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想得到游戏的胜利,但现在看来,她只不过在享受杀人的乐趣而已。你永远都别妄想和一个杀人狂魔去讲什么道理,讲道理有用的话那还要警察干什么呢?说些有的没的,倒头来遭难的也只会是自己。
“很快你就会不那么痛苦了,你嘴里所说的枫君,也马上会和你见面的。”雪莉收回指向她的菜刀,另一只手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在手里打了个转,双手握住两把刀的刀把再次转而抵住人的胸口处。
有栖川花咲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微微颤抖着同样举起自己手里的匕首。她明白,如果这个时候再不果断勇敢一些,那么就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了。阳光沿着楼间的缝隙漏进来照在刀刃上,反射出一丝耀眼的白色冷光。花咲突然想起,自己和枫君在一起的某个午后,咖啡店的瓷砖也反射出白光,但是不同于此的是,当时的灯光是温暖到让人想要更多接触一些,现在的冷光却是无情的想要让人落泪。
雪莉却没有直接刺向她,而是趁着她走神的空当里,一个抬腿踹掉了对方手里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手机。然后一脚踩住那台属于少女的、小巧的香槟色iPhone。
“你说,如果使劲地把屏幕刺碎,把整台手机都狠狠地砸向对面的墙壁,让它摔个四分五裂到再不能使用的程度……没了‘未来日记’的你,会怎么样呢?”话音刚落,还未等到人的回答便蹲下来,将两把刀都猛地刺进手机的屏幕。相对应的,在两个刀尖接触的地方出现一丝裂纹,然后裂纹就像是破碎的冰面一样布满了整个屏幕,就连贴着的强化手机膜都有些无力地喧嚣着失败而告终。
花咲想要阻止她,却发现手已经无力到再也无法握住匕首,她扶着墙面慢慢地跪在地上,一点点感受着力量从自己的体内流出。原来人在将死之时是这样的感受啊,枫君他当时一定…很无力,很难受吧。
“对不起……枫君,我虽然自认为强大了不少,但是最终还是一如过去的懦弱……谢谢你当时的保护,让我在这个世界上多多地存在了些许时分。”
“我就要,和你团聚了呢。相比之下,这也是一个不错的Happy End啊…!”
扎着马尾辫的长发少女无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哭泣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的消失不同于其他的持有者那样恐怖,而是一点一点的、化作星星般的光点随着风吹而逐渐飘散。
雪莉•凯西再度扭头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不夹杂一丝感情地把手机随手砸向对面的楼墙上。
千鹤是怎么教导她的来着,不要沉迷于游戏之中?
那已经无所谓了,雪莉看着自己手上的两把刀没有出声。
既然已经沉迷于其中无法自拔,那么就要把胜出游戏当成自己的目标!
“1st,确认死亡。”
空灵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到被打晕为止3699字
=====
更完晕倒醒来之后的部分后,总字数7533字
=====
“半梦妖先生,半梦妖先生……”奥列格低声呼喊着回到无名之城后莫名昏迷过去的队友,语调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安。
他们已经失去过太多伙伴了,松鸟关于逝者的凄厉质问还回响在耳边。
“那两个女孩可以不用死的,你们一同上路,并肩作战,只要你更加细心,只要你当时注意到她们掉队了,她们本可以不死——”
“那个半卓尔当时明明就在那棵树上,你们却没能找到他!把他一个人晾在那里那么久,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难受吗?活该!活该!”
这两句话好像一根刺直插入奥列格的心里,而且这根刺不但拔不出来,还时不时硬生生地搅动两下,将本该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
虽然这位半梦妖占据了蓝的身体这件事情让奥列格对他的感觉十分复杂,但他还是不希望这个人出什么事情,不希望周围再有人因为他的失误而死去。
但是,没有想到。
“……队长。”
“队长,我是蓝。”
“我回来了。”
醒过来的人,是“蓝”。
奥列格震惊地盯着他。
“……是蓝?真的是蓝?你真的是蓝?”反复地确认着。
眼前的蓝依然是过去让人熟悉的样子,抿了抿嘴,似乎对奥列格不断重复问题有些困惑,但是还是认真地回答了。
“……是我,队长。”
他的“长”字还没有落下,奥列格就踢开凳子冲出了房间。
“蓝回来了!!阿伦!艾丽!大家!蓝回来了啊!!”小小侏儒少年的嗓音有些哽咽。
以为已经在旅途中失去了的重要伙伴,竟然又回来了。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让人欢欣鼓舞,怎么能不让人喜极而泣呢?
瓦尔哈拉的队员们都开心极了。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问既然蓝醒了过来,那半梦妖又如何了,但是蓝也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大概轮到他睡着了吧。”他不确定地皱眉。
梦妖毕竟是一个很少能见到的种族,诗篇里对他们鲜有记载,所以就算是阅览过许许多多诗篇的阿伦德尔也不太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现在他们也只好相信蓝所说的话,希望蓝和半梦妖都没事——这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故事还远没有到结局。
“好多猛兽哇!!蓝你离它们远一点!注意安全!不要受伤哦!”奥列格连声叮嘱着。
蓝应了一声,翻身跳上屋檐,手中握弓将弦拉满。只听“嗖嗖”几声,周围的巨兽应声而倒。
奥列格被卡利亚提起来塞到了队伍后面:“毫无攻击力的你才是需要注意安全的那个吧?”
“唔哈哈……”奥列格挠挠头。
不过,蓝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能让他再受什么伤。奥列格躲在不易被攻击到的位置,开始弹奏轻柔舒缓的安魂曲平静那些野兽。
这些野兽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难以打败,虽然体型大了一些,但正因此它们的行动也受到了体型的限制。以艾丽围绕在大家周围的藤蔓为盾,一路边打边前行,但是在踏入另一条街道的瞬间,他们明显感觉到,这里的野兽更加狂暴。
“吼——”一只猎豹闪电般地向他们袭来,瑞贝利安因为护着艾丽躲闪不及被划上了一道血痕。他立即将艾丽往队伍中心塞过去,对着猎豹一脚飞踢,巨剑挥下,鲜血四溅。
艾丽紧紧咬着下唇,似乎因为流血而有些不安。
“前面有好多人!”因为没在战斗而有空闲观望远处的奥列格喊了起来,“大家加油啊!一起加油!我们也过去帮忙吧!”
