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鹤野
评论:无
【内含大量发疯内容和不明所以的网络用语
方诗是一个思维奇诡、精力过剩的奇女子,年方不过二十,但已精通各种电子产品和手机软件。此人成日活跃于赛博世界,对天下资讯了如指掌,与其同住,上到国家政策下到学校食堂哪个窗口又出了新菜品,仅需听她喋喋不休片刻,便能知道个大概。
一日正午,我自食堂渡劫后回归宿舍,却见其萎靡于座,郁结之中却又有一番愤懑,正捧着掌上精巧,纤指纷飞,直将那不过几寸的薄屏戳得啪啪作响。
我心下疑惑,询问她在干什么。
方诗头也不抬,匆忙敷衍地扔过来三个字:“在对线。”
我又问,来者何人?
方诗冷笑:“顾常笙。”
我正襟危坐,绞尽脑汁地琢磨起这个名字。无他,方诗提过的人实在太多,我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从犄角旮旯里翻找出只言片语,两相对比之下又觉得不对,问道:“是最近很火的那个美妆博主?可我怎么记得你还挺喜欢她的?”
话音落下,只听方诗冷哼一声,纤睫一抬,瞳仁灵巧一转,甩了个韵味十足的白眼,嘴上凉凉道:
“呵呵,美帝姐。”
方诗此人,混迹QQ空间的作风堪比网络皇帝,号令群臣,一呼百应,成日批阅臣子奏折,政务缠身,闲暇时也转发些美人玉照,戏称网络之大,莫非后宫。
顾常笙乃是方诗近来新得的赛博宠妃,大美女生得个高腿长,肤白貌美,视频风格性感大胆,资料卡漂亮又神秘——一言以蔽之,不一定斩男但一定斩女。
方诗曾为她神魂颠倒,倒在床帘里猥琐淫笑的模样仿佛复刻从此君王不早朝,但如今顾常笙不知是哪一点触怒了君上,引来雷霆之怒,被打入了冷宫。
“她居然吃美帝,妈呀,厕品。”方诗敲打手机,“我居然瞎眼喜欢对家姐。”
方诗近日十分欢喜某部电视剧里的两个演员,御赐大婚,还立下谕旨,不准他人同此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扯上关系,一经发现,罪同谋反,廷杖下狱斩立决。
显然,顾常笙不仅触了逆鳞,还摸到了最大的那一块。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曾经的宠妃如今落得这个下场,真是令人唏嘘。
方诗恨得牙痒,愤然道:“我还给她直播间打过钱。”
又话锋一转,冷笑:“哈哈,现在立刻就去退款。”
我奇道:“能退?”
方诗得意:“未成年退款,想不到吧。”
方诗挂出了顾常笙,在社交平台上写了洋洋洒洒的一大段,引来了民众议论。事态愈演愈烈,而顾常笙也逐渐反应过来,气势汹汹地开始反击,两人在空间里拉开了战线,你一条来我一条往地骂起来。
又过了两天,双方战斗至白热化,我好整以暇地坐在风暴边上嗑着瓜子,在心里为顾常笙点起了小蜡烛。
据方诗本人所说,她尚且是个懵懂少年时便已经在扣字圈里小有名气,当年在群聊中舌战群儒、以少胜多骂哭了三个的辉煌战绩至今仍在圈里流传。念及此处,我不禁叹息——那顾常笙就是有三头六臂,对上了方诗,能有几分胜算呢?
漫长的骂战引来了众人围观,冷嘲热讽者有之,不明就里者有之,落井下石者亦有之,评论区里盖起了楼中楼,各方人马你一言我一语骂得混乱无比酣畅淋漓。
而在后排的冷清角落里,一个不知名网友顶着滑稽黄豆头像路过,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将这场战争推到了新的高度。
“顾常笙啊。”滑稽头像挤眉弄眼道:“不是玩那个啥的主播吗?”
“那个啥是哪个啥?”有人回复。
“就是那个啊,you know who,又抄又反鉴洗广场捂嘴的那个,你懂的。”
方诗瞪着熬红的眼睛,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哈哈大笑起来。
原本已经胶着的战局顿时一边倒,在大众雷点抄袭游戏的debuff之下,顾常笙已经没有了回天之力。
很快,顾常笙的所有社交帐号都被挖出来掘地三尺,方诗新做的瓜条里陈列了她所有的墙头,人们从这简单粗暴又详尽至极的文字里窥探她的人生,从各种“成分”里挑挑拣拣,组合成一个七零八落的顾常笙。一个人迄今为止的几十年的人生,她所受的教育,她的三观她的为人处世她的审美她的追求,在这长长的列表前都变得不值一提。“顾常笙”变成了一张平摊在马路上的、歪歪扭扭的拼贴画,分解还是重构,窈窕美丽还是臃肿丑陋,全由他人评说。
这场风波持续了半个月,从原本的小范围恩怨上升到了群体对骂,针对那部游戏的讨论再一次被网民们翻出,从一个人的私人偏向上升到了大环境的创作价值、审美品味的层面,一个反贼被斩,拔出萝卜带出泥地拽出了一大批贪官,赛博朝堂上尔虞我诈、攻讦陷害不止,刑场上砍了一波又一波,杀得哀嚎阵阵、血流成河。
顾常笙的私信被辱骂淹没,家住何处、生辰八字乃至亲朋师友都被公之于众,那个漂亮的头像很快就化成了灰色,网站昵称被撕扯成一行凌乱的乱码,点进去,跳出来一行黑乎乎血淋淋的字。
该账号已注销。
至此,广大群众拍手称快,庆祝舆论战里又一次完美的成功,残余叛党也逐渐销声匿迹,隐没在茫茫数据海中,惶惶不安地恐惧着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的雷霆大清洗。
方诗满足地放下了手机。经此一役,她再次名声大噪,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战波及人数之广、战局胜利之彻底,都堪称历史之最,史称“顾常笙事件”。
而此事件发展至今,已有大半个月,回忆起事情起因,居然只是因为个人喜好不同,我对此并不是很理解,但方诗却是理直气壮。在一切尘埃落定的这一天,她心情明媚,特地买了校外的奶茶庆祝,面对我的疑惑也只是大发慈悲地挥挥手,全当我等愚民无知,不同我一般计较。
“现在网友好严格的噢,人在做天在看哦。”她快乐地拆开吸管,啪地一声扎下去,啜饮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声:“美帝姐好死喵。”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奶茶标签上,挑了挑眉。
我赞同道:“可不是嘛。”
---------------------
ID:达摩克利斯bot
投稿:舍友姐成天上网叭叭些听不懂的,还非得拉着我,严重干扰了我的生活就算了我忍了啦,但是她居然喝奶茶加红豆,谁他妈喝奶茶加红豆啊我请问,真是没救了,祝你孽力反馈好死捏。
【舍友我怎么你了】 评论:支持,喝奶茶加红豆的都好死
【橘生淮南】 评论:加红豆怎么你了,你家住太平洋?
【平等地恨每一个人】 评论:楼上好搞笑,看清楚这里什么地方,看不惯还要来搜自找没趣的祝你们明天出门被创死噢
【飞鸥】 评论:口区了谁奶茶加红豆立刻拖出去砍死
【橘生淮南】 回复 【平等地恨每一个人】:呃当代网民真是二极管傻逼
【平等地恨每一个人】 回复 【橘生淮南】:哎哟哟急了
【大肥修猫】 评论:都不要吵啦,大家都要死喵
【路扣无助】 评论:加红豆是什么厕品呃呃呃建议去死
【对家解你们都死了喵】 评论:萌萌人真搞笑
【大肥修猫】 评论:我们的口号是什么喵
【杀杀杀杀杀】 评论:支持人类毁灭,达摩克利斯常悬头顶
【平等地恨每一个人】 评论:支持人类毁灭,达摩克利斯常悬头顶喵
【飞鸥】 评论:支持人类毁灭,达摩克利斯常悬头顶喵
【路扣无助】 评论:支持人类毁灭,达摩克利斯常悬头顶喵
【达摩克利斯bot】评论:OVO
作者:暑退
评论:随意
提示:《明侦》为灵感来源,人物、流程和名词设定均借鉴明侦,但目前还没写完,且写的烂……来看的狱友要喷请轻喷……
MG3202年,这是AI全方位介入人类社会的第十五年,世界上绝大多数行业都已经被AI接手,人类贫富分化尤为严重。
富人依靠手中的资产和各种AI,就能钱生钱,要什么有什么,生活无比富足。穷人则早已放弃延续血脉的希望,只能指望每个月月中的一次政府救济。中产的梦想是实现阶级迁跃,每个人从小开始当卷王,去残酷的竞争里厮杀,以期待有朝一日能翻身做有钱人。
大家仇恨富人,仇恨AI,却又梦想着自己变成自己最恨的人,拥有自己最恨的东西。
甄法官,43岁,是M市的最高法院大法官,M大法学院荣誉教授,一位毋庸置疑的富人,同时,却也是一个AI反对派,并拒绝在身上植入时下早已被普遍接受的AI芯片以提升脑力。在MG3189年的那场“造梦工厂暴动”案中,以犀利的言辞、铿锵有力的观点,而被大众认识。
在那场以人类赢回233个工作岗位为结果的暴乱案件中,甄法官在终审时表示:“人是从人他妈肚子里出来的,脑子被挤过,不完美,但完美的东西不会做梦,也不需要梦,比如AI。”
MG3202年4月27日,凌晨04:00,甄法官被发现死于家中豪宅,身上无明显伤口,被暂时判断为突发性脑梗。
鬼侦探接到报警电话后,迅速锁定了5个嫌疑人:
撒厂长,造梦工厂现任厂长,29岁,是当年暴动案后不久就退休的老厂长的儿子;
张造梦,造梦工厂造梦师,22岁,能一秒进入睡眠状态的天才造梦员;
何前沿,AI支持派领袖,40岁,是富人里所有AI支持者的领导人;
晨见习,甄法官手下的见习法官,27岁,卷王界的代表;
殴女仆,甄法官家里的女仆人,22岁,负责做饭打扫。
这五个人是甄法官死前最后有过联系的5个人,可是在鬼侦探对他们进行调查时,却发现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调查陷入僵局,尸检报告又没出来,鬼侦探于是来到甄法官家里,翻天覆地翻箱倒柜地搜索出了如下证据:
银行账户每个月1号都会汇入两笔钱,一笔是职业收入,另一笔来自于一个1748的账号,数额挺大;
电脑里有一个睡眠监测软件,显示最近甄法官的睡眠质量非常差,时常做噩梦醒来;
电脑里还有一个健康饮食监测软件,显示最近甄法官吃的东西比例很健康,严格按照荤3素7来执行,甚至精确到微克,不过吃的量较少,且最近越来越少,有营养不足的可能;
邮箱里有大量的垃圾邮件,均为AI支持者寄来的骚扰信,不乏带死亡威胁的信件,最近尤其多;
一个不知道用来干嘛的芯片;
一个暂时无法破译的通话文件夹;
一个虹膜上锁的保险柜。
是被AI支持派的狂热分子暗杀?还是工作上有什么事情让甄法官精神状态极差,以至于夜不能寐,茶饭不思?
鬼侦探带着疑惑,先去找了晨见习。
晨见习说:“最近甄法官确实精神非常不好,有好几次重要的会议上都走神了,这段时间很多工作都是由我来代表甄法官来做的。”
至于为什么精神不好,晨见习回答道:“好像是最近常常做噩梦吧,甄法官午睡时,我有时也听到他喊‘别追我’‘不是我的错’什么的。”
这位助手还很贴心的表示:“其实我也表示过可以找一个造梦师来帮助甄法官改善一下睡眠,但是都被甄法官拒绝了,我以为他肯定会答应,甚至提前帮他预付了订金,让人在这等了一上午,结果甄法官说什么也不同意,让我把人送走了。”
鬼侦探问话完后,又在晨见习和甄法官的办公室里搜查了一番,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首先是晨见习的办公室:
有一张和家人的合影,照片里应该是爸爸,晨见习跟爸爸长得很像;
桌上有两沓整理好的案件,一沓是结案案件,大多数都是对AI的控诉案件,比如AI机器人抽风打了我儿子要求公司赔钱、AI自动驾驶暴走导致2死1伤要求公司赔钱,但AI公司竟然赢了大部分官司,另一沓是还在走流程的案件,也基本是告AI公司的的案子;
一张收据,是给张造梦的,订金1000;
银行卡入账记录,每个月的1号,工资收入为2666,昨天支付1000,现在余额999。
其次是甄法官的办公室:
一个被锁住的盒子,里面明显有很多东西,摇起来撞得噼啪响。
看来甄法官是一个有很多秘密的男人,大法官是不是都这样?
鬼侦探用价值一个亿的脑子想了想,觉得事情也许不这么简单,为什么甄法官经手的大部分案子,都是AI公司赢了?甄法官究竟为什么做那么多噩梦?张造梦是这个案子里的一个重要嫌疑人,他被晨见习邀请过来究竟是巧合还是必然?
