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拍拍
评论:笑语/求知
李冰从茫然的雾一般的外界走进办公大楼时,大厅的时钟已经指向九点半。他知道自己迟到了,但仍花了接近平日两倍的时间,才迟缓地挪完办公室前的最后几十米。
李冰,怎么才来?刚才二车间的李主任没找到你,让你回头给他去电话。桌子对面的中年男人说完吸了一口茶水,这间办公室由他们二人共用。李冰没应声,单手把椅子从办公桌下吱吱啦啦拖出来。
哟,怎么啦,精神这么差。中年男人瞧见李冰脸上蒙着一层疲惫的白光,这副颓丧的气质很少从年轻的李冰身上见到。
李冰抬起头,两只眼睛像两口干枯的井,一点水光也没有。他张了张嘴,中年男人好奇又耐心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失眠了,李冰虚微地说。他的神情和动作令人联想到老迈粗糙的木板车,布满无能为力的疲惫的裂痕。
哎哟,中年男人发出意义不明的感叹,脑袋向后仰了几分。他伸手去端自己的茶杯,送到嘴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才喝过茶,于是又放下。
怎么回事,你们关系不是一直很稳定么?中年男人眉头皱起,摆出一副很严肃的神情,好像在认真帮对方分析情况。他把失眠错听成了失恋,但这完全不能怪他,毕竟李冰刚才的声音低小又含糊,而感情问题不仅适合李冰这个年纪,同时比起失眠要有讨论价值得多。
李冰低下头,办公桌上有一份昨天没处理完的材料,还有一份今天早上车间送来的报告。他的手指放在上面那份报告纸上,从左边比划到右边,然后翻到背面,他应当现场检查完毕之后在空白栏位签名。李冰缺乏睡眠的大脑没能像往常那样完成它的工作,它被堵塞了,反而将对方的误会向更远处推了一把。
我也不知道,李冰说。这相当于一种认可。
中年男人嘴巴里发出一连串语气沉重但语义模糊的语气词。他似乎打算说点什么,此刻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没等到请进,门就已被推开,三车间的线长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小李,上周咱们不是说好这周下证的吗,今天都周五了,不下证怎么开工啊?线长毫无意外地有一副大嗓门,直奔李冰而去。
吵什么吵什么,中年男人冲着线长招手,过来过来,你们那个安全生产证材料不全,周一就让你们补材料,材料呢?材料不全你让小李拿什么给你下证。
什么材料,我没听说啊,怎么会不全呢?线长走到一半的路线转了向,语气依然很急,但多了点委屈。
李冰对此毫无反应。他确实将眼前的争执尽收眼底,但似乎缺乏做出任何身体行动的欲望和动力。事实上,他已经意识到现在中年男人对自己的态度好得过分,由此追溯,很快隐约察觉到数分钟前的那个误会。但出于某些原因,此刻他没有选择澄清,而是放任其自流了。线长被簇拥着离开办公室,门也被带上。窗外看不见太阳,一片白茫茫。李冰掏出手机,一条新消息也没有。他端详着桌上的一只笔。
办公室的门又被打开,中年男人探进半边身子,说,我去趟二车间,要是你精神不好,就请一天假回去歇歇。他始终保持着亲切的微笑,直到确定李冰瞧见自己,才又点了点头,关上门走了。
李冰的大脑并不是完全停转,但不可否认的,比起往常要迟钝不少。他看了看桌上的物件,把水笔插进笔筒,又拿出来,拧下笔帽,又盖上。花了不知多少时间和多少工夫,他终于决定先去处理一份昨天的材料。这份材料需要送预算审批,审批结束后递交复核。他拿着材料走出办公室。要锁门么?他有点拿不定主意,挠了挠头发,这令他的外观更显憔悴。
负责预算审批的两位阿姨坐在玻璃隔板后面闲谈家长里短,这类话题一向是中年妇女们的最爱。看到李冰进门,室内的空气顿时一滞,话题被无声地扼断了,随后两位阿姨完成了最后的眼神交流。李冰迟钝地感受到,有什么似乎跟往常不一样。
小李又来送材料啊,胖阿姨亲切地开口,白胖的手从隔板下面伸出老长一截。
李冰眨了眨眼,但那样子更像是在瞪眼。是啊,他也露出笑容来。同往常相比,他的笑容消失地极不自然,有许多磕碰,像拼图似的被打散了。胖阿姨一手拿着笔,一手轻柔地按动计算器,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房间里开着灯。窗外看不见太阳,一片白茫茫。胖阿姨把材料递给了另一张桌子上的瘦阿姨,一切都静悄悄地进行,看不见的白夜的薄纱轻柔地盖下来。她们往常绝不肯这样安静的,李冰这时才意识到异样的表象,但他没能觉察藏在那表象后面的到底是什么。
胖阿姨紧紧抿着嘴,仿佛在做某种艰难的决定。
小李啊,你也别怪阿姨多打听,有时候男孩子是要多让着点女孩子的,胖阿姨肥硕的嘴唇蠕动起来。她的面部器官向四面八方摊开,露出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
李冰瞪大双眼,也可能只是在眨眼。他的眼前是不知从哪里听说那场误会的胖阿姨,胖阿姨身后是办公室的玻璃窗,窗外有干巴巴的死去一般的老树,更远处是阴沉的云层。而这一切都被无数条电磁波包裹着。在这样巨大的电磁波集合中,其中一条忽然以芒毫般的尖锐姿态俯冲下来,穿透阴沉的云层,掠过老树的灰枝,刺穿办公室的玻璃外窗,无视了滔滔不绝的胖阿姨,最终击中了李冰的右腿。
地板毫无预兆地变成了万丈深渊,失足的错觉骤然吞没了李冰。这种神经系统的幻觉偶尔出现在人们的梦中,但李冰这次的体验多少可以证明人是可以站着做梦的。他甚至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本能地动起来,猛烈调整重心带来的后果令他险些摔倒——当然,这只是一场错觉,在旁人看来他不过古怪地原地踉跄了一下。
轰的一瞬,李冰惊醒过来。他生动地啊了一声,这是今天从他嘴巴里冒出的第一个带有扬抑的音节。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女友发来的信息已经抵达他的手机,就在裤子右边口袋里:
既然你这么想分手,那就分手吧。
「お前がいなければいいのに。」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这是二人分开前克里斯从克莱尔口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克莱尔是他的哥哥。有着同样的父母、一同长大的家庭。
母亲是日本普通小镇家庭中的独女,父亲结婚前则是在英国做中餐馆营生,似乎是在料理上有了共同的话题,一拍即合,当时的克里斯还不会这么复杂的词,不如说在那时,克里斯、甚至克莱尔都还没有出生,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在克里斯一岁的时候,他们便从母亲的故乡搬离,回了英国,父亲继续开他的中餐馆,歇业几年的餐馆被打扫得焕然一新,菜单上还多出了不少新菜品。毕竟他们的母亲,在日本的时候也是热衷于做中华料理的呀。
说回他们兄弟俩,由于跨越大洋举家搬迁的缘故,克莱尔花了不少力气才适应新环境;刚学会一门语言,周遭的环境便大变样,即便他语言天赋再优异,也招架不住,每当面对家里的来客,说话就变得磕磕巴巴的,父母对此也只能笑着摇摇头——好在他们不是那种对于礼数很严苛的家庭。
克里斯说话晚,但彼时已经会走路了,穿着哥哥的旧鞋子也是磕磕绊绊地跟在他屁股后面,或许是两种语言的雏形在他的小脑袋里还难解难分,他说出的东西只有克莱尔能明白。
当克莱尔第一次向别人转述弟弟的话时,他感受到身边那双稚嫩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自己,迸发出崇拜的目光……那一瞬间才开始切实体会到当哥哥究竟是什么感觉。在那之后他一改之前好怯场的性格,哪怕用很简单的句子和错误的语法,甚至用上双手比划也要把话讲清楚,大人最喜欢笨拙又真诚的孩子了,往往也都会给他机会让他讲完,满头大汗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但那是大人的印象,时间在孩子这总是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对年幼的克里斯来说,哥哥站在自己身侧耐心地聆听,而后涨红了脸向别人解释的样子一直烙印在了心底。
母亲喜欢种植作物,尤其是番茄。搬到英国后便立刻和以前在日本的老屋子一样开辟了一小片家庭菜园。
但温室是个大问题,同为岛国,英国的气候给番茄带来的挑战只增不减,高度依赖温室的同时枯萎病肆虐,种下的番茄苗总是很容易就成片死去。在经营餐馆的空档开辟菜园已经占用了大部分精力,两个大人的脑袋实在留不出多余的地方,刚一想起要盖温室,播种番茄的季节就过去了,母亲便说“不依靠温室也不是种不出来,就是有点考验人你说对吧孩子他爸?”父亲耸耸肩,不置可否。
就这么拖拖拉拉过了几年,愣是没把温室盖起来,克里斯坐在田边看着母亲和哥哥一棵又一棵地挖着枯萎的植株……好吧,其实大部分都是母亲在挖,孩子的双手太小也太柔嫩了,克莱尔挖了没多久就坐在自己旁边开始休息。
“哥哥……”
“嗯?怎么了?”
“明年、还会种吗?”
“或许…不,肯定还会种的,克里斯还没吃过我们自家种的蔬菜啊,比超市里卖的要好吃多了!从日本搬过来后妈妈就没有一天不提这事呢。”
“家里只有克里斯没尝过蔬菜咖喱也太可惜了,这可是做家长的失职!”母亲听罢停下了手,颇为自满地叉着腰,“那可是我们家的咖喱啊。”
“我们家……唔……”
克里斯的小脑袋负荷运转了一番,几乎开始冒烟,我们家……的?可是家里不是做中餐的吗,菜单上从没见过蔬菜咖喱…的确,母亲老家的传统,即咖喱代表家庭的味道这件事,之间的关联性对尚且年幼的他来说仍然有些难以理解。
“和餐馆的菜式无关啦,就是家里做来吃的……这样的菜谱的话每家都不一样,所以代表了这个家的味道。”
克莱尔尝试着把母亲的话用自己的理解向弟弟解释着。
“所以……不是中餐?”克里斯脑内突然浮现了母亲往炸得喷香的肉块上洒红色酱汁的场面。
“当然不是啦。”
“西餐也不是吗?”下一秒浮现的是刀叉缠绕着的面条里一颗颗可爱多汁的小番茄。
“也不是……不过有点渊源?”转眼间母亲又弯下腰继续忙活,克莱尔则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克里斯接二连三的询问。后来的某次闲聊中,母亲说克莱尔小时候也像这般喜欢刨根问底,只是她和父亲都忙于打理餐馆,克莱尔只能操着一口生涩的英语问其他大人。
“不管问什么大家都不会对他不耐烦呢,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孩子。”
“嗯,像太阳一样对吧?”
在气候不佳的英国,仅仅靠传统的种植方式番茄还是难以存活,无论怎么悉心照顾,枯萎病仍会悄然而至,但、如果是太阳一直在的日子里就会好很多,它的光芒和熙地覆盖着番茄,那样轻柔的、饱满的……一点一滴在内部积累着。
那样温柔的哥哥,究竟为什么会留下那句话呢。
*同样一件事在两个不同的参与者眼里,看到的东西和注意的细节都不太一样。
*怎么会有人用能力学打台球的。
*怎么还有同事架着人用能力学台球的!
菲恩图斯轻巧自然地把那杯咖啡从叶斯廷的手边拿起来,稳妥地将它放置在远离叶斯廷惯用手的位置,并且把盖子盖好。叶斯廷坐在那儿目睹了完整的犯罪过程,默不作声地用视线对菲恩图斯表达了抗议。菲恩图斯假装没看见,又把咖啡杯推远了几寸。
“……”叶斯廷叹了口气,“菲恩,把咖啡给我。”
“我们只是来走访一下整合情报的,你猜我为什么会选这儿?”菲恩图斯意有所指地垂下视线看了眼叶斯廷的电脑,可惜他没来得及把叶斯廷的设备扣在办公室。“难得是个能放松些的地点,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良苦用心?”
叶斯廷细致地体会了一下这份过于沉重的良苦用心,感觉到自己的胃脏随着这份来自前辈的关怀一起下沉,同样下沉的还有他的眉心。他叹了口气,决定自给自足——他伸出手去拿自己的咖啡杯——菲恩图斯显然是对桌子的大小以及叶斯廷的臂长有了一些细微的计算误差,导致咖啡杯脱离了他的庇护被叶斯廷重新攥回手里,并且更显然的是他对自己的臂长以及桌子的大小有更大的计算误差,当他试图用同样的方式把咖啡杯拿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够不着。
叶斯廷假装没看见。“整合情报也是一种工作。已经到约定时间了,她在哪里?”