可是等他们稍微靠近之后,才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
那些气势汹汹的冒险者们不但与野兽们战斗着,同时也在攻击着自己周围的人们。
冒险者们在攻击着彼此。有几个人奥列格还记得是同一个队伍的成员,此时却兵刃相向。
满地、满地都是血,野兽们的、冒险者们的、全都混在了一起。
“等等啊,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奥列格茫然地看着他们,试图以言语制止,“你们冷静一点!不要打自己人啊!”
他的话语确实起到了效果——那些互相缠斗、厮杀的冰冷目光瞬间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又来了一群邪神的信徒!”
他们异口同声地嘶吼着,声音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地压来,满溢的冷漠和傲慢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怎么回事……”艾丽缩了缩脖子,惊慌地看着那些突然盯过来的人们。
回到队伍中进入近战模式的蓝以刀防御着:“大概……是被衍冬裔影响了吧。”
奥列格试图安慰艾丽不会有事,但是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周围的冒险者就一齐向他们冲了过来,而且他们的攻击毫不手软,招招向着致命处出手。
阿伦德尔用小刀硬抗了几下:“……要跟他们战斗吗?”
“要,要和冒险者战斗吗?”艾丽西亚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连藤蔓的力道似乎都受到她心情动摇的影响变弱了。
“……艾丽你不要紧张,”奥列格知道艾丽从来没有见过死亡,但是紧要关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去安抚她,只好随口讲了个冷笑话,“就假装那些人其实都是黄瓜白菜南瓜……”
从阿伦德尔无力的“喂……”就知道,这招实在一点用也没有。
奥列格把自己会的曲子全都试了一遍,但他发现无论是安魂曲还是迷魂曲,都没能对周围这群人造成一丝一毫的动摇。最后他索性收起了乐器,掏出弹弓对准攻击者们的膝盖打了起来。
绵软温柔只进行防御的藤蔓,只能给人起到小小困扰的弹弓,因为不想伤人性命而束手束脚的攻击……情况变得越来越危急,其他冒险者都对他们毫不留情地下了杀手,而他们中呢,除了叙泽特之外却全都只是在进行防御,甚至就连向来无法无天的瑞贝利安,大概是顾及到了艾丽西亚在旁的缘故,也没有大开杀戒。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但是,是否真的,要对这些也许是被人迷惑了的冒险者下杀手呢……
大家的心中都如此想道。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一般,一个声音凭空在奥列格的脑海中响起。
“刚才那些人,已经被衍冬裔‘掏空’了。”
奥列格吓了一跳,转头看到艾丽西亚又惊又怕的视线和卡利亚微微皱起的眉毛,明白大家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虽然外表上他们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请杀死他们吧。”
奥列格确定自己以前绝对没有听过这个声音,可是不知为何,却觉得这个甚至不知面貌的人的声音令人信赖而且怀念。
也许是因为那语气就像小时候爷爷述说自己的冒险经历时那样淡淡的、仿佛在说“无论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奥列格犹豫着,有些相信了。那些衍冬裔确实都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能力,将冒险者们的心灵吞噬,化为牵线木偶……听起来也不是什么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而且若只是普通的操纵,他的曲子怎么会对他们一点用都没有呢?
他转头去看其他人的视线,发现大家的想法也大致如此。
“那……”奥列格顿了顿,但是情势已经容不得他们多想,“……你们加油。”
大家这次都下了狠手,虽然其中的大多数依然只是被打晕过去,但也有陌生的冒险者被蓝的利刃刺中。
鲜血四溅。
蓝用袖子抹了抹脸。
奥列格瞪着眼睛盯着眼前的情景,用他的幻术把血化为了鲜红的花瓣,虽然这并没有减轻艾丽西亚的惊恐。从来没有杀过人、甚至没有目睹过杀人的风元素裔少女怔怔地看着那些飞扬出去的花瓣,眼睛里含着泪光。
“艾丽……交给其他人就好了。”奥列格垂着头,“……也是红色的。他们的血,也还是和我们一样的红色啊……”
被割开了脖子的冒险者缓缓倒向地面,眼睛始终没有闭上,狠狠地瞪着蓝和其他人。但是他最终还是倒下不动了,就如同任何一个被杀死的人类那样。
“你们这些家伙,居然阻碍我们!”
一个被打倒后被用绳子捆绑住的人愤怒地大喊。
蓝凑了过去,好像要试图套出些话。
如果是平时,奥列格怎么都会注意到“真正的蓝”不是会主动做这种事情的人。但是现在他实在无暇顾及这些了。他在不停地用路边随手能捡到的杂物,比如从坏掉的房子里掉出来的木棍和铁片,去扔那些与他的队友们战斗中的陌生冒险者,让他们的性命更快地被收割。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很难听清凑在对方耳边小声说话的蓝在讲些什么,但是被他问话那个人显然很激动,每一句回答都是在大喊大叫。
“阻碍我们攻下这里!”
“你是要我与你们这些人为伍吗?”
“我绝不会和你们这些邪教徒为伍!”
“不需要和你这种异端解释,要杀就杀吧。”
似乎真的完全没有办法沟通的样子……
“絮絮叨叨原来只是想让我信你们的邪神吗。”
“这还需要确认吗?”
蓝站了起来,一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以防错杀。”他说。
奥列格回头一看,周围那一圈人都已经被蓝抹了脖子了。
周围的人全都或死或晕,他们也总算能够继续前行了,但是还没走出多远,刚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们的前面有一队邪神信徒,可以走右边巷子绕开。”
队员们互相看了一眼,蓝翻上屋顶去确认,很快又翻了下来:“确实有人,我们绕开,走右边。”
在接下来的路上,那个神秘的声音又出现了几次,每次都帮他们避开了危机。
阿伦德尔忍不住嘀咕:“那个声音到底是谁啊……”
“大概是第五季吧。”蓝随口回道。
阿伦德尔回头看了蓝一眼,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
奥列格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是奇怪的是,他好像并不是很想去思考到底哪里不对劲这件事。
那个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前面的敌人会比较强,但是右边的巷子很窄……而且有一些邪神教徒在附近,可能会被夹击——我建议走右边。”
蓝皱眉:“前面的敌人很多么?”