(未完待补)
这事发生在不久前,在诺福克郡,也可能不在诺福克郡。这是那种夜晚在篝火堆里燃烧又在人们嘴巴上滋滋作响的故事。
我在赶路途中听别人说来,别人又是听别人所说,虽然给你们转述时会提到“我”或“我们”,但只是指事情发生时在场的人们,并非是我本人,也因此所涉及的时间、地点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我都没法给你们证实,唯一能确定的是,在这事儿发生之前,死人不曾开口。
不久前,在诺福克地区,据说有一对新婚夫妇,妻子肩高高过门框,不低头都进不了自家屋舍,我见过的男人没一个能比她更魁梧,但她肤白貌美,身体丰腴,和镇中心立着的女神雕像一样高大又美丽。只是比起那样坚硬、冰冷的青铜造物,这个活人更香更软,像去了麸皮的白面包。
她的丈夫威尔·乔是当地的自耕农,谁也不知道他打哪儿找来这女人,有人从庄外打听,说她是南边来的寡妇,也有人自称有朋友在荷摩的娼妓街上见过她,对这种不敬的猜想,没人会有疑问,因为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肉欲就是比处子的芳香还有滋味。
在农闲时再也没有比这更引人注意的话题了,她一出家门那些男人和少年就总是偷摸看她,想想吧,当这个女人在床上舒展四肢,温热、洁白、巨大的身躯绵延起伏如同丘陵,啊,那时我们一致认为夜里她的男人在她身上耕耘想必如同牛马在肥沃的土地里耕耘般快乐。
哪里有农夫不喜爱农田呢?我们喜欢她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萨维比我们还要喜欢她。
萨维是那种很坏的女人,看谁都不顺眼,从前打骂孩子管教丈夫给她带来乐趣,但现在也不能再使她快乐了。不过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之后,萨维像是取食的雀鸟,在她的门前晃来晃去,如果她看到有少年在那女人门前踟蹰,她会拿着棍子赶人离开。那女人一次也没出来阻止过她,就这样她每天比前一天距离那女人更近一些。终于有一天她进了那女人的家门。她去了一次就忍不住一去再去,她给她有力的怀抱,像母亲般的安抚,她身上有一种香甜的食物香气,让萨维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少女时期,甚至比那更好,因为那时她还要为嫁人而发愁,而在那女人热烘烘的怀里,她只需要如同黄油般融化,全然不再考虑任何问题。
当她回来时,她就变得好相处多了,就连萨维的丈夫都时常建议她,你何不去威尔家里和那女人待上一会儿?这就足以见得,尽管威尔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透露出古怪,眨眼之间他就结婚,又因为妻子的父亲年事已高,全要靠她带一名丈夫回去继承家业,眨眼之间他又必须变卖家产背井离乡,但我们都很欢迎她,盼望她能改变主意,和她的丈夫一起融入到本地快乐的生活之中来。
不幸的是,悲剧发生了。
在他们将要离开的某日清晨,有人没命似地敲钟,我看那口钟上一次被敲得这样响还是在海盗登陆英格兰东海岸的那天。等我们急忙跑到广场上,敲钟人大声又凄厉地宣称威尔家遭了盗了,于是我们又跑到威尔家一看,我的乖乖,全是血。全是血。威尔被敲碎了脑袋,他头冲外倒在门口,啃了一嘴泥土,从房屋到门前全是搏斗的痕迹和被袭击的证据,一切都砸得稀烂,但没有见到威尔太太的身影。是的,那是个健壮的女人,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啊。我们一致认为她凶多吉少。穷凶极恶的盗贼会把抓到的女人拖拽过河流密布的绿林,在冒着黑气的沼泽里淹死,沉到烂泥里发酵,让她们的骨肉也化成烂泥。
萨维简直哭得快背过气去,但我们发现得太迟了,凶手早就带着威尔的财产和女人跑了,我们没什么可做的,也没什么心情收拾可怜的威尔,他没有什么别的亲戚,就连农地也卖得精光,由于他生前欠缴税款,不管是墓园还是教堂都不肯收他,于是只好把他和他那颗烂脑袋装进棺材,当天就下葬了,就埋在他自己那栋农舍背后。
倘若只是这样,那完全不值当我给你们讲这件事。
过了一段时间,竟来了个外乡人,这个村庄在诺福克是最普通不过的村庄了,耕种的乡下人一年到头看不到什么客人。可他远道而来,在村里东走西走,找人聊一些诸如收成如何的闲话,我们心知肚明他一定是憋着什么屁事儿。到了傍晚他终于忍不住了,走到我们面前来问是否见过一个女人。
我们这里有诺福克最好的农妇。
不,他说,我找的不是农妇,这个女人橘色头发,眼睛碧绿,她高得出奇,但她很美,鼻梁上的雀斑,因为皮肤很白,所以格外显眼。
他说的是那个女人!是威尔乔的妻子!
外乡人道,原来她在这!带我去见她!
我们不得不指着威尔家的方向,告诉他那女人的下场,她丈夫已经下葬,她也被盗贼带走不知所踪,即使是往最好的方向去猜测,也肯定死得不能再死,因为我们还没听说附近有人见过这么高大的女人。一个人除非是死了不然怎么会如此无声无息呢?
外乡人听了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愚蠢!愚蠢!她不会死!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们完全听不懂他的疯话,但害怕他闯出什么祸来,也只好跟着他跑。
外乡人两条腿飞快地倒腾,转得像是疾驰的车轮,我们紧跟其后,啊,那间农舍还立在那儿,它逐渐地从远处显现,因为失了主人,区区十来日就显得破败起来,杂草丛生。
他越跑越快,我们都快要追不上了,太阳将要落下,金橙和血红色的光笼罩住这片土地,刺目的光芒逐渐收拢,阴影爬上了地平线。
接着我们看到他在靠近那座农舍的一瞬间,就在他跨过门的一刹那,他身体突然变得四分五裂,像是个因为奔袭速度过快而散架的板车,手在激烈的挥舞中高高甩脱在空中,然后腿从裤管儿里掉了出来,鲜血飞溅流得满地都是。
我敢打赌那块地上的杂草因为有这灌溉都应该长得更高些才对。
等我们围拢,他还没死,他还没咽气,他衣服染得通红,因为痛苦而不停尖叫!
这事发生得措手不及,我们像是受惊的兔子呆立在农舍前面,这时我们又听到了一种有韵律的沉闷的声响,从那屋舍后面传来,从地下传来。
咚咚咚——
从威尔的坟墓里传来。
咚咚咚————
不知是谁拿来了锄头,把那块土挖开来,那棺材震颤着,我们听到里面有人在喊叫、拍打,等我们把棺材撬开,我的神——
是威尔!
他活生生地从棺材里蹦出来,大叫:她杀了我!她杀了我!你们把我埋了!
我们目瞪口呆,但这已是白日的尽头,太阳最后的光芒在他脸上转瞬即逝,萨维首先开始尖叫,然后是我们所有人:威尔的头扭曲变形,一下,一下,又一下,在那天夜里发生的没有人目睹的凶杀在众目睽睽之下重现了!
他后脑勺猛地瘪了下去,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无比高大的人用钝器猛击了他的脑袋!他整个人剧烈地往前倒了一下,然后是第二下!
他倒在棺材里!
第三下!
血从他的眼睛鼻子里冒出来!
生机迅速地从他头上的破洞流逝而去!再没了呼吸。
好了,现在你们都应当知道,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死人不曾开口,但从那一天开始,神的旨意改变了,而愚蠢的我们对此一无所知,把可怜的威尔埋进了地里。不过威尔最终原谅了我们,自从那时候起,威尔每天都会在广场的大钟旁给我们进行这场真实又血腥的表演,顺便说这也是在节日游行中最受大伙儿欢迎的节目之一,毕竟我们其他人都死得太普通又乏味啦。
手脚横飞的外乡人在第二天也恢复了原样,原来他是被用斧子砍死的,可不是,那女人臂膀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坚信那女人一定还活着,他一定要找到她,也是因此,他才会寻着女人留下的痕迹找到了我们村,救了威尔一命。要不是他,可能过上一百年也不会有人发现威尔还活在地里头。
故事仍未结束,从那之后,又陆续来了好些外乡人,有男有女,有少年人也有老头子,死状千奇百怪,现在我们知道那女人确实还活着,我们这儿只是那些外乡人在夜晚来临前停靠的某一地罢了,我们在火堆边烤火,喝着热气腾腾混了黄油的啤酒,讨论他们新鲜离奇的死状。而这些活死人们,至今还在外面到处游荡,寻找心中那个残酷、恶毒又美丽的女人,不知道是要向她祈求欢愉还是死亡。
截止至5月16日18:00,当前共计收到302名学生的报名(正在审核或询问的人设也在其中,并不会受到影响),感谢大家的厚爱。
因目前各学院人数暂时平衡,故继续开始正常招收。
关于布斯巴顿与德姆斯特朗的人设补充说明:
考虑到原作中并没有德布参赛选手携带宠物抵达霍格沃茨的描述,及三强争霸赛为友谊竞赛的本质,因此德姆斯特朗与布斯巴顿的学生无法携带活体生物前往霍格沃茨,还请谅解。
(立绘不受该限制,但请注意标注宠物并没有一同跟来霍格沃茨。)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PS:是OC的明日方舟pa故事
“闲里方知得此生,痴人身外更经营。”
渡先生尤爱在雨天去竹林小径,青衣素伞,淡竹透着清香,竹叶上的露青翠欲滴,还来不及坠下一丝清凉,就摇摇晃晃打散成一片脆亮,偏他墨色长发打理得油亮柔顺,仙气飘飘,恍然有几分片叶不沾身的悠然感,很是能骗得几个初见的小姑娘。
可惜今日要见的友人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素衣长裙翩然而至,毫不客气地一把薅住长长发带后悬的羽毛,不待他气恼劈头就是一句问询:“你这神棍又上哪儿坑蒙拐骗了?”
“行商做的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怎么能叫骗呢~”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斜友人一眼,不紧不慢地从对方手中解救自己的发带,“哎哎哎松手,昨日恰逢东国的碧潭节,卖出去百余条发带,这根可是我唯一的库存了。”
友人犹不解恨,又抻了两下才悻悻松手:“行商?谁家行商还‘知天文晓地理精卜算之术’啊?你那百余条怕不是又是靠着故弄玄虚哄小姑娘们买的。”
“业务范围广才方便混饭吃嘛,你不吃我这套,有人吃就是了~”渡抬手从袖口里抽了根红线,就势往友人手上一绕,手速飞快绕着友人的四根手指打了个极其复杂的花结,然后举着友人的手有模有样地一边端详一边掐指半晌,“嗯,你的姻缘在西方。”
“去你的。”友人笑骂一声,将手抽了回来,却任由那个轻佻的结挂在指间没有解开。
“所以,你来寻我做什么?就为了算个姻缘?”渡终于放弃那派假模假样的浪荡,袖口一挽,朱色横簪斜插入发间,一转友人更熟悉的儒雅温和的公子做派,才不紧不慢问道。
“别惦记你那十次不准九次的卜算了,”友人颇为不满地抱怨两句,才正色道,“日前在落脚的茶摊上见了个眼熟的,身形样貌与你们黑羽家那位失了音讯的颇为相似,只是我上前问询时他全然不认识我似的。我又不好当即把人绑了带来寻你,便先敷衍过去,只道他合眼缘,打算先来寻你问问,再图后计。”
“大小姐您便是当即把人绑了,传出去也不过是多添一桩‘强抢民男’的趣闻,旁的人只能称赞您一句‘性情中人’,不敢多说什么。”渡调笑一句,“至于那人……自他离家,我当真一面不曾见过,不敢欺瞒大小姐。”
这话周全有礼,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将友人后面的话全全堵了回去。
“黑!羽!渡!”友人气急,“你真当自己是个洒脱的行商了?”