菲恩图斯在两次尝试之后放弃了把杯子拿回来(他的好胜心不允许他用站起来的方式去够到它),和叶斯廷一起作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将视线投向门口,略略一抬下巴。
叶斯廷抬起头,从门口跨进来的那个红色身影让他有了那么几分自己还在指挥办公室的感觉。加舍尔迎上他们的视线,简洁地一颔首,步履轻捷地像一小团被风吹过来的烛火一样,落在桌边。
“…………………………”菲恩图斯眼看着这两个人在桌边排排坐,整齐划一地打开电脑,键盘声和手指滑动触控板的声音嗒嗒响。
“…………欺负先锋派遣队不需要用电脑是吧。”他有一种严重地被排挤了的感觉,于是把胳膊支上桌面,硬是在两台电脑间掏出一小块空隙,并且拿起自己的手机(界面是公司闲聊群)假装自己融入了他们,并且对加舍尔和叶斯廷投来的“你在做什么”的余光大大方方地视而不见。“你们俩认识?”
“……指挥办公室和情报收集办公室的合作非常密切,”叶斯廷的视线在菲恩图斯的手机界面上默默停留了几秒钟(看起来菲恩一点都不在意)又收了回来,他和加舍尔不约而同地挪了挪自己的电脑,给菲恩图斯腾出些空间来。“上次的坠楼事件也是他们作情报支持的。”
“是的,我也听莱特提过关于指挥办公室的……趣事。”加舍尔看了一眼叶斯廷手边的咖啡,暂且将电脑合上站起身,看向同样没有咖啡因支持的菲恩图斯。
“需要来点什么吗?我去买。”
“哪有劳驾女士的道理,请交给我吧。”菲恩图斯从善如流地揣起手机也站起身,终于找到了去拿走叶斯廷的咖啡杯的机会,然而入手空荡的重量让他的笑容略微一僵——叶斯廷保持着严肃地表情对着自己的电脑,坚定地没有分给菲恩图斯哪怕一点余光。
“……正好帮他带一杯。您的点单是?”
“好吧,一杯咖啡,谢谢。”加舍尔没有多余的推辞,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听着菲恩图斯一边小声抱怨一边走向柜台,并没有顺手带走他已经拿起来的空杯。
叶斯廷将空杯略微捏扁一些,投进墙角的垃圾桶。他看起来精神并不是很好,想来大约是刚刚得到的各同事的反馈并不令人满意,加舍尔对此非常感同身受,同为加班过度的7/24待命员工在沉默的视线交换间达成了对彼此的惺惺相惜。
“……总之,等他回来再说吧。现在的有效情报很少。”估计我们这里也不会发现什么就是了。叶斯廷看了眼这个俱乐部,人流量在变大,可惜他实在不觉得从一群中午就用鸡尾酒和气泡水把自己灌得醺醺欲醉或骨质疏松的年轻人口中得到什么有效情报,只能期望去其他地方调查的同事们能带回些更有价值的……他没等到加舍尔的回应,于是瞥了她一眼。加舍尔似乎是在听着他的话发呆,但好像并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
或许是有什么心事,好在他们大概也不需要做什么很繁重的工作。叶斯廷收回视线。他对加舍尔的心事多少也有一些猜想,毕竟希蒙纳并没有把他们之间的关系藏得很深。
“朋友们,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轻松的冥想时间,”菲恩图斯端着两杯咖啡光荣回归,恰到好处地打破持续时间不超过半分钟的寂静(感觉更像是突然钻进他俩之间抻开翅膀抖了抖),“我们可以开始谈谈案情了?”
“………………”
“真是坏消息。”菲恩图斯用食指的指节抵着自己的额角,三人间随着诸多无果情报的交换安静了下来,加舍尔也靠在椅背上——重量不仅仅来自于调查和情报的无疾而终,她胃里始终住着另一群蝴蝶*。
“人越来越多了。”叶斯廷终于挑起了案件之外的话头。他默不作声地又稍稍压下了一些自己的肩膀,大概是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小个一点(菲恩图斯和加舍尔同时觉得这是个徒劳的尝试,但这样子还怪好笑的),颇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们去楼上的单间吧,我看到这里有斯诺克可以打。”
“…………我觉得我们——”
“你想想,在这种地方打斯诺克的一定都是熟客,年轻人里的混子比你想象中要知道更多的事情。”加舍尔看着菲恩图斯用那种非常热切的眼神紧盯着叶斯廷(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狮鹫看到了鹰马兽之类的),后者艰难地躲避着这种充满了危险意味的视线,甚至脸色都变得更糟糕了一点。
“我们完全可以跟他们打赌然后来套情报!”这掷地有声的宣言仿佛不是针对工作而是针对叶斯廷的死期,加舍尔可以从叶斯廷的脸上清晰地读出那种“糟糕了我最不想要的事情发生了”的心理活动。
她胃里的蝴蝶静静地憩着*。
“我不觉得两个完全没接触过台球的初学者和一个三流玩家能打过这里的熟客……”叶斯廷举起咖啡杯挡住自己,艰难地最后地抵抗,然而两个人四道视线齐刷刷地带着那种要刺穿纸杯的热度凝视着他,隔着杯子都无法忽视。
“…………”
“……等等、等等,你们,不会……”
“又能满足你想工作的需求又能满足我们俩(重音)娱乐的需求,多两全其美的事情!”
菲恩图斯和加舍尔在电光火石之间靠某种不可言说的思维同步达成了绝佳的共识,加舍尔利落地一左一右扣上两台笔记本的屏幕抱在怀里,菲恩图斯则是热情地(强硬地)把咖啡杯从叶斯廷手里拿(扣)出来,毫不含糊地把他从椅子上拉(架)了起来。
“等一下我的意见……我的咖啡……!”
加舍尔踩上楼梯前回头看了一眼,有一小块破碎的灯光落在她刚才倚靠的桌沿,像一只金色的蝴蝶——不知道是谁走过,它消失了。
她回头走上台阶。
“…………说到能力,”菲恩图斯的声音轻了一些,他稍稍侧过身,方便他的话语更隐秘地落到加舍尔的耳边,“为什么加舍尔小姐你不选择记忆清除办公室?既然都是工作,更能活用自己能力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加舍尔对这个问题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怀表在那里,染上体温之后静静地缓慢地融化。
“……有记忆清除的能力,不代表一定要去用。”
叶斯廷并没有刻意去听他们的谈话。他手里的球杆指向母球,杆子轻轻地推出,母球滚向台球桌的边缘,一枚红球和一枚蓝球先后被撞到,分头奔向两个不同的球袋,咕嘟两声。他的耳坠吸饱了灯光,滴下两束昏暗的折射光带。
先是加舍尔的视线投了过来,然后是菲恩图斯走近了台球桌。介于之前的一个小时叶斯廷把围在这张桌旁边的所有玩家都打得落花流水(当然,是指斯诺克),他们现在完全凭实力得到了这张桌子的使用权。菲恩图斯似乎是接着方才他和加舍尔的对话说着什么,在两杆失败之后干脆上手把台球当篮球抛进球袋,而加舍尔似乎并没有加入的意思。
叶斯廷回头看向加舍尔,后者正用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我有些好奇,”叶斯廷就这样听着她指向自己的发言,光线在他们之间划开一道分明的界限,加舍尔只是在影子里看着他,“如果您也有这样的能力,会怎么利用它呢?”
叶斯廷看了一眼菲恩图斯,从菲恩图斯方才简短的不着边际的关于记忆的发言里总结出了加舍尔问题的源头。
“……我吗?”叶斯廷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这个问题会被抛给他。他不曾经历过遗忘,从来不知道“事情会过去”是什么样的体验。
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永远都只是上一秒,上一刻。
“是的,”他看到那一小团烛火在影子里晃了晃,“不过我只是问问……”
“……”叶斯廷将球杆收过来,在思考的间隙中拿起滑石粉块轻轻地按上球杆的皮头。
“……我大概不会用,哪怕是‘正确’的用法。”他把滑石粉块放回台球桌的桌沿。
“我之前见过从记忆清除办公室出来的普通人。在记忆清除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意识恍惚和记忆断层。”他用指尖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
“那时候的他们看起来就像芦苇一样。我……你知道我的能力,我很……排斥那样的情况。”他用两个停顿的时间斟酌了措辞,把其他什么单词换成了排斥。
“对我来说,人是由记忆和历史堆砌成的,失去记忆本身就是非常残酷的惩罚。”他重新架起球杆,一杆之后又是一枚红球落袋。
“也许有人觉得忘记过去是一种救……好事,他们也许也确实拥有了快乐,”他终于又看向加舍尔,这一次他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但这种‘快乐’真的是好的吗?”
“……”加舍尔下意识地略微抬头,像是叶斯廷点得是她的眉心。她又自己抬手摸了摸——在皮肤、血肉和骨骼后面,那块藏着她所有的认知、情绪、让她感受到痛苦的地方,她的蝴蝶从这里来。
“抱歉,看来我提起了一些令人不适的疑问。”她放下手,几步跨过黑白的分界,菲恩图斯为女士让出正前的位置,她拾起桌上的一枚红球,抛进球袋里。
叶斯廷即刻对做了错误示范的菲恩图斯投以“你看看你”的眼神,后者自信地抓起一枚黑球看起来随时准备再来一轮。
“……这还怎么认真打。”他认命地放下球杆,看向加舍尔手里那枚黄球。
“不用道歉,只是我自己也很忌惮这样的能力。”叶斯廷将球杆递给菲恩图斯,制止他进一步破坏球局的行为,然而加舍尔好像意会不到一般,趁机把那枚黄球投入了球洞。
……他叹了口气。
“你就差把‘我有心事’写在脸上了。”菲恩图斯和叶斯廷接在柜台前的长队后面,在长条的队伍后面增加了一个突兀的凸起。叶斯廷尽力伏低一点,让自己不要那么显眼。
“什么?”
“你。”菲恩图斯用胳膊肘顶顶他,尽量把声音压低点,加舍尔没有加入他们的排队,在俱乐部的门口等待他们。
“我?”
“是因为她刚才的话吗?”