“我能看到五个,视线死角里面可能还有。”
“走右边吧。”蓝做出了判断。
他刚说完这句话,奥列格就一边喊着口号一边一马当先向着右边的巷子走了过去,仿佛要依靠速度来甩开心中的某些疑惑似的。
“队长你慢点……”阿伦德尔无奈地跟上。
这条巷子确实很窄,他们只好列队行进。眼看着前方就是巷子的出口了,菲利普展翅高飞似乎是想探探外面的路——
——异变就发生在这时。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一阵浓稠的深灰烟雾吞没了所有人的视线。
奥列格只觉得后颈一疼,就失去了意识。
奥列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冰蓝色的天空和直插入天际的冰柱。他转动了一下酸涩的脖子,发现自己躺在路边的地上,鼓鼓的背包正在他的脚边。
“你醒了?我刚想拎着你的衣领赶路呢。”
他看向说话的人,那是一名纤瘦的女森精灵,手中还拿着长刀警惕地防御着四周,看向他的神情有些漠然。
“我这是……”奥列格困惑地回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倒在地上,随即想起了那片突然出现的浓烟,“糟糕,他们……”
女森精灵打断了他:“你的同伴现在很好,是心灵术士泰拉·贝尔叫我来救你的,因为你刚才被一群萨玛斐的信徒绑架了。我的名字是加西亚。”
意识到自己刚才落入了敌人陷阱,奥列格有点心虚。不过“泰拉·贝尔”这个陌生的名字却让他很在意,是哪个陌生人无缘无故地拜托另一个陌生人来救他呢?
“你不知道?”加西亚两条细长的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你没有听过那个一直在心里引导和帮助你的声音吗?”
“原来是他!我听过,只是之前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救了我真是太谢谢你了,要是还在他们手上,我就算醒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我的名字是奥列格·尤里·谢尔盖,很高兴认识你!”
尽管奥列格兴奋地说了一长串话,加西亚依然神情冷硬。
“我们现在是要回去吗?”奥列格看了看远处的巨大冰柱,又看了看周围的建筑,发现自己已经几乎是在无名之城的边缘上了。
加西亚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半晌才“嗯”了一声。
“咔擦咔擦……”
有很轻的摩擦声从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两人都是吓了一跳。
加西亚用奇怪的目光望着奥列格,奥列格困惑地回望,但随即他感觉到自己随身的包里有东西动了一下。
“咦……是什么?”他的思维停滞了一瞬间,然后突然回想起来,“啊啊啊……”
他飞快地打开背包,这个包里放着一些制作物品时会用到的小工具——还有一颗带着浅蓝色花纹的蛋。
这就是那颗在圣木鸟巢里发现的不知品种、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动物留下的蛋,即使是见多识广的阿伦和叙泽特也从未见过它。在发现它之后奥列格一直时时将它随身携带,没事的时候还同它说说话,或者在它上面画画图……咳这不是重点。
这次因为蓝醒来让他太过激动,接下来又很快遭遇了袭击,他一时忘了还有这么一颗蛋存在,令人意外的是,它竟然就在此时出现了动静。
前天阿伦还说这也许是一颗死蛋,建议炖了吃呢,哼,等一下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他紧张地盯着那条在蛋上出现的裂缝,看着裂缝越来越长、越来越多,像蜘蛛网一样布满了整个表面。
会是什么动物呢?会长成什么样子呢?鸟?蛇?天马?龙?
一小块壳掉到了地上,就好像天空缺了一角,然后从天空之外的漆黑宇宙中伸出了一个小小的、尖尖的嘴巴,紧接着是更多天空的脱落,以及从宇宙(蛋壳)中来到这个世间的、毛茸茸湿漉漉的一小团。
那是一只雏鸟。
小鸟睁开黑豆般的眼睛,站起来抖了抖羽毛。
“啾。”
“啊,它……”
奥列格正想和加西亚解释两句,突然他的脑海中响起了泰拉·贝尔的声音:“前方左侧的小巷里有五六个萨玛斐的信徒正走过来,建议走右边的小路绕开。”
加西亚斜视了那只小鸟一眼,毫不犹豫地转向右侧走去,奥列格连忙小心翼翼地把这只刚刚出生的小鸟拿起来捧在手心,轻手轻脚地快步跟上。
“你都不看看情况再走进来吗?万一右边也有敌人……”
“不会的。”加西亚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不是指他故意隐瞒不说,我是说,万一有他也没看到的……”
“废话真多,能闭嘴吗。”
“……”奥列格安静了几秒,还是开口,“你真相信他啊。”
“他刚才救了我,又何必在此刻骗我。如果有他没看到的,我也能够解决。”
“嗯,是啊。”奥列格回想起自己的队友,心中担忧起来。
希望他们一切都好。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冰柱。
希望第五季也一切都好,虽然他现在怎么看都处境很不妙的样子。
两人沉默不语地向前行走着,因为泰拉·贝尔指引一路避开了许多敌人,即使有漏网之鱼也被加西亚顺利解决,奥列格发现这位森精灵的战斗力确实很强。
“如果遇到衍冬裔你也能打倒吗?”他好奇地提问。
其实他也知道如果有那么容易就能到倒衍冬裔,无名之城里也不至于那么多人苦战那么久了,不过现在他一想到队友们就心里发慌,只想找话题多说说话,就算被加西亚嘲笑两句天真也没关系。
令人意外的,加西亚,那位始终神情淡漠的森精灵闻言抖了抖耳朵,转过头来,她用碧绿的眼睛紧紧盯着奥列格,神情悲伤,眼神中一瞬间流转过复杂的情绪。
奥列格被她看得更加慌了:“……怎么了?”
