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琴就出去吧,菜待人齐了再上,到时自会喊你,”季白萍只顾着看琴,顺手赏给跑堂小二一些钱打发他出了包厢。
季白萍瞧了瞧天色,将琴搬至露台边,轻轻一挑琴弦弹奏起来,她一面抚琴,一面回想起两月前的事。
两个月前。
“事情就是如此,如今只等姐姐决断。”季白萍说完,方喝了口茶润喉,她是少有讲这么多话的时候。
尚未等姐姐开口,季柳月先开口道:“如今我们人没回来,就算他们来头不小,”季柳月一拍桌子,“也饶不了他们!”
季落英只握住季柳月的手道:“莫要冲动,你二姐的看法倒和我一般,我们的人没有回来,自然是要查个究竟的;这位雇主来头不小,我亦接到过各处的通报说有人探听过我们消息,只怕是要——”
“狡兔死,走狗烹。”季白萍接口。
季落英点点头,复又对小妹说道:“如今是不想蹚这趟浑水也不行了。坐以待毙自是下策,既想灭我们的口,倒不如我们先灭了他们,真有人查起来,将同他们有干系的证据消除。”
季柳月点点头:“都听大姐的就是。不杀个干净也对不住我们没回来的人。”
季落英笑笑,道:“只怕这位雇主也防着我们呢,能只取他性命自然好,实在不得已,也只能……都杀了吧。”
说罢,季白萍接道:“那就照之前我说的,我明日就动身,一切待我潜入再作打算,崔叔那边我会知会他的。”
“不可,这件事崔叔也不要告诉。”
季白萍少有地一顿,只点点头。
“为何不告诉崔叔?”季柳月眨巴着眼睛。
季落英顺手刮了妹妹一下鼻子,“崔叔还有别的事呢,这次有我呢,我会亲自去。”
“咦——大姐难得要亲自动手哦。”
“事务繁多,此事极其紧要,自然我亲自动手了,好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
当夜,季白萍又来到大姐的住处,却未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只看到屋中窗户大开,姐姐依旧穿着平日的红衣坐在窗下的榻上,手持一卷书细看,榻的对过摆着平日所用的茶具,小炉子上的水烧滚了冒着白色的热气。
“姐姐还没睡?”
季落英听到门声便抬起头,见是自己妹妹,笑着问道:“不是有事找我?”说罢起身,将书卷掷回榻上,将门关上又拉着季白萍的手坐到桌边,替她沏好茶。
“为什么不让崔叔知道?还有,为什么要亲自走这一遭?”
季落英一愣,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壶,抬手将一缕头发顺至耳后。“雇人劫镖,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换作是我,”季白萍拿起茶盅,“劫镖只劫走镖便是,非到不可不必伤人性命,就算是被那群押镖的人认出来,大可扣一个劫财的罪名,再推到我们头上。”
“偏偏他没这样做。”
“愚蠢至极。”
“是愚蠢,这么点权谋,也只够做个五品的官了,不过只怕这顶司农少卿的乌纱帽,也是花了大把的银子买来的。”
“他找上我们时,也是花了不少银子,可是,”季白萍抬头对上姐姐的眼睛,“他既出得起大把的银子,为何还要我们去劫一车珠宝?”
季落英听到此处嫣然一笑,却只低头倒茶不言语。
“再有,同我方才所说,目的是那车珠宝,劫走东西便是,为何还多出银子定要我们不留一个活口?而又为何事成之后连我们也不放过?只怕我们劫下的镖车不简单,里面有干系他身家性命的重要物件。”
“既有买官者,自有卖官人。”
季白萍眯眼,“你是说……”
季落英点点头,“这位大人如此想要除去我们,那么镖车里的东西必定干系重大,如果这次能去将此物取回,也能查清楚是什么事情了。”
“这便是姐姐要亲自去的理由?”
“是,”季落英站起身,走到方才看书的窗边。
季白萍视线随着姐姐跟到窗边,只看着姐姐的背影,“如今还未确定,从我们抓到的那个小厮那也就能问出这些,更何况,姐姐不是甚是厌恶和那些东西有牵连吗?”
季落英顿了一顿,才答道:“我厌恶自是因为我了解那些东西有多凶险,官场上的事情,我们的人都最好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此事只你我,还有小妹去做。”
“那又怎的把小妹也算在内?”
“我知道你是不想将她牵连进来,可莫忘记我们当日起誓,三人间有事不得隐瞒。”
“我明日动身,这一去凶吉未卜,就算是得手,多半也会有更大的麻烦牵扯进来……”
“沁儿,”季落英叫着妹妹的小字转身看她,“誓言发了便是要作数的。”
“……我知道。”季白萍收回目光低下头去,避开姐姐的目光。
见她这个样子,季落英反而又笑起来,“如今决不能受制于人,是与不是,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可惜又快到你生日了,今年怕是又不能在家里给你过了。”
季白萍依旧低头,“也不是什么吉利的日子,不过也罢。”
“所以——可听清楚了?”季落英猛地转身拾起榻上的书卷,照着窗外的树梢丢出去。
“哇!”树梢里尖叫过后传来一阵晃动,不一会季柳月就拿着书从树上滑下来。
“方才同你二姐说的话可听明白了?”
“大姐你打的也太准了,要是打的不是这卷书我可就动不了啦!”季柳月苦着脸揉着小腿,挪到窗户前一个翻身跳进屋内。
“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又胡闹些什么。”季白萍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让刚刚翻进窗户来的季柳月又有种翻窗出去的冲动。
“要、要不是二姐鬼鬼祟祟又回大姐这里我又怎么会跟过来……”她嘟囔着努力想躲到大姐背后,二姐训起人时当真可怕,果然,二姐刀子一样的目光就投过来了。
“你若是歇息了又怎会瞧见我出来?”季白萍说着便要过来将妹妹拎出来训斥。
季落英赶忙拦着要过来的季白萍:“好了好了,你也别训她,柳儿不也是关心你吗。”
季柳月在大姐身后露出个头来眨巴着眼睛:“知道二姐是为我好,可是我也不想总无知在二位姐姐的庇护下,更何况,我的刀子可快着呢。”
季白萍被她的俏皮样弄得没气了,戳了下她的脑门,“是,就你厉害。那么,方才我们说的话听清了罢?”
“听清了听清了,二姐这是要先潜进去不是?这次又是要用你制的什么新药不成?”
“用药归散。”
季落英问道:“药归散,记得是上次用的药?”
季白萍点头,“反正也是……从唐门拿出的药,为了让药效延缓发作,我又多添了几味药进去。”
季落英点点头,双手握住妹妹的手道:“万万当心。”
季白萍亦回道:“知道,到达三日后我会联络。”
“大姐别太担心,还有我呢。我可想了你这次生日定要回来过呢。”季柳月也凑热闹搭住两个姐姐的手。
季白萍抚着琴回想至此,依旧觉得手上依稀存留姐妹掌心的热度。岂料突然听至露台下方传来“噗嗵”的水声,她手上动作未停,只将琴声放缓,分神看了眼楼下。奈何又不能探身出去查看,只听见露台下有好几个男子的说话声,内容却因琴声而听得不甚清楚,而后突然楼下大堂内传来一声大喊,言语间隐约夹杂着“蜀中唐门”之类的字眼。没等季白萍细想,又听到楼下大堂就陆陆续续传来打杀声,不过打杀声很快又停下。过不了多久,只见几人陆陆续续出了映柳轩。
天色已暗,纵使月光清明,从二楼望去也只能模糊可见是男子身形。
季白萍抬头望了眼月亮,酉时已过。
季柳月沿着西湖畔走,心里却很愁,她又将怀里的信拿出来又看一次,信上写道:
卫风不再唐风吹,西子未约总难违。
酒醒不见银汉满,夕照不央柳相对。
卫风是季柳月在组织中的代号,唐风是二姐姐的代号。诗中提到了西子自当是会面地点,后两句当是时间和具体地点,可偌大一个西湖又怎的去找?
再往下看写的是:
邶风曰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
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
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邶风是大姐的代称,季柳月倒是记得这是中秋赏月的诗,自是大姐约了她们中秋之日见面。可二姐的后两句她却一时间没想到,季柳月向来不喜诗书,原先知道的一点还是姐姐从前硬逼她看的,眼看太阳渐渐落山,她看着暗语越发愁眉苦脸——这分明是要考她嘛!若不能按二姐所言之时见面,必定少不了一顿训斥。
当下别无他法,她也只能自城北往下沿着湖畔走,也注意四处查找有无形似姐姐身影之人。因为是中秋佳节,一路上所遇见的皆是出门赏月之人,也有不少临水的酒家与饭庄。西湖边尚走了一半左右,夜空一轮圆月高悬,季柳月却全无赏月的心思。
“唉……”季柳月干脆直接坐到湖边,对着月亮丢了几个石子。遍寻不着,莫不是自己理解错了姐姐的意思?季柳月闭眼又将那首七言过了几遍,就在这时候耳中传入一阵耳熟的琴声。季柳月猛地站起,闭眼细细聆听琴声,睁眼望过去,见不远处又是一家酒家,忙冲着酒家跑过去,待凑近一看,瞧见门上三个大字“映柳轩”三个字,才顿时明白过来。偏偏这时琴声停了,她急忙跑进大堂四处望,未见姐姐身影,店小二上来询问她也不理,径直冲去往二楼的楼梯,上至一半时却同正向下走来的一人正好撞到一块。
“呜哇啊,”季柳月才看清楚是位同自己年纪相仿的公子,“公子你没事吧?”她忙不迭地道歉,正紧要时刻,她虽好事却不想这时候生出事端。
好在被撞的年轻公子并未生事,反而问她:“我没事,姑娘才是……”
季柳月此刻正满心找姐姐,忙回道:“我也没事,那么我先告辞啦!”两句话告辞完,季柳月上完楼梯又回头瞧了一眼同自己相撞的公子下楼的背影,心里却生了一丝疑惑。
这时她又隐约听见有拨弄琴弦之声传来,急忙上二楼后细听,循着声音找到名为露华的雅间门前,直接推门进去。
“怎么还是这么毛躁。”季柳月一推门进去,一声熟悉的冰冷女声响起。
“二姐……”季柳月瞬间动作变得僵硬,噢,训人的二姐还是那么凶。
“心急走路也要注意着些。”季柳月这才知道方才撞到人也被二姐看到了。她赶忙关好门,凑到弹琴的姐姐身边。
“二姐说的是,可是我也只是急着找二姐而已。方才二姐的琴停了一阵,可是因为瞧见我来了呢?”
季白萍却不答她的话,将手自琴上收回,说:“你可迟了好些时候。若是我不弹琴,只怕还找不来吧?”
季柳月挽住自家姐姐的胳膊,“好二姐,你看我这不还是找到了吗?”
“你啊……”季白萍对妹妹撒娇最是无奈,只用指头戳了下她脑门,起身去让小二上菜上来。
瞧见桌上摆上两斤橙酿蟹,季柳月眼睛一下亮起来。“知道你喜欢吃,所以我先定了。”
“就知道二姐对我最好了!”季柳月顾不上许多,讲完这句话就卷起袖子直接开始狂吃。
季白萍只瞧着妹妹大块朵硕,自己却只夹了片藕片嚼起来,季柳月难得分神瞧她一眼,问道:“二姐还是不吃蟹么?”
“螃蟹性寒,你知道我不爱吃的。”
“偶尔吃些不也没什么吗?性寒多吃点热性的东西不就好了?”
季白萍摇摇头,“不吃久了,便习惯了。这寒性若只用热性的东西就能消去,那谁都可成神医了。”
“药理我是不懂,可冷的不就是要热的来消么?像这热好的酒,喝了不就热了?”
“数你话多,快些吃,大姐还在等我们同去。”
“大姐也来了?”
“你可记得字条里大姐留的诗?”
“诗……?”季柳月叼着螃蟹腿一脸茫然。
“……”季白萍皱了下眉。
“哎哎,二姐莫生气,二姐是知道我对诗词歌赋的东西最不在行了,说给我听嘛……”
“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听着像是等着我们赏月?”
“一会你跟着我走就是,大姐怕是不会来这里了,更何况这里人多口杂,怕隔墙有耳,也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大姐这次亲自出来,只怕发生了更严重的事。”
虽然还在啃着螃蟹,但是季柳月也稍微收起玩笑的神色。“是……有去无回之事?”
“只怕是比这还要紧的事。”
季白萍带着妹妹下楼付账时,已快接近亥时,只看到酒楼里依旧热闹,也有不少的客人都在结账走人。大堂里依旧一片热闹景象,跟着姐姐的季柳月这才注意到大堂有异样,连自己都闻得到的呛鼻异味,还有一些翻倒的桌椅,她扯了扯姐姐的袖子,却被姐姐示意不要说话。带她们走出映柳轩一段路后,季白萍才开口:“你方才可是想问我大堂里发生过什么吗?可惜你来的晚了,错过了好戏。”
“好戏?什么好戏?”季柳月眼睛发亮,季白萍只牵着她的手,带着往西湖边走去,“楼下发生了怕是不小的打斗。”
“二姐未下去瞧瞧?”
“本与我无关,少一事是一事,何况我还要等你,便没下去,听到不少响动,大堂里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也闻到了气味,只怕是有唐门的人。”
“唐、唐门?”一提到唐门二字季柳月一僵。
“我听见有人大叫蜀中唐门之类的,不过也就听到几个字了。倒是你,怎的平日刀子下的狠,这下反倒怕了?”