叶斯廷犹豫了一下。菲恩图斯研究着他的表情,结论是从这家伙的脸上虽然看出有无很容易,但要细究起来却麻烦得很。
“不,我只是有点不好的预感。”叶斯廷叹了口气,默默地把手揣进口袋里。
“用你那可靠的大脑推理一下要发生什么怎么样?”菲恩图斯拍拍他的后背。他的好指挥尴尬弓着身,一半屈服于人群的密度,一半受制于肩上的压力,可惜压力的那半没办法就这样被拍散,人群也不会因此而溶解。
“…………”叶斯廷试图整理措辞,但却没办法从字典里翻出一个合适的单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我只是觉得好像有蝴蝶在飞。*”
“也是,毕竟到季节了。”
“…………”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想跟你开玩笑真难。”
*butterflies in the stomach:用以形容一种持续的紧张、压力、忧愁、想要逃跑的心情。
看似处事不惊,其实很怂的,觉得高冷只是不敢说话罢了,有些自卑,对突然发生的事情很没辙,一直都很紧张
眼睛和头发是相同的暖灰色
能御水(微量),暗恋着自己的养父/师傅,但双方都不知道其实是双向恋
总穿着大到有些不合身的运动服和黑白条纹衫,基本不怎么换衣服款式,称这样的服饰会有安全感
很宝贝一只很破旧的泰迪熊玩偶,走哪带哪
听信了苏夫尔的传销话语,加入了对方的阵营,希望能流利地与他人交流,并交到很多朋友
很喜欢一个人待在安静的角落进行冥想,不过通常都会失败,想起过去然后哭起来
因为某些原因很怕火
富家天使,家族地位貌似很高,但对家里过于繁琐的规矩和世俗化的想法感到不满,导致虽是个富家人,但性格十分亲民,并且对新事物很感兴趣
处于叛逆期,离家出走中,希望成为恶魔,并找到不痛的转换方法
嘴有点臭,不是很会说话,有点容易踩人雷
酒量很差,一喝醉就会去撩人,意外的很会撩,但总会找到无名,然后被一顿揍加泼虫子,对此很委屈,“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做错了什么”
泰泽彤的的主神之一兼管理者,能操作全世界的时间(包括但不限于加速,减速,暂停),但时间被操作期间发生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严格来讲称不上是神或是生物,只是一个被具象化的概念,是创世神用来防止世界发生不可回转的灾难时的一个保险
只听从创世神的命令,偶尔也会看在交情的面上出下手,但更多的是不理你
几乎没离开过泰泽彤,即使诸神庭院发的信函量发到爆炸,也没吱过一声“反正没我允许都进不来,我怂他们干嘛~”
懒鬼一个,每天不是睡就是在发呆,但听Parus所说过去的他其实是个相当恶趣味并且充满行动力的家伙
头发的内侧是星空平常会流动,在睡着时星空流动速度会加快,如果有物品(包括但不限于生物,非生物等等)被放进这片星空再取出的话,该物品时间就会发生错乱,如果发生了这事,向其告知后会帮你把时间恢复如初
没有眼球,很早就挖出来交给其他人并让他们拥有操作时间的权限了,但具体能不能操纵还是看他本人意愿(眼球只是个媒介罢了,真正能操纵时间的人有且只有他一人)
没有眼球所以看不见但他有他自己的方法去感知一切(Parus表示***)
“哼♪哼♪嗯?你说我是没事干嘛哼哼不然呢我还能做些什么?~在这也做不了什么”
“而且我很满意现状要换以前的话你现在大概啊哼哼哼♪~”
Ecnetnes的小儿子,活泼好动,乐天派一个,与其他人不同,没有任命任何职位,纯粹一个普通小孩,所以总是在犸瑟轲到处乱窜(闲的),偶尔会因为精力过于旺盛而造成事故发生
绝对的父控,总是粘着Ecnetnes,时常会绕着他打转,但也常有没看见被Ecnetnes一脚踹飞的事发生
超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曾经在衣服上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闪人眼的珠子,但被Frazild评价道“这审美也太离谱了”便被对方强行摘掉了那些装饰,变成了现在朴素的装束
能从身上分裂出数只乌鸦,能与他们共享视野,偶尔会被Ecnetnes拜托查看犸瑟轲的某处虽然视野是共享的,但“乌鸦们”都有独立的意识,有时候甚至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吵起来
不喜欢细雪,觉得细雪跟自己的爸爸亲密的过分了,很怕细雪抢走自己的爸爸
细雪的神使,但各种方面来讲说是细雪的老父亲也不为过,照顾着细雪的衣食住行等等一切,比起母子在大部分人眼里他俩更像父女
称呼细雪为母亲,但过去的称呼是妈妈,但现在提起那个叫法多少会让他感到些不好意思
随身携带一个公文包,被母亲贴上了可爱的贴纸,但其实是个空间袋,里面包括但不限于各种日常用品
本质是由雪构成的,经受高温身体就会开始融化,直到最后变成一滩水,这时如果不及时降温的话便会死亡(顺带头上那两片树叶是他的耳朵)
对时间和相似的物件有着莫名的执着,每当看到眼熟的物件都会下意识看手表思考上一次看到这个物件距离现在有多久
不信任Sonork,认为Sonork多少隐瞒了什么,其中也有不少关于魍纳的事,但也拿自己的母亲总喜欢跑去对方的世界游玩没办法
虽然听从了Sonork的建议把魍纳当只普通的狗,但总觉得魍纳哪里不对劲,直到某次魍纳回到泰泽彤后发生的事件,才惊觉Sonork对魍纳隐瞒的事不止一星半点
时不时会跑去犸瑟轲,除了捞不知道为什么跑到那的母亲外,也会去找Ecnetnes或苏库伦询问些答案
记录神,居住在诸神庭院,负责记录下所有世界发生的一切,每一分每一秒,绝不会有任何遗漏,一旦有大事发生,便会立刻通知创世神/Retnahcne
每诞生一个新世界,身边的书就会相应的多出一本,一个世界存在的时间越长,那对应的书籍则越厚,若想要知晓某个世界的历史可以告知对方,不用翻找,本人仅需闭上眼即可感应并查阅到想要查询的内容
有两本灰色封皮的空白书,在上面写下的内容都会成真,而由Chub写下的内容会变为束缚,并在被束缚的位置留下深蓝色的细线,只有拥有强大力量的才有资格在上面书写,目前已经被卡藤(腾)密尔盗走一本(虽然准确来讲是正大光明地抢)
负责照顾worlds,写下了worlds无法离开自己身边20m的束缚
与Ecnetnes关系很好,经常会在对方来看望自己的时候和对方畅谈,也总和worlds一起给他扎辫子
可以浮空,总是以坐着空气椅子的状态到处跑
虽然本身是无性别,但很多用词和行为方式都偏向女性
“不是祂选了那些书,而是那些书选了祂”
—— Ecnetnes如是说道
只是在水打卡以防暴毙,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这个背景板,内销了。虽说如此并不会变成典型恋爱关系,大概就一直是熟人。
“后面有只猫。”太刀川雫冷不丁开口,矢岛飞鸟回头望去,一团警惕的毛茸茸擦着墙根溜过,眨眼间就不见了。“好像是只三花猫,挺可爱的。”他说着转回来,却被太刀川一脸新鲜地盯着看个不停。她的表情变化实在很像各种面无表情的大合集,但多见几次也就分得出来了,可能是某种气氛吧。矢岛问她:“怎么了?”回答没头没尾:“你的效果最好。”
“你这么讲谁听得懂啊。”矢岛敲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并不点燃,“稍微解释下?”太刀川于是“唔”了一声,歪着头思忖好一阵,才说:“弟弟……就不高兴。说了‘干什么,儿童认知实践课?’这样的话。”矢岛忍不住笑了。
原来这人还有弟弟,他想,不知道是怎样的家庭。太刀川又接着说:“上次的那个人看都没有看。”矢岛在记忆中翻找片刻,捡出一条粉碎性骨折的胳膊。“是你叫我加班治的那个呆小子?”太刀川点了点头,确认道:“鳗鱼饭很好吃。”
还真去吃了啊?矢岛试着想象那个画面,沉闷的青年、古怪的女人,围坐一桌大啖鳗鱼饭,他又要笑了。过会也一起吃点什么吧?顺便问问那个笨蛋之后怎么样了。他正考虑着如何开口,太刀川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腕。这次是真的面无表情。
“A组,两人受伤。C组一人。”
“再具体点?”
“挫伤、割伤……腿部骨折。对象攻击中,没有多余人手送回。”
未点燃的烟重新塞入盒中,矢岛直起身来。“那我过去。”
由于被自己治疗的家伙昏了过去,矢岛不得不担任起了临时战斗员,转眼就就忙到脚不沾地。重新回到后方结束任务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了。
看来札幌是真的有点缺人手,难怪要叫东京过来支援。使劲转了几下酸痛的脖子,矢岛拍拍之前送回来、眼下刚从昏迷中苏醒的鸣尊寮:“跟我一道来的人呢?”那人像是被他吓了一跳,猛地立正答道:“太、太刀川小姐刚刚已经回去了!”
“哦,真可惜。”
我有那么可怕?矢岛一面寻思,一面插着口袋往札幌的幻影大楼走,耳朵里飘来几句窃窃私语,大概是在八卦他俩的关系,总有人看见一男一女站一起就要问是不是有在交往,但他们真是只是熟人。自从那次后太刀川就时不时跑来矢岛值班的医疗室,招呼也不打地占据半张桌子或是角落里的地板,只在工作的间隙会突然冒出来找他下九宫棋。
矢岛本想分辩几句,想到太刀川也不在乎,就懒于开口了。等红绿灯时他又忍不住抽出烟叼在嘴里,偏头看向路牌却望见了熟悉的身影。太刀川雫站在距离十字路口稍远些的地方,抬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是看着别人眼里的世界,真没法想像是种什么滋味。矢岛想着走过去,对方比预计中更快地注意到他,面朝过来,露出一个弧度微小的笑容。“怎么了,不想用传送回东京那边?”矢岛想起过来时她自言自语着“一样的气味”然后有点皱眉的样子,太刀川摇摇头,只是将某样热腾腾的东西举到他面前。那是半块红薯。
“吃不完,所以在想办法。”
她贴心地解释。于是,矢岛接过那块红薯,和她并排站在距离十字路口稍远的地方,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与人群,大口地咬了下去。
★第一人称旁观者视角,有恶臭发言
★小蓝性转注意,没什么故事,当设定凑合看吧
★有非常规性行为和g向
哦……这该死的鬼天气。我就不该省那点儿住店的钱。现在好了,再多耽搁一会儿,我非得交代在这条泥路上不可。我淋雨倒不要紧,要是弄湿了大哥的这批进口的锦缎,死个十遍也不能抵消我的罪过!
但是,不是我说——这天气真邪门!我在这条马车道上赶了这么久的车,也没见过这样的状况。林子里看出去的天雾白雾白的,灰暗的颜色聚拢到地面周围,而那远处的路上,直连着天的地方,又像有只巨大乌鸦展开羽翼那样,把还能透出点儿光亮的白色一点点的遮上。地面上一丝风也没有,但我敢说,远在天上的那块地方风肯定大的很,因为乌鸦羽翼的最外沿,对,贵族赛鸽子时滚印上自己名字的地方,虚虚实实的飘摇着丝丝缕缕的东西。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眼睛这样好用过,我确信那是被风吹散了成了一丝丝的羽毛的纤维……不然还能是什么!
师父说,我们赶车这行最怕的就是自己吓自己,怕什么来什么。
我打了个寒颤,好吧,林子里确实阴森的有些……不,不能怕。我向远方看去,看看找个地方先落脚,车到山前必有路,无所谓了,只要即将到来的大雨别弄湿比我贵多了的这堆货就行。
接近天地的分界的不远的高处,小山丘上冒出个房子的尖。
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死活不肯往前动一步。好吃懒做的东西!等我有钱了就把你们丢给讨厌的家伙,去磋磨他吧!我踢了踢马肚子,马咴鸣着。好吧……连畜生都要我来伺候!
没耐心跟它们纠缠,我跳下车,拽着拉着马的缰绳往前面走。
好在那建筑只是被山体挡住,离我并不远,绕过一段围着沟渠的盘山路就到了。也许刚才太紧张误以为它是个大体型的建筑,走到门口看清全貌,确实是城堡样式的,却并不庞大。外墙灰白,用天蓝色木板做出类似教堂尖顶的造型,没有十字架在那上面,颜色清澈,磨坊主家的小姑娘铁定喜欢。这是个整洁干净的小城堡,约摸两层高,独立在小山丘上,显得宁静可爱,尤其在这黑压压的背景底下。
打理得好的房子一定有个会操持家事的女主人,希望这家的仆人或者女主人好说话…行个方便放我进去。
我敲响了门。
沉重的门扉晃了晃,落下点灰来,黑纱的裙摆先飘出门框,紧接着一张哀愁的美丽脸庞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我甚至忘了那车货物。
多么惹人怜爱的一张脸,那位夫人——后来我想起看这家的名牌,姓须弥,少有这样稀奇的姓氏——她金棕色的头发,像礼拜日黄昏在教堂门口的石阶投下的金光一样柔和,少女含情的粉色眼珠湿润,面庞柔嫩可爱,瑰色的下唇泛着水光,要说是初开的晨露选中的娇艳花朵也不为过。她丰满的胸脯,裹进黑纱中随她呼吸微微颤动,她吐出来的气都是香的!那黑纱层层叠叠的,她应该穿得十分的严实了,可她的肢体影影绰绰的透过布料散发着年轻的色香。我咽了口唾沫,在她关切的询问中向她求助能否借地歇脚直到风雨后。
她轻快地答应了,有如天使,她打开门扉,薄凉的日光恰好为她的秀发镶了光环。我猜她是位可怜的年轻寡妇,因为她全身除了身体以外找不到黑以外的其他一点颜色。过早的嫁人,多半嫁给了什么富有的可恨的老头,然后寂寞地等待生命结束或者另一个男人的到来。
她提着沉重的剪裁简约的长裙,领着我把两匹不听话的畜生栓进后院的马厩。它们听不懂人话倒是学了人的色胆,须弥夫人带路时,它们静悄悄跟在她的裙子后边,响鼻不打一个,城堡周围只有马蹄铁踩在土地上的声音。
我才把货物搬到门口,雨立马下起来了。
“真巧,我们赶上了呢。”须弥夫人轻快地说,小小的巧合能让她开心,不亏我一次多搬一点儿(抱着展示我有力手臂的心思,任谁也想在美丽的妇人面前表现表现)。她当然没帮上忙,但她说“我们”,哦……我从没想过有人能把短音节单词念得这样好听。她真优雅,从我身边经过带来冷调的体香,网纱手套下的纤细手指转动把手打开了门,动作轻柔的像爱抚,看得我喉头发烫。
我想我被她吸引了,忍不住想和她多说说话,听她轻柔的,不属于乡间的侬软语调,我能想象她温热口腔中贝齿和软舌怎样搅动着吐出字节,唾液晶莹地黏连。她让我把行李放到门厅,她说了两遍,其实我听见了,就想听她的声音,多听一遍也好。
她显得有些为难,但花盘一样的脸皱起眉头的模样可怜得动人。我问她有没有什么人可以帮忙抬走箱子,其实也只是想知道房子里有没有别的人。她摇摇头,欠身向我道歉。须弥夫人单纯得像羔羊,轻易地把守寡独居的事情告诉了初次见面的我。——能不能算作一种暗示?答案显而易见,她的眼神闪躲,呵呵,她的羞怯在空旷的房子里根本无处遁形!