“很难。”加西亚一字一顿地发着音,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奇怪的是表情看起来却十分哀怮,“他们很难被打败。”
奥列格又产生了那种哪里不对劲似的感觉,但是他也说不上来,也许只是面前这个人的性格比较奇特,擅长把表情和语气分开。世界上怪人很多,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们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小鸟时不时歪着头蹭蹭奥列格的手,弄得他手心痒痒的,前行的气氛倒变得有些轻松起来。
奥列格看了看周围,觉得建筑开始变得眼熟了,仔细一想,回忆起以前在无名之城整休的时候来过这里,他松了口气。
但是突然之间,变故发生了。
就在他举起的脚将要落到地上,一层薄薄的灰土被从地上吹起,风触及到了他的指尖,怪异的鸣响在远方嘶叫——他突然打了个寒噤,浑身发冷。
泰拉·贝尔的声音再一次从心底里响起,这一次他带来的不是稳妥安全的道路,而是让人无法相信的噩耗。
“你的同伴,已经被‘取代’了……”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说什么?”
“抱歉,刚才我也遭到了一些袭击,所以没能及早发现……现在别去我刚才说的地方了,快点离开吧,否则非常危险。”泰拉·贝尔诚恳地说道。
奥列格神情空白地呆站了一会儿,加西亚拍拍他的肩膀:“……节哀,现在恐怕城里大多数的人都……我的队友们也是……”
没等她说完,奥列格便冲了出去。
远处的高塔中,心灵术士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呼……呼呼……”
要赶上呀。奥列格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以身体能达到的最大极限奔跑着。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们会被掏空!不亲眼看到,亲自确认,他绝对不会相信!
他已经失去过伙伴,那两个沉睡在了法师塔中、安静温柔的少女,那个寡言的弓手少年——不过他又回来了,这简直是奇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伙伴了……
他照着泰拉·贝尔刚才告诉他的地方跑去。
“——那里有一片低矮的房子,他们就藏身于最西侧的那一间——”
奥列格跌跌撞撞地向西侧跑去,手中的小鸟似乎因为奔跑形成的风而瑟瑟发抖,他只好拢了拢手帮它挡风。
——看到了,看到那间房子了。
——门开着。
——叙泽特和蓝站在门口。
——啊,其他人也都在室内!
——都还活着!!!
拼命跑来的奥列格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两列人一同回过头来,警惕地盯着他。
——警惕?
奥列格在他们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们挥手大喊:“你们……还好吗?回答我!回答我!”
对面的人神情都是一变,躺在床上的瑞贝利安举着剑跳了起来,但立马又捂着伤口倒了回去。
……伤口?
奥列格愣了愣,发现在场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下意识地开口。
“伤口严重吗?你们还好……吗……”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为什么他们都用敌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难道说真的,真的……
叙泽特和蓝先后开了口。
“你们这些该死的异教徒。”
“怎么还没有死。”
奥列格仿佛坠入了冰窟。
“你们、你们真的……这不可能啊?这不可能!你们,回答我啊!”
艾丽西亚看了过来,她的眼中还含着泪水。
“艾丽你……”
“去死吧。”她用难过的表情说道。
…………
好奇怪。
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啊!
这怎么可能啊他们怎么可能被、怎么可能会被——这太奇怪了,这绝对太奇怪了!
明明他们的表情和动作都还和原来一样啊!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会说出这些话来啊?
所谓“掏空”,到底是对他们做了什么啊……
室内的气氛僵持着,没有人先出手攻击。
奥列格觉得有什么地方非常不对劲,直觉告诉他一旦动手才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虽然仔细想想他也只有用小弹弓弹射别人膝盖这点战斗力而已。
也许他们马上就会出手,也许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没有其他人在的话,他可完全保护不了自己。
真难过,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看过呢,还想听听那些在遥远地域流传的故事呢。
他不想死在……这些人的手里。
他垂着头,计算起在叙泽特的剑接触他的心脏之前跑出攻击范围的可能性。幻术恐怕用处不大,因为叙泽特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啾!啾!”
小鸟躺在他的手心里,盯着他。
“抱歉,你才刚出生我却没能好好照顾你……明明是我非要一直带着你的……”
他叹了口气。
意外的是,第一个动起来的却不是叙泽特,而是阿伦德尔。
他拔出腰间的小刀——然后,微笑了一下。
“哐啷。”
小刀落在了地上,银色的刃上反射出他的双眼。
奥列格发着怔,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阿伦往前走了两步,空着的右手稳稳举起,在半空中做出一个虚握的手势。
奥列格知道这个手势,在圣木下的村庄休息的时候,阿伦德尔告诉过他一些在故事里提到过的手势。
“这是‘结盟’的意思,后来泛用之后也可以用来告诉别人‘自己没有恶意’。虽然现在这些手势都很少有人用了……不过如果是在不方便说话的环境里还是能用上的吧。”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
奥列格呆滞了几秒,欣喜跃上他的心头,他向前迈步,向着阿伦德尔走去,向着他伸出手然后握上。
空气中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奥列格眨了眨眼睛撇去一丝不适感。
一切恢复了正常。