“大小姐慎言。”渡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眉眼间甚至还有几分笑,只是语调微转,平白将二人间的距离拉开了。
“我……”友人自知失言,又横竖拉不下脸来道歉,她本能地带着些求助看向渡,许是期待对方说些什么,将自己的窘迫遮过去,或是绕过这话题,关于那个疑似故人给自己支个招。可渡只是垂眉敛目站在原地,二人中仿佛只隔了一步,但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了。
过去了多久?许是一炷香的时间,又或许只有几瞬,本就急脾气的少女受不住难熬的气氛和僵持。丢下一句“我自己查”,伸手将那绑得轻巧的花结一气解了丢回去,转身而去。
轻飘飘的丝线在空中荡了几荡,倒是毫无掷地有声的气势。
待那抹素色身影消失了个彻底,渡才俯身拾起沾了泥的丝线,掸掉上面的脏污,收入袖中。长伞转了三旋,转身离开。
……
友人并未离开太远,这片竹林的尽头便是曾盛极一时的黑羽家老宅,昔日如雷贯耳的名号,如今埋在人们的记忆和岁月的尘埃里,掀不起,也不敢掀起波澜。她候在这里,除了要见不一定见得到的渡,本就是打算来重游故地的。
老宅的红门褪了色,瓦砾四散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落脚,厢房门都大开着,里面隐约可见的污渍大约是血迹,她不敢多看,怕触了哪份景伤到早伤过八百遍的心。
她族内向来与黑羽家交好,刨去年岁最小的黑羽明,黑羽清和黑羽渡与她算是一起长大,这老宅中落了十余年光阴回忆。然而现在,渡明知她候在这里,却连回来看都不肯看一眼。
她不怪黑羽渡绝情,要说无情,那模样声音与黑羽清一模一样,却把自己忘了个干净的家伙更是罄竹难书,她此次便是来老宅寻个信物,看能否勾连起什么回忆。依此问问,那人分明在黑羽家出事前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这些年都去了哪儿,是否是知道黑羽家要出顶大顶大的事,要问问,是什么仇人寻仇,能让鼎盛的黑羽家一夜之间门人四散,逼着最最清朗的二少爷去做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商,又让所有人都对这事讳莫如深。
思绪间,她已走到黑羽清的住处,许是没人住的缘故,这竟是唯一一间关着门的,她轻轻上去推了推,门没锁。
少女推门而入,黑羽清向来板正,不似她和黑羽渡顽劣,房间向来整洁规整,里面的物什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倒罕见的完好,不像外面那般杂乱,只是这景色越熟悉,她心里便越难挨起来。
稳了稳心神,她打算碰碰运气,记忆里黑羽渡说过,哥哥不喜熏香,爱将装了干花的荷包塞在枕下。只是那荷包是否带走了,黑羽清又是否认得普通的荷包,认得了能否记起自己进而回忆起什么来,她心里都没准。不过横竖这几年都茫然过来了,她像个无头苍蝇般跌跌撞撞这么久,也不在乎多做这一趟无用功。
少女拿剑柄小心翼翼挑起那方枕,仿若儿时拆礼物般忐忑。
一枚荷包正面朝下端端正正压在枕下,她心下一喜,伸手将荷包抓了起来,里面果真有干花,干碎的花碎窸窸窣窣碎了个干净。只是将那荷包翻过来,少女的目光便凝固了,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不是出自善舞剑不善女红的她又是出自谁。像是为了寻求什么更进一步的佐证,她急急拆开荷包,将里面的物什一齐倒入掌心,纠缠于琐碎花瓣中,细细的,正是一根红线……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挡不住屋内低低的无尽的呜咽。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Vol.217「裁决」《战争中的一场判决》
作者:夏获无
评论要求: 随意
当索卡尔书记官带着判决书来到我们阵地上的时候,希斯里安同志已在两小时前战死沙场。
战斗结束后我们在小树林旁边给他挖了个坑,将他埋葬进去。他只穿着一件衬衣和一条短裤就下了葬,他的其他衣服虽然破旧,但对我们还有用;我们把他酒壶里最后一点酒洒进坑洞,但留下了酒壶;他的日记,连同夹在其中的两封信,由我代为保管,等到战争结束……唉,若是有机会,我可以想办法将它们都寄出去。然后他就下了葬,一捧捧的泥土盖住了他的脸,他的身体,最后盖成了一个坟包。
最后的最后,本来应该由我说几句悼词,这一直是我的工作,若是老团长还在,他一定会说:“说几句吧,大学生,说几句好听的,让大家记住希斯里安。”
但这一次安德列却抢着要说话。“今早希斯里安和李吵得辣么狠,指定不想听他说话。”安德列操着一口子浓厚的向下口音,“还是我来替他说两句吧。”于是他就自顾自地开始念叨起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悼词,其他人竟也没有反对。
我是和希斯里安吵过架,但这是出于原则性的问题,他痛恨我们的敌人,他对俘虏的态度,对战斗的一些计划有些太极端了,我也痛恨敌人,但他对规矩的藐视的态度实在不应该,这就是我和他的全部分歧。除此之外,我对他没有任何偏见,那些对于希斯里安过去的风言风语,各种批判批评,我是不在意的。悼词本来是一个机会,让我能和他做最后的和解,而我却失去了这个机会。
“……我们会想念希斯里安的。”等到安德列说完,代理团长,二连长皮埃蒙特喊一声“敬礼!”我们大家敬礼完毕,便急匆匆去收拾行装。
眼下整个北部战场都乱成一团,我们团也被打散。现在,我们和山地人、哈西德人还有恩普人并肩作战,我们敌人中既有亚美人和加力奇人,还有那些神出鬼没的斯卡人。希斯里安就是被两个斯卡人的斥候打死的,或者说他发现了那些斥候因而遭到了攻击,当我们冲上去把那两个杂种打死的时候,希斯里安已经躺倒在杂草丛里,一发子弹打在他脸上,另一发打进他的胸膛,这些狡猾的东西打得太准,希斯里安在他弥留之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盯着灰暗的天空慢慢咽气。
不管怎么说,既然敌人的斥候在附近出现,说明一坨新的敌人就在附近了,他们很可能在今日傍晚或者今晚向我们这边过来,如果他们没有过来,到了明早就将是我们向他们发起攻击。
索卡尔书记官就是在我们磨刀霍霍的这个当口进入我们的侦察圈的。“没我命令不准开枪。”皮埃蒙特代团长说,不过他手中的枪也没放下,“应该是我们的人”。
远处的人骑着马匹,在看清我们的情况后立刻就疾驰过来。来人是个中年男性,穿着一身军装,虽然风尘仆仆,但相较我们身上的这些破布料,已经称得上十分体面了。
“王国命令!”来人左手持着缰绳,右手拿着一封可有标记的图卷,“你们是哪只队伍?你们长官在哪里?巴勃罗·希斯里安在你们队伍里吗?”
“我们是十七军团第二连和山地人第二军团的联合部队。团长和一连长战死了,我是这只队伍的长官。皮埃蒙特。”皮埃蒙特收回枪,上前一步敬礼道,“有什么能为你效劳吗?同志。”
“我是索卡尔书记官。我在找巴勃罗·希斯里安,他在你们的队伍里吗?”索卡尔没有下马,他的马在来回踏步,看样子只要自己的主人听不到想要的答案就会立马飞奔而去。
“我想是的,他曾经在。”
“什么意思?”
“他战死了,今早。”
索卡尔策马停下,沉默持续了那么一小会儿。随后,索卡尔书记官跳下马,落在代理团长面前:“他的尸体在哪里?”
“我们埋了,就在那片树林的另一边。”
“那么,请带我过去,再派几个人过来帮忙。”
“到底怎么了?书记官同志,希斯里安又怎么了吗?”
“我带了了判决书,王国命令。”索卡尔书记官将自己右手卷轴上的印记展示出来,那是代表我们伟大王国的印记。自从二十年前推翻国王以来,“国王命令”变为“王国命令”,国王的权力变成了国民的权力,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岁月,但在学校里学过很多。
皮埃蒙特提议道:“应该把全团的人召集过来吗?”
“当然,那样更好。”
在召集过来的十七军团第二连和山地人第二军团的剩余士兵面前,书记官开始执行王国命令,其中第一条,就是要讲巴勃罗·希斯里安同志的尸体重新挖掘出来。
“我收到的命令,在希斯里安面前,本人面前宣读。我所携带的这份判决书,是非常决定性的,将会决定一个人身前身后名誉的。它必须被正确地被宣读。”
希斯里安的尸体很快被从墓穴中抬出来,他看起来还是和几个小时前一样,或许更糟了,那些之前盖在他身上的泥沙很多还粘在他的衣服上、皮肤上,他脸上那个被打破的口子里也填进去许多泥土,和他被打掉的牙齿混在一起。他仍是之前的那样子,以非常可怖的样子从墓穴中被抬出来。
索卡尔书记官站在尸体躺倒的位置前面,开始宣读他的文件:“巴勃罗·希斯里安同志,前第十二军团副团长,在一个月前的斑驳平原的会战后,被指控有临阵脱逃、违抗上级命令等多项罪名,因情况复杂,暂时处于卸除军衔、职务。经调查研究,大部分罪名指控皆不属实,因此撤销对其所受十一项罪名指控,对于其所犯少数罪状,考虑到当时情况与此时当事人状况,相关惩罚也可延后,并恢复其军衔。”
书记官从口袋里取出另一封令状:“其实我还带来了一封委任状,希望希斯里安同志能单人第三军团的参谋长职务。现在,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放在地上,把希斯里安抬到上面,用外套裹住。兰卡中尉贡献了他的一条裤子,我们把希斯里安打理了一番,把他摆得和他站军姿时一样整肃。
最后,全团士兵带着和上午完全不一样的心境,将希斯里安送回墓穴中,我在他脸上盖上一块布块,书记官最后将那封判决书放在他胸口的弹痕上。看着一捧捧的泥土盖住了他的脸,他的身体,最后盖成了一个坟包。
“敬礼!”
皮埃蒙特代理团长环视一周,看向了我:“李,请你为希斯里安同志致悼词。”
END
写于2023.4.25
本月没有滑铲,耶~~~
*如果艾利亚斯确实是只猫……?
*一个本应在愚人节发布的玩梗段子。并没有征得任何出场角色的同意。
————
Summary:赛迪亚斯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法和有毛的生物和平共处。尤其是当他发现,那只猫昨晚还蹭着妹妹的半边枕头安然沉睡,今天一早就若无其事趴在了他未婚妻的胸口,脊背起伏用鼻腔哼鸣奏乐的时候。
————
赛迪亚斯从鬓角摘下一根金白的毛发,面无表情地捻紧指尖。
他认为自己足够心平气和,没有追根溯源地拎起罪魁祸首的后颈皮,而仅仅只是抿唇,吹气,将这根毛销毁在下水口的行为也堪称绅士。至少他罐装的发蜡暂时未受污染,贝壳和檀木雕磨的平梳光亮油滑,文明与秩序残存在私密的个人空间里——这两件事维系着他的精神状态,让他仍然能够保持呼吸平顺,双手稳定。
他握住剃须刀,在脸颊两侧均匀抹上泡沫,享受晨间静谧的自然光照,鉴赏着镜中自己即将重新变得干净优质的脸;两分钟后放下了刀柄,被奇异的瘙痒感催促,无法再忽视近在脸侧的,如幻听般的沙沙嗡鸣,沉默地摸索耳洞,从里面掏出了另一根金色的毛。
够了。始终克制地紧捏住的拳头砸在了盥洗台上。他忍耐的足够久了,已经彻底、完全,从头到尾地受够了。在他井然有序的生活被可怕的毛绒生物入侵,被尖爪撕成碎屑,毁灭的荡然无存,就像那条委顿在主卧墙角的曾经是豪华窗帘的东西一样——在这之前,必须有人站出来做点什么。
“起来,珀加萨。你——和你的猫,你们两个一起,就今天,必须滚出我的房子!”
“可它还只是个孩子!”
即使赛迪亚斯已做好充沛的心理准备,打定主意不去质疑为什么这姑娘能安然卧睡在哥嫂的双人床正中间,呈大字状躺平,而弗琳娜本人甚至都不在——珀加萨连眼睛也没睁开就条件反射般大声驳斥的行为,也实在是让他无言以对了。
“我亲爱的小妹妹,也许你那装满了垃……我是说,没那么有用的天马行空的构思的大脑,匀不出一点空间用来记忆真正有价值的情报,那么我不介意作为你的兄长而提供友善的帮助,譬如再次向你申明——这只猫已经两岁半了!”
他直到听见自己的声音才意识到那有多歇斯底里。
利用着那种半真半假的绝望,也可能没有多少伪饰的成分……因为他刚开口就已清晰地注意到,混在珀加萨黑白相间的鬓发里的金色。如果不是那只该死的猫留下的,显然就只能来自他妻子的毛囊。很难说哪种答案会让他压抑的怒火沸腾的更快一些,而货真价实的绝望已经兀自蔓延,充溢了他质问的口吻。
“也就是说,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它已经20多了!比你还大点!你明白吗,珀加萨?它早就已经成年了,该独立了,需要离开种群独自生活,为它的一切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况且——它是一只公猫!没有阉——割的公猫!我不允许我的家里出现这样一只教养缺失的雄性生……”
“噢!天哪!赛迪,抱歉打断你,但我实在太感动了。没想到你有这么关注艾利亚斯,对他的年纪和生理健康状况都了如指掌……”
“我不是在关……算了。我只是想问一声,珀加萨,你准备什么时候带着你的毛绒玩具滚出……至少去麻瓜的医院做个绝育手术?”
他真的不应当大声吼出那个单词的。
即使弗琳娜不在近前,她依旧有可能正在路过那亵渎的音节恰巧能够抵达的某处墙根。
只是一只猫而已——无论如何,只是一个来自愚蠢的胞妹的,第无数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成熟如他其实根本没必要冒此风险,吐出那或许会将他一息尚存的上流社会形象彻底毁去的词汇。
况且,但凡他还保留着少许譬如面前流露出深受感动的神色的女孩的 确 是 个刚成年不久的人类女性的意识,他就绝不应该冒失地伸出手,试图在逼问她的同时掸走粘在她睡衣领口的碍眼毛发。
在赛迪亚斯重新作出任何理性决策前,珀加萨已悠悠地醒过来,半睁的金眸表面留存着缱绻的水雾——真难想象她是怎么用梦呓接连应对了两轮对话的!那双平时也总倦懒地眯细的眼,真诚地捕捉到了男人面部的挣扎与懊恼。
她忽然起身,用力地握住了赛迪亚斯正要抽离的手,动作之灵敏,反应之迅速,对一个刚睡醒的人来说显得相当不可思议。
“赛迪!别担心,你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比我更关心它,在本月度的宠爱猫猫大竞赛中先行一步,取得了如此显著的优势……不过我也不会轻易认输的,在照顾艾利亚斯这方面我也有着长足的经验,远远超过任何其他人!”
她跃跃欲试地说:“来吧,我做好准备迎接挑战了!快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招数?接下来是要我洗耳聆听你默默付出的爱将如何被兑现成计划?请我欣赏你为艾利亚斯亲手缝制的美妙柔软的衣物,炫耀自己的体贴用心,和高档审美?呵,我早已猜到了……”
“……”
赛迪亚斯立即理解了这事儿说不通。从小到大他就没成功和珀加萨沟通过几次。
他的小妹妹陷在自己一往无前的逻辑里,认为太阳理所当然该绕着地球旋转——因为她显然必须得是全宇宙的中心。如果那颗恒星竟然没有如她所想般行动,一定是她以外的什么地方出错了。她会找出来,将其修正,哪怕要花半辈子的时间——直到太阳感念恩德,回归正确的轨迹。也许还会顺便为它改个更加富有珀加萨色彩的名讳,比如,呃,“珀加萨的狂热”?
这套钢铁般的逻辑面对眼前毛绒绒的纷争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赛迪亚斯有充足的自信“说服”她保持沉默——即使是海利伊特斯,也不会把这种情况下的锁舌咒审判为黑魔法的——但对于矫正她自鸣得意的思路,已是从很早前起就没有半分期望了。
“行,好吧——没问题。”
最终他宽容地说。
所有在霎那间波谲起伏,跨越多年相处的时光而收束为一的思绪,终结于一弯千锤百炼的假笑。
“你说得对,我会自己动手的。它在哪儿呢?让我好好照顾它吧。我真是太想要获得由你和我的妻子亲手颁发的最爱小猫咪奖章了。”
那么猫——艾利亚斯究竟在哪儿呢?