一个守寡的年轻女人能想的事情无非也就那些,尤其是她见到外来的男人。好吧,这点欲迎还拒的伎俩对我形同虚设,我当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没有哪个发育正常的男人不懂。
显然她还是个纯情的,我注视着她,不多时她就主动转移了话题,要带我在城堡里转转,她说,如果今晚雨还没有停,要请我在这里住下。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我懂她们的意思!看起来圣洁、优雅甚至禁欲的女人,最懂得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粉饰她们淫荡的目的,这种故事我听多了,没想到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四角方窗外雨还在下,这个阵仗的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晚上要有好事发生。
我不急,好事急不来。我跟在须弥夫人身后,听她介绍她寡居的房子。外头看起来温馨的城堡,内部一样,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架子高处的花瓶里也插着几支鲜花。她应该喜欢古旧的东西,照明全靠蜡烛的微光。阴雨天的房间阴暗又湿气重,壁灯点不着,须弥夫人只好手持三叉的圣餐烛台照亮前路。
一层大厅和厨房,佣人房的门紧锁着也正常,这个家没雇佣人。也没什么好看的,我的注意力全在夫人身上。大门正对的玄关往上是占了大厅三分之一宽度的扶梯,走到中间的平台后分向两边,城里的老爷们也这么装修,显得贵气。
平台正中央挂着幅画像,不是我说,画像上的人甚至比须弥夫人还要美丽,那是种不存在世间的夺人心魄的感觉,如果你看到它,一瞬间你的眼睛就会像我一样离不开它,尤其画像上玫红的双眼,直勾勾地朝前看,和你对视,让你寒毛发颤,但控制不住地沉沦,像被漩涡吸进去似的。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和画像鼻尖贴着鼻尖,须弥夫人仍然优雅的微笑,并不介意我的失礼。
我尴尬的清喉咙咳嗽,掩饰自己为画像着迷的心慌。“这位是…?”
“他是我的丈夫,须弥久作,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垂下眉头回答,悲哀更甚。
妈的,是个死男人。我为刚才的沦陷反胃,却又欣喜:哦,已经死了、过世了、不存在了的亡夫!那没什么好在意的了。这次我避开了眼睛,依然觉得他的容貌令人震撼,画师一定润色过了,不然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干什么!而且他的肤色象牙样白,让美貌立于底色的死气上,一看就是个短命的病秧子,可惜了他老婆。
须弥夫人凑上去吻了下画像的嘴唇,便把我往楼上带。这里到处是房间,令人惊讶的,藏书的房间占了整整一排,书房的对面装修成夫人绣花的地方,大长桌子横陈着我看不懂的布片和字,缝纫机是带着大轮子的脚踩式旧款式,旁边摆架安乐椅。夫人说,从前她先生还在的时候,他们夫妇俩一个看书,一个做衣服。她先生,画像上挂着的那位,总拿着书就到缝纫间来坐在安乐椅上看,也不介意针线活的声响吵,就爱粘着她。
听起来他们很恩爱。那又怎样,反正她丈夫死了。我点点头,意思听见了,摸了把安乐椅,上面一粒灰没有,和书房一样。须弥夫人依然坚持打扫丈夫已经没法使用了的地方吗?女人真是多愁善感,明明放着也行。
房子应该有些年岁了,二楼的走道踩起来吱呀吱呀地响,须弥夫人让我放心,说地板不会掉下来。有钱人家的房子质量通常不会出大问题,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走动时发出声响岂不是容易被别人发现吗?我回头,视野里只有须弥夫人一个人,这才想起来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们孤男寡女,发出什么声音也不怕被发现,不如说还能暧昧的暗示,好让她做点准备。
想到这里,我问她的房间在哪里,她指向走廊最深处。问到能不能参观,却被她拒绝了。她让我挑一间中意的房间。这还要我挑?我反问她,想让我住在哪间。
她说,那就请住在走廊中间这间吧,走动起来方便。这间很明显是客房,窗明几净的,早就备好了的样子。
这不是准备好了要留人嘛。
须弥夫人说要准备晚餐,先下楼去了,留我在房间收拾随行的东西。这是个好机会,去探一探须弥夫人的消息。直接去他们的房间肯定会被发现,我先从住的这一间看起,果真在书桌抽屉找到了一张黑白的合影。男的坐着,女的站着,背景像在什么学校里,照片的背面签着两个名字,字迹娟秀一点的一边写着“染原蓝”。
染原蓝,染原小姐啊,真是个好名字……比须弥夫人好太多了。
我咀嚼着这个发音,它像甘蜜流淌进我的喉咙,把我的心染成她眼瞳的粉红颜色,浑身因夜晚进行即将度过的美妙兴奋地颤抖。啊啊…从身后看,染原小姐的纤细腰肢随她的小碎步扭动的倩影,她踩在上几层楼梯时,臀部隔着蓬松的布料堪堪与我的鼻尖接触,我几乎能闻到她被品尝过而熟透得滴出来的甜腻气味。她不知道吧?放外男进家门的事情,想来这位纯情又饥渴的小寡妇是第一次干。
车夫的东西能有多少,有什么好收拾的,我解开腰带,准备就这张照片尻枪。染原小姐完全符合我对情人的一切幻想,她还自带一座两层的城堡!这谁不心动啊!至于未婚妻什么,跟完美情人根本没法比。
手还没摸上我过激想象中越发膨大的小兄弟,门口先传来敲门声,我赶紧用被子盖住下半身。是染原小姐,还好她教养不错,没进房间。
“先生,不好意思,家里只有素菜了,不好招待您。我看您的马匹里头有只年幼的,还可以…那个,吃……不如我用十枚金币和您换马,您离开后到北边的集市换一匹更健壮的,好吗?”
她温声细语地询问。不就是一匹马,杀就杀了,有什么好可惜。而且市场上一匹好马最多也不超过六枚金币,女人不懂行情,让我白赚四个币!要不是有货要运,真想把两匹都卖了。我对外面应了声好,染原小姐的声音回了句谢谢就消失了。
门外那之后好一阵子没声音,我拉上裤子,推开半个门缝去看,走廊空荡荡的,她应该回去下楼做饭了。
有人在家做饭,躺着就能等吃,真爽。我嫉妒那个早死的家伙,有脸有钱,还有贤惠漂亮的老婆。活该他死的早,上天不可能对他处处好,这不就轮到我享福了吗!
我合上门,继续没做完的事情。
我踩着一路的地板吱呀声下了楼,染原小姐已经解下围裙备好了饭菜和碗筷,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坐在餐桌前开吃就可以了。
餐前的祷告之后,我的餐巾纸下什么闪着光,金灿灿的。掀开一看,不多不少十个金币。我赶紧赶紧把它们揣进口袋,生怕染原小姐反悔。
突然我的脚碰到了什么,紧接着那触感上升至小腿,像蛇一样魅惑缠人,线条匀称,体温暖和……我看向对面的染原小姐,她低垂着头,手打战地努力规范地使用刀叉切开炖的烂熟的马肉。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耳朵尖都红透了。
哦……!
我故意碰掉餐刀,俯下身去捡时掀开桌布。她是个要面子的女人,长裙盖住了她的腿脚,看起来一点也不曾对我挑逗着越界。不是她碰的,还能是谁呢?脸上倒是纯情。
她突然倒吸了口气,极力忍耐着什么,仪态端正的后背都弓了起来。末了她放下刀叉,往自己两腿之间的裙底下猛的一按,对我说了声抱歉,请用餐吧。
主食用欧包蘸马肉和土豆胡萝卜炖出来的酱汁,肉食和素菜分开在小碟子里装好,新鲜的西芹色拉满满一份,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那份加了苦瓜。真的会好吃吗……
她不怎么吃进东西,总对着眼前的东西发会儿呆,再继续做下一步事情。一块巴掌大小的马肉她切了六分多钟(我看挂钟的时间)。再这样汤汁就凉了,我给她打了勺新的。她柔弱地对我笑笑,表示感谢,脸上泛着玫瑰色的红晕。
不至于吧……这才几点呢。我想着她真是一刻也等不及,她却大声的喊了声失陪,突然姿势别扭的,像腰卡住了什么那样站起来,并紧了腿提裙跑了出去。
Shit……该不会这时候犯胃病?不要吧…
我跟到洗手间门口,问她是否需要拿纸巾或者药,正是展现我绅士风度的时刻!门后的细软声音支支吾吾,说是不用了,让我吃完早些休息,东西放着她来收拾。
那好吧,既然这么说。真坏兴致,妈的,偏偏这时候闹肚子。最好明天继续下雨,在这间房子里多留一留,反正离交货时间还早。自己走回餐厅,踹了一脚她的椅子撒气,又想起这儿好歹是个城堡,椅子想必也价值不菲。趁她还没回来,我悄悄把椅子扶好。皮质的坐垫和椅子下的木地板洇出湿痕,湿滑晶亮。我拿指头沾了点,不是尿液,更像什么……
凑近闻了闻,女人的味道。
我匆匆吃完,饭的味道不错,就是少了“正餐”让我有点不爽。她还没出来,我趁机在这间房子里走走看看,没几个字能看懂。
太无聊了,不如顺其自然,等她回房间再下手。我走回房间,嘎吱嘎吱的响声吵死了!我狠狠踩了一脚地板,恨不得一步一个脚印。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可能外边雨天,我本打算听到染原小姐的脚步声就起来陪她一晚,没想到格外好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廊里外的壁灯都点亮了,屋子里只有人的脚下有暗影那样的亮堂。我看向她的卧房,那里还暗着。
走廊的外侧隐约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久…久作……”
她好像在哭,声音听不真切,尖尖细细的,像子猫的嘤咛,被房子的空旷稀释得很淡很淡。我披上外套,脑袋里飘过许多话想对她说,让她从已经死了的男人那里得到解脱,然后转投进我的怀抱。旧的不走新的不来,顺理成章地我们会发生关系,可怜的寡妇就要因为她的单纯和色情落到我手里。
她叫着那个画像上的男人的名字,她哭得在喘,上气不接下气。她那么可怜,她该多思念她的亡夫啊!