“谁、谁怕了!我只是、只是担心那个……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被发现又如何?他们在明我们在暗。”
“可……先前我收到的信,不是说有鬼作祟?不然为何在信的四角分别写上魑魅魍魉四个字?”
“哪有什么鬼呢。”白萍向西湖边忘了眼。“鬼都是长在人心里的。”
“可这心里的鬼,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个么,一会见了大姐自会从头说起。”
季柳月眨眨眼,缠上姐姐右臂,却被季白萍说,“你也当自己仔细思索下罢,还是这样不走心眼,若以后我们不在了可怎么办。”
“唉唉,二姐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季柳月挽着姐姐的手,顿时有些怏怏。
“我们的生死可由不得自己。”
“怎的由不得?全凭我的一把刀子,可不像二姐这样不爱用兵器。尤其二姐这次只身前来,也不带你的剑防身用!”
“这不是有你给我的伞么,再说你不是不喜欢剑?”
“是我喜欢要紧还是姐姐的性命要紧?”
“若不带着剑就不能保全性命,也不配做你姐姐了。”
季柳月瘪瘪嘴:“二姐你厉害我晓得,可毒药再毒也不及刀快呢。”
季白萍失笑:“毒药么,再毒的毒药,也比不过毒计,更何况只是锋利的兵器呢。”
季柳月似是回想起什么,只愀然不乐地低头不语。季白萍抬起左手握住妹妹紧抓的在自己右手上的双手,“都过去了。”她抬头看看银盘似的满月,“倘若义父还在,见到你这样会高兴吧?”
季柳月狠狠点了几下头,突然抬头道:“说起毒药来,我想起刚刚……”
季白萍拉了下她的手,向西湖远处看去,只看着湖面远处漂来一只小舟,未点着灯,若不是月色正亮,也无法辨清。小舟在离她们最近的地方停下,下来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向两人抱拳行礼道:“平分秋色一轮满,灵槎拟约同携手;我家主人请二位姑娘泛舟赏月。”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季白萍说:“长伴云衢千里明,更待银河彻底清,烦请阁下带路。”
小舟停在一艘游船边上。
两人刚刚踏上船,就有两名侍卫同刚才撑船的人一样向二人抱拳行礼。在侍卫的引导下进到内室,果然只见到季落英正坐在那里。
“大姐!”季柳月亲热地上去拉住姐姐胳膊。季落英只冲季白萍笑了下,又忙哄着小妹。至三人都坐下,桌上也备好了赏月的月饼和茶水,二人却都先拿起茶杯喝一口,季柳月才眉开眼笑:“少了大姐的茶,这赏月必然不圆满。”
季落英笑着扯了扯她的脸:“知道你挑,我才备下的。”
季白萍却正色道:“姐姐,如今我们在临安团聚,到底有任何要事,也烦请姐姐如数说明才是。”
季落英听得此言,方正了颜色,“事关重大,牵扯颇多,所以只叫了你们过来才能说明,”她顿了顿,似是做了很大的准备,“崔叔,已经失踪快两个月了。”
“砰!”季白萍猛地一拍桌,一下站起厉声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何到现在才讲明!”
季柳月急忙拉住二姐,她知道二姐不会轻易动怒,但若生气必定是生了大气。“二姐先别急,且听大姐是怎么个说法!”
季落英也痛苦闭眼,紧紧握住手中盖碗:“我确认此事,是在下令的3天后。先前应回禀通报此事的人,都因为出去却未曾回来。我查到最后一次崔叔的联络便是一个月多前。”
“没有一点线索?”
“崔叔以及其他失踪的人都是到了临安不久之后失去消息。从联络上看,是在去约见雇主后没有回来。”
“先前你和我说你是认为我们因为那件事被盯上的吗?”
“是。我反复想去,若是因为劫镖,这样的手笔也太大了些,现在看来,只有那件事才可能了。”
“可是,二位姐姐,那件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为何却会殃及到其他人?”
三人一时间无言,“药。”季白萍突然开口道。
季落英挑眉,“你是说,药归散?”
“是我失算了,”季白萍狠狠地掐着眉心,“这药本是唐门的,我原先想或许会引去唐门那边,却不想到有人这样厉害,将我们找出来了。”
“可是两位姐姐,如今又该怎么办?”
季白萍望了望自己姐姐,季落英皱眉沉思良久,才开口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因为劫镖一事而引起的,就还要回到上元镖局,看看那个‘鬼’的底细。”
“上元那里,我去过一次,并未惊动他们,倘若真的未死,那个‘鬼’,是认得我的。”
“我去查!”季柳月突然说道,“他们必定不认得我。”
“小妹……”
“我知道大姐想亲自查,可大姐无论对我还是二姐,都是最重要之人,更是全境最重要之人。任何探查之事,这样的情况下都不能让大姐冒这个险。”
“也只能如此了。崔叔之事,自是我的过失,既下了禁杀令,那便让我去查罢,”季白萍说着,挥了挥手臂,“禁杀令禁的是唐风却禁不了它。且不说崔叔自小便看护我和小妹长大,就是现在也是我们的重要心腹,若崔叔真有不测……”
季落英却接过她的话:“真有不测,活要见人。”她将握着的盖碗捏碎,“死要见尸。沁儿这边,我也会暗中助你。只是说过多次仍要嘱咐你,柳儿也是,一切万万当心,保命为上。”
“我明白,请姐姐放心。”
“是!”
二人齐声答道。
“如若要找我,和接头处联络邶风便是。”季落英顿了顿,“现在也晚了,你们也回去罢,我会让柏舟再送你们回去。”
姐妹二人点点头,从方才乘的小舟离开。
季落英自船内望着远去的小舟,眼里落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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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黑屋关了挣扎了半天爬出来,欢迎提交错字标点bug\(;´□‘)/
没有明确提到的人就不关联啦
楼下大堂发生的事情看这里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687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6075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6285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6388
=========我=是=再=次=更=改=的=分=割=线=========
先给响应角色的荔枝人土下座,之前放漏了解释说明。
关于给季柳月的七言诗,
卫风不再唐风吹,西子未约总难违。
这个行文里说明了,前两句就是姐姐约妹妹的意思,第二句是在双重否定要在西湖边见。
酒醒不见银汉满,
第三句是个字谜
谜底是酉字
酒和醒两个里面都有酉字,因为没见到银河满,去掉酒的三点水和醒半边的星字,就是酉字了。这是季柳月没猜着的地方,姐姐是在约她酉时见面。
夕照不央柳相对。
取的就是酒家的名字,意思是映柳
再一个夕照就是日的意思,日央合作映字。
【删除】解释很牵强完全可以跳过啦\(;´□‘)/【/删除】
一•漂泊的旅人
陆仁在水里奋力挣扎,那些潮涌搡着他东颠西倒,他睁开眼,又被刺得闭上。
完蛋,出师未捷身先死,来到这个世界没几秒钟,竟然就要被淹死了。
最后一口气从嘴里漏出去,变成一大串泡沫向上浮,陆仁此刻无比羡慕那些轻轻松松浮起来的泡沫。
或许是脑子里水进多了,这时候他竟然想起小美人鱼来,自己虽不是王子但好歹也算个人才,怎么就没人来救?死的憋屈啊!
手臂上突然传来刺痛,一股大力拉着他往水面拂去。
谁?萨米尔?老大?斯林?还是小美人鱼?陆仁费力睁开眼,在那些光怪陆离如同走马灯般的绚烂光影里看到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和周围格格不入,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阿龙索的黑影抓着他,仿佛知晓一切般,在他睁眼时回头看来,一瞬间无数记忆从脑海里划过,他记得的不记得的,有印象的没印象的,那些画面仿佛不属于自己却又无比熟悉,仿佛梦中见过。
陆仁大叫起来,海水争先恐后涌进嘴里,往内脏里钻。
他终于从海面下探出头来,黑影不见了,布鲁诺咬着他手臂,把他往自己背上托,见陆仁睁开眼,“嗷”的嚎了一嗓子,伸过湿漉漉的大脑袋。
陆仁苦笑一声,呸了几口水,伸手摸摸布鲁诺的毛,变湿后手感差了好多。
“别人都是美女相救,搞不好还有温怀软唇,怎么到我就是只傻呵呵的大型犬类……”
“精虫上脑,你没死就不错了。”浮在一边的斯林特尔冷哼一声,单片眼镜不知被冲到了哪,卷发被水打湿,显得不那么蓬松柔软了,加上水里看不出身高和向来冷淡的眼神,很有点高岭之花的感觉。
陆仁冲她吹了声口哨,斯林特尔有些恼火的偏开头,里德和萨米尔露出这人没救了的表情。
几人走了几个世界愈加熟悉,陆仁闷骚的本性开始暴露了。克鲁鲁正在安抚兔吉没空理他,吉泽尔正和自己乱成一团的长发奋斗。
远处驶来一艘大船,很明显发现了冒险者们,船头有人指指点点,喊声顺着风隐约传来。
“坚持一会!”船上有人喊,把几个绳子栓着的救生圈扔出去,斯林特尔把救生圈摁倒陆仁脸上,布鲁诺的毛吸了水,沉的要命,水手把它拽上去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们没事吧?”水手问,他有点发愣,眼前这群人脑袋上分别站着只猫、鼠、鸟、兔子,还有只傻呵呵的大狗立在后边哈斯哈斯喘气,好像一班马戏团,“怎么会在海中?船失事了?”
五道目光齐刷刷望向斯林特尔,后者不满的嘟哝几声,内容大概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四肢不发的头脑也简单(吉泽尔打了个喷嚏)”之类的话。
“遇上海盗了吗?”水手追问。
“有一小撮人和旅客一起登船,在海上劫船抢货,我们不愿听他们摆布,被扔下来的。”斯林特尔细声细语,脸不红心不跳,像是个被吓呆的小姑娘。
“真可怜……”
陆仁转过头去,是一位穿着浅色洋装的美丽女性,满脸同情地看着冒险者们。
陆仁心扑通一跳,可能是声音太大或者眼神太露骨,斯林特尔鄙视的看着他,
“别告诉我你一见钟情了。”斯林特尔低声说。
“怎么可能,他就是块木头。”吉泽尔随口解围。
“我看你才是木头,闭嘴。”萨米尔把短斗篷扔到吉泽尔身上,声音压得更低,“遮遮你胸前,没看见那些人眼都直了!下次别穿这么薄的衣服了!”
“哦。”吉泽尔脸红,只比那一头红发稍微差点。陆仁托着腮想要不是这姑娘呆呆的他一定也很喜欢,这种脑袋里缺根弦的小鬼还是交给萨米尔带吧!
“艾莲小姐是第一个发现你们的人。”水手介绍道。
“我是艾莲,你们好。”洋装女孩没发现什么不对,“刚刚我正好在甲板上,看见你们正在挣扎。”
“谢、谢谢。”陆仁说,“我叫陆仁。”
“陆仁这个名字很少有啊。”她有些意外。
“我们来自遥远偏僻的地方,小地方古怪,有这种名字也没办法。”斯林特尔接过话。
“船长同意他们留下了!”有人在远处喊。
“可以借我们些衣服换么?我们的行李都湿了。”斯林特尔斜眼晲着布鲁诺,陆仁嘱咐它不要乱动,乘客们好奇的围着它,摸摸背摸摸头,甚至拿来清水给它洗澡,布鲁诺僵硬的甩着尾巴,呜一声歪着脑袋。
“你的狗蛮可爱喔。”艾莲说,陆仁支支吾吾的,“我的衣服可以借你们。”
水手立刻献殷勤:“把我的备用衣物借给他们吧,不用麻烦艾莲小姐你了。”
艾莲身上的洋装布料十分高档,陆仁说不上怎么高档来,只知道在遗都那个母老虎的店里见过。卖很贵,阿妮塔有时候会穿。每次阿妮塔穿他都眼睛发直,少女高挑美好的身材像朵花一样,阿妮塔微笑着看他,伸手捏捏陆仁脸揪揪头发,像逗小动物一样。
反正陆仁不敢对她动手,也不敢对她吹口哨,更不敢调戏她。哪怕在外面陆仁只敢闷骚,真动手他是绝对不敢的。
陆仁有些犹豫,觉得自己穿上那些衣服也是糟蹋了好布料,而且那是女装啊……
吉泽尔倒是很高兴,欢欢喜喜挑了衣服就找地方去换了,对周围的炙热的目光和声音浑不在意。萨米尔一把接过水手的衣服追上吉泽尔,斯林宁肯穿男装也不穿裙子。
一切落定后水手带着他们到了第二层船舱尽头的一个小房间,这一层住的大多是水手。
“有些挤,这里原本是杂物间,临时清理了下。”水手挠挠头,“不好意思哈,船上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陆仁领着两个女孩子上了一层的旅客间,敲了敲艾莲的门。
“哎呀,是你。”艾莲微笑着,“名字很怪先生。”
吉泽尔笑起来,陆仁尴尬的到处乱看。
艾莲的房间堪称豪华,陆仁心想镇定镇定你可是见过女王寝宫和侍卫长吵过架拔过刀的人,和个大小姐说话有什么好怕的!
“女王的寝宫和有钱人的船舱,没一个是你的。”斯林特尔好像看穿了陆仁的心思,给了一发暴击。
“艾莲小姐我有一事相托……”陆仁一开口就觉得自己画风不对,艾莲掩着嘴把笑意忍下去。
“我们同伴里有两个没成年的女孩子,住的屋子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杂货间,”陆仁说话磕巴的毛病突然又犯了,比之前每一次都更严重,“男女同寝实在是……能不能,拜托您……两个女孩和您……挤一下,当然不行也没关系!”他语无伦次,“我们在船上只认识你一个人!除了来拜托你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哎妈为难死我了。陆仁想。
“行啊。”艾莲很干脆,只想了那么一下,“这么照顾女孩子,你很温柔呢。”
角落里传来一声嗤笑,陆仁扭过头,斯林特尔嘴角微微抽搐,努力忍耐。
不是她笑的,那是谁笑的?