海利伊特斯别栋的庭园花草繁茂,弗琳娜陆续栽培进来的神奇植物,和那些符合赛迪亚斯审美的观赏性花卉,共同沐着朝阳清透的光辉,在风中欣欣向荣地翻涌摇曳,一派岁月静好。
花园的女主人坐在月牙白的躺椅里,膝头伏盖着金灿灿的毛团,在那有节奏的起伏着的肚皮,所传递的让人心软如泥的温暖中安睡。半梦半醒间,依稀听见宅邸深处窸窸窣窣的动静,即使隐有器皿打落,布料拖行,也只当兄妹寻常的交互,着实懒得动弹。
没过一会儿,这场惊动晨梦的争端——其中之一的主角就哐的拉开了通往走廊的门,气势汹汹,神情严峻,搜寻着什么违禁物品般不断地左顾右盼,又在视线与中庭里田园油画般祥和的风景交汇时,忽然一下软化了浑身竖直的尖刺。
他捧在心头的姑娘双目并拢,睫毛微颤,甜美可爱的脸颊浮着日晕的光斑,窝在椅子里安然小憩,被吵醒了也只是好声好气地抱怨:“赛迪,拜托……轻一点。你平时可是个温柔的人呀?瞧,你都吵到小艾利亚斯睡觉了。”
她的覆有薄茧,却柔软有力的手搭靠在猫咪金白色的背脊,如同揉搓着一条新烘制的全麦面包,安抚般的轻轻顺毛捋动。
“别怕,宝贝。他只是有时看起来凶恶……而心是好的。我相信他不是故意要来打搅你,更不会想要伤害你。”
“弗琳娜……”
赛迪亚斯谨慎地开口,将腹中酝酿好的台词再三审阅,用更文雅、隐晦,绝对彬彬有礼,不含有任何冒犯或诱导含义的方式慢慢地呈递。
“我想和你谈谈。嗯……你知道的,我的妹妹在饲养宠物这方面恐怕有些想当然,这并不是说她的性格不适合养宠物,事实上她把自己的几只鸟照顾的很好……我也没有进行指责的意思,单纯只是希望你们,还有那只猫,都有机会获得品质更高的同居生活。”
接下来,他顺其自然建议,至少她们该在合适的年龄给猫绝育,并陈述此类行为所能带来的种种好处。然而,当他再次提及“手术”这个麻瓜单词,避重就轻地解释它的真实含义,他立即就注意到——弗琳娜正在用一种看待世界上最残忍、最不可理喻的生物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她。宛如面前站着的其实是一只巨魔,而她直到此时此刻才有所觉察。
“……但是,即使绝育手术有着上述的诸多优势,我仍然认为猫自身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毕竟这是它的身体。在一切之外我们当然应该无比地尊重它的想法。我们不用急着做出决定,可以求助于懂得猫的语言的专家,听一听它的声音再说。”
在他机灵的话锋一转后,那种冰冷的被端详感也瞬间消失了。弗琳娜咯咯笑了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赛迪,你还是决定今天不出门了?太好了。我就说没必要这么着急,周末还要去为了工作奔忙,多累人啊。留在家里多好呀。我多想能和你多待一会儿。”
她站起来,吻了吻赛迪亚斯的侧脸,轻盈地提起棉布裙摆,单手托住睡熟的猫,穿过摇动的芳草走到门口,又特地回头朝他一笑,苹果般的脸颊染着健康活泼的嫣红。阳光洒落在亮晶晶的眼睛里,却敌不过更加耀眼的,那无比澄明坦荡的爱意。
“怎么了,还要等我请你过来吗?”她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回应谁未曾说出口的隐蔽的委屈。“亲爱的,我在等你呢。比起我,你倒更在意珀加萨的猫?”
“你是对的,弗琳娜。只有傻瓜才会看到自己妻子睡在洒满花园的晨曦里……却还在想着向她抱怨一只无关紧要的动物。”
赛迪亚斯喃喃自语,凑近与她并排而行,低头嗅闻着她颈间阳光烘烤出的,棉麻织物、白糖与草叶混杂而成的清香,正在考虑是立即热烈地吻回去,还是趁势揽住她的肩膀,询问是否能够掠过点心的环节,就这么直接搂她回房。
他们对视并且微笑,细声地交换只言片语,好像稍大的音量就会惊扰到这幸福的结界,来到楼梯转角处默契地停滞,任由婚姻生活也未能腐化的甜蜜在寂静的空气里增殖。
忽然,就在这恰到好处的氛围里,有什么漆黑的东西从二楼径直飞了下来。
那团东西避让开了弗琳娜,却把同样近在咫尺的赛迪亚斯精准地狠狠撞倒在地,自己也受了反作用力,乌黑杂乱的长发哗然一下洒在空中,勾绘出熟悉的叫人头痛的轮廓——这大概也许,必须只能是消失了有一阵子的珀加萨。她压根儿不可能独自安静多久,暂时的消停也只是在筹划更加混沌的未来,赛迪亚斯本该早有预料的。
黑发的姑娘骑坐在他的身上,没有一点对当下环境的自觉,也不曾稍微感到尴尬,只是怀揣着那种必要第一时间找到最亲近的人,与他们分享心事的兴奋,大声宣布道:
“我刚刚产生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将可以打破你对最爱小猫咪奖的垄断记录,颤抖吧,赛迪!因为我要从你家带走它,在我的公寓里独占它整整一星期!在下个周末到来之前你都看不到它了,连一根猫毛都不可能享有,更别说它那独特的沉静的鼾声!”
“……嗯。啊。……好啊。”
赛迪亚斯躺在地上,目无波澜地看着天花板,品鉴着自己平淡的像是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语气。
但至少弗琳娜——抱着那只身为事件中心,却始终不发一语的猫的弗琳娜,嘴巴圆圆地张成一个字母O的样子足够可爱。他目前也不想去考虑,她紧张地朝地面伸出的手,是留给他还是珀加萨的。
“你赢了。太好了!恭喜你啊,珀加萨。”
Fin.
ooc属于我
警惕暗耻骗局从你我做起
/
每年都会有夏日祭,每年都会有烟火可看,但每年的烟火又都是不一样的。
五岁的烟花、十岁的烟花、十五岁的烟花……还有现在,常蓝灯久里十七岁时将会看见的烟花。夜色降临前,她追赶着日落,悉心打扮自己,把又长又卷的黑发仔细盘好,插上白花点缀的长钗,只留下两侧俏皮的长鬓角垂落。
少女还换上一身新买不久的浴衣,色素寡淡,在黑夜中尤其显眼;旧的浴衣早已不合常蓝灯久里如今发育良好的身材,她只能买一套新的,幸好是自己喜欢的款式。之后常蓝灯久里也亲手替自己束好腰封,系上挂饰,最终,在镜子前转一圈,朝镜中人扬起略微羞涩的笑容。
像这样的事情,姑娘们应该会由自己的母亲帮忙打理,只是……常蓝灯久里摇摇头,提过早已收拾好的小包包,木屐踩在黑影铺出的水泥路上,哒、哒、哒,往前走去。
夏日祭将会维持一整天,入夜前,阿见弥流耶已经站在捞金鱼的摊位前等人。眼看旁边路人陆续等到了自己的朋友,他的小青梅却还是不见踪影,阿见弥说实在的有点着急,生怕常蓝灯久里路上遇到什么麻烦,幸好赶在他出发亲自接人前一刻,黑卷发的漂亮姑娘总算姗姗来迟。
看来是因为木屐实在不方便赶路。
“抱、抱歉……流耶,等很久了吗?”同样换了一身浴衣的少年箭步走到气吁吁的常蓝灯久里前,她略带歉意低头,好像已经变成二人每次约出来玩时的固定开场白,在小姑娘问完这一句后,阿见弥流耶也回以说不厌烦的台词。
“没有哦,我也是刚到。”黑发少年嘴角扬起,他的笑容一直都是软乎乎的,褪不去的婴儿肥在阿见弥流耶脸上流转,让常蓝灯久里萌生一丝伸手掐掐看的冲动——于是小姑娘真伸出两只手指夹住白皙的脸颊了,她的动作完全快于她的理性压制,也让常蓝灯久里比起被掐的少年更要受惊。
阿见弥流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小青梅已经连忙撤回手,轻轻遮掩局促的神情。“呀!对、对不起!!”碧蓝的眸尴尬来回溜转,常蓝灯久里很是不好意思,又不敢看对方神色,又担心阿见弥因此生气,眼皮不断眨动,很快一眶泪水充盈欲落。
任谁看了这样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哪里还来脾气生。
“没事啦。”少年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想要守护的女孩生气呢,阿见弥流耶失笑,伸手拉开常蓝灯久里羞愧的手腕,像每年以来的文化祭烟火大会那样,拖着姑娘的手往前走。
“走吧!”
在这之后,笛声自烟花中绽放。
/
对不起,沉迷一些公元222年的男人的中之人耻辱防爆
ooc属于我
/
“您在走神。”
“什么?”
夏日蝉鸣响彻开了窗的教室,空荡荡的座椅堆叠,夕阳拉长赤星翔和神崎望钉在木地板的影子,赤发女学姐松开支頣下巴的手,星眸微微睁大。
“我说,学姐您在走神。”神崎望放下手执的铅笔,虽然目不能视,依旧做出了抬头与赤星翔对视的抬头,“发生了,不好的事吗?”她尚带稚嫩的脸神色平淡,但微微蹙起的眉头出卖了神崎望的心情,经过这数月以来的接触,圣心新生已经把这位寡言的学姐划入可关心的人范围中。
“没什么。”赤星翔摇摇头,把笔拾起,重新放到小学妹手里,“继续吧,刚才讲到哪里?”她今日放学后没有社团活动,便来替神崎望自主补课——小姑娘失明后数之不尽的难处之一便是学习进度要比常人缓慢,许多课本上的要点都得他人讲解出口她才能吸收。
不过幸好,神崎望悟性高,又认真学习,成绩也不算太强差人意。只是长补短缺,简直就像是在彰显神创造世人时的公平法则。
神崎望又把到手的铅笔放回课本上,动作幅度比往常要来得大,“总是避而不谈,想着别让人担心自己,才不能让别人对自己放心下来。”她嘟嘴细声嘀咕,脸颊气鼓鼓的,“有话,就要好好说出来。”
……被孩子教训了。
片刻寂静无声,连风声都停顿下来,再在半晌后爆发。“说得也是。”赤星翔像是失笑般松开了绷紧的面部肌肉,重重叹一口气,换成讨教的正坐,“抱歉,的确发生了一些事,但已经过去了,我只是碰巧想起。”
小学妹这才满意起来,点点头,像个小大人。
“和那个很重要的人有关吗?”神崎望问,不止一次她能感受到投放在赤发学姐身上的视线、那股令人难以忽略的、只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赤星翔的视线。
赤星翔嗯了声,小少女便接着问下去。
“是学姐的恋人吗?”
神崎望“看得见”那种不可视的特殊纽带,那种在她的认知里,应该只有亲人或者爱侣之间才会有的,无法分割的连接。
“……”
“我曾经希望他是。”
/
克里斯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了,往常每个周五都坐一小时地铁,就为了去他心仪的中餐馆,在一周结束而案子毫无进展之余,用喜欢的食物给自己紧张的神经放松一下。而这周有人给他从前方带回了大新闻,案子终于不是停在原地,好似坐了中秋的跷跷板,“啪”地一声飞到了空中。他也因此在兴奋中多沉浸了一会儿,等他想起来时,已快到平日去中餐馆的时间了,克里斯每周五雷打不动,就为了这个时候。
可给他带信儿的大恩人,老同志菲恩图斯还坐在对面呢,见自己愣住,菲恩——他现在是这么称呼对方的,和善地笑了笑,开口道:“你有事要紧吧?不用顾虑我。”
这一说让克里斯更难堪了,他一向不擅长向人表示谢意,出于私情帮自己留意了,还拖到这个点(虽然离下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可还得收拾东西呢),他心一横便说:“菲恩,你喜欢吃甜口的肉吗?我今天要去一家中餐馆,那的左宗棠鸡我敢打包票。”
“好啊。”菲恩对他坐立难安的理由居然是要吃饭似乎没什么意见,欣然应允。克里斯便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又想起些什么,便追问:“你介意我们两人吃的菜被装在一个盘子里吗?中餐不分盘的……”
菲恩摇了摇头,但眼角上挑了一下,眉毛挤到中间,好像要笑出来:“小克在意这种事吗?哈哈哈……我还因为你要担心我会使不顺筷子!”