身旁蓝色的球状物跳动了一下,心灵术士皱起眉,“啧”了一声。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那个心灵术士就是个骗局。
奥列格突然又感到发冷。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杀死了同样无辜被骗的冒险者,他们杀死了不该死的人。
没有时间去找加西亚了……要快点打败那个骗子,不然一定还会有更多人陷入这个骗局无辜身亡……
奥列格转过头,突然发现蓝的眼睛里折射出让人陡寒的光芒。
#终焉之章#
【梦魇说】
-0-
与少女的相遇是在明亮宽敞的百鬼院藏书馆里。
如同往常一样的,终日弥漫着薄雾的临山缓坡上,藏书馆主体建筑的公共借阅区,木质的长椅长凳已经被占满了,那个赤金双马尾的低年级生绕过轻小说、杂志之类的热门书架,在生涩难懂的古籍副本前抽走了砖头似的书,后匆匆忙忙又赶回接待前台,给准备借书离开的学生登记必要的信息。
为了带上一本期待已久、新到的小说而来的矶贝鲛怃,在接近少女的时候,本能的感受到了让人心生惧怕的东西。
异常清晰的戾气。
百鬼院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是有些特别的,这点矶贝鲛怃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只是无论无何,一个女孩子身负如此沉重深刻的戾气,理所当然会引起侧目才对。
所以矶贝鲛怃很自然的多看了几眼,当然也仅限于这样了。
那时,是他来到百鬼学院的第一天。
-??-
卦中预言继承了凶险妖力的大小姐曾经在本家的时候一向是被限制外出的。
大小姐的本家祖上是东方大国镇守凶兽的术士世家,当时还毫无咒法灵力天赋的她在看到了同龄的孩子们中流行着蹴鞠,生出兴趣,就顺势加入了一个当地的蹴鞠队伍。
人高马大的大小姐作为队伍的GK活跃,况且家主也觉得孩子还小,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也就任由其喜好了,毕竟未来还是个未知数,倘若年幼时就太过严格,对于预言中的变数恐怕会产生负面影响,所以更加不好过多干涉。
大小姐的童年是幸福而自由的。
大小姐喜欢蹴鞠,可是由于是女孩子,身体也因为封印的关系一直不太好,技术以及头脑上都很出色,却依旧差那些浑身蛮力还大她几岁的男孩子们不小的距离,为此向来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一度沮丧过,并从GK的位置换到了替补位。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处于安全的考虑,大小姐被禁足的时间愈发延长,更多的时候她只能呆在家里,抱着球,阅读与蹴鞠有关的书,或是偷偷查找与自身封印有关的更加古老的记载,因为没有任何人告诉她到底为什么不能太过长时间的离开自己的屋子。
[想要更加多的力量。]
诱惑生根发芽,一旦陷入安静时便会出现的巨大黑影开始模糊的在黑暗中勾勒出零零散散的细节,直到大小姐在常人几乎无法轻易理解的古卷中找到了。
那兽模样的梦魇名为穷奇。
无所事事的漫长日子里,大小姐与梦魇整日整日的促膝长谈,从炎黄五帝聊到秦氏祖籍,从昼夜更替说到乾坤五行,一知半解的大小姐被这些故事所吸引,她以为这世间再没有任何存在能像梦魇这样毫无保留的对她诉说如此多的玄乎怪谈。
所有的振翅在一场比赛前卷起轩然大波,家主大人回绝了本因由大小姐首发的重要决赛,原因还是她听不懂的所谓封印。
夜深,大小姐端坐在铜镜前,从缝隙中钻入房间内的是特殊符咒燃烧过后的烟气,诵读咒法的低喃声,以及过于浓烈的幽香,所有细微的不平常都让困于方寸的兽警惕。
镜中的少女着一身繁复华贵却过于宽大的深色曲裾,暗纹隐在褶皱阴影之中,赤红长发落于身侧,灰色的眸,上挑的眉,只是总有某些愈发不自然从纯粹中渗出,比如掺杂在长发中的惹眼金丝,比如生来墨黑此刻已是褪色的瞳。
环绕全身的不悦随着守夜的金属敲击声进一步转换成坐立不安的悸动,借由微弱烛光投射下的影中,虎视眈眈的蛰伏着梦魇在喘息,大小姐觉得是时候该会会那推心置腹的朋友了。
一片寂寥的空洞中,巨大的兽见到有人后摆起端坐的姿势,金色的瞳盯住了大小姐。
[今日可还顺利。]
“明知故问。”
大小姐屈膝也跪坐在虚无里,宛若脚下是片毛毡子。
[那老家伙,喔,家主为难汝了?恐怕仍是因吾而起罢。]
“那又如何,我总会有办法去参加比赛的。”
[是不久前汝所说的...名叫蹴鞠的游戏?]
“我必须去。”
大小姐直直的望向那对可怖的兽瞳,视线阻断了原本还想再喋喋不休说些什么的兽。
半响,兽的瞳微微眯起,似是收到了某些讯息般点了点脑袋,又突然嗤笑道。
[哈,小丫头,终归还是有所欲求的。]
“说清楚了,我不是为了我自己。”
[贪欲就是贪欲,何必找借口呢,吾可看多了汝这种义正言辞的君子,谁人不崇拜力量,沉溺于本性。]
“别把我说的与那种得寸进尺、不自量力的家伙一样。”
大小姐站起来,用以撑起些许气势。
[好,依汝之见,吾当如何?]
“我只要足够的力量,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连父亲大人都忌惮于你的力量,该不会是唬我的吧?”
[说到底,汝根本从未信我。]
“不,我对你说的并不在是否真实,而是现在能不能做到。”
[哈——小丫头,小看人是要吃亏的。]
大小姐睁开眼睛,没有变化的方寸牢笼,脚下是真真切切的毛毡子,丝绢遮挡的窗外隐约泛着的晨色几乎被烛火盖去。
她转头看向铜镜,镜中映着一位长发垂地的金瞳少女,从发尾蔓延而上的晃眼光彩吞噬了赤红,逐渐变成了陌生的样子。
-1-
那天矶贝鲛怃要去学校的足球部报道。
出于自称武藏晴明的足球部监督的邀请,他不愿意拒绝,虽然对方是那样神秘兮兮的态度。
在傍晚的活动室里,他首先见到了藏书馆里的管理员学妹在翻看挂在门边的训练记录本,赤金的长发凌乱的被裹在包住脸与脖子的布条里,故意做出相当男孩子气的发型,赤金的兽瞳衬着红色的纹,上挑的眉尾画出闪电的样子,与平日里的气场大为不同,严肃得让人不好接近。
以及若有若无,却极易捕捉到的深远戾气。
就在矶贝鲛怃还在打量着,属于足球部的部员们开始陆续的进来了,矶贝鲛怃感觉到了那双带点不算友善情绪的兽瞳一扫而过,之后独特的戾气就被来人冲淡,与其他更为特别的气场混在了一起,竟然变得难以分辨。
“你好啊!”白发的元气少年猛地从背后拍了高出他一大截的矶贝鲛怃,身后束着小小双马尾的猫耳少女匆匆忙忙的凑过来。
“啊!是矶贝学长么?抱歉抱歉,本来应该是去监督那里接您过来的!”
“没关系。”说实话矶贝鲛怃对于人多的情况有点头大。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后方的眼罩少年无奈的挥挥手,示意进入活动室的人安静后转向这位戴着灰银色金属面具的人,“你好,请问你是想要报名加入足球部的吗?”