“是你自己笑的呀。”
陆仁猛地回头,黑影静静站在身后。
“你怎么了?”艾莲吃了一惊。
“啊,没,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话。”陆仁回过神,“可能是刚被劫船,太疑神疑鬼了。”
“听说附近是有海盗出没,不过不用担心,晨曦之星有专门雇佣他人来保护船只。”艾莲安慰道。
“那就好。”陆仁犹豫了下,又问了一句,“我这个名字真的很少见吗?”
“嗯,很少见啊。” 艾莲笑着说,“很特别。”
陆仁忽然恍惚一下,那个笑容看的他从心里高兴。
“真纯情。”斯林特尔小声鄙夷道。
艾莲觉得他像个小动物一样,紧张的对每个人,又特别缺爱,抿抿嘴角绷住笑:“要不要上甲板走走?”
“啊……嗯……”
“我去借个望远镜看海了。”
斯林特尔客客气气和艾莲告别,吉泽尔重新盘起头发去餐厅寻觅甜点。
交谈中陆仁得知艾莲是一家大商会会长的独女,忍不住对比了下阿妮塔。
黑晶石也算大……商会?吧……
同是大小姐怎么差怎么多。
“平时一定备受瞩目吧?”陆仁问。
“是啊。”她露出有点愁苦的表情,“其实我还想到处看看,但是已经订婚了。”艾莲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什么动静?”
可能是哪家的少男心吧。陆仁的心在滴血,“你未婚夫没有陪你出来玩吗?”
“有的,等会儿午饭的时候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吧?”
他仿佛看见了斯林特尔嘲笑的表情和自己疯狂吐血的灵魂。
“好……好……”陆仁听到自己木然的回答。
朕委屈,朕难过,朕想哭,朕要嘤嘤嘤了。
艾莲觉得此时的陆仁有点像掉进水里的大型犬,耳朵尾巴都耷拉着,有委屈还不知道对谁说,小小的罪恶感从心里冒出泡来。
“你们这次是来度假的吗?”陆仁试探着问,“你好像和船长很熟,经常走这条航线?”
“对啊,我喜欢大海。不过我和船长不是很熟,只觉得是个相当亲切的人。”艾莲回答。
“是吗……我喜欢雪原,安静。”
“不觉得太过安静了吗?”
“还好吧。”陆仁轻轻踢着夹板,“你又为什么喜欢海?不觉得晚上的大海很可怕吗?尤其还可能偏航。”
“大海很广阔啊。”艾莲说,“你不觉得看着这样的大海就觉得自己十分渺小吗?”
“不,我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有这种想法也不错呢。”艾莲发现小动物露出了獠牙。
里德和佣兵在甲板上切磋起来,挨个把他们教训一遍,瞭望台上的水手会向斯林特尔吹口哨,邀她上来看风景,大家各自打听弦月所指的方向有什么,但是没人知道,只有水手说往那里一直航行,就会抵达大风暴,一场据说已经吹刮了几千年的风暴。
“你看我兄弟身手怎么样。”陆仁指着里德。
“很好啊,你一定也不差。”艾莲夸着。
“在前些天你们有没有看到过流星雨之类的?”里德问佣兵,这些家伙吃硬不吃软,打完一架服帖了。
“流星雨?好像是有这回事。”一个佣兵指了指弦月指着的方向,“喏,就在那边。”
“看起来离这里近吗?”
“很近?那倒不会,这种东西不是一向看起来很远的吗?”
骗人的星星啊……陆仁抬起头,看着朗朗晴空
“这艘船的船长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们能留在船上真是多谢他了。”里德问。
“船长啊……”佣兵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他可是个出手十分大方的人。”
“你知道吗?”陆仁看着艾莲。
“只是一个运输香料瓷器之类的货物商人,没听说有什么特殊的。”艾莲说。
吉泽尔几乎爱上这里的午餐,她在餐厅吃了不少甜点,因为换了艾莲的衣服,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服务员亲切地接待了她,还推荐了不少好吃的。
“你……蛮能吃芥末的哎。”艾莲吃惊的掩着嘴。
这还是我头一次吃真正的海鲜……陆仁懵懂的看着她,接着去和那些贝类战斗了,他不喜欢吃鱼,刺太多。
一个没开壳的扇贝被他丢进嘴里硬咬,艾莲啼笑皆非。
“你快把它吐出来,这东西不是这么吃的。”
她用小刀把闭口的贝壳撬开,蘸上料放到陆仁盘子里。
“喔……喔……”陆仁脸上发热。
“艾莲!”有人喊道,陆仁抬起头,看到中年人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男人。
“爸爸。”
“我有话对你说。”中年人满脸的不以为意,这显然是冲着陆仁来的,后者捏着自己的刀柄,心里有些窝火。
“伯父就是那样,你不要在意。”年轻人留了下来,艾莲和她父亲去了其他角落。
“我是威尔森,艾莲的未婚夫。”他伸出手,“你们是冒险者吗?”
威尔森对冒险者们的经历十分感兴趣,陆仁把发生的事删删减减讲给他听,他就兴致勃勃的点头,讲着讲着陆仁忽然发现他记不清有关阿龙索的事了,有些记忆模模糊糊的。
“富家公子哥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冒险者这种职业难道不该是你们敬而远之的吗?”
“我也曾希望能够离开商会去冒险啊。”威尔森忧郁的放下餐刀,环顾四周,悄悄说道,“我和艾莲在订婚之前甚至没见过面!”
陆仁偷偷欢呼着,斯林特尔不知从哪钻出来:“你对船长有什么了解吗?”
威尔森迟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个商人,货运才是主业,客运不过是顺带的。不过我总觉得他的发迹有些太过迅速了。”他列举出了一堆数字来说明这个问题,利润啊成本啊流水啊……陆仁听得头大,找个借口溜掉了,留下斯林特尔一个人受罪。
二•坠落的星星
入夜,陆仁抱着布鲁诺昏昏欲睡,白狼暖和柔软,稍微披一点毯子就不必担心海上潮冷的空气,四个人挤在它边上,呼吸声此起彼伏。
布鲁诺的耳朵突然动了下,警觉的抬起头。
“怎么了?”陆仁睁开眼,伸手摸摸它光滑的皮毛。
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前经过,听不清内容的叫喊掺在里面,大家都醒了,陆仁提着刀推开门。
“我正在找你们!”一个男人蹦进来,紧紧握住里德的手,“海盗船要和我们撞上了!快来帮忙!”
“呃你是?”里德努力把自己的手往外抽,想尽量表现的不着痕迹一点。
“我是今早和你打过架的佣兵啊!”对方眼里很明显有种名为崇拜的感情。
陆仁冲到一层,艾莲站在门口,看起来有些害怕,斯林特尔在她身边握着水果小刀,脸色依旧很淡定。
“吉泽尔呢?”陆仁问。
“还在睡。”
陆仁健步冲进屋里,一把掀起被子,吉泽尔尖叫起来,立刻清醒了。
“叫个屁啊你不是穿着睡衣吗!快起来海盗来抢你甜点了!”
“不可饶恕!”吉泽尔涨红脸,不知是说海盗还是陆仁,后者浑不在意,摸出个哨子往艾莲手里一塞,“出了事赶紧吹响,我就会过来了!”
“会发生战斗吗?”艾莲有些担忧。
“这你得问那些海盗了!”陆仁匆匆离去。
甲板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大家都紧张的准备着,黑色的船影像个幽灵,只有旗帜上的白色骷髅烙在夜里。
克鲁鲁和吉泽尔开始吟唱法术,不得不说吉泽尔虽然看上去呆呆傻傻的,施法却很靠谱,至少火苗比克鲁鲁大了一半。
……也有可能是因为起床气或者甜点被抢的愤怒吧。
星之晨曦号没能躲开海盗船,他们接弦了,海盗们用弓箭压制两名法师,几组吊桥被放上来,斯林特尔唱起安魂曲,冲在前面的海盗一头栽进海里。
陆仁冲到吊桥前,大吼着把它掀起来,像棍子般挥舞扫荡。火焰法术曳着长尾划出一个弧,在海盗船上烟花般炸开,明灭的光影把陆仁的脸衬得忽隐忽现,像是魔鬼狰狞。
吊桥被人挡住了,一股大力阻拦了陆仁,他上前一步,承受不住两方挤压的吊桥嚓一声裂成碎片。
黑影一直隐藏在黑暗里,任何光芒都照不亮他,他才是真正的魔鬼。
“你到底是谁?!”陆仁喝问。
“我是巴沙洛缪号的船长文兰•罗伯茨!你的名字呢?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接下我一剑了。”
“你觉得呢?”黑影问。
“陆仁!大陆的陆,仁义的仁,当仁不让陆仁!”
“好!”就在这时陆仁发现四周的海盗已经退开了,没有人下令,他们很默契,“在这片海上我难得棋逢对手!你呆在那样的货船上太可惜了!”
水手和佣兵们也停止了攻击,海盗船上的火焰很快被控制住了,奇妙的沉默在人群中蔓延,红发的海盗船长从人群后露出脸来,是个女人,他们隔着月光遥遥对视。
“不,你不只是陆仁。”黑影说,他好像笑了,下一句话随着凛凛海风灌进陆仁心里,像刀子把他心脏冰得透彻。
一切都失去声音了,灰黑色在夜里蔓延,只有火光跳跃着,赤色凌空刺来。
“井里还有一个人。”黑影说,“那是另一个你吗?”
「里面有另一个我!」
很多年前IV指着唐宵的井里说。
「那不废……当然吗,水有倒影啊。」
唐宵问自己井里那么黑她怎么看见的?他说精灵嘛实力肯定好啊!
……陆……!风声里传来斯林特尔的呼唤。
陆仁低头看向黑影,他站在吊桥中央,海面映着他的脸,是阿龙索的模样。
“嘘——!!!!”
刺耳的哨声划破夜空,陆仁猛地惊醒,如同满月般的光弧闪过,风火连城用尽全力劈砍在文兰的剑上,利刃崩裂,断剑擦着陆仁左肩划过,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文兰飞快地撤回自己船上。
“狗屁玩意你在发什么呆!”斯林特尔握着从艾莲手里抢来的哨子,恶狠狠把他丢到陆仁头上,当当啷啷掉出船外,噗得掉进海里了。布鲁诺扑出去,一口咬住,水手赶紧想办法把这只大狗捞起来。
“我……”
“我看你想死啊!”斯林特尔愤怒的骂着。陆仁环顾四周,黑影不见了。
“算了算了现在一致对外。”里德赶紧当和事佬。
“你在瞧不起我?”文兰问,从小弟手里接过新的剑。
“没有。”陆仁说,“你要和我决斗吗?”
“嘿那边的女士,这样打没什么意思啊,不如和我兄弟赌点什么?”里德见缝插针。
文兰思考了会:“赌什么?”
“我们赢了你们的船归我!你们赢了这艘船归你!”人群哗然,但他们缺船去查看弦月所指的海域。
“你们有资格打这种赌吗?”文兰好笑。
“呃……嗯……唔……”里德使劲给斯林特尔打眼色,斯林特尔表示自己现在不想干活。
“你同意不同意,船都是你的囊中之物。”陆仁忽然开口了,“但是你和我打赌,只要分出输赢,船上的法师和德鲁伊就不会再为难你,你会少牺牲很多同伴。不打赌,我和我的兄弟拼死也会把刀插到你胸膛上,就算得到这艘船也无福消受。布衣之怒,血流五步,天下缟素!”
“呃啊……”里德痛苦的捂住脸,这种陆仁式的强硬风格真是把一切后路都斩断了,不成功便成仁。
“我不赌,但是,有意思,你来吧。”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打算吗?嗯?船在海上就是一个人的家,岂有男子汉不愿意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而流血的?是不是,兄弟们!”
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陆仁漠然的听着海盗们亢奋的叫声,那里面有很多年轻人,他今晚不想杀人,希望少流点血,再少流点血,不然怎会向一个女人提出决斗?英雄谁都要救,每条生命都是平等的,海盗也是一条命。
“我以骑士的身份向你提出决斗,你敢应下吗?”陆仁问。
“我不会放弃我的船的。”文兰拒绝。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们死在绞刑架上,而不是我的刀下。”陆仁低声说,“难道只有流血才能让人清醒么?”
“打吧露露,别怜香惜玉了。”里德说。
“这种女孩子打一顿就好了!”萨米尔说。
“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文兰提起剑。
“有啊,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海盗涌上来,文兰一剑挥下!陆仁勃然怒吼,长刀荡开,巨力顺着剑身传递,文兰手腕一麻,顺势向一侧躲开,拔出自己的的细剑,在游走间寻找机会。
“我家乡有个朋友,也是女孩,一手细剑耍得很漂亮。”陆仁盯着海盗船上的火光,眼睛一瞬不瞬,等看够了,就转头看向文兰。月光在他眼里变得很昏暗,文兰的身形像一团模糊的影子,他微微眯起眼。
“跟我有什么关系?”文兰说。
陆仁忽然笑起来,他单手举起长刀,挥平手臂指着文兰鼻尖,文兰警惕的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瞬:“企图聊天转移我注意力,等我分心露出破绽可是没可能的!”