“因为会给配叉子的嘛……”克里斯不再问,把东西简单整理一番,和菲恩一同走出办公室。
“听说你又没赶上去德国的飞机。”在地铁上,两个人继续闲聊,这节车厢没什么人,菲恩下意识的把说话音量压低了。
“也不是没赶上,是航空公司把我的票改到其他航班,等我到的时候,他们把事情都办完了。”克里斯挠着下巴,“于是我就去看了看别的地方。好在没出什么大的岔子。”他还是没法直面哥哥,老实说没赶上飞机不知道是走运还是倒霉了,似乎是碰巧在附近的哥哥遇到了一伙人在打架,正欲劝架却被叉子扎中了屁股,不幸沦为受害者,所幸皮糙肉厚的没受伤。
[……在邪教徒斗殴的现场发现了也准备吃海员套餐的汉德……不幸被卷入斗殴之中,叉子扎到了施法媒介的按键,误发送了一条今日运势查询的短信,在挨打数分钟后收到回信,写着‘小心叉子’。准是挺准,可惜有点慢。]
“不愧是你们部的,可真会写冷笑话!”菲恩浏览了一遍克里斯举着的小小的液晶屏,上头挤满了字,他的哥哥和他用的是差不多的款式,但和克里斯手中的不一样,并不是普通的手机,而是所谓的“施法媒介”。在二十年前可能还算得上新潮,到现在已经是能成对放进博物馆的程度了。
按键机被叉子怼出一条短信怎么想都是有点灵异的事情,但克里斯随后的话挥散了这团小小的疑云,甚至还带了一丝搞笑色彩。
“我哥他啊,把那几个套餐设置成快捷键了,一点就发,然后他一星期的话费就没了。”
这套餐真是有够贵的。
菲恩没再开口,随克里斯下了地铁,克里斯领着他在窄窄的街道上七拐八拐,最终在街道一角发现了一个红色的招牌。
“最近运气真好,”克里斯握了握拳,“这家店我还是第一次来呢,之前只是听附近的人说有这么家店,没想到一次就找到了。”
哎!?不确定店在哪还带着人来吗?菲恩失笑,没准他那种天生方向感很好的人?排烟筒里飘出酸酸甜甜的香味,他便没再多作理会,打算把这句话和左宗棠鸡一同咽下肚。
讲神兰定与大泰司一道了别。“交班”已是夜半三更,校舍内除了巡逻人员与身着黑西服的“工作人员”外,自然再无他人。因此他步伐较先前重了许多。
明天第一节课还要去,幸好作业已经做完了。他不喜欢近年来大街小巷都热衷的“咖啡”,只能早起再泡一杯浓茶。回去后不知道那群小不点们有没有把家里搞得一团糟,打扫起来可要费一会儿工夫。费就费吧,能换换脑子也……
男孩停下了脚步。
大脑还留在对讲神家的卫生情况的设想,眼睛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亮色,在沉夜中愈发刺眼。他来不及摘下面具,更来不及把面具弄稳,那色彩眨眼就跑到跟前,喊他“学长”,又皱了皱眉,向他伸出手。
兰定本能地想后退。
可是她的手好快,又或许是他的身体不听使唤,那从未握过重物的指尖碰到鲜红面具,轻轻一擦。
“血……”
她惊了一下,慌忙用另一只手把半干的深红使劲搓掉。也许是低头后视野里纳入了新东西,吓得她颤了颤,抬头看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兰定一愣,低头朝自己的手看去,这才发现手里还牢牢攥着两把沾血的斧头。它们同他太熟了,握住挥砍后就与他融为一体,但在普通人的眼中,这无疑是“凶器”。他恍然,想把斧头往披风里藏,可是她早就看见了,这样掩饰又有什么意义?就好像把凶器藏起来,他就不会继续杀鬼女了似的。
讲神兰定捋不清思绪。
但香月静并不犹豫。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伸手抓住他胸前的披风,踮起脚,把嘴唇贴在了面具上。
那一刻,男孩感到自己明显吸了一口气。不,这不是恐惧,更不是诧异,而是……而是那唇瓣仿佛透过厚重的木质面具贴着了他的鼻尖,不,他不知道她的嘴唇是怎样的质感,他从不知道,但是莫名的冲动正汩汩冲涌他的喉咙。
她快快亲了一下,有些羞赧地说:
“回来就好。”
扑通!斧头落了地。这闷响把她吓了一跳,而更“吓人”的还在后面。她看见男孩把面具往斜边一扯,她看见男孩长又密的刘海后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她感受到一股惊人的力道“咬”住自己的手腕,并将她向前一拽。扑通!她落进怀抱。不过早在这个动作发生之前,她便感到嘴唇被“剥夺”,被“蹂躏”,她呜呜出声,却听见近在耳旁的呼吸,粗重而不知餍足。
啊。她乖乖闭上眼。明白正在发生的是什么后,她便也不能自已了。需要自已吗?她躲进他的披风里,感受他的温度在唇齿间流连,像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唯有荷尔蒙在发酵。
她索求般抱住他宽阔的后背,在此之后他才回应地抱住她。
香月静在心里喟叹一声,十七年来第一次向“上帝”诚心许愿道:
愿黎明永远不要来。
※一章开头都没写完,遂拿此打卡,私心也很喜欢。谢谢糟师傅的脑洞,孩子吃撑
厚重的雪几乎让她的双腿寸步难行,步枪的枪托一头扎进雪中竟被完全淹没,她的脚丧失了所有的知觉,只是机械地抬起,迈步,落下,陷入雪中,被坍塌的雪压住。飞舞的雪花迷住她的眼,只有远处闪烁着点点灯光的房屋隐约显示出轮廓,她顶着最后一口气向那海市蜃楼般的幻影走去。
凯蒂已经被困在这风雪交加的深山老林三天了,这座林间小屋算是她的意外发现,尽管里面布满蛛网与灰尘,年久失修,在数不清的地方有缝隙让外面的狂风有机可乘,不过有个房子总比没有好。灰尘可以擦掉,蛛网可以扫去,边边角角的缝隙她可以想办法堵上,但谁也不能在狂风暴雪里平地建个房子。
而且在这间小屋的角落里凯蒂还发现了一处意外之喜——一处老鼠洞,里面大大小小挤了十几只老鼠,加上她自己带着的血包这些足够她应付一周。而现在已经到了第三天。
外面的大雪仍没有停下甚至变小的迹象。
好在周围的树木资源比较客观,可以让她以小屋为据点到外面伐木拖回来生火取暖。她把今天砍回来的树枝全都削成短短的木棍,小屋里的炉子并不大,不能像大户人家的别墅里那样的大壁炉一样吞进大根的木头。一根纤细的树枝被扔进炉子,炉子里的火焰发出欢快的噼啪声。
跟狗一样。她想。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等待下一次敲门的响起。她缓慢地起身,伸手握住手杖,迈着无声的步伐到门前,她并不发出声音,反正外面的风雪很大,外面的人可能什么也听不到。她等待着,直到门板再次被敲响。过了片刻,就在她以为外面的人是不是已经失去意识或是离开时一声巨响几乎要将这块门板炸开,她全身一惊险些跳起来。
这下外面终于再无动静。
看来外面的家伙快要没什么力气了,如果是有威胁的家伙那她一定会处于上风。她没有放下手杖,但伸出手打开门闩,她握住门把手,猛地拉开门,然而在和外面那双蓝色的眼眸对视的一瞬间她竟然像是失去了语言功能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嘴边只剩下一个她虽然说出过数次但她并不愿提及的名字。
“英格丽诗……阿忒利亚?”
没有什么温暖或冰冷的梦,有的只是深沉的睡眠,直到英格丽诗睁开眼睛,木制的天花板被火焰染上跳跃的光芒在她的眼前闪烁,她一时想不到自己的现状。她在哪?雪已经停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还……活着吗?
“哦豁,你醒了?”
这个声音让她触电一样猛地坐起,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正躺在一张不算舒服的床上,身上盖着她的大衣,还有另一件外套。这件她熟悉的款式的外套,那个她不愿听到的声音,坐在火炉旁边用勺子搅拌锅里的浓汤的白发女人……
“凯蒂?是你?为什么……”
“打住,这是我的问题,就算你是个走投无路、年纪比我小、有男朋友的小丫头也不意味着你可以抢我的台词和戏份。”尽管她的语气仍让英格丽诗听起来不舒服,但至少那刻薄的话语里并没有敌意,这让英格丽诗稍微松了口气。而且综合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凯蒂救了自己。
“好吧,”虽然她并不想和对方道谢,但她也并不想让对方拿话柄说自己没教养,那她宁愿一头扎回外面的暴风雪让自己冻死,“谢……”
“别谢我,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凯蒂没有继续看她,而是继续去顾着她的锅。
“什么?我……”她终于依稀记起失去意识前看到的灯光与小屋,“那你怎么在这儿?”
“随便走走呗,啥都没了,我也不用杀什么人了,你就当我旅游散心不行啊?你又怎么回事,和你的小狗闹脾气了?”
“首先,尼尔不是狗,其次,我是要正经工作的人,老太婆能不能体谅一下当代年轻人的难处。”
“行啊你,救了你一命谢都不谢就来呛我,当代年轻人就这教养啊!虽然也不是不可以夸你一句斗嘴技能见长,不过当然还是我更胜一筹。”
“刚才是你说‘别谢我’的!”
“是吗,我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凯蒂把沸水翻滚的锅子从炉子上挪到桌子上,她用汤勺在里面搅了搅,盛出一勺汤到碗里,盛有热汤散发着白色水气的碗被放在桌子上,“煮好了,过来吃吧。没下毒。”
这种地方当然也搞不到什么毒药,但英格丽诗却对这散发着些许肉香的可疑汤汁抱有些许的怀疑,“你从哪搞来的肉?这种天气你出去打猎?”
“我为了你顶着大雪出去打猎?你好能自作多情啊,”凯蒂交叉双臂抱紧自己,但是很快便赶在英格丽诗的脾气发作之前恢复正常,她随意地指向屋子的某个角落,“那块儿有个老鼠洞,不知道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
尽管这个答案并没有让英语的心里宽慰多少,不过有吃的总比没有好,她叹了口气,毅然决然地拿起了桌上的勺子。
“所以你还没告诉我你干嘛要到这深山老林里呢。”凯蒂仍对她不依不饶。
“怎么,这地方归你管了,你还要一个接一个地盘问每个人?”
“反正只有你一个,雪也一时半会儿不会停。别总是剑拔弩张的,年轻人,血族都不吃人了,咱们俩也需要偶尔休战歇一歇嘛。”
“……好吧。”老鼠汤让英格丽诗恢复了些许力气,但她仍对这东西感到些许的倒胃口,因此当她的胃不再抗议时她便停止了进食,即使她知道很可能接下来的几天她仍需要吃这东西,“只是附近的农场说山里有熊或者狼之类的野兽袭击了他们的牛和羊,我来帮他们清除这些野兽,多出来的皮和肉随我处置。很遗憾不是你想象中的狗血剧。”
“是挺无聊的。你年纪也不算大,怎么不回学校去念书?猎人公会不是也有不少人回去重读了大学之类的吗?听说有人还当医生了呢。”
“我不是学习那块料,尼尔回去念念书还差不多。”
“现在血族也不会威胁到人类了,没准真的哪天血族也能去上大学了。”
“那还不错……”英格丽诗抬起头,却发现对方的眼中充斥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感情,好像穿透外面的风雪,抵达了时间之外的某个地方,好像她正在等待着什么东西跨越时间而来。
而当那双眼眸同她对视时那令她捉摸不透的东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令她不快的挑衅与厌恶又回到了凯蒂的眼中。英格丽诗的思绪也随之回到现实。
那些是凯蒂的故事,她不会说英格丽诗也不想问,“好了,你都问过我了,现在该我问你了。”
“我有什么可问的。”
“有啊,比如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就在门外。”
“你是这种好心人?”
“那你想要什么答案?男人剃掉胡子,因为剃刀就在那里,我们吃掉食物,因为食物就在那里,你就在门外,所以我救了你。就是这么简单。”
“不,我还是不明白……”
“啊——好吧,那我就说个你想听的吧,因为我看上了你的小狗,我不想要他伤心——”
“别打岔!!这会儿装什么好人!还有,别叫奈杰尔小狗!”
“总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和一加一等于二一样,不是所有的事都要说出个所以然的,年轻人。这句话很有哲理哦,你可以将它摘抄下来,有助于你的思维发展。”
“反正你就会这么糊弄我!我迟早会让你说不出这些糊弄人的话来。”
“好啊,”凯蒂耸耸肩,一副对英格丽诗的威胁不以为意的模样,“那你试试啊,我等着。”
因为英格丽诗就站在门外,在看到凯蒂的一瞬间这个如同野兽一般的时刻戒备着的女人卸下所有的防备倒在凯蒂身上,像漂泊已久的旅人回到家乡,像飞行已久的鸟儿回到巢穴。
英格丽诗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时刻,就像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一刻凯蒂的思绪穿越百年究竟回到了什么时刻。
感谢各位对HWM1960的支持,目前布斯巴顿与德姆斯特朗的带队教授NPC名额已满并停止招收。
-
布斯巴顿带队教授:
莉亚.克雷尔.佩罗
阿鲁卡特·迪·福科尼耶
德姆斯特朗带队教授:
斯卡·西斯尔
莱恩•因缇纳尔
有那么一点点电波的带家属(?)序章
我好菜啊这两天还刚好赶上论文死线不管了先投了.jpg
=======================================
极光法律事务所人才辈出,主要以所长——前检察官的酒酒井玄嗣的徒弟为成员。虽说事务所不仅仅是律师,也有曾属于玄嗣的学子的检察官和事务官做客,而老人也将学生们视如己出,看似古典的事务所氛围倒是很温和。
“非常感谢您的拜访,很荣幸能帮上忙。”金发的青年笑容满面地为客户送行,直到门关上之前都没有懈怠自己的面部表情。
咚。事务所的门关上后,整个空间只有那么几个熟人,合欢木伊穗也叹了口气,随后又演变成了像是为了平息胸口起伏的深呼吸,擦了下额角的汗,“哈……茶,茶在哪……让我先喝两口……”
叮。一只苍老的手在眼前放下了红茶杯,白发的老人站在一旁,思考了片刻,说:“你觉得对方太贪图利益也可以拒绝。”
合欢木笑了笑,捧起茶碟和茶杯,“哈哈……不过人家毕竟是看在我的身份上期待我作答,我也不好拒绝嘛。”
“但是有些人没资格享受你这种档次的咨询。”玄嗣又反驳道。
原超高校级的法律咨询师,顾名思义,在法律事务所中的职能就是咨询、疑难解答。合欢木作为这方面的人才,除了必备的知识以外,其耐心与态度更是作为王牌咨询的象征。
“而且,”玄嗣喝了口自己手边的红茶,又补充了一句,“虽说树大招风也没办法,但是人有点脾气能少更多麻烦。”
合欢木笑了笑,并没有表态什么,只是低头品着香甜的红茶,又从桌上的糕点盘子里摸了两块饼干。琥珀色的双眼上抬,看着摆弄着怀表的老先生,“酒酒井所长好像一直在劝我们少管不讲理的人。”
“这对双方都是好事,反过来说做烂好人也可能同时害了两边人。”玄嗣走到门口,从衣架上拿下西装外套穿上,“我接下来有课,你要出去的话记得锁门。”
“好的,所长请慢走。”青年起身微微鞠躬,目送着魁梧的老人的身影。
这家事务所的所长正义心强,但是唯独这方面是他教给他的学生们最频繁的重点。合欢木心知肚明,等到玄嗣离开后,他悄悄收拾好桌面,溜进事务所的休息间,来到那个对于一个欧式风格的事务所来说显得过于和风的柜子面前。
青年面露虔诚,双手打开柜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神棚,柜子顶端挂着手编的注连绳,中间放着的是一位长发男性的遗像,旁边大大小小的装饰也丝毫没有显得陈旧。不过,用心于打理这一切的人并不是所长。
合欢木双手合十,低头祈祷。这名逝去之人的灵位之所以在这,是因为他是这间事务所的创始人——酒酒井雪嗣,而据合欢木的打听,他知道了这位曾经是一名伟大的律师,也是玄嗣所长的养父。在从事务所保管的卷宗里拜读了这位律师为受难之人疑问解答、东奔西走的一生经历后,合欢木就主动担任了维护翻新神棚的工作。尽管玄嗣时而嫌弃地说没必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他还是亲自研究并布置神棚,具有信仰的人永远不会嫌弃一件关乎他信仰的事情是否麻烦。
其实合欢木能够读出玄嗣眼中对雪嗣的些许厌恶,但他也可以理解。在阅读事务所卷宗的过程中,有一张拥有属于两个人的字迹的陈旧报告——前面是字迹端正甚至说得上娟秀的案件描述,但到了最后的总结报告,则变成了潦草的字体在叙述着前所长的为公牺牲与警示,而后者写下这些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也不得而知。
即便如此,青年也憧憬、崇拜着雪嗣律师,他对于那样为了正义与人们付出的勇气心驰神往。但奈何作为律师,他最不应该具备的缺陷却是面对公堂发言的胆怯。一对一的对谈对他来说恰到正好,面对一个团队的会议也无伤大雅,唯独面对具备了多个立场的冲突的场所,他敏感的神经就会立即敲响警钟。高度的共情能力对于合欢木是一把双刃剑,使他能够察觉到他人的需求和想法的同时,却也会因为过度且毫无阻碍的信号接收陷入焦虑。
合欢木在祈祷结束后关上了柜门,回到事务所的会客厅。但在他回到那里的时候,沙发上已经有另一个人落座。
“常守检察官?”