“事实上...是武藏监督让我来的。”
“这么说就是新成员啦!”元气少年又大力的拍了拍矶贝鲛怃的后背,“我叫犬神士郎!以后请多多指教啦!”
“矶贝鲛怃。”
“我是团三郎貉,请多多指教。”
眼罩少年伸出手,矶贝鲛怃愣了一下,与少年握了握手算是打招呼。
之后矶贝鲛怃被安排先跟着经理人熟悉足球部的设施与活动范围,足球部的经理人一共有三名,负责训练安排的秦奇随着其他人一起去球场了,后勤担当的猫又美美则需要准备饮料与毛巾之类,剩下的见习经理人冰泪凉灯就被排到了任务,只是那孩子向来胆小,介绍得也磕磕绊绊。
“那,那个...矶贝同学!这,这里的两个球场,是平日的训练场,常规的都在这里训练的!”
“我知道了。”
“啊!然后,然后这栋,这栋就是属于足球部的活动室哦!二楼的话有会议室、餐厅和办公室,还有一...二...总共是三个更衣室,和器材室之类的。”
“恩,我知道了。”
厚重刘海遮住双眼的经理人脸颊红红,不知道是天气凉了还是其他的原因,反正也是尽心尽职的带着新队友熟悉环境,转了半天又回到挂着足球部木牌的小屋子前。
“再,再给您介绍一下...日常队员们必须要完成的训练吧!”
“好。”
“这个,活动室门口,墙上挂着每天早上的签到板,要先绕着球场外围跑完五圈就可以了,并不是很困难,也可以额外的自己加练哦,不过要注意体力,别太拼命了。”
“好,可以不用敬语了。”
“抱、抱歉!”
“冰泪,结束了吗?”背后的另一个人喊住了两人,“矶贝鲛怃同学,如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两人转身,刚才见到的管理员学妹朝他们走过来,在签到板上扫了一眼,又转头望向两人,“没有的话,参观完这里就去训练吧。”
两人前后答应了,等扑克脸的巡逻兵走开,矶贝鲛怃问了一个他自己也觉得很没逻辑的问题。
“同学,那个女生是队员吗?”
“女生?”
“不是女生吗?”
“KIRU同学这么可能是女生啊...他是全职经理人啦。”
“上场吗?”
“哦...至少我是没见过呢。”
“这样。”
-2-
在矶贝鲛怃加入足球部之后不久,部员们就得到了特批,开始不需要去上课,全心投入进了足球的训练里。
伴随着外校的练习赛,矶贝鲛怃注意到,即使在非常疲倦的状态下,那个假装自己是男生的学妹依旧在每天午休与队员用完餐后独自一人朝藏书馆走,临近集合前又突然出现在场边。
直到某一天临近午休,学妹主动搭话了。
“矶贝学长,教练说需要确定您在队伍中的位置了。”
“好。”
“首先依照个人意愿,您擅长什么,或者对什么感兴趣呢?”
“...都可以。”
对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目前队伍缺少守门员及前锋。”
“唔...守门员。”前锋不仅性格上与他完全不和,更重要的是不能让那怪物得到攻击破坏的机会。
矶贝鲛怃的身体里藏着怪物。
“这样吗...我知道了。”经理人想了一下,异样赤金的兽瞳又将矶贝鲛怃上下打量了一圈,“如果有所顾忌,大可直说。”
“没有,辛苦了。”矶贝鲛怃认为没有必要澄清顾虑,至少在当前状况下,对方的那股戾气有意无意的逼着,总是不那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好好说明的。
“那么,在下知道了,”KIRU收回目光,“从明天开始就按照新的计划进行训练。”
“等等。”
面对安排下工作后利落转身的经理人,矶贝鲛怃鬼使神差的一把抓住人的手腕,后者给予的反应却是立马猛地甩开了,紧接一段尴尬的沉默。
有瞬间矶贝鲛怃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蛮横敌意,简直如同野兽,激起一阵战栗,连蜷在自身这幅拥挤不堪的躯壳中的那怪物都兴致勃勃的张牙舞爪起来。
“咳。”结果还是学妹先开口了,“学长有什么事吗?”
“唔...是要去藏书馆?”
对方瞪着眼睛看向他,居然显得有点慌张,“你怎么知道...难道大家也发现了?!”
“应该...没有。”能发现什么?矶贝鲛怃是不太明白啦。
“真的吗?”稳重的经理人头一次露出慌张表情,“我应该已经很小心了啊...”
“如果不介意的话,有需要帮助的事可以告诉我。”矶贝鲛怃注意到对方的自称好像有所变化。
“只要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大小姐之类的完全不想被那样对待啊...听到没有!”
“唔。”午休去藏书馆是很严重的事情吗...?
“我说!听到了没有啦!”
“是是——听到了,不会说的。”
“警告你哦!不要跟过来!”
“我只是去还书。”
“你把书给我!”
“不用麻烦你了...”
“总之在下希望你别再去藏书馆了。”
“为什么啊?”
“不,不为什么!见,见一次...加一圈晨跑。”
“这不合规定啊。”
“是监督给在下的权限,记住了吗。”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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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鬼说】
-3-
从某一天起,足球部的冰山脸男人婆经理人居然开始做起了便当。
这确实让人不可思议,连当事人也如此认为。
起初,为了收买同队中的某人而决定这样做之后,虽然对于自己的料理抱有自信,却还是担心由于擅长风格与百鬼的饮食大不相同而适得其反之类,结果对方的一句夸赞居然会让人感到非常的开心,于是也就坚持的继续做下去了。
KIRU想,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就没听过几句如此中肯的评价吧,不是旁人的奉承就是父亲的指责。
父亲说,女孩子家应当会点手艺,所以她学了做点心;父亲说,女孩子家应当自立自强,所以她喜欢上了踢球;父亲说,女孩子家比不上男孩子,所以她将自己装扮成了男孩子。
父亲说父亲说,全是父亲说了算,就连她的爱好也是,说不让就不让,为什么就是不肯说清楚呢,明明继承封印之责这种事与她明说就好了,也不会有之后那些事了。
因为她的任意妄为而烧掉的旧宅,因为她的年少无知而失去的幸福,被不受控制的力量所支配,大肆毁坏了深切热爱着的足球,使得她的家乡将蹴鞠视为灾难,她的家人用恐惧陌生的眼神偷偷看她。
因为她的身体里住着怪物。
“打扰了。”
从厨房门口传来乌野天诡的声音,KIRU收回思绪,今天她答应要教队友做一次她所擅长的中式点心。
“就是这些材料吗?”乌野天诡将买来的零散食材搁在料理台上,“有些还真不容易入手呢。”
“在我的家乡都是很平常的。”
“是这样啊。”
要说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乌野天诡虽然惊讶于这个扑克脸还凶巴巴的经理人不仅是个女孩子,居然还会做点心,并且天天给队里的矶贝鲛怃送便当之类的无法想象的事,但对于料理的执念还是让他搁下恶作剧的心态去请教了平日死对头般的KIRU,结果对方很爽快的答应倒是弄的他心情复杂起来。
然后就是一对一的料理教学时间了,早晨的时间不算充裕,很快队员们都陆陆续续的来,两人的交流会也就这样结束了,末了忍不住好奇的乌野天诡斟酌着还是问了他非常好奇的问题。
“KIRU...那个,我问了你别生气啊。”
“什么?”