“不,我就在等你集中精神看我的那一瞬啊!”陆仁大声说!长刀上忽然爆发出绚烂璀璨的火光,像倒在火上的松油一样炸开,文兰眼前一花。陆仁猛地蹬地冲了出去,烽火连城被他收到怀里,像柄短枪般送出。
“我擦!!”世界一片红的白的的灿烂的光芒,长刀没刺穿心脏,而是划在膝盖上。文兰被打昏前最后一句话是:“你耍诈!”
斯林特尔一棍敲晕文兰,把自己手里的拖把杆丢到地上,冷冷的看了陆仁一眼,哼一声离开了。
“哎醒了醒了!”
文兰睁开眼,那几张讨厌的脸挡住了天花板。
眼睛还有点不舒服,她气。
“你小弟抛弃你跑了哎。”里德说,“多亏你们现在大家都把我们当做英雄!”
“不好吗,我看你们里面有人天生就认为自己该是英雄。”文兰冷笑。
陆仁淡定的擦着刀,然后小心翼翼收好,手里把玩着那颗哨子,布鲁诺在茫茫海中捡回了它。
“这个哨子你什么时候买的?我从来没见过。”萨米尔问。
“阿龙索送的,很久以前了啊。”陆仁贴身收好,“一直不知道放哪了,前段时间我爸回信时和信一起捎过来,说是整理房间搜刮出来的,我自己都差点忘记。”
萨米尔和里德交换了个眼神,古怪的看着他。
“如果你和我打赌,就不会这样了。”陆仁对文兰说。
“我们的船只能属于我们。”
“我们只是想让你载我们去一个地方。”
“就算我同意了,你敢上来?”
“为什么不敢?”陆仁好奇,“反正你们打不过我。”
“……”文兰翻了个身,不想再理这个满脑肌肉家伙。
陆仁嘟囔着:“怎么这么倔呢……”
“你这么爱你的船?”萨米尔问。
“现在……只有那艘船可以收容我们了。”
“你们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还是说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
“你告诉我,我们说不定,就能帮你。”陆仁插嘴。
“不劳各位费心。”文兰看起来很冷淡。
“哦,那你的小弟会来救你吗?”
“希望他们不要来。”
陆仁拍了拍她的头,文兰一口咬过来,布鲁诺立刻呲牙咧嘴的挤到陆仁面前挡住,文兰对着露出满口白牙的大型犬类还是有些心悸,哼了声面朝墙壁再也不说话了。几名冒险者还想问点什么,希望能套出有用的情报,七嘴八舌的嚷嚷着。
“你叫什么?”
“你多大了?”
“你父母还健在吗?”
“你的家人都在海上?”
“你一直是海盗嘛?”
文兰觉得这群人就是神经病,围着她叽叽喳喳一点不像拷问反而像相亲,哪有这么问被俘海盗的?没刑具就算了至少恐吓一下啊!她被烦得要死,猛地坐起来怒视他们。
“我天生就是个海盗!再哔哔我撞死给你们看!能不能问点不那么私人的问题!”
小伙们被吓了一跳,纷纷闭嘴了。只有吉泽尔还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那……你要吃甜点吗?”她把自己的甜品分了一半递过去。
“……”文兰顿了一下,“吃。”
吉泽尔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她,陆仁看的头皮发麻:“我旅行了这么地方,你是我见过的……最……呃,可爱的女孩子……”
“你审美异常吧。”文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卿……”
“你再敢说那句话我剁了你。”
“别调戏了,没看眼神都要杀人了吗。”萨米尔笑嘻嘻的。
陆仁耸耸肩,站起来:“我去看看艾莲。”
“等等我也去。”萨米尔追出来,跟在陆仁身后一路沉默着。他觉得哪不对劲,有什么东西弥散在沉默间。
“你怎么了?”陆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萨米尔。
“露露有件事我和里德还有克鲁鲁想问很久了。”萨米尔认认真真看着他,“阿龙索是谁?”
三•子不语
陆仁坐在甲板边缘,天又一次变暗了,海面上起了雾,新的夜晚即将降临,黑影静静陪在他身边。
“他们说你是不存在的。”陆仁说。
“我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他们看不到我。”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觉得呢?”
“他们说和诺埃尔天天打架的是我,那天在巷子里杀了旅团那么多人的也是我,可要是这样那雨夜的事怎么解释?是谁挡住了柯尔寒的追击?”陆仁说,“我不相信。”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有你知道了,IV不记得这些,她的记忆里没有和你纵马的片段,你也不知道她何时消失的,不是吗?其实那些记忆漏洞百出。”
陆仁沉默着。
“你和朋友吵架了吗?”黑影问。
“没有,他们担心我的精神状态,认为我压力太大,记忆出现问题了。”陆仁说,“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压力……我顺着萨米尔的话,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哦。”
“你到底是谁?”
“你往井里看,井里还有一个人。”黑影说,“会是谁呢?”
陆仁看向他,这会黑影忽然变成了自己模样,在夕阳下有了影子,是阿龙索的轮廓。
陆仁猛地站起来。
“你在做什么?”斯林特尔问,艾莲正和她一起走来。
陆仁摇摇头。
艾莲把甜点递给陆仁,继续斯林特尔攀谈起来:“像你这样的诗人一定会想去大风暴看看的。”
“是的,我们一行人都想去看看,但怎么也得对别人负点责嘛。”
“负责?”
“如果我是一个人的话,就在此告别临时的旅伴,自己带着纸笔坐一条小船前往大风暴。”斯林特尔的认真完全不像随便说说,“把一路前行的见闻写下来装在酒瓶里,丢回海中,可能被水手拾获,也可能被巨大的生物一口吃了,等到海与天变迁的时候,它和我的诗一同被冲上沙滩。”
“这样还真是浪漫啊,自由自在的。”
陆仁强忍住撇嘴的冲动,咬了口甜点嚼着掩盖表情。
“……但是嘛。”斯林特尔扮了个鬼脸,看着陆仁,“还是等写够了他们的故事再说吧。”
陆仁忽然觉得这个诗人也偶尔还是很可爱的嘛!
“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吗?”
“……呃,嗯?”斯林特尔的眼神飘走了。
陆仁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就是了。”
“你们果然很有趣。”艾莲冲你们笑了笑,“晚上要不要也来这里散散步呢?”
“可以啊,只是看雾的样子不像要散,看不见星空啊。”斯林特尔耸耸肩。
“的确有些可惜。”她点点头,“明明之前航行的时候天气那么好。”
“哎……不过这雾倒是起的古怪。海上的雾不一般是子夜而起,日出而散么?”
“哎呀…说不定会出现海怪?”萨米尔笑嘻嘻的在远处喊,“吃饭啦!”
晚上的海黑沉沉的,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潜藏。
不过艾莲并没有觉得可怕,而是觉得像黑色宝石。陆仁想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脸色一定煞白。
“听说像这种时候偶尔能见到奇特的景观呢。”艾莲说。
“海火吗?”博学的诗人问。
“也差不多……看那儿。”她指着海面,星星点点的绿光像流萤般从海底升起,如同星星的倒影和海浪涌动。
整片整片的海面都是这些东西,陆仁恍惚了一瞬,仿佛前世这景色曾见过,月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洒落下来,万千流光像灵魂碎片般从深渊缓缓升起……他怀里抱着个像斯林一样瘦弱的女孩俯瞰苍穹倒悬。
「……和我……世界……」她说。
他看了看斯林特尔,对方也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他,扬起眉毛。
“说不定我上辈子是个毁灭世界的魔王,所以这辈子才要拯救世界赎罪……莫非这就是命运么?”陆仁忽然笑起来。
“你这种人竟然会相信命运……你是神言拉玛的信徒吗?”斯林特尔出奇的没有反驳,她把视线避开了,“很漂亮啊,以前没有见过这种规模的,冲上海滩的比较多见一点。”
「……在一起……更多……景色…………壮丽……世界!」
“真是场奇特的旅程,好像自从遇到你们以后就变得格外不可思议了。”艾莲笑着对他们说,斯林特尔无谓的看着海面发呆,陆仁一把抓起她的手。
“你干什么?!”斯林特尔愕然,用力甩着胳膊,“发春别找我!”
“和我在一起,我能带给你更多这样壮丽的景色。”陆仁鬼使神差的说,“有朝一日,我们会成为世界之主!”
“你神经病吧?!”斯林特尔一把抓下蹲在自己头上的夜鸦,糊了陆仁一脸鸟毛,趁机抽回手,“萨米尔和里德说你精神不稳定果然是真的!”
“什么鬼,这是我从诗人嘴里听来的故事。”陆仁呸呸吐干净,“讲的是一队冒险者经历一个个世界冒险的事,不过他们杀了很多人,罪孽深重。那句话是里面的歌词而已!”
“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斯林特尔背起手,摸着自己腕部。其实她听过这个故事,从那个叫做诺言的人嘴里。他教会她怎么做一个诗人。“这次规模真大啊,应该算是一波高峰了吧。据说这样等级的高峰一年只能看到一次,随之而来的就是丰饶的鱼群,大型的捕食者,说不定还要惊动一些深海生物。”
“哇哦——”艾莲惊叹,津津有味地听着。
“不过据说这样的现象常常伴随着无法解释的一些事情。”斯林特尔又朝着陆仁扮了个鬼脸,语调平静。
陆仁不停咳嗽,他最怕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过不论是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回忆,还是只有自己知道的阿龙索,都有点怪力乱神的味道。
“要说不可思议的话……去更寒冷一点的地方吧?运气好的话会见到相当大型的发光水母喔。”斯林特尔用可疑的安利般的口吻对艾莲说,“如果没有雾气,相必会更加壮观。”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
“您真是相当喜欢海洋啊。大部分人都会对此情此景习以为常,甚至厌恶这一成不变的颜色吧。”斯林特尔感叹。
“怎么会呢?你看大海不是有着不同的样貌吗?白天的时候、黑夜的时候、天气好的时候、天气不好的时候……都是不一样的吧?”
“就像常年生活在土地上的人就会忽视大地本身的美丽,将季节与植物的消长视为理所当然。”
“容我插个嘴。”陆仁打断了女孩子间意味不明的对话。
“你以后能不能用‘插句话’来代替这个词?”斯林特尔说,陆仁的木头脑袋没能领会到内涵,倒是艾莲听得脸上一红。
“啊,好,容我插句话,这么大的雾,船不会迷航啊?比如什么诗人歌谣里迷惑人心的妖怪啦……让船原地乱转鬼打墙的幽灵啦……之类的。”
“迷航?应该不会吧,晨曦之星号是在固定航线上行走的。”艾莲觉得陆仁的话很有趣。
“露露你是想说海里的溺死鬼灵吗?我正好有那么几个故事你想不想听?”斯林特尔把背后的琴拉过来抱着,一副马上要开口的样子。
“我不!”
“咳。”斯林特尔清清嗓子,“我和你慢慢说喔……”
陆仁掉头钻进了船舱,斯林特尔看着他的背影,神情肃穆的把琴收回包里。
星之晨曦号迷路了。
船在海面上行驶了一天一夜,始终没有走出这片雾气的兆头,不安的气氛在船上蔓延。
“哼,看起来你们的船走进了不该走进的海域。”文兰好像有些幸灾乐祸,“这里栖息着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看样子你们是无法走出这里了。”
妖魔鬼怪!这个词一出来萨米尔就看见陆仁脸色青白,知道他暂时是靠不住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你们葬身的地方。”文兰说。
“一点都不可爱……露露到底什么眼神。”萨米尔嘟囔,“那你岂不是要和我们死在一处了?”
“哼。”文兰扭过了头。
就在几人犹豫着要问什么问题时,船身一阵倾斜,甲板上传来了数声尖叫。整个船处在慌乱中,文兰被冒险者们带上甲板,这会儿的上面已经挤满了水手佣兵,以及毫无意义但是想帮忙的乘客。
“越帮越忙帮倒忙!”里德说,几个搭在船边缘的巨大触手一目了然,显然碰上了海怪。船倾斜的更厉害了,整个甲板上只剩下陆仁和他以及水手们还能保持平衡,斯林特尔一把抓住陆仁的领子站稳。
“谁的乌鸦嘴这是!”陆仁揽着她腰骂骂咧咧,“以后可记着别瞎说话!”
“你看到它触手上绿莹莹的光忙了吗?”斯林特尔问。
“绿莹莹的?”陆仁愣了下,“这是不是我们那天和艾莲看到的东西?”
“反正脱不了干系!”斯林特尔紧紧抱着他,“想办法把它赶下去!”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他那么大!”陆仁用绳子帮她固定了下,佣兵折损一半了,陆仁奔过去,斩下一段卷起人的触手,他飞快的沿着船沿奔跑,像急速摆动的钟表指针般,所过之处触手无一不断。
怪物被激怒了,几根触须四面八方向着他挥来,他挥手斩断一侧的偷袭,然后被狠狠拍进水里。
他碰到水一下子慌了,怪物搅得海水翻涌,他在波浪间沉沉浮浮,猛地被卷住拽向水底。
我擦我讨厌大海!!!陆仁的的手一松,长刀在掌中晃动一下,吓得他紧紧握住。理智几乎不存在了,但是阿龙索那句遗言般的怒吼还烙在心底,成为本能。
握紧你的刀!
极具增加的水压让血液和肺里的气体争先恐后往外溢出,身体疼得像要炸开般,这样下去不被憋死勒死也要死于气体栓塞啊!