她一定在她亡夫的画像前面。我想到了…或许我能在她亡夫的画像前占有她。
雨下的这么大,没人会发现的。
我脚步轻飘,来到向下的楼梯口。平台的画像之下,是……
是炼狱。
染原小姐贴在画像前,她被拉扯着脱离地面,胸腹紧贴在画像上被男人搂抱着一样几乎要嵌进去。她窄细的腰贴着画凹进去,长裙被堆叠起来卡在臀部,双腿和私处毫无保留地大开,影子中钻出黑色粘稠的扭曲实体托着她柔软的两瓣屁股,往她娇嫩的阴部进进出出。她抱住那副画,翘起臀部,整个人挂在画像上,狂乱的金棕色长发盖住袒露的乳房。
她在和亡夫的画像…那幅画像的影子想任何一对久别重逢的爱侣一样激烈的交合。那姿态,我想起了折了翅膀的产卵的蝴蝶。
肉体拍击的湿濡声响充斥整座房子,她也许快乐也许难耐地聪喉咙挤出幼兽般勾人的吟哦声调,但那轻轻的。她从画像中听见什么,转过头来,看见我的一瞬间爆发出凄厉的惨叫。
我可耻地硬得厉害,往台阶下的平台上半裸的女人走去。
但目光触及平台之下的一楼。
承重柱和家具都成了或红或黑的形似活肉的、蠕动的块状物,遍布血管青筋,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影子涌动着,像章鱼触肢那样的不明物体突兀的从房子角落探出来,朝向画像排布好,恶心的滴落浑浊的粘液。它们翻涌着,啊啊…
我来到这座房子之前,天边的黑影,也是这样的形状。
阴湿的气味和扭曲的场景扎进大脑反复刺激,在我能想到挪开视线之前本能一低头呕出来。太阳穴突突地刺痛,天灵盖像被生生剜了整块的空白。
画里的男人……不…他不是人!!!他玫红的鬼魅的眼睛朝我乜斜过来,白色的瞳孔外一圈亮色光环锁定般紧缩。我想逃,我动弹不得。触肢带着阴冷的雨水湿气扣住了我的腿脚,线条柔韧…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我拼死挣扎,试图挥舞双手,但在这房子里,那个男人是绝对的——
他是这座屋子,染原小姐的家,本身。
我的肢体没了知觉,只有眼球到处乱转。我看见四角窗另一侧的马厩,看似稻草搭成的棚子长出几条触手包裹住我的马,散开洒下一地血水。我被甩到平台前,被那个男人睥睨,侧脸几乎挨上女人的臀部,交合处的体液飞溅到我脸上,我下意识伸出舌头舔掉。
雨水的味道……死的味道。
「你不看吗。」他甚至能出声说话,他的声音直接在房子中心响起。「想看就看吧。」
我剧烈的颤抖,心中竟然出现了不应窥探的道德感,但眼球不受控制地转动,直面狰狞可怖的触肢扎进我渴望的甜蜜洞穴,把它撑得软肉向外嘟开,汁水四溢,腿根抽搐着夹紧又放松。腹部被捣弄得时而凸起,可见内部被凌虐抽打得多么凄惨!他可怜的妻子大口换气,发出无助的喉音,神色却是快乐的,单纯的为和丈夫的结合欣喜。她被顶的反胃,饱满的丰乳胡乱弹动,被挤在画像和她肉欲横流的身体间。
我朝那对没有依托的奶子伸出了手,天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我的脑袋感受不到任何想法,过载的电流在神经间爆闪。
我这么做了。
然后,藕一样的肢节飞了出去,好像是我的手臂。
耳内噼里啪啦作响,女人的尖叫成了底噪。她抱住他的脖子,用依恋的姿态埋进男人的胸膛。
我移不开眼。
「喜欢吗?想要吗?」
我注视着染原小姐被怪物侵犯的美丽身体,这幅图景里女人的生命力与男人的死气缠绕交媾,什么我未曾理解的东西从脑袋里破出。生理的燥热从脑部蔓延冲进我的腹腔,用于排泄的通道烧得麻痒,下身肿痛,非得得到什么缓解…
染原小姐的阴户正对着我,那可爱的地方啜泣着,洒下圣水。得到她似乎就能抱拥生命的活力。
我想…我想要的是…??
*●「性」*##wo*
鎯宠鈥︽椿鐫鈥︽兂鍜屼汉浜ゅ悎
脑袋完全报废掉了,我松开下颌,狂喜地笑出了声,涎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请…请……”我低下头,抬举双手,分开双腿,抬起臀部,像马【祭牲】那样下跪,迎接所能接受的一切。
“不要!!!!!”
破音的女声和我什么关系也没有。已经看不到我想要的染原小姐的身体了。我放松身躯,平静地。
肮脏的灼烧的回路脱体而出。
大雨把室外冲刷得干干净净,稻草的马厩底下空空荡荡,散发青草湿软的味道。长期不用的木头石槽朽了,长出白净可爱的蘑菇来,还有青苔。
寡居在这里的,美丽而悲哀的黑衣的夫人拿着花锄自白墙蓝顶的小小城堡中走出来。她提着竹编的小篮子,下到山丘的原野里。
去哪里好呢?
风呜呜作响,把她往适合的方向吹。黑纱的裙摆拂过草叶,晴朗的天空底下安静又荒芜。
染原蓝在风止息的地方挖开一个小洞,把小篮子里零散干瘪的碎骨头倒进去。她的丈夫是个任性的家伙,喜欢吃苦味的东西,吃得了内脏,不吃骨头。
再怎么渣滓的东西,骨头也能发挥出点儿用处嘛。浪费不好……她是位持家的夫人,懂得物尽其用的。
再填上土,盖上草皮,放眼望去,尸骨养育的土壤开满了娇艳的花朵。她也因丈夫的爱意灌溉而出落得愈加楚楚动人。
她折下几支心仪的花朵回了她和丈夫的爱巢。丈夫永远不变的容颜在那里注视着她回家的脚步,后脚踏进玄关的一瞬,小屋的大门自行闭上,窗帘齐齐拉开,明媚的阳光充满了小夫妻的家。
染原蓝踩上楼梯,双唇含住平面画像中苍白的唇,她揉了揉酸胀的小腹,大腿根的嫩肉紧了紧,对她的伴侣说:
“下次别这么乱来了。”
御前出身于有悠久历史的家族,祖上曾担当五位侍从,自镰仓时代成为名家开始,乌丸氏作为日野家支流,主营和歌,一直存续到幕末,讨幕运动后,当代家主迎合资本主义潮流创立电器制作所,试图实现由旧华族向新贵的转变,并渐渐发展成株式会社,但最终在近年的经济泡沫中被合并,家族也逐渐走上下坡路。
御前一名寄托着父母对他振兴家族的期盼,自幼便被及其严苛的要求拘束着,苦不堪言,然而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唯一能够放松的时候便是在下课后站在补习班门口,看着对面的油纸伞店铺,望着有节奏拍打着纸扇的大胡子店主,和店主身边吵吵闹闹的小孩子们。店主先托着烟斗吸一口烟,孩子们兴致勃勃地看着他自信地转过头,吐出几个标致的烟圈,再伴随着拍手叫好的声音装模作样的咳两下,又轻轻的靠在椅子上,注视孩童的目光里充满了慈爱。一家人融洽相处、和乐无穷——这样的场景深深烙印在脑海的深处,但他知道,这是活在众人期盼中、背负着振兴家族使命的自己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
在御前十岁时,家里增加了新成员,作为义兄的勘解由小路衿。这个孩子来自乌丸庶流没落家族,父母离婚后因遭遇事故失去母亲,转交给父亲后又因虐待被邻居举报,颠沛流离最后到了远房亲戚乌丸家中。家里人处于面子缘故不得已接受了这个拖油瓶,但却并不待见这个孩子,特地嘱咐御前不要同他来往,御前在父母的要求下不得不与这个“怪孩子”保持距离。但面对他的冷漠疏离,衿却依旧待他如亲兄弟一般,日复一日的软磨硬泡,向他讲述外面的世界与普通人的生活,最终让御前打开心扉。而在和兄长相处的过程中御前也逐渐学习并丰富了自己作为人的部分,在二人交好的过程中,衿难免会被他人讥讽排挤,虽然衿本人并不在意这些,但御前非常在意,迅速地从一开始的无能狂怒到学会让别人无能狂怒的阴阳怪气,性格似乎也开始向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与父母的相处只能说是同住屋檐下,在兄长到来之前御前更像是二人的提线木偶,被要求什么就要去做到什么,个人的意志不被重视,只有在未达预期时才会受到额外关注,而父母的最终理想便是将御前打造为超脱世人的理想中的造物。御前偷偷报考梦之咲后受到父母的强烈反对,二人不断施压并逐渐走向极端,如果没有兄长的支持与帮助,那么御前大概会被迫带回父母安排的道路。在收到录取通知后御前被直接撵出家门,在要么别回来要么放弃这次录取复读一年考上父母要求的贵族高中的选择中,他进行了人生的第一次的豪赌——离家并打工租房。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开学后,所幸在中途遇到了包括合租舍友、打工场所的前辈与店主等人的帮助,入住宿舍(指星奏馆)后他告别了合租舍友,开始全身心投入校园生活和偶像工作中。
产生成为偶像的想法是在国中时期产生的,在那时学校是唯一一个父母无法插手进去的、能让御前拥有一丝喘息之地的场所,而班里的朋友有一个超级偶像宅,受他影响对这个领域有一定了解并产生了好奇心,于是正处于迷茫的时期的御前构思了一条成为偶像的路,但受限于父母及其他因素,他很少有机会真正接触这些新奇事物。朋友知道后谎称进行社会实践,在衿的掩护下带御前离开家去看演唱会。那是一次全新的体验,御前完全沉迷于偶像中的表演,连演出结束后散场都没有反应过来,回去后很长一段时间朋友们还会拿这件事调侃他,“原来御前君还会愣在原地啊”类似这种的话。
性格产生变化是在升学意向填报时期,在此之前御前是相当生人勿近的,大部分时候自己呆着或者和社交舒适圈里的人靠的很近,也只止步于站在人附近,不会主动发言,默默的听着别人发言,有必要就说话,对其他人保持礼仪上的冷漠。这种性格曾经让一些混混针对他,在他身上搞恶作剧,被御前抓包后却获得了非常难听的阴阳怪气,气得直接给了御前一拳,这种暴力行为却被御前刻意引来的教导主任目击到,直接下达处分。混混们怀恨在心放学后进行蹲守,却被不用在人前保持完美形象的御前轻松反杀,此后虽然没有再遇到恶作剧,但奇怪的传言诸如“要小心○班的乌丸,据说是和黑道有关系的不良”开始流行起来。一开始御前对此嗤之以鼻,丝毫不在意这种事,但这种传言被关心他的兄长听到了,兄长小心翼翼地和御前沟通,试图让他远离黑道,御前不得不连忙解释。为了不让兄长担心,在第二天到学校后,御前开始在校园内一个个找到谈论此事的人们,很平静的表达了传言是假的,并希望他们不要再谈论此事。这种行为持续了数日,反而让传言变得愈发奇怪(比如这是来自黑道的警告或者灭口通知),在传言以讹传讹彻底离谱之后,御前干脆不去理会传言了,和兄长解释清楚后继续过着以前按部就班的生活。而在当事人不再关注、热度也逐渐降下来后,传言又自发地从“乌丸是愈发危险的恐怖分子”发展到“原来乌丸就是个普通人啊真没意思”的过程,旁观整个发展过程的御前很无语,但同时在其中发现了一些关于人性的特点,于是开始有意识地观察研究旁人,并有意识地去寻找相关的学说和书籍,他在人情世事上似乎有着特殊的天赋,经过三年时间学有所成,并进化成人精()。
在平时的交往中,他会和初见的陌生人保持一定距离,但不会拒绝交流,就算不喜欢对方也能做到让对方意识不到自己的想法,但当对方想和他套近乎时就会发现仿佛有一层障壁,无法靠近但又没被刻意拒绝。决定要成为偶像后,除了研究音律舞蹈,他还花了很多时间学习如何让自己看起来友善,如何让和他相处的人感到舒服等等,即使粉丝们有着不同的喜好和性格,他也能轻而易举地表现出让所有人都不会反感的形象,他希望自己的粉丝可以因自己而短暂的远离尘嚣,舒缓压力。
御前不太擅长应付小孩,一般情况下对这种薛定谔行为模式生物敬而远之,在非必要时会想尽办法开溜。在和小孩相处时大部分时候都处于弱势的那个,讲理讲不通,又不能给小孩两拳,只能吃哑巴亏。从小在严格的精英教育下成长的御前无法理解正常小孩的思路,时常产生“他们怎么会那么蠢”“我小时候也那么蠢吗”“不这绝对不可能”的想法,但是不知为何竟意外地受小孩子欢迎(御前:为什么啊我不理解难道现在的孩子只看脸吗),当有小孩子扑过来时会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表演一个原地窜上天,但在偶像营业的时候还是能强迫自己呆在原地温柔地对待自己的小粉丝的。
因为家庭原因,他对和歌俳句一类的东西很熟悉,但并不会主动提起这方面,在歌词创作上也不会加入这类元素,试图从曾经父母给他打造出的那个壳子里脱离出来。从小父母为他安排了各种各样的课程,毫不关心他是否喜欢这些东西,只在乎他在这方面的成就,并持续以“假如学不好的话会使父母和家族蒙羞”等话语进行pua。脱离家族后御前再也没去碰过这种东西,并试图在成为偶像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带的耳坠其实是耳夹,因为怕疼所以没去打耳眼,当时学散打也不是自愿的,只是作为精英课程的其中一门被强行送去而已。但是挨打也很疼,为了不让对方打到自己,就只能想办法先一步把对方打趴了。习惯保持健康的作息每天锻炼,生病时能靠吃药解决的绝不去打针,体检抽血时五官会扭曲在一起,用棉签按针眼时会比其他人按的时间都要长。(朋友:撒手!已经止血了!御前:我不信!万一再淌血怎么办呜呜)
喜欢的东西是油纸伞和类似传统工艺物品,主要原因还是幼年看到的伞匠一家的温馨生活,油纸伞上寄托着他对于朴素但是融洽和谐的家庭关系的向往。在成为偶像有了收入之后开始收集各种花色的油纸伞,在下雨和日晒时也会拿出来使用,因为用的很勤所以坏的也很快(),除了特别喜欢的那几把会收藏起来不动之外别的伞更新换代的特别快,所以也没有发展成囤一屋子伞的场面。
因为小时候被父母强迫吃讨厌的纳豆,从此恨屋及屋地讨厌一切黏糊糊的东西,包括酸奶和沙拉酱等。吃沙拉是油醋汁派,放少许沙拉酱千岛酱调味可以,要是挤一坨在食物上面是绝对禁止的。平时生活中也尽量保持清爽干净的形象,在大量出汗后会迅速跑去换衣服并冲澡,受不了衣服黏哒哒的感觉。
从小留着的长发离家后也没有剪短,算是从小保留到大的唯一的标记。为了保持清爽每隔一两天就要费力清洗,但是吹干是件很令人头疼的事情,在没有他人帮助的情况下只用一个吹风机吹到两只手断掉也干不透,之后便无师自通地发掘了空调吹头发,从此解放双手,除了偶尔以奇形怪状的姿势在空调下晾头发会吓到别人以外没有任何缺点。
作者:兔八哥
评论要求:求知/笑语
序
天德四年的三月三十日,清凉殿举办了一场盛宴。原本是因为宫内的女官们由前一年的诗会,兴起了赛和歌的想法。村上天皇听说了以后,便组织了这样一场歌会。那场歌会比之前举办的任何一次宴会都要盛大、灿烂。
歌会一直持续到了黎明之时,直到天皇乘兴而归。
原本是一件值得记载和回味的盛事。
但在这场盛宴已经结束了几个月之后,宫人们还时不时能在夜里听到咏歌之声。原本还想瞒住村上天皇,直到这位圣上在某天夜里赏樱的时候听到有人吟诵和歌,等问及何人的时候,却又遍查未果。
“即使这场歌会已经结束,但显然宫内的鬼怪还未尽兴呢。”
宫人们私下里这样讨论道。
因此有不少的法师、僧侣们,被圣上召唤的,被其他人引荐的,都开始向平安京赶来。
起
青山远黛,天色未明。穹顶呈一种青灰色,既见不着云,也见不着星。偶有几只鸟扑楞楞飞过,才显得这座山不至于静默如死。此山无名,只不过若要从近江前往京都,便非得爬过这座山不可。
此时,进山小路旁的废弃亭子里,坐了两个风尘仆仆的远客。
其中一位是武士,另一位却是一名年轻的僧侣。
武士年约三十来岁,身材高大,眉眼刚毅,腰间挂长刀,正大咧咧地坐在石凳上打着哈欠,表情非常不耐烦:“ 你这和尚哪里来的精力,天不亮就要赶路。”
那坐在对面的僧人嘴里咕哝道:“大人可以不必迁就小僧。”这僧人看起来年岁不大,容貌还未褪去青涩。
“那怎么行?”武士的眼睛立马瞪了起来,“羽丸,你是要我做无信之人吗?”