坐在沙发上的中分男性应声抬头,扶了下眼镜,“哦,你在啊。”
常守海澄虽然是检察官,但是就像极光法律事务所的描述所说,他是玄嗣的徒弟之一,因此会将事务所作为落脚点偶尔来休息一下。合欢木连忙去厨房拿出另一套茶杯,倒上之前泡好的伯爵红茶,为常守送上。后者见状接过茶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谢了”之后又再次低头看向笔记本。
合欢木矜持地坐回原位,倒也不是和常守不熟,只是常守确实是个不冷不热的人。如果说事务所是合欢木的家,玄嗣是这个家的严父,那么常守就是不近人情但是靠谱的大哥。这种轮不到自己帮忙的独立的人,习惯帮助和指导的合欢木也似乎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和他相处。
“你不是要去神社帮忙吗?”常守先开口问了。
“今天我在这边接待,明天得去。”合欢木心想,只谈工作的人确实有点难相处。
“哦。”
事务所内部再次陷入了寂静。
金发的青年抬手理了一下刘海和那撮紫色的挑染,好像只谈工作说的也是自己。两个社交话废之间想打破尴尬的气氛也是一种艰难的挑战,合欢木深吸了口气,“——常守先生,您作为检察官,对于正义是什么看法?”
常守抬眼看向他,沉默了三秒后才回答:“干这行的主持程序正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呃,我是说,如果……嗯……换个问法好了,电车难题,知道吧?”
“知道。不过比起二选一,就不能把人少的铁轨上的人拖走吗?”
“就,就是!”合欢木猛地点头,“非得要牺牲一边人的话还是不能算尽善尽美,对吧?”
“或者如果那五个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家伙,那放任他们被创死算了。”常守漠不关心地翻着页。
“……就不能考虑一下都是好人,或者说做过什么坏事背后也有原因的那种吗?”
“合欢木,能给杀人罪判防卫过当已经是对于有苦衷的杀人犯的宽恕了。”常守合上笔记,抬眼盯着合欢木,“程序有它自己的严格和仁慈,这种事应该你比我都懂得更多。”
合欢木低下头,毕竟常守说的是实话,自己从事法律咨询,程序的严谨性和一些所谓的“特殊情况”也是他所能利用的武器——任何方面,任何角度。因此即使自己的客户自身处于劣势,以合欢木的才能也能找到合适的方法作为建议呈上,不过这么做是否有悖于真正的正义,答案也有一定的概率是肯定的。
“不过我也不能说你这种什么样的客户都能应付是错的,反而也说明你确实比许多同行细致。”常守端起茶杯,“但你的态度明明可以更像个超高校级一点,或者说,更像个天才。”
合欢木耸了耸肩,“虽说是原超高校级,但是我做这样的工作肯定是希望能更亲民一点……”
“那也不错。”蓝发的男子将红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后起身端起桌上空的茶杯走向厨房。合欢木则是又续了一杯茶,拿起一块饼干浸泡在红茶之中。即使能看见饼干之上与饼干之下的外表,也无人能够察觉渗透到内部的崩坏。
耳边是淅淅沥沥如同雨落般近似有却又无的水声,隔着一层几乎贴在皮肤上的水膜,听力好似也变得迟钝,对那水声的源头听得却不如何分明。
积水并不深,拔腿仍可行。电力系统似乎受了不知名的力量侵害,整个地下道昏暗着,唯有几盏标注着逃生通道的的小灯亮着,在黝黑的隧道里亮着微弱的绿光。
地表好似如呼吸般颤动着,触感却又好似踩在棉花上。黑暗的环境中,除却水纹若有若无的骚扰,仿佛还有什么旁的不可见之物沿浸没在水中的双腿攀援而上,使人寸步难行。
众人沉默着前行,愈是接触怪异的核心,心脏所受的魔力的压迫愈深。以至于在这种令人极度紧张的环境下,心跳声沉重着,却又似乎被挤压着。整个胸腔嗡鸣着,直到有人先倒下。
意味着,我们被“它”发现了。
这里是,北方一处边沿国家市中心的一处商业区。
接到民众来线,于商业区地下一层一处地铁站内部,出现多处“不可观测”的非自然现象。发现人是地铁公司外聘的安保人员李某,目前已对逗留的闲杂人员进行了驱散,同时,机关对存在魔力波动的区域进行了封锁。
——以电路故障,排水系统异常,存在安全隐患为由,将整条地铁线路“保护”了起来。
本次行动的负责人叫裘骏,金属属性能力者。钢筋混泥土是他的领域,整座地铁站被他用异能物理封锁在了其中。
在搜寻一队执行下潜工作已满水膜保护极限的第三个小时,负责监听联络设备的邵远传达了一队生命活动消失的悲报后,在裘骏的指挥下,二队以陶青青为首、后勤部马佳义领导的三队同时开始下潜作业。
取代防水服的是邵远的异能,通过接触可以将氧气饱和的特殊液体附着在人体表面,在人体完全下潜至水底的情况下,可以供氧的时间大约是三十分钟。
初入地铁站时,积水并不深,地下二层的扶梯上犹能见蔓延上来的水渍,可见在排水系统完全故障前,也充分发挥了原先的作用。
在昏暗的环境中,探照灯的作用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四周随地可见被冲刷上来的原乘客的随身物品。垃圾桶内蓄满了污水,在被封闭了数日后混杂着各种食物发酵后的气味,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
除却好似末日围城般的满地狼藉外,陶青青一行人几乎没遇到什么异常现象,要说唯一令人神经紧绷的,那大概就是真的什么“异常”现象都没有。
包括一队在内消失的共计21人,他们的身体去哪了?
仿佛身处异空间一般,马佳义很快在地下隧道中找到了被截停的地铁车辆。它保持着开门迎接乘客的姿态,舱门大开,宛如一种邀请。
“该死,二队还没能联系上吗?”
马佳义焦虑地反复呼叫着无线电,她们三队基本全由后勤人员组成,然而在同行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同二队失去联系。然而此时她们似乎别无可选,来时的路在她们抵达车厢时便遇到一起小型的塌方事件,路况完全被堵死,也不知道裘骏在地面上是怎么控制能力的。
“不行,无线电没反应……水要漫上来了!”
原本及腰的水位开始迅速上涨,且因塌方导致墙体出现了相当的裂口,水势宛如找到了宣泄口,气势汹汹朝裂口涌去。马佳义带着其他队员登上车厢后试图拉紧车门阻挡水流,奈何在流水的冲刷下,车厢舱门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力不断摇晃。他们的努力宛如螳臂当车,仍有水流顺着门缝不断涌入。车厢被完全淹没可以说是迟早的事情,马佳义将合金支架安置在舱门两侧,试图加固,同时下令让队员继续搜索其他车厢。
只要能解决怪异核心,想来还有一线生机。
“队长!发现有伤员!”
在距离马佳义等人所在的车厢不远处,包括先遣一队在内的伤员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像是有人特地搀扶一般歪坐在座位上。
好似整个人被淹没在水中一般,机关的制服透湿的黏在身上,黏稠到乌黑的液体染红了他们的衣衫。马佳义不敢轻易揭开他们的衣衫,那黏腻湿滑的触感,好似在触摸生肉一般……他们被剥去了身体皮肤的一部分。
车厢外,水流仍旧冲刷着车厢,整个车险被水流冲撞着好似有前进的趋势,但此时已然无暇顾及外界的情况了。眼下怀中的躯体胸腔仍在微弱的起伏,说明一切还有挽救的余地。
“先保证伤员!无线电情况如何了!”
“不行啊马队,无线电没反应。”
“马队!清点完毕,伤员数量同失踪名单一致,死亡三人,受伤十四人,一队小组共计四人体征反应微弱,但还有脉搏。”
“先做急救……”马佳义只觉得自己心跳异常之快,现如今他们没有出去的手段,有年轻的队员此时脸上已逐渐显露几分绝望的神色,马佳义手上不能停下动作,只能一脚将那怨天尤人的队员踹倒,骂道,“脑子进水了!?我说急救,听懂了没。”
“妈的,手上敢停一秒我现在就把你嘴给撕了,敢说一个不字试试看!”
那人面上仍旧淌着泪,却还是打着哆嗦从地上爬起来爬行至伤员身侧,按照以往工作的经验处理着大概率已然发炎的伤口。
“马队,我们少了人。”
“草,哪个小子这时候给我掉队!?”
“云璟,云璟那小子不见了!”
马佳义沉默几许,又看了窗外几乎快要淹没整座车厢的水面,一言不发地为伤员注射着肾上腺素。
她几乎是自嘲般吟笑出声,不只是那小子,怕是这次大伙都得栽上头了。
“没工夫管他了,自求多福吧。”
“做好我们自己的工作。”
等云璟从昏迷中醒来时,四周已被积水淹没。
水下浓烈的魔力的气息像胸口的巨石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尝试上浮,却很快触摸到了天花板。
在他意识尚且清醒的最后一刻,水位似乎并没有上涨至这种程度。
更何况,这些水是哪里来的?
“云璟,你已经昏迷了十分钟,目前所在的区域水温在异常升高,建议尽快离开。”
颈侧的终端闪着微弱的蓝光。水膜依旧发挥着作用,水下水膜的触感仿佛硅胶一般,在水压的影响下不比岸上那般柔软且富有弹性,但却比常规的防水服要强上许多。
“我无法离开,Actor,告诉我升温的原因。”
“检测到地下二层与三层间消防通道楼梯间有异常魔力波动,推测可能为魔力觉醒者。”
“为我引路。”
蓝光闪烁着,最后汇聚成一条笔直的直线指向前方。
水下视野模糊,Actor为他制定的路线考虑到了氧气残余量,提供了几处水位较浅的区域供他换气。
人的身体存在极限,仅仅几次换气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前不久这里发生过小型塌方,消防通道的门被挤压至变形,却仍旧留下了一道细小的缝隙。云璟将半个身体试探着挤入缝隙中,若是放弃随身携带的背包,或许可以勉强挤进去。
好在楼梯间并未完全坍塌,继续下潜或许存在困难,但往返地下一层却并不是难事。据他们下潜的情况来看,地下一层或许并未完全被淹没,他有足够的余裕给上面发送信号请求支援。
忽然间,有丝丝缕缕的网纱从他脸侧爱抚而过。他伸手在水中随意一捞,在水中虽说难以分辨物质成分,但却有点像是……人类的头发。
成缕成缕的头发根部好似被什么束缚住,一碾即散。然而随着云璟逆着水流的方向不断前进,宛若水母般聚集漂浮着的发丝便愈多起来。在水中张牙舞爪般,令人头皮却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云璟再一次扒拉开糊在面上的发团。忽而有血色铺面,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他伸手搅散了那摊血水,隐约可见有个人影蹲坐在水底的台阶上。他谨慎地朝那人影靠近,在伸手即可得的位置,云璟才能瞧见那人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身上穿着的像是运动服般的似乎是某个学校的校服,在本地却没见过那样的设计。
他里头穿着件深色的卫衣,具体什么花色在水下看得却不怎么分明,只见他戴着兜帽,头发不断从他头上脱落。兜帽随水流摇曳着,隐约透露几许血红的皮肤来。
云璟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因为就连面上的皮肤在水的浸泡下也在迅速崩解。那孩子光是完成抬起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同云璟对视,那脸上和脖颈间斑驳的皮肉便不断涌出血雾。纵使伤痕累累,那孩子的脸上却依旧看不出什么感情,只是呆愣着与云璟对视着。忽而他抬起手来,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云璟便下意识接住了那条几乎看不见一块好肉皮肤的胳膊。
水膜轻飘飘的触感似乎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他认真且谨慎地看着眼前那包裹住自己手指的水膜,反复又在疑惑,为何眼前的人还能完好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没有逃走。
“这些水,是你制造的吗?”