他手越来越抖,最后彻底一松。
有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连同刀一起握紧,狠狠插入怪物的脑袋上,随着触手挥动划开一道几米长的伤口。陆仁睁开眼,污浊的海水里他看到斯林特尔的灰眼睛怒视自己,那截绳子被她切断,在水中浮动。斯林特尔用绳子把陆仁的手和刀柄绑在一起,长刀在水里燃起火焰,不停点燃不停消失,挣扎着烙伤怪物,它吃痛松开手,一个猛子消失在海里。
斯林特尔拽着他浮上水面,陆仁甩了甩脑袋。
“这个情景我是第一次见吗?”他问。
“废话。”斯林回答,犹豫几秒,又说,“或许是第二次,在梦里。”
四•谎言之丘
“你听说过吗,说谎的星星会从天上掉下来,狼会变成人的样子生活在人群里。”唐宵说。
“我从没发现你还有当诗人的天赋。”陆仁走在幽灵船里,低声说。
他会出现在这全因为意外,击退海盗又击退海怪的六人被当做了英雄,人们欢呼着围过来,文兰趁乱逃跑了,船长把他们请进船长室,掏出几袋子金币:“几位冒险者,感谢你们协助本船击退了海怪。我们希望能正式雇佣你们保护我们。”
陆仁拨开犹豫的几人,麻利而麻木的收起金币:“感谢您的慷慨,金子我们收下了,但不会私藏,我将分给那些死去很多兄弟的佣兵们作为他们家属的抚恤金。船上这么多老弱妇孺,拔刀相助是骑士应该做的。”
船长耸耸肩,斯林特尔的脸都要扭曲了,使劲踩着陆仁脚跟。
“实不相瞒,从昨天起,我们就已经迷航了。”船长面露苦色,“为了不让乘客担忧,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你知道你的船上混进了海盗吗?”陆仁不接他的话茬。
船长表示不解,“海盗不是有你们负责看管吗?”
“可是你的船上早就混进了海盗的人,趁我们和海怪纠缠的时候把那个女人救走了,我希望你能动员人手搜查全船。”陆仁无感情的说,“出航前就让危险分子混进来可是你疏忽失察,这种人混迹人群里你是在拿无辜乘客的性命开玩笑吗?”
“不可能,所有的船员都是与我一同航行了数年的成员,佣兵也经过检查,乘客也是一样。”
“你的意思是你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不愿相信事实?难道是那个女人自己变成蝴蝶飞走了吗?”
船长始终不肯同意一起搜查全船,陆仁即将爆发的坏脾气被几人紧紧拦住。
“那就拜托你们自己仔细搜查了。”萨米尔妥协。
“当然,检查就从今天下午,午饭过后开始,各位意下如何?”船长看了眼天色。
“这种事情,还是尽快比较好。”
“的确如此,所以午饭一过我们就进行。”船长不以为意,“午餐请你们务必出席,你们的出现对船上的乘客一定会起到安抚作用。”
“我不饿。”陆仁不等船长回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船长室一片寂静,
“嗯?我唱歌是蛮好听的。”唐宵说,“你还没有走出去吗?我说你个大男人还要我和你聊天壮胆,丢不丢人啊!你快点,我也很忙的!我也要拯救世界啊!”
“你还记得阿龙索吗?”陆仁突然问。
“那是谁?”唐宵声音有些迟疑。
午饭后检查还没来得及进行,船员们又骚动起来。
这艘无人的幽灵船出现了。
是艘与晨曦之星号形制非常相象的船,看上去却已经经历了十分漫长的岁月,它的帆布已经破损,桅杆虽然高耸却看起来摇摇欲坠,船舷看起来破破烂烂,舰首像已经没了头,剩下的部分布满青苔。
“二十年前迷失的风女神号?!难道我们是在迷雾海上……不会吧!”围观热闹的威尔森脸色变了,一下子冲进船舱。
“没什么,看来我记错了。”陆仁很快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他静了会,“你还记得我带IV去你家的时候吗?她趴在井口,说里面有另一个自己。”
“记得。”
“如果真的有?那会是什么?”
幽灵船上的接舷吊桥凭空动了起来,架在了晨曦之星上,一切平静下来,两艘船都不再移动了,四周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望着他们。
“为什么看着我?”陆仁问。
“英雄,登场。”阿龙索的影子说,“民众情绪所指,即是你刀锋所指。”
冒险者们登上了幽灵船。
“影子啊。”唐宵莫名其妙,“终于被认可为英雄,高兴傻了?”
“没有……感觉怪怪的。”陆仁说,“好像有点空虚,他们围着我欢呼的时候我很茫然。”
“怎么?你不开心?还是讨厌?”
“都没有,没什么感觉。”
“好吧,那怎样让你才能不空虚?”
陆仁想了想:“奋斗。”
风女神号的甲板上一片混乱,各种各样的东西被散落在地,这艘船上的人似乎是在一片惊恐中弃船而去的。
它的结构和晨曦之星一模一样,一层客舱没有任何异常,到了二层,气氛骤然一变。阴风阵阵,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船舱深处注视着旅人。
陆仁突然听见阴影中传来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瞎叫唤什么!”萨米尔踢了他一下,所有人都被突然大喊起来的陆仁吓了一跳。
“你们没听见有人尖叫吗?!”
“没有!你太紧张了!”萨米尔晃着他肩膀,“醒醒!我知道你精神状态不好,但现在不是犯病的时候!”
“我没有?!真的有人尖叫?!”陆仁拽住了斯林特尔的衣服:“你经常收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写歌吧,你知道这是为啥嘛?”
“只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我哪知道为什么。”斯林特尔很淡定的拽回了自己衣服。
阴影中忽然传来歌声,这次大家都听见了。
“来吧——”
“来你妈比啊女鬼!!!”陆仁惨叫。
如同天籁的声音唱着,没人能抗拒自己向前的身体,船舱变成了一片美丽的花园,花园中站着位无比美丽的女性,她热情地把花递过来,吉泽尔伸手要接,女人嫩葱般的手指突然变成利爪。
“鬼啊!!!”恐惧使陆仁从迷失中醒来,一刀劈在她脸上,毫不留情。
鬼魂冒出蓝色的火焰向后倒去,一团幽蓝色的东西飘出来,在半空形成了刚刚见过的女子虚影,逐渐消失了。
“我说……”里德的声音有点哆嗦,“我们现在战斗的地方,是不是晨曦之星号上我们住的地方啊。”
“是啊,我有个不好的猜测。”斯林特尔拨弄着头发,“说不准晨曦之星号也是个鬼船,两艘船其实……”
“别别别别别说了。”陆仁打断。
地面咔嚓一声裂开了,他们摔进当做货仓的三层,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低声啜泣,但仔细一听又似乎只是幻觉,满地奇形怪状的骨头,但全部不是人类。
陆仁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我……先撤了。”陆仁说,“再走下去我要疯。”
“哦那你一个人小心点,挺黑的。”萨米尔说。
“你就是天生抖M,上辈子一定作了不少孽。”唐宵说。
“陆仁陆仁你等下我!”克鲁鲁追上来。
陆仁耸耸肩,想到唐宵看不见:“不说了,克鲁鲁过来了,你忙吧。”
通话结束了。
“你来做什么?”陆仁问。
“陪着你啊不然怕你吓哭。”克鲁鲁抱着兔吉坦然说道。
他们搭人梯爬上二层,同样感觉到有什么人正在注视着他们,只是敌意不再明显,几乎完全消失。
陆仁犹豫一会,鼓起自己怂到缩水的胆,迎着视线走过去,一直走到船长室。
一杯已经腐败到不能喝的咖啡摆在桌上,四周的装饰和晨曦之星号风格迥异,显然是二十年前的样式。
陆仁在抽屉里发现了航海日志,萨米尔四人也转了出来,他把内容念给所有人听。
上面记载着风女神号运输一批“货物”前往港口一处港口,却在路过大风暴外侧海域时不小心迷航而后进入了迷雾海。货物用横线着重标出来,航海日志在中断之前,留下了“船上的食物和淡水已经见底,甚至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给‘货物’吃”的信息。
最后那天的日志只有一半,这一半正写到海面上出现了变化,雾忽然散了。最后一句是“难道我们是要抵达大风暴了吗?”
剩下的话不知被什么打断了,留下一点墨渍。
陆仁合上日志,环视四周:“是谁在看我们!出来说话!”他顿了顿,补充道,“用正常的方式出来!不要吓人!”
“那个女性幽灵一直就在房间一角注视着你喔。”斯林特尔说。
“我们这艘船是座移动的坟墓,你们那艘船是座移动的囚牢。”幽灵说。
“说人话。”陆仁已经被吓出胆儿了。
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身影渐渐消失,“可怜的小文兰……不知道最后逃向了什么地方……”
“文兰?那不是海盗船长吗?”陆仁愣了愣,向着甲板冲去,他发现接舷吊桥已经挪开,风女神号正向前行驶着,渐渐错开了晨曦之星。
不论坟墓还是囚牢都找到了自己新的客人,满足的分开了。
“开什么玩笑!”陆仁怒吼起来。
他飞快的奔跑,向着晨曦之星号跳去,举起的手臂如同大鸟张开翅膀,拔地冲天,腾跃而起。
写在后面:
私货超多。
关于和斯林的参见http://elfartworld.com/works/25331/最后。
哎呀从前置就开始埋的伏笔可算开始抖了。
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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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泉2
惊魂未定的一晚,清石彻夜难眠。
如果说那张字条只是个恶作剧的话,这个恶作剧的程度实在是过分了;如果不是恶作剧呢,是谁写了字条?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是现在的大家都想知道的。
撇开这点不谈,在庭院时看到情景……无论如何都非常在意。当时,仅与自己房间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里,出现了两个模糊晃动着的影子……影子么?是什么东西的影子呢?
一直以来都对宗教啊灵异这类相关的信息不在意,而这一刻清石真切的感觉背脊发凉。
看来明天需要去问一下住在隔壁房间的那位先生了……
最后看一眼依旧没有信号的手机,清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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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半睡半醒状态下的清石迎来了第二天的早饭时间。
吃饭时候的气氛带着微妙的余韵,大家不约而同连交谈都少了,显然是受到了昨晚事情的影响。
清石再次看了看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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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旅客的行踪简直让人抓狂,一连打听了几个人,才终于找到202室的莱特先生。
“打扰您非常抱歉,那个,请让我称呼您莱特先生……我是住在你隔壁203室的浅羽清石。”
“……是,请问有何事?”莱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机,抬头看了清石一眼。
“是这样的……请问昨晚的事情您听说了么?当时莱特先生似乎并不在场……”
“不,我并不知道。你找我是想说这个?”
听出莱特稍微有些不耐烦的语气,清石只好直奔正题。
“不,我想向您打听的是另一件事情。昨晚,大概在晚饭结束后不久,我当时在庭院,似乎看到莱特先生的房间里面有些……东西……呃请听我说完!即使你觉得荒谬也好,我想问的是,莱特先生昨天有在房间里发现什么么?”
“抱歉,我什么都没发现。”
“这样……”
没等清石整理好思路,莱特已经侧身绕开清石离去了。
……是个有些冷漠的人?清石无奈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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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下来噩耗连连。
手机信号和网络信号一直处于服务区外;从早上就闹着要离开的旅客沮丧的发现,下山的路被阻断了。
这里相当于一个独立于世的地方了。
这下清石再也无法用偶然来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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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焦心忐忑中流逝而去,又到了太阳下山的时间。
用过晚饭后,清石寻思了一会,向庭院走去。
如果昨天见过的情况,今天再次出现的话……如是想着,步入庭院后便见到了昨晚那位扎着乌黑马尾的姑娘。
她也在同时发现了清石,向这边微笑示意。
清石也回了个招呼。他突然想到,昨晚一起在庭院,共同目睹了奇怪情形的这个女孩,所表现出来的镇定,似乎有那么一点可疑……似乎她原来就知道些什么似的。
这么想着,清石停住了继续前进的念头,转身向二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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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现在唯一实际的用途就是看时间。
马上就要到昨晚事情发生的时刻了。清石深吸一口气,尝试着敲了敲门。
也许莱特先生会在里面?