“小僧不敢哩。”被称作羽丸的僧人连连否认。
武士气咻咻地说:“若不是你与我有救命之恩,你以为谁都能让我橘伊成做护卫不成?”
“小僧很感激大人这一路的守护,就算是救命之恩也已报啦。” 羽丸见伊成又对他瞪起了那双牛眼,话音不由得越来越弱,只觉得屁股像坐在一块烙铁上,忍不住站起身来,“小僧休息得差不多了,可以继续赶路。”
眼见着羽丸跑得飞快,橘伊成嘿嘿一笑,也起身大步跟上。
已至秋季,这山中格外冷些,伊成跟着羽丸顺着山道一路走来,只觉这山内寂静无人,连虫鸟似乎都销声匿迹。他扫视了周围一眼,那些百龄老树似乎都添上了重重的阴影,显得诡密又恐怖。
羽丸倒是毫无察觉,还兴致勃勃地捡起几片落叶,左右对比看哪片颜色更鲜艳些,等挑好了,又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
“这些落叶有什么用?”伊成问。
羽丸笑眯眯答道:“等回了庙里,师傅就知道我去了哪些地方。”
伊成撇过脸哼了一声,却瞧见不远处白光一闪。
“什么人?”伊成提步想追,想起脚边还有个捡落叶的和尚,干脆一把拎住羽丸的领子,将他提着一起跑了。
“欸欸欸……大人?”羽丸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脚底悬空往后倒移。他连忙把手里的落叶都塞到怀里,以免一时紧张把落叶攥碎。
伊成左手提着羽丸也不嫌累赘,只管趋着那道影子往前追,只见那道白影左右晃动,却怎么也甩不开伊成的追逐。眼见着就要被伊成抓住,突然前方冒出一道人影,那白影往上一跃,一下遛入了那个人的背篓里。
伊成一时脚步不及,带着羽丸将前面那个人一起撞倒在地。
“痛欸。”羽丸揉着脑袋,感觉耳朵都摔出了问题,否则为什么连自己的声音都听起来不像自己的。
很快他发现,发出“痛欸”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蹲在旁边的倒霉蛋。
“原来是只猴子。”伊成盯着竹篓里朝他呲牙的白猴,喃喃道,“这猴子怎么这么白。”
被伊成撞倒的倒霉蛋忍不住出声道:“是猿,是白猿啦。”
伊成一点也没有被戳穿无知的不好意思,他直起身望向倒霉蛋,盯了半晌,突然问:“那么你呢?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座山里。”
倒霉蛋眨了眨眼睛,半天才理解伊成的质问:“可能,可能是因为我就住在山下吧。”
“是这样啊。”伊成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又看了看天色,“既然如此,为了表达你的歉意,就请我和小和尚去你家留宿一晚罢。”
“欸?”
就这样,被伊成缠上的又多了一个家伙。虽然羽丸对伊成的行为有诸多腹诽,但是看到这逐渐黑下来的天色,以及模模糊糊像鬼怪一样的树影,他很快动摇了——当然主要是,即使不答应,但橘伊成已经再次提着他的领子不由分说跟着倒霉蛋到他的住宅去了。
“所以说我答应了,让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倒霉蛋叫京极友则,是近江国国司的幼子。他上头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姐姐们早已嫁人,两位哥哥也并不在家常住。
但听说家主京极保正今晚不在这座宅院的时候,羽丸才真正松了口气。
“你很紧张吗?羽丸。”伊成斜睨着羽丸道。
“有点。”
“为什么呢?”
“因为是大人啊。”
“大人有什么值得好怕的?”
“不是因为官职害怕,而是觉得拘束。”羽丸解释道,“如果保正大人在这里的话,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呢。”
京极友则已经指挥着下人为两人准备房间了,听到羽丸这么说忍不住宽慰道:“父亲大人很随和的,不是什么讲究规矩的老古板。“
橘伊成赞同的点点头,伸手攀着友则的肩膀:“看看这个家伙也能察觉得到吧!”
“这也太失礼了吧!”羽丸虽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但脸上的表情明显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看到羽丸这个表情,橘伊成再也忍不住开始大笑起来,笑到捂着肚子躺到了地上。
“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伊成问道。
“什么?”
“这家伙与我是旧相识啊!”伊成指着一旁的友则笑道。
“真是太失礼了。”那一瞬间,羽丸在友则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神情。
友则和伊成是小时候的玩伴,那个时候友则的大兄在清凉殿任职,友则在平安京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伊成是个非常恶劣的家伙,从现在的本性也可以窥见一二。只有友则这种被人耍过也毫不记恨的憨厚性子,才能和伊成这么持久维持了友谊。
“今晚月色会很美。”友则对伊成说,“如果不介意的话,今晚就让内子为两位准备一场赏月之宴吧。”
“会不会太打扰了。”
“怎么会呢?”友则看向伊成,“我与伊成,可是有七八年都不曾见过了。”
“不够义气的是你吧。”伊成不满道,“我竟然连你成婚的事情都不曾知道呢。”
“是家族的联姻呢。”说到自己的事,友则露出了一点点羞涩的笑意,“刚开始的时候我与她都不太熟悉,所以也没能够很快适应丈夫这样的角色呢。”
友则黑黝黝的眼睛里闪出奇异的神色:“绫子啊,是个好女人啊。”
承
清澄明朗的月亮正挂在夜空,下人们将院子里点上灯笼,伴随着院子里不知名野花的香气,让人心情很是舒适。
赏月的宴席就安置在厅内,坐在厅里,可以看到廊外的月色。
参与宴席的人很少,只有橘伊成,羽丸、京极友则和他的妻子浅井绫子。
下人们把酒菜端上来以后,就离去了,只留下一位穿着唐衣的侍女负责倒酒。
侍女叫真音,是绫子的贴身侍女。
伊成用筷子扒下煎烤好的香煎鱼肉时,听见友则叹气:“哎……”
“为什么叹气啊友则?”
“我只是感叹时光的飞逝。”友则看向伊成,“距离我们上一次坐在一起饮酒还是八年前了吧。”
“是啊。”伊成将香鱼夹进嘴里,“如果不是看到那只白猴子。”
“是白猿。”友则忍不住分辩了一句。
羽丸则认真扒着盘子里的鱼肉,慢慢把鱼头连着鱼骨一起取下来。作为蹭饭的食客,此时只需要安静进食就好了。
只不过……羽丸微微侧头看向边上的浅井绫子。她也是这样安静吃着东西,雪白的鱼肉送进鲜红的嘴唇里,她用牙齿撕咬着,一点一点吞进去。
“还记得以前也是这样。”伊成拿起杯子,盯着杯子里的倒影,突然开口,“除去美味的酒菜,心情愉悦的景色,还要加上友则讲的故事才行。”
友则笑着叹气道:“啊……就不能让我少伤脑筋一次吗?”
伊成指着友则对羽丸道:“不要被他无趣的外表欺骗了,他可是我们那群人中最会编故事的家伙。”
“真的吗?”连一旁默不作声的绫子也抬起头来,望向友则。
友则抓了抓脑袋:“都是他们胡乱吹嘘的,我讲的故事没有那么精彩啦。”
“但我可从没听过您给我讲故事呢。”绫子似乎被勾起了兴趣,放下手中的筷子,说,“不如在场的每个人都说一个故事吧,这样子就知道您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很精彩了。失败者也要有惩罚才行。”绫子的眼里露出一点争强好胜的笑意。
“唔……”友则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那说什么呢?”伊成皱眉道,“这可糟糕了,我可不是善于讲故事的人呢。”
羽丸则在心里默默翻找,看能不能从以往读过的佛经里找到什么新奇一点的故事。
“啊呀,这么沉默下去可不行……”半晌,绫子指着站在一旁倒酒的真音突然开口,“就让真音先说一个故事,开个头吧。”
第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个小姑娘。
她是贵人家的小姐,家教是十分严谨的。
所以她除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以外,并没有别的玩伴。
但与她年龄最相近的姐姐,也跟她足足差了七八岁。
所以她的姐姐们都不肯耐心陪她玩耍。
夫人的侍女看出来她的寂寞,于是悄悄提出了建议。
“我家中有一个年幼的妹妹,如果小姐不嫌弃的话……”
小姐思考了一会儿,矜持答应了。
但心中不免嫌弃,下人家的小孩子,想必是粗俗且不通礼仪的。
但侍女的妹妹很乖巧,即使穿着洗到发白的衣服,但整体是干净整洁的。她就乖乖跪伏在地板上,不听见召唤不会乱动。
贵人家的夫人见了一次就对这个妹妹很满意,干脆就要她也在宅子里住下了。
夫人问侍女:“你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利子。”
一开始利子的到来的确让小姐变得没那么无聊,况且利子的安静懂事很让小姐满意。
她与利子无话不谈,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求利子陪她一起。
侍女试图阻拦,但夫人念在小姐好不容易有个玩伴的份上,破例允许了。
利子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眼睛又大又圆,微笑的时候带着点弯弯的弧度。眉毛浓郁,嘴唇鲜红,牙齿洁白。
小姐很喜欢利子的长相,忍不住拿自己的衣服开始装扮她。
穿着小姐服装,带着小姐发饰的利子变得更加漂亮了。小姐越来越喜欢利子。
只可惜利子未免也太安静了些。无论小姐跟她说什么,她都只是静静听着,无论小姐要做什么,她也从不劝阻。
于是,小姐又变得无聊起来。
“就好像是一根无趣的木头。”小姐跟夫人抱怨道。
但夫人很满意,她原本怕低贱的下人会带坏小姐,所以安分不多事的利子让夫人安心。
所以即使小姐抱怨利子,夫人也从不往心里去。
“你为什么只会微笑呢?你为什么不与我交谈呢?”小姐愤怒地将利子推倒在地,试图让利子有其他的反应。
但利子依旧是安静守礼的,她默默承受着小姐的怒火,没有做出任何不合理的举动。
“换一个玩伴吧。”小姐心里这样想着,她一点也不想要这样无趣的朋友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起来,小姐就越发看利子不顺眼起来。她不再给利子漂亮的衣服,也不再抚摸利子柔顺的头发。她总是罚利子在院子里淋雨,不再准利子进她的房间。
即使是这样,利子仍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小姐对她做什么她都甘之如饴。
利子开始变得脏兮兮的,一头漂亮的长发也像枯草一般杂乱。衣服也开始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终于有一天,小姐把利子推进了井里。
她从井口往下望去,看着利子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她,可能还没有理解小姐所做的事。
小姐却不再看利子,她只是迈着轻快的脚步去夫人那里,准备换一个新的玩伴。
真音说完这个故事,眼睛望向了院子里的井。就好像那个故事里的井就是这口井一样。
羽丸追问道:“那么后来呢,那位小姐找到新的玩伴了吗?”