“你...喜欢矶贝鲛怃?”
“不是。”当然了,做便当完全不是为了讨好,不论是为了什么其他的,反正不是讨好。
-4-
直到日常的训练也开始乏味,KIRU觉得那时的自己大概是真的有点沉不住气了。
平淡、平淡、平淡。
没有队长和教练的队伍反而没有显示任何异样,应该说这本身就让人在意。
KIRU不清楚其他人的想法,她对于这个队伍的熟悉程度仅限于每个人的身体素质,至于谈心类的鸡汤是猫又前辈的事,不归她,更何况知心姐姐的角色实在有点勉强了。
不安,将之推给穷奇的戾气,却甚至发现连眼角与脸颊脖颈上的暗纹都格外显眼,少女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严肃开始崩裂时,递出餐盒的手被抓住了。
“累了?”墨绿的瞳仅凭盯着就能将KIRU窥探清楚。
“放手。”
于是那个她称为学长的少年收回了手。
“吃吧。”
“哦。”
又剩下树叶潇潇,逐渐凉下来的天气连同喧嚣远去,KIRU微眯着眼,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或者只是在矫情的伤感而已。
“KIRU?”
对于矶贝鲛怃,KIRU居然开始变得能判断出他语气中的标点,虽然对于应答毫无用处,甚至让人产生出某种态度上的动摇,可KIRU不能动摇,所以她的应对方法是将视线拉开很远,不管在注视着什么注视哪里,反正不要在视线里出现那个家伙就行。
“KIRU。”
“别问了。”
几乎可以预见,她所知的未来并不会因为加入足球部而改变,作为继承家族封印妖兽的容器,为了完成上天委以之重任,而放弃作为人求生的欲望,是全然没有转折商量的余地。
或者,不再限制妖力肆虐,化身恶鬼般的上古神明,甚至还能得到永生永世存在的好处。有时KIRU确实有认真考虑过这个方案,可仅仅是监督的一番话就将念头打消了。几天前武藏晴明曾问过她来世的愿望,以及是否期待在来世与故人相遇,这样的提议简直比长生不老更具诱惑力,所以她想通了,如果放弃抵抗时刻喷涌而出的怪物的力量变成了真正的妖怪,就没有来世了啊。
只是现在,无知的家伙还是在看她,于是KIRU也忍无可忍的回瞪,不过很快她还是完败了,也不知道败给了什么。
“只是,有点静不下心。”
“害怕吗?”
“怎么可能!你快吃啦。”
“足球呢?”
赤金的眸子闪过微光,接着是长久的沉默,捧着饭盒的矶贝鲛怃自顾自的吃起来,直到将餐点扫空,KIRU才模模糊糊的回答。
“也许吧。”
-5-
“所以,乌野,在下想拜托你。”
“恩恩……啊?”
乌野天诡有点没反应过来,气场十足的严肃学弟,突然在某一天来找自己寻求帮助,这也太刺激了。
冷静了两秒钟,乌野天诡安慰自己,眼前这男人婆似的家伙连中式料理都精通到不行,还有什么事比这家伙会做饭还吓人呢。
“去藏书馆详谈吧,午休时间。”KIRU看上去有些踌躇,临走时还不忘补充了一句“拜托了”。
乌野天诡的早晨被结结实实的疑惑撑满了,虽然还不至于影响练习,但走神却不可避免,直到KIRU提前离开足球部的休息板凳朝着宿舍走去时,他才确信早晨那两句甚至低声下气的话也许真的不是在做梦。
在乌野天诡犹豫着推开藏书馆的门时,那个足球部的经理人正背对着他,穿着女式的校服,金色的过腰长发松垮的束成两个,靠在前台翻看有一块奶油蛋糕厚度的书,他注意到书页上印着笔画复杂的方块文字。
“KIRU,”没来得及换上校服的少年心情有点复杂,“有什么事吗?”
而后者明显一怔,偏头看过来,少见于扑克脸上的明媚和犹豫弄得乌野天诡想立马转身逃走,他应该把猫又美美和矶贝鮫怃一起喊过来壮胆的。
“谢谢。”
先是对着乌野天诡道了谢,又朝前台内的姑娘打了个招呼后,KIRU转身把队友引进藏书馆主体外的一排独立合室中的一间,并轻声推上门,举手投足间居然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端庄懂礼,吓得乌野天诡赶紧拍了拍脑袋集中精神。
“乌野君,首先,请务必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少女跪坐下来,“尤其是矶贝学长。”
连矶贝鮫怃都不能说的事为什么拜托我……乌野天诡的内心打起拨浪鼓。
“是这样。”KIRU停顿了一下,指着发间冒出来的暗红兽角,“用你的剑术,将这兽角削下一段。”
“什么?”
“不会有事,这个角也就是长在头骨的无用之物,全是硬的,内部的血管与神经无关紧要,只是需要止血罢了。”
“等等,等等,为什么要让我?”矶贝鮫怃知道会杀了我的吧?!