可惜并没有任何回应。
门锁用的是相当老久的款式。清石只犹豫了一下,便俯下身,将眼睛凑上了钥匙孔的位置向里面看去。
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从窗户外面投入的光线稍微提高了能见度。即便是这样,清石依旧看清了让他惊恐的东西……
房间的天花板上似乎悬挂着什么,在微弱的暗光中缓缓摇晃,从位置来判断,应该就是清石昨晚在庭院位置看到的东西。而从物体的外形判断,挂着的……似乎是……
清石猛地跌坐在地,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是人。
总字数7165,其中本次推线部分的是5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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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列格曾经遇到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小女孩。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坐在石板桥宽阔的护栏上眺望远方,右手撑着护栏,左手与眉平齐遮挡着阳光,在苏古塔一年四季一碧如洗的天空下,她扬起稚气的脸庞,暖红色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奥列格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明明没有风,她浅绿的卷发却在空气中舞动着。
因为实在是非常好奇,他就走上桥去搭了话:“你好呀!我是奥列格奥尔吉·尤里西斯普列斯昆·谢尔格南斯·*&%¥*#……”
呃,然后那孩子表示你名字好长我还没来得及记下来你能再报一遍吗,奥列格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对陌生少女的好奇心压倒了对全名的执念,他把自己的名字暂时简化成了“奥列格·尤里·谢尔盖”。
后来俩人时常一起去探索苏古塔的大街小巷。奥列格发现,这是一个对所有所见所闻抱有同等程度的好奇心的孩子。无论处于怎样一触即发的环境下,她都能毫无紧张感地拿出那本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兴奋地写笔记。
而且神奇的事情是,明明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有点瘦的、体重很轻的人类小女孩而已,每当她发自内心地欢笑的时候,身边都会飘起一阵阵的小风,那些流动的空气对她格外亲切,仿佛那是风的孩子。
后来某一天,她用孩童般的笑容说,她要跟随着风离开了。
再后来,奥列格从『愚者塔』的图书馆里得知了名为“风元素裔”的种族。
在恍然大悟的同时,他有点遗憾地想着,那孩子大概会一路向走向远方,一直走到陌生的小镇、走到河流的尽头、走到海的边缘,就像她血液里流淌的“风”一样吧。不过出乎意料地,那孩子出现在了无名之城,加入了拯救这个世界的行列。
第三次回到无名之城期间,风元素裔德鲁伊艾丽西亚入队。
===
这里的树高得几乎看不到树顶,无穷碧绿参差不齐的树叶遮盖住了天空,又在地上投下成片互相连结的影子。
“太棒了——”奥列格兴奋地在队员们周围跑了一圈,惊飞了几只停在草丛里的鸟。
之前,瓦尔哈拉小队曾被长时间地困在一座只有吃人藤蔓的塔里,塔外又是一片阴森森的沼泽,这次来到这充满了自然风情的环境,所有人都觉得神清气爽极了。
……某个作死爬树摔下来扭伤脚、被蓝包(nue)扎(dai)一番后又躺在地上耍赖不肯走的人类战士除外,不过除了艾丽西亚拿出小木棍蹲在地上戳他以外,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无视了他。
森林里没有专门开辟出的道路,只有一些因为踩踏形成的互相交织的小道。
有一位森精灵发现了他们并进行了警告,不过在进行一番友善的交流之后为他们指明了林中村子的路。
弦月凝聚出一道白光指向了树林深处,正与村子的方向相同,大家兴致满满地准备前去……
……然而瑞贝利安还是躺在地上扭来扭去不肯起来。
奥列格摸了摸下巴,在塔里的时候他曾经用激将法故意说反话来对付瑞贝利安,这次也如法炮制好了。
于是他故意扯着嗓子大声道:“让瑞贝利安留在那里好了,我们自己去村子。”说着就作势要走。
谁知这次竟然连这招也不管用了,眼看着大家纷纷要离开,瑞贝利安索性眼睛一闭脖子一伸装死,反正就是不走。
既然你那么不配合,那他们就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奥列格哼哼两声。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是从在无名之城相遇开始,瑞贝利安似乎对奥列格的旧友艾丽西亚格外没辙,直接说艾丽西亚是他的克星都不为过。所以让她去劝说,也许能有奇效。
奥列格转身,对着艾丽西亚双手合十拜托道:“艾丽,交给你了!”
躺在地上的瑞贝利安似乎留下了两滴冷汗。
艾丽西亚歪着头:“……那我也待在这里好了!”说着她就往瑞贝利安身旁一蹲,天真无邪地仰头看着队员们。
咔嘣——
奥列格似乎听到了自己神经断裂的声音,他的内心在抓狂,在大吼。他的好友就这么被拐跑了拐跑了拐跑了!!!奥列格此时自动无视了瑞贝利安事实上一直有意无意地躲避着艾丽西亚这件事。
“嗯?”艾丽西亚眨巴眨巴眼睛。
阿伦和蓝也被这突发状况搞懵了,要是真只有瑞贝利安一人要留下,大不了他们就把他扔下嘛,咳咳……可是艾丽西亚也要留下的话,他们总不能真的把她也留下来吧!?别说队长肯定不答应,他们也不放心这个和小孩子一样纯真的风元素裔少女和那个瑞贝利安单独留在这里。
“艾丽,往前走有村子,看起来应该是精灵的村子,你不是对精灵很感兴趣么?”蓝试图劝说,提到精灵的村子时他心里咯哒了一下,不过表情被面具遮盖着,没有让他的队友察觉出不对来。
艾丽西亚有些动摇。
“艾丽西亚。”奥列格突然用唱诗般声情并茂的语气念诵道,“你还记得我们的目标吗?我们在无名之城的时候告诉你的,美丽的月之碎片!”
艾丽茫然地点点头,其他队员默默抖落了一身被队长激出来的鸡皮疙瘩。
奥列格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她。
“如果不能把碎片收集完整,这个世界!”奥列格唰地指向天空。
“这片森林!”唰地指向地面。
“以及那边那个瑞贝利安!”唰地指向斜下方某装死战士。
“就!都!没!有!了!”
艾丽西亚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思考了一会儿,为难地托着下巴,眼神中充满了苦恼:“可是她受伤了诶……一个人说不定会被野兽吃掉的……”
奥列格和蓝见她松了口立马循循善诱:“你可以劝他一起走嘛!”
但是瑞贝利安这次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说不走就是不走,最后被蓝一个手刀劈晕抗走了。
给他们指路的森精灵早已离开了原先的位置,叙泽特露出了“终于闹完了”的眼神跟了上来。
===
微弱的光线从树叶的缝隙里穿透过来,瓦尔哈拉小队的六位队员撑着沉重的四肢小心翼翼地爬下了圣木,就连因为之前被打晕而睡过去了大半个晚上才上树的瑞贝利安此时也没什么精力闹腾——毕竟他刚刚从圣木树枝的二层掉到了一层,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脚又疼了起来,和他一起摔下去的是追着他想让他别乱跑的奥列格。
……幸好圣木一层的树枝不是坚硬的铁板。
爬到可能会被树周围的巡逻人员看到的高度时,奥列格死撑着再次用了幻术。要使用让别人看不见自己的幻术本来就比凭空创造幻觉的幻术要更难,关于周围环境的考虑也要更多,奥列格现在又上下眼皮打着架。好在凌晨时分巡逻者们也都困乏了,才让他们顺利地离开了圣木。
奥列格蹑手蹑脚地打开之前留了半扇的窗户钻了进去,蓝和阿伦一起拖着已经往地上随便一倒开始打鼾的瑞贝利安把他扔进了房间,然后其他人也都依次爬进了窗户。
就在他们刚刚做完这一系列事情的同时,“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收留他们的巡林客狗妖精艾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客人们醒了吗?早饭已经做好啦!”
阿伦德尔连忙去开门,结果却连打两个哈气被投以了关切的目光:“没事吧……?你们昨天不是睡得挺早的?怎么了?”
阿伦连忙说自己是因为整理笔记到很晚,奥列格则没精打采地表示自己是因为认床所以才没能睡好。
艾琳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噜声震天响的瑞贝利安,又看了看挂着明显黑眼圈的其他几人,困惑地吸了吸鼻子。
大家瞬间紧张起来,生怕狗妖精那灵敏的鼻子闻到他们身上有什么不该有的味道,虽然回来路上他们已经抖落掉了黏在身上的鸟毛,但万一那鸟只有圣木上才有,又被艾琳闻了出来,那不就马上暴露了吗……
好在艾琳最终还是相信了他们的说法,大概是出于狗妖精那不会过多怀疑他人的天性,她冲着他们招招手:“好啦~一起来吃早饭吧,不要浪费清晨的好时光哦!”
艾丽西亚实在提不起精神,向艾琳道了歉表示想去睡“回笼觉”,艾琳担忧地让她赶快去休息,还叮嘱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讲,艾丽西亚连连道谢然后倒回床上睡了。
奥列格也很想躺床上去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可是又觉得大家都去睡似乎不太好,他余光瞥到打着鼾的瑞贝利安,瞬间迁怒之,可是无论他怎么在其耳边大喊大叫、怎么拍打推捶,瑞贝利安都连眼皮都不动一下地睡着,奥列格反而有点较上了劲,非要把他弄醒不可。
最后已经坐在餐桌前的阿伦左看右看队长怎么还不来,回去找他,看到那小个子想把瑞贝利安推起来又推不动的样子,哭笑不得地劝他先去吃早饭,奥列格这才放弃。
奥列格其实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他现在都想往嘴里塞,但是当他飞弹一样冲到餐厅,却发现盘子里清汤寡水一点肉都没有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失望地垂头丧气了起来。
“不喜欢嘛?”艾琳抖了抖耳朵失望地问道。
奥列格连忙摆手:“不不不,刚醒来正好饿了,能吃到那么多好吃的真是太好啦~”说着他就拿起盘子里的一根黄瓜啃了起来。
艾琳跑进厨房又端出一个盘子,奥列格站起来瞅了瞅,发现那是一盘刚出炉的面包,诱人的香气钻到了他的鼻子底下。
……不过还是想吃鸡腿儿……他边啃面包边想道。
叙泽特虽然也有些困乏,但过去受过的高强度训练和精灵的礼仪让她看起来没其他人困得那么明显,她平静地吃了一些水果,用完餐后就端坐在座位上。
艾琳作为一只比奥列格还稍矮一些的狗妖精,胃口也比较小,很快就吃饱了坐在座位上笑眯眯地看着客人们。蓝和阿伦德尔被盯得有些紧张,只好尽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困,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水果。幸好叙泽特开口把艾琳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十分感激今日的珍馐美馔。”
“啊……没、没有那么夸张啦。”艾琳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叙泽特点了点头,像是在示意自己没有夸张,然后又问:“我们几人途经此处,对此地还知之甚少,不知可否请教一下关于林中圣木的故事?”
艾琳似乎很乐意与别人聊这个,但她也所知不多,只知道这片森林和圣木的年岁都已经很大了,可能只有在德菲卡才会有与这片森林年纪相当的树木。奥列格稍微打起了精神专心地听她感叹着森林的长寿与生命的不可思议,心里起了一会儿和阿伦再讨论一下诗歌的念头。
叙泽特继续和艾琳围绕着关于圣木的话题对话着,奥列格隐约觉得她可能是因为生气于昨晚被鸟围攻了的关系急于旁敲侧击出解决之道,确实这个问题不去解决就无法迈出下一步,于是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昨天在村子里逛的时候,好像看到几只小鸟,这种鸟以前没见过呢!艾琳你羽毛是知道它是什么鸟吗?”
“哎?”艾琳思考了一下,“森林里有很多种鸟,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
奥列格伸出手左右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嗯,羽毛是红褐色的。”
“哦——是这种鸟啊,我知道。在村子的北面很常见哦,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艾琳这样友善地说道。
“原来如此!”奥列格的笑容异常灿烂,“谢谢,小鸟们超可爱!”
阿伦德尔正疑惑着队长的心理阴影怎么突然消失了,一转头就见奥列格把脸扭到艾琳看不到的角度后整张脸的表情都崩塌了。啊,队长卖萌辛苦了,阿伦在心里默默棒读。
吃完早饭后,奥列格向艾琳询问可否出门逛逛,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一边默念着“在北面很常见”一边走出门,毫不犹豫地…………走向了南边。
蓝和阿伦德尔表情有了一瞬间的漂移。
目送奥列格向着南边走远后,阿伦觉得自己也应该出门搜集些信息,可是他也不想去据说有很多某种鸟类的北边,况且他对可能记载有此处历史的诗歌更感兴趣,于是向艾琳询问森林里有没有图书馆,得知并没有后整个人都萎蔫了下来。
蓝则因为自己是半卓尔的关系——虽然聊过几句之后艾琳对他的态度已经大有改善,但村庄里的其他人想必还是会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吧——决定索性留在房间里补眠。
叙泽特又溜达到了圣木边缘,守卫们依然一板一眼地阻止她上树,但是态度和昨天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有人上树的事情被发现了,想必守卫会变得更加警惕,看来上树的事情确实顺利地瞒过去了。
就在蓝睡下约莫几个小时后,艾丽西亚醒了过来,她的小狼崽瑞贝利安吵醒了隔壁房间的人类战士瑞贝利安,于是她索性拉着两个瑞贝利安去吃了些艾琳做的面包——两个瑞贝利安都因为没有肉吃而嗷嗷叫了起来——然后出门在村里闲晃。
奥列格·尤里·谢尔盖离开艾琳家后一路往南走,一直走到了村子边际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是单纯地不想去北边而已。不仅仅是因为那些鸟太过烦人——也许他可以借用之前在无名之城听到的某个名词称它们为烦人的“小瑞鸟”——更因为爬树毫无进展而失去了耐心,通宵后的困倦加剧了他的烦躁。
今天凌晨在树上的时候,一开始他还在努力想办法,可是当所有可以前行的道路都被数量密集的鸟堵住无法通过,而且他还从树上第二次自由落体之后,他就开始失去耐心了。
现在任何不是百分之百成功率的攀爬的方法他都不想再去思考,虽然不考虑的话就更拿不到碎片,拿不到碎片就无法完成第五季的计划——无论那个计划会拯救、还是会毁灭世界。
……真烦人!
自从与第五季对话之后,奥列格行动的动力就变成了尽快收集完碎片,以求证第五季话语的真实性。
那名神祗想要给予的到底是生存还是毁灭,当漆黑之月碎片收集完的同时就会揭晓谜底了吧!如果是在骗人,他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他们现在却耽搁于爬树,明明知道碎片就在树顶却因为被群鸟围攻而无法前进,拿不到这个碎片他们也无法继续前往下一个世界收集碎片就这么卡着,要到猴年马月才能知道结果啊!
如果不能马上收集到碎片,让他看到点更加新奇有趣的事物也好啊!
烦死了————
他一屁股坐在一棵树下。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侏儒先生,你是昨天和高等精灵一起来村里的游吟诗人吗?”
奥列格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来人是一个比他稍高一些的森精灵少年,穿着鹅黄色的软袍,正弯着腰好奇地打量着他。心情的烦躁使他不太想理人,于是维持着坐在树下的姿势不说话,那位森精灵却一反常态地追问起来:“你们从哪儿来?打算到哪儿去?是为了什么而旅行?”