“我也不知道呢。”真音把视线移回羽丸的脸上,脸上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
伊成击掌道:“真是个好故事,那么由我来说第二个故事吧。”
第二个故事。
一个叫贤之助的男子。
最近家里替他找了一位娴淑的妻子,不日就要成婚。
贤之助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对未来的妻子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想象,也没有太多的期待。
某天他去往丹波国办事。
一路奔波。
办完事往回赶的路上,明明日头正盛,他突然心念一动,决定歇息一天。
“这么急回去做什么呢?”他想,“反正家里也没有值得挂念的事情。”
于是他停下了赶路的步伐,开始变得闲情逸致起来。
于是,在放下行李以后,他决定去四周转转。
“有一座很有名的神宫在这附近的样子。”贤之助击掌道,“不如就借此去祭拜一番。”
说去就去。
贤之助到神宫的时候才发现热闹非凡,聚集了不少的年轻男女。
聚集在此的神灵会为信徒挑选适合的婚姻对象。贤之助突然想起之前听说的这座神宫的传闻。
“那么……”贤之助击掌许愿的时候,忍不住私心作祟,“如果能恰巧遇到心仪的女子就好了。”
祭拜过的第二天,贤之助又继续赶路。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开始下起了雨。
雨势渐渐变大,贤之助的步伐变得急促起来。要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才好,他一心想到。
在路口拐弯过渡鸦桥的时候,突然迎面遇上了一位身穿蒙头衣的女子。
就这样差点撞了上去。
贤之助手忙脚乱地拉住了女子的手臂,不同于男人的柔软触觉让贤之助心思一动,忍不住抬眼向那个女人看去。
虽然看不清全貌,但秀气小巧的下巴与嫣红的嘴唇都让贤之助感觉得到这必然是一位美人。
“抱歉。”等女子站稳,贤之助急急忙忙道歉。
却听到佳人轻笑。
“不是您的错。”女子善解人意宽慰道,殷红的嘴唇微微扬起,声音也如同清泉敲击山石一般悦耳。
贤之助就这样呆住了,连女子什么时候离开都没有意识到。
“是命运安排的邂逅吧。”贤之助这样想到。等他反应过来,早已经没有了佳人的踪迹。
怎么办呢?
贤之助被这样的半张脸和声音给迷住了,他迫切想要再次遇到这个女人。可是,他连姓名都不曾问到。
他无心返乡,反而又将行李放回了原来的住处。
一日又一日的,他在渡鸦桥附近徘徊。
再见一次吧……就算是一次也好……
他祈求神灵们垂怜他的痴心,只希望再见到那个女子一面。
就这样,贤之助一日又一日的在桥上徘徊。
直到日渐消瘦,卧床不起。
直到死去。
也不曾再见到那女子一面。
但到现在为止,仍然会有过路的旅人,在雨天,看见贤之助寻觅的身影。
“真是痴情。”绫子感叹道,“即使只是半面之缘,竟也能叫人无法忘怀。”
伊成挠了挠头,说:“这算不上什么精彩的故事,不过这是社里的神官跟我说的。他信誓旦旦告诉我真有其事,不过我可从没有看到过雨天里那个身影。”
天上多了一些云,将原本清亮的月色挡住了,厅内也因此变得昏暗了起来。有风从廊外刮进来,院里的灯笼被吹得左右摇摆。
“那么轮到了我了吧。”绫子说。
第三个故事。
一个叫木姬的女子。
木姬出身是一位贵族,可未等到木姬长大,竟然家道中落了。木姬的父母早逝,她的叔叔一心想将她嫁给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所以即使木姬有着不俗的容貌,却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登门求娶。
等到木姬十八岁的时候,他的叔叔带来了一位贵人。
即使那位贵人的年龄足以做木姬的父亲,但木姬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木姬变成了这位大人的情人。
所幸的是,这位大人为人温和儒雅,对木姬很是照顾。即便是情人的身份,木姬依旧感受到了温暖。这位大人每次过来看望木姬,都会带来新奇的珍品来逗木姬开心。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五六年。
直到有一天,木姬才发现这位大人已经很久不曾来看望过自己了。
如同所有的男人一样,即使是美貌的木姬终究也会被厌倦,这位大人又找到了新鲜的情人。
不甘心啊,习惯了被温柔的语言问候着,被温暖的怀抱环绕着,突然变得冷清起来的宅院开始碍眼了起来。
即使是卑微的恳求,她也想要那位大人可以回心转意。
直到有一天,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祈求,那位大人又坐着牛车经过了她的院子。
看见木姬依旧如往昔般美貌,正赤脚坐在外廊上。莹白如玉的小腿晃动了大人的心跳。
这位大人再一次沦陷在了木姬的裙下。
“木姬啊……”大人亲吻着木姬修长的脖颈,“你的容貌正如以前那样迷人。”
“木姬啊……”大人抚摸着木姬的峰峦起伏的身躯,“你的皮肤仍如以前那样光滑。”
“木姬啊……”大人拉起了木姬的双腿,“你的身体还如从前那样契合。”
只是,为什么听到了奇怪的声响。
像滚动在石板路上的车轴,因为不堪货物的重压,而发出喑哑的呻吟。
“大人……”已经来不及仔细思考,木姬的手臂已经揽住了他的脖颈,“我这样的身躯,您还喜欢吗。”
时间啊,会给美人的脸上带去皱纹,会让美人的皮肤变得干涩,会让躯干不再修长挺直。所以像名字一样,做一位木姬吧。木头所塑造的躯干,木头所镌刻的五官,用上好的彩漆,让它绝不会随时间去腐败。
只可惜还是觉得冷啊,需要活人的体温和怀抱。
木姬就这样紧紧地搂着这位大人,维持着这位大人贪恋的颜色,汲取着她所需要的温暖。
绫子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
“哎呀,那位叫做木姬的美人是变成妖怪了吗?”伊成好奇地问道。
绫子微微扬起嘴唇,却没有回答伊成的问题。
此时的月亮已经隐到云层背后去了,厅内众人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昏暗不清。
风也越发疾烈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友则的声音变得更低沉了些。
“到我说了吗?”
转
第四个故事。
有这样一对姐妹。
姐姐叫桂子,妹妹叫秀子。
两人长得都非常貌美,只不过姐姐身材高挑,妹妹则玲珑可爱。
可是两姐妹的感情却一点也不好,她们总是在暗暗比较,比较今日谁摘的花更鲜艳,谁用的首饰更精巧。
两人谁也不服谁,却又互相嫉妒着。
姐姐嫉妒妹妹可以像小鸟一样躲藏在男人的怀里,妹妹嫉妒姐姐修长的双腿和玲珑的腰肢。
每一个出现在她们附近的男人,都成为了这对姐妹争抢的对象。
菅原川就是这样幸运或者不幸的男子。
他首先遇到的是姐姐桂子。
姐姐原本只是出来采买一些食物,结果就将菅原川给迷倒了。
无论如何菅原川也是一个英武的男子,所以桂子也不讨厌他。很快两个人就约定了幽会的时间。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天晚上来的不仅仅只有桂子一个人而已。
在男女欢愉过后,桂子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接着,菅原川迷迷糊糊感觉到被子里钻进了一个人。
即使没有看清楚容貌,菅原川也能察觉出来这并不是桂子。
“我是桂子的妹妹秀子。”那个女子这样自我介绍道,“我姐姐怕伺候不周,因此又将我叫了过来。
在微弱的月光下,菅原川看清了妹妹的样貌,虽然不是姐姐那种秀美,却另有风味。
半推半就的,菅原川与妹妹也成就了好事。
“和我姐姐相比,你更喜欢谁呢?”秀子在菅原川怀中问道。
既然此时与秀子在一起,菅原川自然是夸赞秀子。
第二夜,桂子又问菅原川:“与我妹妹相比,你更喜欢谁呢?“
这次菅原川回答的是桂子。
于是,到了第三夜,这两位美貌的女子都追问到了他的面前,不依不饶,非要他说出来,桂子与秀子,他更喜欢谁一点。
此时的菅原川对两位佳人兴致正浓,自然是一个都不想得罪。于是他就回答:“无论是桂子还是秀子,我都一样喜欢。”
“一样喜欢?是谁都不多,谁都不少吗?”秀子和桂子显然对菅原川的答案并不满意。
“当然。”菅原川回答道,“桂子也好,秀子也好,我都是一样的喜欢。不比谁多一分,也不比谁少一分。”
于是秀子和桂子对望了一眼,既不服气,又不甘心。但还是按照菅原川的说法,将他切成了两半,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咯嗤咯嗤”是嚼食食物的声音。
等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比她多分到一点。
桂子和秀子下着决心。
“咯嗤咯嗤”
友则的故事说完,厅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除了羽丸还在嚼着被煎到焦脆的鱼骨。
于是整个房间内,只能听到羽丸吃东西的声音。
“羽丸大人。”侍女真音在一旁小声的提醒道。
羽丸才反应过来:“咦?就已经轮到我了吗?”