“呃……果然还是不行吧。”
“倒也不是不行……”
“太过勉强的话,就算了吧。”对面的少女似是无奈的微微笑起来。
“总得告诉我原因?”
“监督说,带着信物去见他,可以实现转世的一个愿望,你是知道的。”
“是,可为什么非得是这个角?”
“因为我一无所有。”
“是……这样吗。”乌野天诡不太清楚自己的想法,虽然确实更加畏惧着眼前少女身上妖兽的力量,但是作为KIRU这个人本身来说他应该并不讨厌才对。
眼前的人,精通许多邻国的特色料理,也有非常女孩子的一面,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刻板严肃又不好说话的一副臭脸,比较猫又美美与冰泪凉灯在性格方面糟糕的很...
大概吧。
-6-
如果再没有人替补,那些来自星际的伪善者恐怕真的会将百鬼院的足球彻底击溃。
“没有守门员的话,就太可惜了,比赛会很快结束。”
“为什么不能安分的输掉,这样更会少受痛苦。”
“就是嘛——你们这些地球人也太胡搅蛮缠啦!”
“都三个守门员了...也太会玩...”
“别管这么多了,快好好教训一顿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吧!”
对手还在叫嚣着,KIRU不清楚自己最终会变成什么,亦或者是成为什么,此时此刻如果将要失去某人,她清楚自己是接受不了的。没有任何时候能比这一次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对那个由于被力量吞噬,被燃烧殆尽而无法战斗的同命人,那个矶贝鮫怃的心意。
除此之外,就算是听闻那样视足球为灾难而将之作为武器的人,KIRU也没有产生出丝毫同病相怜的感情。
至少足球不能在自己手中变成灾难。
她甚至开始恍惚,仿佛漫步在月圆的静夜下悄无声息,那个不擅言辞的黑发少年越过她身旁,朝前走出两步后,侧头对着她腼腆生硬的笑。
等回过神的时候,KIRU已经换好了百鬼守门员的队服,以待命之姿挡在球门前,赤金的长发盘于脑后,并摆着平日稀奇的嘲讽笑容。
“大干一场吧,怪物。”视死如归的战士在虚无中望见了那对明灯似的兽瞳。
“哦?小丫头,想通了?”
“这具身体释放多少力量会伤害多少东西我都无所谓,”她的瞳细长而皎洁,“是福是祸由天定,你只消把力量给我,这场比赛之后就全由你说了算。”
“作为继承之人,你确实很果断。”突兀出现在身后的墨黑长袍的长者笑着点头称赞。
“虽然草率了,”另一位黑衣的人也从穷奇的脚边走过来,“不过……能直面自己的责任也未尝不是件难事。”
“年纪轻轻,却是可惜了。”又飘来一人,语气惋惜。
“早些做决定,总比受苦多年轻松罢。”
“虽然想再劝劝你,不过这种时候你定是听不进去的……”
“幼稚。”
“加油啊!”
“一定要赢。”
“让对手瞧瞧!”
“人类的欲望如此强大……”
“别害怕,有我们呢。”
很多人的声音叠在一起,KIRU知道那些是过去继承了穷奇命数的前辈的意志,她闭上眼睛再睁开,胸口的幽蓝灵火激烈的晃动。
武藏晴明的双手稳稳的藏在袖中,读不出情绪,他喊了一声调换上场的守门员,待人看向他时才开口,“秦奇,好自为之。”
对方朝他扬起嘴角,像是一丛被点燃的盛大篝火般肆意摇曳。
-??-
没有深陷危机忍受痛苦的成长,少女的第二十四个春秋将依旧孤身一人。
端坐着的少女拥有不曾变化的容颜,而她身后的人却已经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程度。
晨间的凉意掺着霜露,凝结在角落的手提油灯上,静悄悄的不声不响,暮霭拥抱下的林子宛若虚妄。
少女缩在厚实的毛领披风里,半张脸都被裹住,手边的线装旧书散落一地,她靠在通往庭院的门框上,朝向日出的方向睡着了,推开门的青年些微迟疑,最终默默的坐在了她身边,眯眼看了看她,又望了望逐渐泛白的天,又随手抄起本书翻了翻,全是他完全不认得的异国文字。
少女微微动了一下,没有醒,眼皮下的眸子开始动了,似乎在做梦。
青年托腮看着,直到少女的眉头开始皱起,他才迅速的将人搂在怀里,承受着突兀瞪大的骇人兽瞳与出奇力量的剧烈挣扎。
直到暖阳把阴霾驱散殆尽,青年察觉到少女的双手从厚重的披风下伸出来,紧紧的环住了他。
青年缓慢的轻抚少女的背脊,指尖在布料上摩挲,沙沙的响。
“没事了。”
“没事了。”
“没事了。”
“没事了。”
过了一会儿,少女的手松开,摆出一副想把人轰走的样子。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讨厌我在?”
“没错。”
“我不讨厌。”
“……说不过你。”少女笑得很吃力。
青年将少女的披风重新整理好,准备起身,“早餐想吃什么?”
“你身上好暖和……”少女颇为不满的嘟囔。
“还是吃点东西比较要紧。”青年温和的揉揉那一席长发,“是不是觉得冷?别坐这儿了。”
“嘁……”
“好——我不会走的。”
“谁要你陪我了。”
“你啊。”
“我可没说过。”
“好,那就是我自愿的。”
“我不想看到你。”
“我想啊。”
“消失算了,笨蛋。”
“办不到的。”
FIN
[ 注:关于“灵化成人形”的大致设定可在【企划世界观】——【关于人类】——【人与灵】中查看。 ]
1.灵在化成人形时能够被人类看见。由于人类的外貌范围与灵的外貌范围有所不同(人类的肤色、发色和瞳色等范围有所限制),所以:无论原外貌是人类还是动物的灵,在化为人形时,其外貌都需在人类的外貌范围内。
2.所有灵初次变为人形时的外貌时自定的,但同其原先的外貌一样,一旦决定很难改变。
3.原外貌为人类的灵变为人形后与其原外表年龄差不会超过五岁,性别不会改变。
4.在付簿园监禁中的灵若未经管理员同意,无法化成人形。
[ 公告中设定可能不定期进行补充or修改;不明白的地方欢迎私信或直接在公告下提出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