奥列格又扭头看了他一眼。
森精灵通常性格保守,不喜欢接近外人,这是奥列格过去通过阅读所了解到的。不过,毕竟不可能整个种族性格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有个体差异也是正常的事情吧,比如好奇心旺盛的森精灵什么的。
奥列格对和自己一样充满好奇心的人总是有几分好感,所以虽然心情不好但还是认真回答了:“我们来自一座尚且无名的城市,最终的目的地目前还无从得知,旅行正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无名的城市?寻找答案?你们真有意思!”少年开心地坐在了奥列格旁边,“我叫希尔塔。”
“我叫奥列格奥尔吉·尤里西斯普列斯昆·谢尔格南斯。”
“……”希尔塔沉默了一下。
奥列格确实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故意不报名字的简称来为难人,此时见希尔塔纠结的表情,心里有了些许恶作剧成功的快感。
“你可以叫我奥列格·尤里·谢尔盖。”他大发慈悲地说道。
“奥列格你作为游吟诗人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
“是‘奥列格·尤里·谢尔盖’!我还有更多的地方没有去过呢,我才刚刚成年。”
“我还没有成年呢。”希尔塔温和地笑笑,“奥列格,你们觉得这片森林里有你们要找的答案吗?”
“是‘奥列格·尤里·谢尔盖’!”
这里当然没有。不过,这里有能让他们尽快找到答案的东西。奥列格抬头往圣木顶端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摇头。
“没有吗?还是不知道?”希尔塔似乎有点失望,“我……以为……也许能够找到答案……不,抱歉,我是指我自己好像无法找到……”
他有些语无伦次,反复解释后叹了口气:“我只是感觉好像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我找不到答案,所以……想知道别人的是如何看待的。”
奥列格盯着他思考了一会儿:“你在找的答案和我在找的明显不是同一个事物吧?”
“咦,不是吗?你们不是在找人生的意义一类的?”
“不,并不是那么深奥的东西。”只是在完成一个神的托付而已。
奥列格突然觉得好像有人在叫他。他抖了抖耳朵,回头张望了一下各个方向,看到了阿伦德尔正气喘吁吁地找着人。
“奥列格·尤里……啊啊队长你在这儿!”他松了口气跑过来,想说什么,注意到旁边的希尔塔之后突然又住了口。
奥列格歪着脑袋想了想,嗯……阿伦想接着说的大概是关于圣木的事情吧。
他重重地“唉”了一声,站起来向希尔塔道别。
“松鼠站在柳树上,他们说,垂杨的枝条在告别。”他赠了希尔塔一句没什么水平的告别诗,希尔塔倒是挺开心地冲他挥了挥手,还说了“好元气的女孩子啊”这样的话。
奥列格向前迈出的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过长的衣服。
阿伦德尔带着奥列格往回走,他小心地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才小声地说道,“艾丽西亚发现了对付那些鸟的办法,现在我们再开个会讨论一下上树方法吧。”
“哦——”
“……队长你没事吧?”
“我好得很——”奥列格无精打采地应道。
“……”
在阿伦德尔的建议下,这次开会地点定为了村中一棵树下的圆石桌,这是他在村里找人闲聊时发现的,而且这棵树位置比较偏僻,平时似乎也没有人会来。
奥列格走到桌子旁边的时候,艾丽西亚已经端端正正地入座,瑞贝利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叙泽特用手托着下巴闭目养神。然后阿伦德尔又去艾琳家喊来了蓝,也许是因为刚睡醒,蓝看起来还有些恍惚。
阿伦德尔咳嗽两声:“圆石桌会议现在开始。”
艾丽西亚迫不及待地举手发言:“刚才我和小瑞去村子北边玩,发现了好多树上的那种小鸟!!”
一听这话奥列格立马投以关切的目光:“艾丽你没事吧?”
“咦?没事啊!那些小鸟看起来超级乖,和树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小瑞一靠近它们就飞走,好像还很怕生!!”
“咦……有点难以想象……”
“明明在树上那么凶……”
“也许是因为靠近了它们的巢。”
奥列格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讨论,目光沿着身旁的树干一路往上。
这棵树很粗,枝桠伸展着和不远处的其他树交错起来,不过根据昨天所看到的,这棵树和圣木应该也是连结在一起的吧。
他想起刚才希尔塔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除了性格原因之外,倒是还有一种可能性,这边的树林里也确实住着不少妖精……不过,那种事情太难判断,奥列格这会儿也就懒得去思考和提起。
他打了个哈欠。
“那个老爷爷告诉我们,那种鸟叫‘文瑞鸟’哦!”
哦……那还真巧,和小瑞鸟就差一个字呢。
“他还给了我一包饵料!是文瑞鸟爱吃的,我觉得我们用它引走那些鸟就能上树啦!”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不过这包饵料居然没有被瑞贝利安捣乱弄洒或者吃掉,平安无事地存在到了开会的现在,真是一包幸运的饵料啊……
艾丽西亚转达完了关于饵料的相关情况,又说明了一下关于这座森林的历史,最后话题转回了今晚要进行的行动。
“队长队长,你还记得昨天树上那条路和鸟巢的方向吗?”
“……”奥列格瞪着天空回忆了一会儿,没想起蓝问的是哪条,“忘了,你看昨天的地图吧。”
“……哦。”蓝说着也打了个哈欠,他看起来一直都很困的样子。
虽然除去叙泽特以外的人都哈欠连天,最终这个圆石桌会议还是顺利讨论出了结果,大家一起打着哈欠结束了会议。
……今天,是万圣节啊。
Koil抬头看了看桌上简单的,小小的白色日历,上面在今天的日子画了个小小的红圈。
Trick or trick。
他在心里默默地呢喃。
“trick or trick~!”敲门声响起来,拉开房门后冰蓝的双子出现在了面前。
不同于往常那样的装扮,它们扮成了故事书中科学怪人的模样和木乃伊的样子。小巧的身躯强行扮成可怖的模样反而给她们增添了几分可爱,此时她们正抬着手里的篮子,眨巴着像是万年寒冰凝结成的冰蓝眸子望着koil。
糟糕……好像手头没有糖果。Koil翻了翻衣兜也只是从里头翻出些许实验残留物质而已,他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看着眨巴着眸子带着期待的神情望着他的双子,尴尬的别开了视线,装作思考的样子挠了挠脸。
他感觉自己面颊上划过的冷汗绝对不止一滴。
“恩……不给糖果就捣蛋吗……”koil僵硬的咧了咧嘴,想要扯出一个带有点点和善的笑容,可惜的是似乎他只能扯出像是自带低气压的狞笑——若这能吓跑他们的话那倒还不赖,可惜这儿,这个医院,这个空间里什么可怖的,神奇的东西都存在着,如果仅仅只是一个狞笑就能吓跑这儿的人的话——那一定是误入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小女孩。
可惜这里并不是小女孩能待的地方,所以自然也不存在这种可能性。与双子僵持了半天之后,koil只能带着挫败和无奈告饶:“……抱歉……我现在还没有糖果……。”
没有对此感到失望,双子齐齐笑起来,清秀的脸庞上带上了兴奋和戏谑。他们对视一眼后一起抬头望向了koil,然后拖长了音,像是念女巫冗长神秘的咒语一般齐声的说道:“那么……不给糖果——就捣蛋——!”
话音刚落,两人都笑嘻嘻的变回了他们的本体——覆满冰晶凝结成的铠甲的,带着冰蓝色蛇瞳的巨龙。空间无限大,房间似乎就没这么好打发了。双子仅仅只是小心翼翼的摇头摆尾一回,koil的房间便已经是变得一片狼藉了。
当然,koil也是在这场摇头摆尾中遭受劫难的事物之一。
所以当koil从一片废墟中抱着他珍贵的还保存完好的东西们出来的时候,他飞也似的奔向了商店几乎买完了所有的糖果。买的那么多,以至于店老板还送了他一瓶好酒以感谢他的光顾。
“trick or…trick?”房门……虚空的地方被象征性的敲了敲,白发异瞳的高挑男子一脸惊诧的站在了koil的面前。
一身漆黑。
似乎是扮演着吸血鬼,仅仅只是拿着一个酒杯——这个酒杯怎么总觉得像是脸盆。
在心里腹诽着,koil拿出了够多的糖果放在他脸盘似的酒杯中:“你是打算用这些糖果来洗脸吗,吸血鬼先生。”
“我更希望是把它们融化了再用来洗脸可能会更好哦。”对方回答道,虽然他脸上的惊诧还没有褪去,但那抹像是傍晚火红的诡异的晚霞一样的红很快就覆盖在了其上,将所有应该有的尽数掩盖了,只剩下对于他来说,不轻不重,距离刚刚好的一句话。而那股从内向外充斥着对方的身体的充实让koil不禁敛了目光——太耀眼了,太耀眼了。
那样的幸福那样的开心那样的光芒——太耀眼了。
蛰伏在黑暗中的爬虫会被这光明碾轧致死的。
他抿了抿唇,然后又拿起一包糖丢到对方的酒杯中:“……”
……去吧。他想这么说的。
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对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微微歪着头看着略微别过脸去的他,他本来可以说点什么的,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发现了不说,知道了不做。
太残忍了。
太残忍了。
Koil默默地握紧了拳头。然后他仰起脸,无比灿烂的笑了出来:“happy Halloween。……happy to you。”
Happy Halloween。
就像是谎话一样把他自己糊了一层模糊的糖衣。
最后裹上了一触碰就尖叫的糖纸。
最后还有谁呢。Koil坐在被废墟占据了绝大部分地方,只留下一点点床沿让他安置自己的床上,托着腮凝视着面前的大包的糖果。
如果无人认领的话……他开始想象这些糖果被静置在这里,和温度,尘土融合,相交,彼此不再分彼此,粘腻的,有些讨人厌的永永远远的凝固在一起——那倒也不错啊。
分离对于他来说,比什么都要可怕。
比什么都。
远方有铃铛叮铃的响起来了。
Koil眼前顿时出现了一抹白——素白的瓷。他是这么觉得的,这样的白让他欢喜……那个白色的黝黑的小兽物向着他奔来了。
带着一路的丁零当啷。
“trick or trick~”和以往一样活力四射的少女蹦跳着出现在他的面前,眨巴了下她像是koil从未见过的只从书籍中听见过的词语——海洋的颜色一般的眸子。
——他固执的认为这样蔚蓝的眸子应当是海的颜色。
他微微的抬起头,面容不自觉间柔和起来;如果他真的可以露出友好的微笑的话,他一定不会吝啬给这活力的小兽物一个笑容的。
可惜他没有。他只能放下手里那些珍贵的东西,然后起身走进这只小兽物,丁零作响的小兽物。她随着koil的接近慢慢的抬起头,最后她仰起头来眨巴着眸子看着他。
眼眸里蔚蓝的海似乎是流动起来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艾依的头——小兽物立刻高兴的从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声响,眯起了眼眸。然后他又听见艾依带着雀跃的语气大声的说:“trick or trick——!”
清越响亮的嗓音像是翠山中雨后叶片上的雨珠落入了叮咚的泉中——像是铃铛那样。
他又揉了揉艾依的头,走去将那一大堆糖果尽数给了艾依:“happy Halloween,艾依。”
“哇——!”小兽物睁大了眼睛,然后抬起头来;湛蓝的海闪闪发光,“都给艾依吗!”
“……恩。”他抬起手想揉一揉艾依的头——却又收了手。顿了顿,最终他什么都没有接着做了,回到床上坐了下来。
他望着小兽物和那一大袋糖果,恍惚之间似乎是看见了童话故事中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可他知道没有这种东西,没有人会得到天降馅饼。——那是他在那个幽暗的机械海底中知道的道理,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了。
“没有人会得到天降的——”他轻声呢喃着,只是嗡动着嘴唇喃喃,目光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艾依。
——那他现在还是一无所有吗?
他回答不出自己的这个问题。
最后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那瓶好酒,开封就倒,猛灌了他自己一口酒。
辛辣呛得他涕泪横流。
模糊的眼前已经没有了圣诞老人的身影了。
他带着哽咽大大的吸了一口冷气,带着所有一头跌入了苍白的空间之中。
*算是自私产物
*病句和我说,语序错和我说,题目起得不知所措
*现代prao下的艾依和koil互动
*抄送koil亲妈http://elfartworld.com/users/112701/
在万圣节的那个夜晚,提着南瓜灯的小狼人将会敲响你的门,在你打开门的那一刻,她会露出小虎牙冲你笑起来,然后举起双手高呼:“Happy——Halloween!”
随着她的手臂上下起伏,连着衣服外套装饰用的兽类尾巴似乎也随之摇晃。她蹦跳着,脚腕上的铃铛相互撞击发出叮铃声响。
“trick or trick!”
koil忘记上一次的艾依是不是穿着白色来讨糖果了,十七年前的记忆他现在回想起来也模糊不清。
不过说起故事中的小狼人——艾依今年的万圣节打扮不出他所料,前世今生重叠起来,腰带上扣着黑色的装饰用兽尾,连同白色连帽衫的兜帽上都有竖起的兽类耳朵。
但是。
“艾依,明天才是万圣节喔。”koil靠在门框上轻笑了起来,肩膀也一抖一抖的,他看见小狼人明显慌起来了,手上的玻璃罐子被其主人不知所措地敲着,敲出清脆的响声。毕竟论记忆力的话,她绝对是比大多数人好许多的,搞错一个时间对她来说就像搞砸一件大事。
“所以现在我没有糖果,艾依要捣蛋吗?”