第五个故事。
名,是咒术。
当一样事物原本没有名字,却被人赋予了姓名以后。
就会产生灵。
又或者灵原本就存在着,只是无人知道灵的名字。而被人赋予的这个名字恰巧是灵的名字。
于是事物成了灵的寄体。
文:汉江王
评论:笑语/求知
他问她:“你刚刚去哪里了。”
她正在擦脸,闻言动作一顿,瞥了他一眼,又故作若无其事地道:“你知道的,就是去那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生。”
他望着她,身姿优美,在暗夜的微光中,那样窈窕的腰身,举手投足的妖娆风情,还有那双流波漾色的眼眸,以及,像一匹上好缎子一般柔滑的身子。连他舔舐的时候都爱不释口,更不用说其他人。
他和她,原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她转头看他,眼神疑惑:“怎么了?”语气和表情都甚是无辜。
他心中恨恨,却什么都说不出,干脆扭过身子躺下,不再看她。
她也不在意,在她眼里他这样子早就见怪不怪,她只当作又是他小性子发作,第二天就好了。他一向是不记仇的,好安抚地很。
他听见身旁她悄悄起身的声音,他悄悄扭头,看见她轻手轻脚地去了小主子房间。他知道她以为他睡着了,才这样小心又放心地离开。他是老了,年近五旬,而她正青春貌美,原本就与他不是一类,只不过她性子和顺,主子教他好好照顾她,她也低眉顺眼地跟着他。即使主子宠她宠得很,她在他面前也仍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甚至还要照顾他那时不时阴翳的怪脾性。主子喜欢她,常把她叫去自己房里,虽是什么都没做,但也是难得的恩宠,她却怕他不开心,还装作睡在他身边的样子教他宽心。
他叹了口气,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他早就是个雌雄不辨的玩意儿,就是主子手里的玩意,年轻的时候,老主子喜欢,常在老主子面前讨欢,如今老了,小主子也不嫌弃他,还叫他跟在身边,也不因身边有了新人厌弃他,他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他看了看自己枯草般的发,松动发黄的牙齿。他早年是吃了苦的,在外边流浪讨食了好一阵子,长得瘦骨嶙峋的,叫老主子碰见了,一时心软领回去给了饭吃,又见他机灵会讨人欢喜,便渐渐地带在了身边,时间久了,他倒轻狂地不知世事了,只以为主子心中独宠他一个,骄妄了起来。
她来的时候,他还觉得不甚高兴,只认为是她要夺了自己的地位。那时候她年岁还小,小主子喜欢拉她作伴,他便挡在前边,把她赶开来去。小主子自然心里是不满意的,但老主子心慈,也不生气,他便以为自己地位稳固,她不足为惧。
他早该知道,人都是贱骨头。越是捉摸不着的,越得人欢喜。她来的时间久了,便知道他不喜欢她讨人欢心,只要小主子来找她,若是他不在,她便任小主子作什么,若是见他来了,立刻就走得远远去。他那时只以为她识相,却没注意小主子眼珠子都跟着她一起去了。她从不主动讨好主子,平日里就坐在秋千上,或者假山上面,一坐就是一天,按主子的说法,是种让人心疼的安静。
他傻得很,只觉得只要她不在主子面前讨欢,自己就稳得很。哪里知道家里两个主子心都挂在她身上了,也是,谁叫她长得那样好看,只静静一坐,都叫主子偷偷望着画了好多张画。他羡慕极了,可他怎么讨欢都没这个待遇。
再后来,他便越发发现了她待遇的不同,他若是做了些错事,虽不受重罚,挨顿骂冷落一阵是必定的。她就好得多,做再多的错事,主子们也都不生气,就算老主子不高兴了,小主子也会一把把她做过的错事揽去,一点责罚都不受的。
但任由主子喜欢或者冷落,她都仍旧是那淡淡的样子,他想着,或许就是主子说的宠辱不惊罢。
他想不通,当初他为了留在主子这里,使劲了浑身解数,过了好一阵看人眼色的日子。主子原先是不喜欢他的,即使是个玩意,也想要个好看的玩意,他知道他其实并不好看。但实在是他受尽人间冷暖,一见主子颜色就知道要讨怎样的欢,或者做些怎样的滑稽样子,时间久了,主子便也就将他留下了。但她从不必考虑这些,她是小主子花大价钱迎回来的,平日里愿意在小主子房里多呆两个时辰,就叫小主子喜笑颜开了,更不要说像他这样装傻卖痴。当初小主子为了留她在房里多呆一会儿,硬是将房门锁了不准她出气,她也没哭,只是默默地站在房门口,望着门锁,那样子就叫小主子心疼了,将门打开放了她出去。如今她倒习惯睡在小主子屋子里,毕竟冬日寒冷,小主子屋里暖和。只不过她还照顾着他的颜面,等他睡了才走。
他想着越发委屈了,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憋住临眶的热泪。他真的老了,一点小事情就难过的睡不着觉。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睡姿,尽力蜷缩起来,好保存身体上仅存的一点热量,不要叫这冬天夺去了。
我睁眼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多了,这冬季的天就是不怎么亮堂。我小心谨慎地支起身子,唯恐弄醒了那只隔着被子睡在我腿边的猫咪。她倒是早就醒了,正在舔毛,见我醒了,便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一摇一晃地起身,跳下床出门去了。我也披上睡衣,顶着眼罩出了房门。等走到楼梯前,见着家里那狗正兴奋地在楼下的客厅里绕着圈圈,等我开门带他出去遛弯。我巡视一圈,见猫正慢悠悠地在我脚边不远处溜达着呢,我一把捞起猫咪,也不顾狗那期待的眼神,带着猫又回房间撸毛去了。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吸猫的时刻还起什么床。
板子还没活过来总之先写着玩玩。虽然有各种小女仆客串但鉴于克里丝完全没在记人名而不幸地npc化了致歉(。)想想一天写两千字日记的人真可怕啊。
—————————————————————————————————
x月x日 晴
今天是在女仆咖啡厅打工的第一天,也有可能是第二天?我不确定,一醒来头脑就昏昏沉沉的,说不定我午觉的时候睡了24个小时?但和旁边的同事确认后,她说今天是第一天见到我,但鉴于我是躲在桌子底下睡着的,她没有见过我也不奇怪,一切显得谜云重重。而最重要的是,如果我在这家餐厅呆了两天,那么我就该得到两天的薪水,我想这么声张,但今天的客人似乎非常多,大家看上去都异常忙碌。
今天的特别餐点是抹茶冰淇淋、抹茶千层蛋糕、抹茶布丁、抹茶咖啡,抹茶薄荷特饮,沾了抹茶粉的围裙……是的,这位客人,请您把沾到我围裙上的抹茶粉舔干净,或者吃下去。
总之,店长像是订购了大量的抹茶粉而用不完一样,或者说是因为每周占卜显示本周的幸运色是抹茶色,幸运物是抹茶粉所导致的。如果真是后者的原因,我希望下周占卜的幸运色是大麻色,这样咖啡厅后面的那片空地就能拿来种田了。
这么想着有点困了,但一阵极为张扬的汽车喇叭声冷不防地把我吓了一跳。一位长着脚的福泽谕吉……我是说一位发质毛躁且顽固地使用发胶掩饰的中年男性从一辆车头很长的豪华跑车上下来了,那辆车和车主一样油光满面,十分刻意地强调着自己的身份。尽管如此,这种人在这片地方也是非常少见,就像是毛毛虫堆里有一只螳螂探出头来了,毕竟来这里光顾的客人不是看起来很穷酸的文艺青年就是会发出怪笑的看上去不太体面的大叔。
那人大跨步地走进店里,开口道:“我想理个发。”虽然我很想强调我睡醒了,但显然这不太有说服力。
收银员的小姐正想把他赶走,带着中性气质的店员说着“等等”又将他留了下来,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那是开着跑车走进女仆咖啡厅说要理发的家伙,像是背着葱和酱油瓶走进后厨的鸡一样不可放过。
“客人请坐。”我拉着客人走进后厨,“很显然您需要先洗个头。”然后把客人的头摁在了洗碗池里。所幸洗碗池里没有待洗的碗碟,否则一定会被客人头上的油和发蜡污染的。用洗洁精和洗碗海绵搓了一顿之后,洗碗池的下水口被大量毛发淤塞了,但所幸我并不是负责洗碗的。而客人看上去就像落水的可蒙犬一样,展示着一种独特的艺术体系,是一种无法在世人的眼光中存活的姿态,用擦碗的毛巾擦过后这种气质更甚,可以说是我为他洗去了土豪劣绅的污名,他现在看上去像破产了。
但客人看上去还不太满意,他皱着的眉头快把他的头发都夹断了。我叹了口气,把他按在了椅子上,把工作的围裙系在了他的脖子上,这样如果最后他不满意,我可以把围裙的绳子再拉紧一点。我拉来一旁粉色头发戴眼罩的矮小家伙,问道:“有剪刀吗?”她笑着说“有”,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了把剪刀出来。
我围着客人的头剪了一点,又问那个粉色的矮家伙:“怎么样?”,得到的回复是:“不怎么样。”
于是我又剪短了一寸:“现在呢?”“有点丑。”
又一寸,“现在呢?”“不忍直视。”
又一寸,“现在?”“我要吐了。”
又一寸,“我觉得这已经不是头发的问题了。”
又一寸。粉色的脑袋摇摇头,我一看,客人的头发只剩下一寸了。
“有剃刀吗?”粉色的家伙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一把剃刀,一边说道:“长成这样还是去整容吧。”
“还是整容吧。”我一边点头一边把那一寸抹平,客人的头光滑程亮,连他头上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
人的头骨是天生有裂痕的。有人说如果仔细观察出生不久的婴儿的脑袋,会发现某个部分像心跳一样一下一下地努动着,那是头骨的裂痕还没完全合上的证明。我抚摸客人光滑的脑袋,思考着在头剃光之前那个缝隙会不会比较明显一点,并尝试把那凸起的青筋摁下去。
“你在干什么?!”客人的声音中带着没按下去的怒气。“按摩。”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松开手,很遗憾,并没有找到头骨上的三角大裂谷。
“够了,我要走了。”终于等到这句话的我把客人脖子上的围裙解了下来,把他推向收银台。
刚刚还在旁边尖锐地评价着客人的头和脸的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笑着站在了那里,用黑色马克笔在餐牌上咯吱咯吱地写着字:理发 10000日元,只想着收半个福泽谕吉的我显然还是太过浅薄。
客人将一张福泽谕吉丢进功德箱,骂骂咧咧地坐回了豪车里,阳光从他光秃秃的头上反射进店里,让他格外地耀眼夺目。我想,如果他愿意再付出一两张福泽谕吉,或许大家可以剪下一段头发,为他凑出一顶像足球场上的草坪一样的人工假发,但咖啡厅大家的发色各异,做出来的假发或许会比较像拉花咖啡。我盯着功德箱里的福泽谕吉看,功德箱里福泽谕吉也盯着我看。那位客人迟早会明白,秃顶让他拥有了更多的选择,他可以拥有更多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假发了,而不是和他那打理不好的毛躁头发争斗一辈子。但如果他真的懂了,他今晚就该把自己的脸泡进硫酸里,去尝试迎接他全新的人生,和各种各样的整容套餐。
“喂,”收银员的小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工作啊!”“好……”我回过神来环顾店内,眼神不好的高大的小姐清扫着地板。
像猴子一样驼着背搔着后脑的顾客,像狗一样舔着咖啡上的冰淇淋的顾客,像兔子那样活泼地蹦跳着的同事们,给客人剃头的画面像是幻觉一样不真实,而女仆咖啡厅里一如往常。说是往常,其实我完全不知道所谓“往常”的这家店到底该是什么样,毕竟今天是我第一天工作。但如果现在是这样,不妨将现在的状态定义为往常好了。
总之我一如往常地回过神来,太阳弓下腰来在建筑的缝隙中看着我,店内被暖黄的光所笼罩,客人们像是烤箱里的饼干一样安稳地坐着,地板一片光洁,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
那位客人,和他那螳螂脸似的跑车,像是午间的梦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一定是被什么所控制、支配着,才会做这种客人驾着豪车来到餐厅理发的梦。
是的,我分明是被那样东西所控制着,而那位客人也是一样。
也就是那个功德箱里的福泽谕吉。此刻它弯折着,仿佛是咧开嘴朝着被支配的人们狂笑。
角色:斯瓦勒·塞缪尔
关键词:孤傲/妄信/偏执/无耐心/心理扭曲/受虐与施虐者。
我想想,这个故事该如何说起呢。
——从葛罗佩蒂·塞缪尔和冬妮娅·加尼特那令人措手不及的闪婚,然后有了独生子斯瓦勒开始……
托了克菈菈诺辛伯爵大人的福,塞缪尔夫妇在早年即在军火商之间伙同塞勒涅氏赚了个盆满钵满。然而他们高强度的工作所造就的后果,便是斯瓦勒幼年父母的缺失。
这位年幼的少爷在当时所能见到的人有且仅有为数不多的仆从、家庭教师、以及偶尔来探望的杜拉格里尔家族的人。
这孩子从小就孤僻,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有人生没人养的可怜虫。自卑感在心中扎根发芽,甚至见到双亲也会恐惧得退却。
但这还不是全部。
透过黑暗房间里唯一的门缝,他看见,他听见仆人们在恶意猜疑着他这位自闭般的少爷。
废物。只言片语中掉出了这个词。
双手掌心向上举过头顶,但手心处并没有那响亮的痛觉,而是狠狠地落在了裸露的胳臂上。
神经末梢受了突然的刺激,双臂不由自主地发着颤,疼痛好像长钉一般刺入,深深入髓,连骨骼好像都将要断裂。
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察觉。
他只有在被褥里在角落中缩成一团,抱着枕头低声啜泣。
日复一日。
错误应当得到惩罚。
愧疚感有如缠络的菟丝子疯长,织成一张混乱沉重的网将他包围。
无法呼吸。
——铁栏的窗外传来麻雀啼叫。
他睁开暗淡无光的双眼盯着那个自由的生灵:它转头,俯身,在窗台上啄食着;它跳跃,它舒翅,它沐浴着新鲜的和风。伸手,它便乖巧地落在指尖,歪歪头。
羡慕?
不。
他反手抓住了那鸟儿的脚爪。
他嫉妒,他嫉恶,他憎恨,他憎恨这前来昭告前来耻笑前来怜悯他的区区畜生。长指甲嵌进这活物温热的胸口,撕开皮肉撕开骨架撕开关节撕开筋络扯下内脏让殷红顺着手指绽开。它在悲鸣它在挣扎它在跳动着脆弱的心脏,而他跪坐于地,握着新鲜的尸骸,失声发笑。
佣人的尖叫,杂乱的威胁意味的吼叫,厌恶的愤慨的眼神,如他对它所做的那般的三倍于心底的痛觉。
——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生命在手中流逝的感受,每每回忆便能品尝到疼痛的罪恶的欢愉。
他杀死了,他杀死了替代应死者的无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