那孩子茫然着歪了歪脑袋,仿佛在尝试模仿云璟开口说话,然而他的肺腑好似已被水淹没般,只能吐出大片的血雾。那些血水缠绕在他的身侧宛若旋涡般,而那孩子就好似旋涡的中心。
水中的空气形成的气环围绕在他的身侧,他似乎是想模仿水膜在水下制造空腔,可随着魔力外泄的失控,周遭的水液好似沸腾一般冒起水泡来。
水膜虽说能隔绝掉一部分影响,但事到如今水温已完全超过人体能够接受的范围。
“云璟,我有优秀的防水和防高温功能,将我给他。”
在云璟接受到终端中传递出来的讯息后,他便果断拆下紧贴自己耳后的骨传导耳机,尝试在眼前异儿的身上寻找完好的皮肤并将其贴紧。
失去了耳机的云璟并不知道Actor与他说了什么,只见眼前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无措起来,攀扯着云璟拖住他的胳膊便开始无声的嘶吼。血水与气泡迅速淹没了他二人间的空隙,忽然有一束光刺穿了那满是疮痍的手臂,云璟这才觉得周遭的灼烫感忽而消失了,水下又恢复到与先前一般的平静。只有那个孩子仿佛神志失常般用被贯穿的胳膊抓挠着自己脸上的皮肤,云璟尝试制止他,却好像只是靠近便会感受到被剥离的苦痛。
只见那道光的来源在几许闪烁后光芒愈盛,云璟的眼睛在适应了周遭的昏暗后几乎要被那光芒闪瞎双眼。
在那光芒的背后,云璟能看到与自己形制相似的制服,和在水中宛若藤蔓般的长发。
“让我好找,”陶青青乐不可支地从他身侧经过,“接下来是我的工作了,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言罢,她轻触了云璟终端中发射出的蓝光,那微弱的光芒仿佛具有实体一般贯穿了异儿的眉心。在短暂的抽搐后,异儿总算停止了活动。眼球室颤着转动向非常理的方向,而陶青青几乎是从身后拥抱住了那个浑身浴血的孩子。她宛若同那异儿早就相熟般抚起他的面庞,在他怔神的片刻间,仿佛有温暖的光芒将他包裹。
……
“好孩子。”
陶青青道。
地铁站的“积水”问题得到解决后,位于地下隧道车厢内被困的先遣一队和三队被成功打捞,擒获刚觉醒的异能儿一名,其中被解救的市民中有二人因抢救无效死亡。
在身为怪异核心的异能儿被控制住后,裘骏等人重新组织了清场小队,对地下通道的电路和排水系统进行了修复。因部分区域发生过小规模的塌方,重建成本大,后续将由地铁公司与国家机关一同解决修复难题,地铁运行时间按计划只能再议。
马佳义在接受治疗后还未完全康复便吊着胳膊回到了工作岗位。许是因为在打捞行动后期因车厢舱门被水流击破,导致破碎的钢筋伤到了筋骨,她现在只能在办公室里处理些文案工作,单手操作的不便利让她时而迁怒于眼前型号已然算是老古董的打印机。
“不是,领导也太抠了,一台破打印机,都快和我工龄差不多高了,还没到更换年限吗?”
“马队,不是才到一笔补贴吗,实在不行就用了呗,整个高大上点的。”
“公家的东西,那是我说换就能换的吗,我哪里那么大权限?……帮我看看哪里卡着纸了,半天光听个响儿了,屁动静都没一个。”
云璟刚做完例行的身体检查,回来还未来得及拐到工位,便被马队提溜到了茶水间。最后受伤的只有方才那位嘴贫的年轻同志,还琢磨着被吞了的那半截A4纸到底卡在了哪里。
“云璟,上头的意思是,需要我们这边出个出差办公的名额,我想了想,这次我们损失惨重,本来我想自己去的,”马佳义示意了下自己被裹得像个粽子般的胳膊,“我寻思了下,小张你也看到了,刚从队里毕业没多久,谁也指望不上。”
正在捣鼓打印机的小张费劲巴拉从卡纸位揪出一小节碎纸片,又大张旗鼓要去找螺丝刀准备给这上个世纪的老古董拆了。
“我寻思让你走一趟,有补贴的……还有个别的事。”
云璟对出差本身没什么排斥,在他被调到机关前,在原来的队里他也经常满世界到处跑,不如说调职到机关后和以前相比已然是稳定许多。再说了,他对自己的工作也没什么太多想法,叫做啥做啥便是了。
“我没意见,您说。”
“前段时间地铁站那事儿……那孩子才十几岁,不是本地人,看起来神志已经错乱了。据当初来电话的那个姓李的保安说,他看见有人留了个行李箱在消防柜边上的角落,本来没什么人注意,他担心是遗失物,就托回保安室了,结果打开一看……”
“你懂得,就是那个孩子,老李以为是抛尸,就报了警。结果就在他报警的时候,那孩子醒了,然后就开始暴走了。也亏得老李意识觉悟高,怕杀人凶手还在地铁站,说是控制室电路出问题了,和同事一起组织地铁站内的市民和外包商贩都疏散了,不然怕是要死不少人。”
马佳义单手提不了什么重物,见她想泡咖啡,云璟便上前将烧水器中的过夜水换了。马佳义便转身出去拿了几份文件袋来,那袋子包装尚且是新的,像是最近不就才整理出来的,上面贴了个封条,显然被马佳义已经打开看过了。
“上头怀疑是针对异能持有者的人口拐卖。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不多,还记得我们前几年查获过一起退魔人用管制器械运输链没有?怀疑背后可能有巫统的成员在参与违法交易……当然,目前没有证据,这次去A市,据说会有不少巫统的成员到场,你不用同他们起冲突,有机会的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回来的时候提前直呼一声,我们再另外派人去查。”
马佳义点了点交给云璟的档案袋,简易道:“那里头是之前我们参与调查过的案子里头,疑似巫统的人的名单和资料,我和上头打过招呼了,纸质的你带不走,但可以扫描份带过去……记得加密哈,前段时间才重新签过新的保密协议,泄密可不是好玩的。”
“嗯,明白了。”
马佳义看着低着眉认真冲泡着咖啡的模样,还想交代些什么,却又觉得不是人人都和小张那般缺根筋,实在也没什么别的好说的了。
“马队,有量杯吗?”云璟迟疑着地将某廉价品牌的速溶咖啡上的使用说明展示给马佳义看,“上头说一包粉末需要120mL~150mL热水冲泡。”
马佳义有些无语,回他:“你随意捯饬点烫水得了,没那么讲究。”
“好,马队我看你桌上放着的保温杯空着,我加你杯子里了。”
马佳义有点哽咽,得,感情接下来几天都得喝咖啡味儿的水了。
这一点都不养生!
“好香的味道!”陶青青突然出现在正认真估算保温杯容量的云璟身后,吓得后者手中的杯子险些落地,“怎么在这儿猫着?”
“确认去A市的名单决定了没有?领导说出发前要开个小会。”
马佳义心中一跳,道:“刚定……云璟,剩下的我自己来,你先去吧。”
“好。”
待陶青青与云璟的背影渐渐远去后,马佳义便悄悄将杯中还未来得及冲泡的粉末往垃圾桶一通猛倒,然后仔细冲洗着杯壁。不管怎么说咖啡味的水……还是饶了她吧!
“马队,你也太不厚道了。”
小张从门缝里挤了过来,手中耀武扬威的正是那卡在打印机里碎纸片。
他面上炫耀的神色没能保持多久,便又对着马佳义挤眉弄眼,语气里似有不满,却又不愿明说般,说半句留半句的,惹得马佳义无故有些心虚起来。
“你说是商量……这补助不都是按人头发的……”小张嘀咕着,“红头文件都下来了,这差事办得好是出差补贴,办不好那不就是……抚恤金了呗。”
马佳义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烦道:“就你最人间清醒?我们这行的,能活多久不都看老天,更何况人家都没说个不字,你在这逼逼赖赖个什么劲。”
小张嗤笑道:“那您可不就瞧准了人家脑子不好使不晓得拒绝您咯?”
马佳义气上心头,抬腿便给了挤眉弄眼的小张屁股一脚,踹的小张嗷嗷叫的跳出茶水间去。
“得,老大您是天,我干活去了,再见了您内。”
“少说你那些屁话!”
去A市的车票是机关上级同一订购的。原本按他们的岗位级别和工龄之分,有些同志最多只能买硬座,这回倒是给大伙都订的是连座的卧铺。吓得几个爱说俏皮话的同事不由得悲从中来,恸哭着拉着邻床满面惊恐推拒这莫名热情同事的哭诉。
“要命嘞,领导突然这么大方,我们不会有去无回了吧!!”
“你谁啊!我们不熟啊!!”
“你好冷淡,我好喜欢。”
这种场合,总有几个运气不好抽到与热情四射交际花抽到上下铺的卑微内向人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当场昏厥在这欢快的气氛当中。
云璟不讨厌吵闹,有人唱歌他鼓掌,有人跳舞他还是鼓掌,一双巴掌几乎没在那e值拉满的社牛现场里给他拍烂。
真好玩,跟杂技似的,云璟心想。
下次还来。
负责接引、引导他们的是一位名叫安提亚·卡普拉的身材娇小的女性,考虑到不同组织和机构有自己规程和出行方式,她在各个交通枢纽安排了车辆负责将抵达A市的外援接引至教廷,等待下一次的详细行动的颁布。
云璟等人下车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刻,随着他们离教廷距离越近,身边穿着眼熟制服的人便越是密集。巫统成员的外观大多比较显眼,据说多数人身体的一部分都由机械义肢所替代,甚至在他们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可以说得上是机械专家。他们制造的义肢即使在退魔人领域也有着相当的技术价值。而大多手艺人都以自己的技艺倨傲,鲜少外传。
回忆起自己除协助A市的行动以外,马队还另外嘱托他了其他任务,云璟一面悄悄观察着其他同行的行动,一面跟在队尾对教廷周边的环境进行简单的参观。
“各位在A市的行动将有教廷进行全方面的支援,包括衣食住行我们将为各位提供一定基础的物资支持。”名叫安提亚的少女面上难掩疲倦的神色,类似的话语在开放A市接待各组织退魔人到来的这段时日已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但毕竟是工作,安提亚这么想着,为了丰厚的年终奖还是自我鼓励着打起精神,“教廷内会有专门的负责人为大家办理入住……哎呀,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正经的教廷,不是旅馆噢?”
安提亚苦笑着,引导着一波又一波退魔人,为他们介绍本地的风土人情和基本设施。
见她甚至能熟练的说出每一位来自不同地区同行的姓名,想来可疑分子大约也难以借行动为名混入教廷内部。这么想着,云璟便刻意慢下了脚步,借机离开了参观的大队伍。
A市同北方诸国不同,保留了大量农田,绿化覆盖面积也相较之广。只要云璟想,便能通过城市中的绿化对城市情况进行基础调查。
他在一处绿化带附近蹲下,据方才安提亚的介绍,那是一处A市的地标景点。中央的巨石雕塑着女神的形象,而周遭的花坛将女神簇拥在中心。若是有意观察,便不难发现其中有不少名贵品种的花卉,就这么随意放在此处装点女神像,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奢侈。
云璟触摸着仍带着露珠的嫩叶,随着魔力至指尖的涌动,会有常人难以解析的信息与情报流入他的脑海。而异能带给他的影响,却能让他解析那些一般人无法接收的讯息。
通过植物的根系网络,他甚至能追溯到过去发生的事情。而在他解析这些情报的同时,感官也会因此变得敏锐,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不禁同叶片般蜷缩了身体。
浓郁的魔力的气息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植物的生命力,故而在他抵达A市后,一定程度上也能够从植物的生理状态来判断哪些区域有退魔人或者怪异的活动,毕竟魔力痕迹不会说谎。
忽然,在那浓郁到令人难以呼吸的魔力中,云璟捕捉到了一丝令人熟悉到有些怀念的气息。
熟悉的、植物的、清新的味道。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茫然地支起身子,追随着那熟悉的气息拐进小巷当中……
然后扫了辆共享单车。
学校附近的网吧一般不怎么涨价,但对应的装修和电脑配置也较那些花哨的要差上许多。
云皓不在乎,毕竟来的多是学生,吵吵闹闹的,他们口袋里能有几个钱?请他们上一小时网都能换句大哥来听听。再说未成年哪里来的身份证?店主也基本睁只眼闭只眼,云皓连着来了两天,便也跟着冲店长点点头就混进来了。
开机就算开始计时了,他不怎么想惹人注意,往常都坐角落的座位,除了灰大点倒也没别的什么不好。那儿离后门近,有几个看起来是常客的学生经常和他坐一块。几个瘦巴巴的小孩儿坐下便是打游戏,说是打什么PK,闹哄哄的。
云皓有时候嫌他们吵,便带着耳机随便放点歌听听。那伙人可能是打输了,小孩儿藏不住火的,一张小脸都给气了个熟透,不知怎的见云皓那边反光不对头,便有带头起哄的。
“我去,真的假的,酷毙了吧。”
云皓侧目瞄了一眼,不怎么听得清他们在说啥,只见眨眼间几双好奇的目光都朝他望来,眼睛眨巴着,甚至能从看出几分崇拜的意思来。
“这是模型吗?太帅了,等我长大我也想整一个。”
云皓不怎么想搭理他们,便胡说道:“想整,成啊,等你赚钱再说吧。”
“我妈说了,等我考上大学,毕业了找工作了,自然就能赚大钱了,”小孩搓搓手,“叔叔,我能摸一下你这模型吗?他能变形吗,咻咻咻放火炮的那种。”
云皓给他整挺乐,嘀咕了句“说不定成呢”,便见那几个小孩更是眼睛放光。嘴上问着可不可以摸,实际手都快伸出去了,云皓嫌弃他们刚才还抓过辣条,油乎乎的,便又挡了回去。
他瞥了一眼,几个小孩时长快到了。
得,让他来做回救世主吧。
“行了啊,叫什么叔,叫哥”,云皓摸出几张零钱,“别来烦我啊,拿去续时长吧,当哥请你们的。”
“我去!!土豪!!”
“谢谢哥!!”
“谢谢大哥!!”
十几二十块钱便能在小学生这里换来满满的优越感,这不比和那几个傻逼甲方干瞪眼来的舒坦?
在他刚被现在的师父捡回去的时候,他师父也常跟他说。说等学成了,能接生意了,就能赚到钱了,到时候想要什么都行。云皓信了,去了巫统的学校学习,后来跟着师父做些不怎么能见得光的生意。那会儿他年轻,分成也就那样吧,但对他也算笔巨款。
好比就上网吧,他师父一般不怎么让他碰自己的电脑,说是工作用的,不让他随便连网。后来云皓赌气,好容易攒够钱了就自己买了台二手的,第一台用的时间不长,但也和他师父说的那样,干活用的,轻易连不得网。
再然后,好像就没有像这些小屁孩这么纯粹的快乐了,几块钱一小时的网费,就认人当大哥,实在单纯。
也罢,能活一天是一天,也没啥好羡慕的。
“大哥,你来网吧就看小说啊,太没劲了吧,要不跟着我们打一把?”
小孩拍拍胸脯。
“我A市第一ADC,包带飞。”
“拉倒吧你,刚刚不知道是谁一看战绩零杠五。”
“就你话多!怎么不说你辅助跟不上打团节奏?”
云皓拗他们不过,跟着注册了个号和他们一起打了一把,看来这A市第一ADC的名号水分不少,输了之后小屁孩还说再来,云皓却没什么兴致,让他们自己玩儿去了。
忽然小说网站右下角有弹窗闪烁,云皓正纳闷怎么正版网站也有垃圾广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要关掉,便见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充斥着整个显示器。
好在他连着耳机,那帮小孩儿又忙着打团,无暇顾及他这边,不然他们这个刚认的大哥就要进行一个社死现场了。
就在那难以描述的交合画面中间,有一个云皓再熟悉不过的logo,他叹着气拔了显示器的电源,借抽烟的借口躲后门去了。
“不愧是大哥,还抽烟,真酷!”
“得了啊,屁点大的小鬼别碰这些东西。玩儿去吧。”
“得令!听到没有,大哥让咱们好好玩。”
云皓没什么抽烟的习惯,倒也不是没碰过,只是在没了味觉后觉得烟草也就那样,本来也没多喜欢,在那之后不知不觉便也断了。
“喂,师父,怎么突然想着给我来电了?”
“有点事儿。”师父那边的信号似乎不怎么样,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巫统在查几个人。”
只听师父在电话那头嗤笑一声,道:“不知什么时候生的臭虫,坏了市场上的规矩,现在巫统上头的人在查,只要找到人,活的死的都无所谓。”
“你在A市,留意着点,他们疯起来自己人都敢下手。”
云皓耸耸肩:“得了吧,我可不想插手没有好处的事情。”
“有赏金……算了,你多留意着点同行吧。忙着搞钱呢,挂了。”
他的师父,向来来去匆匆。风风火火搞那么一出社死伎俩设法联系了他,现在又说挂电话就挂电话了。
云皓回拨回去,果不其然是空号,他便熟练的将那条境外电话拖进黑名单。
在他寻思着网吧还剩几个小时可以消遣的时候,忽然眼前被什么遮住了光线。
他颇有不满地抬起头来,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制服,云皓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讥笑道:“不是吧,什么时候机关也开始搞反诈骗那一套了?”
“我可什么都没干,只是来帮忙的,没说帮工不能来上网吧。”
只见眼前人脸上都是迷茫,云皓不想与其多纠缠。只见手中电花闪烁,引得在空中盘旋监视的电子鸟稳稳当当落在云皓的机械臂上。
电子鸟的双翅内侧安置了高功率的闪光灯,原本只为做通讯用处,可在这种昏暗的角落,却也足够恍人目光,再借机离开。
这些天在云皓到达A市后,出于一些职业习惯他早已将地图上能去的地方都转悠的一圈。他熟练地利用旧街重叠复杂的小路将人甩在身后,考虑到以前和人对招的习惯,怕是那个人不会轻易罢休。
他打算问清楚对方的意图,却又不想舍身冒险。除非自己能有条件可以完全制服对方,情况于自己有利,当然选择权就也在自己手里。
正如他看的大男主爽文一般,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可以靠力量压制的!
不过让大男主有点不爽的地方就是,为什么追查他的国家机关人员,居然落魄的只会骑着个共享单车来追他。
云皓心中有点崩溃,因为他怎么还戴着头盔!
光是想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云璟捂着被晃瞎的眼睛还在系头盔带的模样,他就觉得自己这么正儿八经在躲人的模样相比之下实在狼狈。
但他还不想因为袭警被带回去吃牢饭。
在他还躲在建筑物内观察公务员激情共享单车的同时,云皓察觉到了一股既不属于自己又不属于眼前的傻帽公务员的魔力波动。
很明显,眼前人似乎也察觉了这些,忽然空中电花闪烁,惊得云皓下意识躲在了窗后,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双手。
他应该……还没出力。
显然,对方的目标应该是在旧街大摇大摆的云璟,只见他连人带车被电得翻了个跟头,险些同路边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小轿车来了个亲密接触。
云皓此时已然盘算着离开了,不知道是哪里不要命的退魔人敢在市区使用异能……同为同属性的使用者,他可不想被卷进什么麻烦的纠纷最后只能被灭口。
在他刚出空屋的那一瞬间,便只觉得后脊一凉,有把冰冷的短刀划拨了他的外套,只差毫厘便能刺进他的皮肤。
“猫捉老鼠玩的开心吗?”
“现在该我们开心开心了。”
云皓心里唾弃,谁才是那见不得人老鼠还不好说,却又碍于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同伙,只能假装被挟持从小道离开。
眼见自己的爱妃奥丁之眼——那只在旧街上空盘旋的电子鸟落在一处红绿灯的电线杆头,仿佛是受雷击故障般,红绿灯的倒计时几次变换后,最终停留在了2的数字上。
云皓心中有了把握,便在下个拐口将人一拳干翻在地。
只听见伴随机械臂与头骨间的亲密接触迸射的热情火花的还有骨裂的声响。眼见对方还要挣扎着挥刀反击,云皓便用机械手捏住了刀片前端,只见电花闪烁间,对方便笔挺挺地重新倒了回去,这次可能说真的是试试就逝世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用随身小刀划开了对方掩面的面巾,挑好角度后用手机拍好照片证据。随后保险起见他指尖轻点了对方胸口心脏的位置,电流贯穿了人类脆弱的心脏,想来怕是再无回天之术了。
那张脸看上去似乎很年轻,难说是否已成年。云皓心中惋惜,却又觉得是报应。
他不打算对要对自己出手的人仁慈,只是往往这种时候心情还是会难免有些沉重。
眼见伴随那道雷声,A市看起来也真的是要下雨了。
好消息是,对方似乎在悬赏名单上,恐怕也和师父跟他提到的臭虫脱不开干系……坏消息是,赏金虽然不能立刻到账,但是请同行收尾的费用却是要立刻付的。
云皓觉得有点肉疼。
虽然他没怎么接过“清洁工”的活儿,没吃过猪肉多少看过猪跑,他师父可没少请过。
“清洁工”无处不在,有他们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后续的麻烦。但价格却也足够昂贵,即使是赚的盆满钵满的师父,也在付钱时没少骂过那帮人是食腐动物。
云皓那会儿还没什么感触,只觉得赚一份钱是一份,直到他独立后要自己出“清洁工”的那份钱了,才觉得攒点钱也不容易。
在他处理了“臭虫”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云皓鲜少再出门晃荡。
教廷每天都有新的人来,从安提亚口中得知,来预定要来的人员名单中,也有不少落地便失踪了的同行。为此安提亚表达了内心的惴惴不安,并且承诺教廷会派出专员对失踪人员进行搜查。
云皓解决对方时没留什么余地,以至于一时半会他也琢磨不透为何他们会挑这种时间点袭击同行,仇恨……云皓自认为以往的工作收尾都还算干净,不应该留下什么要索人性命的旧仇。
倒是那个公务员,看起来平常应该没少惹那块的人,就算被那些人扒开肚皮吃了怕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来上网啊,身份证出一下。”
“这么熟了,还要身份证啊?”
云皓嘴上说着,手却已然探进了兜里。
“大哥!好久不见!今天要不要再一起来一把?我ADC贼溜……”
又是那几个小学生。云皓抬头瞥了店主一眼,便见店主叼着烟不耐烦催人赶紧进屋里头去,别在门口晃悠着,显眼得紧。
“最近查这么严啊。”云皓攀谈着,又点了点围在身边几个萝卜头,“这几个人的网费算我头上吧,玩够了滚回去写作业啊。”
“大哥大气!!!”
小学生的声音震耳欲聋,云皓懒得搭理他们,那帮小孩不一会儿便一拥而上去挑选新机。
云皓本打算坐老位置,却见那后门似乎被杂物堆死了,原本窘迫的位置更显狭小。
“可不是,最近总有个疯子在外头晃悠……怕闹事儿,索性关了,真晦气。”
是挺晦气的……
云皓刷了台新机子,据说还是那帮小鬼特地给挑的,什么显卡多少啦之类的。云皓就看个网文,对配置没什么好挑剔的。只觉得换的沙发椅还不错,挺软。耳边还是那帮小孩震耳欲聋的冲啊杀啊之类的听着不咋文明的词汇,周遭顿时充满了鸟语花香的氛围。云皓便如往常一般耳机一套,点开几个常看的网站便窝在劣质皮革做的沙发里,巴拉着鼠标打发着时间。
他们这种小黑网吧,本来光线就不咋地,白天基本上不开大灯,全靠窗外透进点光亮看清路。昏暗的环境,亮堂到眼瞎的显示器,看得时间长了云皓都觉得眼睛疼,那帮小年轻却总是鸡血满满,不由得羡慕起来年轻真好。
云皓揉捏的有些酸麻的眼角,忽而感觉眼前有阴影倾泄而来,莫名的既视感在他眼前不断上映。还未等他看清来人,便觉得有双冰冷且僵硬的手抚上了他的脖颈。
大抵是云璟的模样实在可怖,云皓支吾了片刻却无法发声,被人拿捏住命门的感受回忆起来也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对方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似乎还有些止不住的室颤。且不说穿着打扮上多么狼狈,都与前些日他们再见时截然不同。
对方的手指摩挲着他脖颈上的疤痕,忽而面上不禁有些喜极而泣。眼见那张满是污渍的脸上开始淅淅沥沥落下泪水,云皓这才回过神来,反手便擒住了对方放肆的手腕。
还未等他放电,便见眼见一米八的豆芽菜白眼一翻,嘟囔着“妈咪饿饿”,带着满身泥泞扑倒在了他的身上。
“……”
说的嘛玩意儿?
一旁的小学生似乎也被这一出给吓了一大跳,上蹿下跳着打了结巴。
“我擦,大哥其实是大姐……”
“那好像应该是大姐头……”
“我擦!!大姐头!!”
云皓忍无可忍,拍桌怒起道:“说屁呢!?我他妈像个女的吗!?”
小学生们讪笑着,却不敢上前,团也顾不上打了,几个小学生挤在一个座位上,同气得脸都红了云皓和不知名随地大小妈的流浪汉保持了一定距离。
店主似乎也被那边的动静惊着了,拖着半拉人字拖姗姗赶来,也支支吾吾地指着正挂云皓身上的流浪汉大喊道:“报警!!疯子进店了!!”
……
简直是疯了,云皓人生中可以说是第一次这般狼狈地从一家店里逃走。云璟缠他缠得紧,就算昏迷了,那双看似不如何粗壮的胳膊却像头牛般死死焊在了他的肩上,云皓几次想将人丢了然后跑路,又几次失败。一来一回累的人气喘吁吁不说,还平白让路人看了不少笑话。
要不是任务要求,他早就买当晚的船票连夜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一路上他想与云璟打个商量,咱不搂着成不,咱背着。云璟昏迷着,自然无法理他,云皓又实在巴拉不开云璟那双胳膊,绝望之中他甚至想找个胡同,把人电死算了。
情急之下,云皓打了好几辆车都拒载他二人,在云皓不断加价诱惑下,才勉强招到个胆子大些的司机愿意载他们回教廷。
“呵呵……那位先生……手上是什么东西呀……”
司机干巴巴笑着,云皓一时光想着怎么将人甩掉,倒还真没注意手怎么了。如今定睛一看,便只见干涸的血迹遍布双手,光是想到这双手刚刚还在摸自己的脖子,云皓便不禁觉得有些反胃。
“烧锅炉的,手上沾的铁锈和机油。”
“哈哈,我看像给牛接生似的。”
云皓见司机的手指颤抖着在手机的紧急联络界面悄悄敲下110三个键,便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缓缓道:“车费双倍。”
“……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司机。”
“三倍,不行我就下车。”
司机顿时收回了手,面上仍是哭相,却又有着几分大义凛然的信念在里头。
“富贵险中求,您二位坐好咯。”
云璟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云皓的怀里,在出租车的颠簸下,云皓只觉得双腿一沉,这个逼竟然被吓得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由于人身量足够高,他的脑袋哐哐哐装着车顶,云皓心中没有慈悲为怀,只觉得这厮活该。
“妈咪,我感觉……我感觉我脑瓜紧。”
“妈你个头,我认识你吗我。”
“呜呜,妈咪。”
言话见云皓觉得颈侧仿佛有微弱的电流刺激着旧伤,他躲开正应激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云璟,便见云璟那脖子上戴着的项圈般的装置向他悄悄伸出了枝芽。
云璟吸吸鼻涕,含糊道:“妈咪,Actor有话和你说。”
……
在金钱的诱惑下,司机一脸我佛慈悲相。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云璟像块狗皮膏药般黏着自己,云皓面上仍是嫌弃,却又有了新的打算。
好笑,你机关都能雇这种傻子,那他云皓当然也可以。
区区机关,不过如此,我迟早有一天会从内部将你们瓦解!
云皓寻思着,不禁冷哼一声!云璟仍旧趴在云皓的肩头,专心啃着云皓已被口水浸湿的衣领。
“你安分点……”云皓面上坏笑,拉过他那白得的傻儿子贴耳细语道,“明天……爸爸带你搞点成年人才有的乐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