“哎……对koil捣、捣蛋什么的……”
艾依显然是没想到没有糖果的结果,她急的跺脚,帽子上的兽耳也耷拉下来。
艾依是不会对自己捣蛋的。koil深知这一点。
但接下来只不过是眨眼的一瞬间,koil觉得他的腹部收到了重击——艾依估计是用了全力,把手中的玻璃罐子塞进了他的怀里,准确点说是撞击他估计会更加恰当。
然后白色的小兽慌忙跑掉了,带着一路的铃铛叮铃声。
她留下的玻璃罐子是空的。
+++++++++
“……trick or trick,艾依。”
koil在万圣节当晚会来敲门这是她绝对意想不到的事情,不过看到冰蓝色的双子扯着koil双手时她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Happy Halloween.”艾依从兜帽里翻出数十颗糖果,并将其全数放进了双子的南瓜篮子中,扮成科学怪人和木乃伊的双子嘞嘴露出高兴的笑容。
接着轮到穿着灰白相间长袖衣,身上披着白布的少年。
“糖果,我没有了。”艾依笑着扬扬手,闭上眼睛一副准备好了的模样。“那么幽灵先生,你要捣蛋吗?”
koil感到无力,他只能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过了半晌,艾依听见对方叹了一口气,然后有什么硬物轻轻贴上了她额头,玻璃制品特有的冰冷沿着皮肤传入神经,她睁眼。装满拐子糖的玻璃罐子并不陌生,正是她昨天用来攻击koil那个。
“Do not give candy…to trick or treat. ”
艾依喜欢koil的笑容,也许因为好看或者是因为koil的不经意的笑容实在太稀少了,她不知道,她从上辈子就很喜欢koil不经意的笑容。比如说,就现在在她面前的那个笑容——
十分自然的笑,嘴角的弧度很小,或许不认真看就会就此错过,可能连正主也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柔和。
“糖果……补回昨天的份,所以我们就打平吧?”
真糟糕……
“嗯…。”
艾依低下头将兜帽套上,用力扯下帽沿想借此挡住自己微红的脸,遮挡着koil疑惑的视线。
这个糖果太甜了。
—tbc?—
万圣节快乐
—end—
[萤来要糖果的样子一定超——可爱——!于是写了这个小短篇!留到最后一个反而会拿到更多的糖嘛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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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秋臣见到来讨要糖果的千澄,稍微十几分钟前的事情——……
“不给糖就捣蛋!!!”
小孩子蹦跳着在门口喊着,那些欢快的身影被街上南瓜灯和装饰霓虹灯的光芒折射在秋臣家门口的玻璃上,即使秋臣不去仔细打量门外也能够大约察觉到有多少孩子在门外等着。
拉开门的一瞬间,孩子们的身体因为突然失去了门板的遮挡,险些摔倒在门口,不过好在领头的几个小孩子早有防备,所以只是向前趔趄了一下,晃了晃手臂便足以稳住身形。
不过随后便是此起彼伏讨要糖果的声音,孩子们纷纷将手伸向高处,即使这么会遮挡住自己的视线也不打算放下甚至的手臂,有的甚至踮起脚尖来,只为了能让自己被秋臣注意到。
秋臣的眉角轻微地颤抖了几下,手臂下意识地去遮挡了一下还有一部分没有倒进篮子的糖果袋子,幸亏自己穿着的是死神的黑色长袍,否则直接让这些兴奋至极的孩童看到糖果袋子,现在又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的状态。
稳定下自己的情绪后他重新向前了一步,目光习惯性地从前到后扫视了一遍不停地蹦跳着的孩子们,即使后面的孩子因为身高和前排孩子举高的手臂遮挡了很大一部分的视线。
即使只是一瞬间,他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哦呀?经常和苏芳一起出现的那个孩子……萤?’当所有的孩童都在用尽全力争取第一个拿到糖果的时候,他的位置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不如说,因为其他孩子在向前拥挤着,他在拥挤的外围几乎是最远的距离。
只是他的状态还有一瞬间在缝隙间被秋臣捕捉到的表情,都不像是因为落在最后十分担心焦急的表情。
隐约看到他的头顶的黑色装饰,或许是万圣节的什么装扮吧?
拥挤到前排的小孩子已经露出了等不及的表情,秋臣用黑色的长袍遮挡着糖果袋子,尽可能地把平等数量的糖果分给表面在排队实际上也在明争暗斗想要靠前的每一个孩子手里。
奇怪的是,一直没有见到萤的身影。
偶尔抬起头去向最远的地方望过去,短发的男孩子似乎只是一直站在原地不曾向前前进半步,双手交叠起来在身前握住,并且还握着一个小布袋。
布袋子里面的糖果应该不是很多,相比起其他孩子在找到秋臣之前就已经显得相当有分量的袋子,他的几乎可以用空空如也的状态来形容了。
萤此时的脸上却完全不是失落的表情,脸上表情透露出来的喜悦甚至可以和那些孩子相比较,这让秋臣更加有些疑惑。
他难不成在这之前一直是留到最后一个才去索要糖果的吧?
当秋臣无数次在心中提出这个疑惑的时候,他更加坚定了刚才就想到的想法。
当最后一个小孩子也说着谢谢,握紧手里的糖果袋子生怕糖果掉落出来一颗地蹦跳着转过身并且用最快的速度去追赶已经远离了秋臣家开始向下一家进发的时候,秋臣才能彻底看清走近自己的萤。
头上的黑色应该是恶魔的角,而背后的恶魔翅膀随着他走动的动作上下晃动着,看起来就好像真的是小恶魔在空中飞舞时翅膀会有的动作,细长的恶魔尾巴晃来晃去。如果不是他用走的来到自己面前,恐怕谁都会觉得这就是一个小恶魔吧。
秋臣想了想蹲下身子,把手环抱起来放在膝盖上,仰视着短发的小男孩。
“来要糖果么?”
“嗯!”萤听到秋臣的话用力地点了点头,和一般没有要到多少糖果的孩子不一样,脸上的笑容只有加深并没有减少的迹象。
秋臣看人的动作不禁觉得有些想笑,然后他从黑袍子后拿出了还剩下一大半的糖果袋子,把袋子口折了折,双手撑着递到了萤面前。
这次萤的表情有了变化,他低头盯着数量如此大的糖果,手指动了动但却不敢伸手过去,最后还是有些犹豫地抬起视线,重新看向秋臣。
“全部给萤吗?”
语气中透着满满的不可思议,显然他以为秋臣在和自己开玩笑。秋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伸出手在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见他略微低下头后收回手,不等萤再询问什么,只是拿过他的口袋,把糖果都倒了进去。
萤自始至终凝视着一颗颗糖果滚落进自己的口袋,仅仅一次就让他的口袋和方才的那些孩子的口袋鼓起的程度相当,眼神比起方才都更有了光彩。
“你还是要给苏芳的吧?”
当最后一颗糖果也随着包装摩擦的声响掉进萤手里的口袋,秋臣才把包装袋折叠起来把手缩回袍子里,指了指萤来时的方向。
萤抿着嘴唇十分珍惜地将满满当当的袋子抱在胸前,默认了秋臣的疑问。
“那就快去吧?不要让她等了?”
舒了口气双手一撑站起身来,秋臣做了一个快回去吧的手势。
“谢,谢谢!”
话音落下的同时,萤也转过身,随着越来越远却有节奏的脚步声,小男孩的身影开始变得越来越小,知道被夜幕和灯火遮掩住看不真切。
秋臣站在门前注视着萤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带着笑容转身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看来需要好好谢谢千澄让自己去买的这一袋子糖。
“感觉开心……么?”
自言自语着,秋臣忽然觉得比起方才,自己的心情更加轻松开心了很多。
狭窄的楼道里布满了灰尘,长时间的无人问津让这儿成为了灰尘的聚集地。虽然在医院其他的地方也是布满灰尘的,但是这儿的灰尘格外的多。一扇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破破烂烂的窗户勉强嵌在墙壁上,窗外仍然是久视了会让人不禁打寒颤的黑,这个黑像是无尽的向着远方延伸似的,让Ken不由得想到了宇宙。明明是那么瑰丽的宇宙,布满着星云与星球,却透露出一股沉淀了成百上千光年的死寂和孤独。
不管是哪种,Ken都不喜欢。
他别过头去不再看那扇窗户,低着头抬脚慢慢踏着一级一级的阶梯。布满灰尘的楼道狭窄,两个人并行都有些拥挤,所以他一个人落在了后面。加斯和弗兰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前面聊着前进,他在后面自顾自的走神。
脚下的阶梯一级一级的向后退去,他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一级一级的踩着台阶,一时间晃了神让他险些认为自己在原地踏步。Ken站住脚,正要抬起头问问加斯和弗兰二楼什么时候到,却听见弗兰大声的叫喊起来。
“……加斯!”
难以想象弗兰瘦小的躯壳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这让Ken微微吃了一惊,但弗兰语气中带上焦急与严肃的情绪很快让Ken反应过来并促使Ken快步向着他们走去,加快步伐后两三步就到了二楼的入口,眼前的景象让Ken不禁瞪大眼睛。弗兰一脸严肃的瞪着加斯,一旁一个白发的女孩子正不住的道着歉,加斯阴沉着脸双手死死掐着另一个白发女孩儿的脖子。
眼前的景象让Ken着实大大的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Ken冲上去将加斯和那个女孩子拉开,所幸因为先前弗兰的那声大喊让加斯稍微回过神来,手上的劲松了很多,不然Ken想要扯开两人还没这么容易。从桎梏中解脱的女孩子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另一个女孩子迅速迎了上去,同时还不忘向着加斯道歉。
那个道歉的女孩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似的,带着惧怕的神情紧紧的抱着那个还在咳嗽的女孩,瑟瑟发抖的像是只小兔子。反而那个被掐的要淡定多了,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在那儿安慰那个女孩子。
现在的孩子心都这么大么……虽然现在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但Ken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了把槽。暂且撇开这些事他回头看了看加斯,弗兰现在正在对他说什么,虽然心中有相当多的问题想问但他觉得这个时候并不太好去打搅。于是Ken转过头对着两个女孩儿笑了笑:“抱歉让你们刚刚受惊了……我是Ken。你们还好么?”
那个先前被掐着脖子的女孩咳嗽了几声,又喘了会气,才幽幽的开口回答了Ken的询问:“……谢谢,我还好。我是白雪,这边这个叫生田浮游。”
Ken看向一旁带着眼罩的金瞳女孩儿,她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Ken冲她也笑了笑,用尽量柔和的微笑。生田没什么明显的反应,Ken也不怎么在乎。 不管对方的回应如何,他希望自己这点小小的努力能给这两个女孩儿带来些许安慰。
那边弗兰好像将加斯稳定下来了,走了过来,脸上还残余着方才的严肃。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加斯,才回过头来看着Ken抿了抿唇:“加斯现在情绪不太稳定。……Ken,能麻烦你照顾照顾加斯么? 加斯现在可能会到处乱走,我还得帮他处理一下他丢下的烂摊子。 ”弗兰扬了扬头看向白雪的方向。
“呃?”Ken愣了愣,随即飞快的点头,“好好好,交给我吧。”
语速之快,唯恐弗兰误会他不愿意照顾加斯。
说实话,现在Ken心里也正是在担心这个。也许是有些小孩子气的想法,但他的确是这么担心的。如果被以为自己嫌弃加斯就不好了,如果被以为自己怕麻烦就不好了,如果,如果,如果……如许的如果压迫在Ken心中让他走越发慌张起来。
“那就麻烦你了。我去和她们稍微晚点走,”弗兰向着Ken点点头,干脆利落的走掉了。
这样干脆利落反而还让Ken安心了许多。若弗兰说的略有迟疑,哪怕只有零点五秒的时间都足以让Ken担忧慌张一路。所幸他回答的那么干脆走的也那么干脆。这倒无形中让Ken和加斯一行人的安全系数增高了许多。
在Ken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加斯已经一个人恍惚着走进了二楼的大厅里。玻璃门底部已经锈坏卷曲出锈刺的铁与大理石的地板相摩擦,发出刺耳而又让人牙酸的声音。Ken咬了咬唇再看了一眼弗兰一行人,然后转身跟着加斯进入了大厅中。
步入大厅,Ken一边关注着加斯的行动一边四处查看着。所幸加斯基本是跟着他走,并不要太费心,不然Ken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观察周围的景象。二楼和一楼的格局大相径庭,变成了像是住院部一般的格局,狭长的走廊尽头向左延伸过去,前台空无一人,灰尘像是一层薄被一样覆盖在其上。左侧是一扇门,上方斑驳剥落的油漆勾勒出两个勉强能够辨认出的字迹——眼科。
Ken看了看这扇已经有些斑驳的门,似乎轻轻一推就能掉下许多灰尘和漆。他抚上摇摇欲坠的门把手想要往里推,却愣在原地——把手的冰冷刺骨毫无保留的传达到他的手上。
那种冰冷刺骨他在一楼也感受过,冰冷的像是在南极的山巅上,没有人,没有生命,没有生的存在。他在抢救室里也感受过,冰冷的无影灯的白色灯光晃了他的眼让他险些堕进黝黑的深渊里,那些银光闪闪的细长带着让他战栗的冰冷。他还在那个红砖的巷子中感受过,像是被冲刷而去似的热度一点点的消失,冰冷的石砖地将来自地壳深处的寒冷传递给他,他在那个时候明白了这种一丝一缕将他浸透而后在他骨子里迸出尖刺的可怕的痛苦的寒冷是什么了。
——纯粹的死亡。
他触电似的缩回了手,赶忙退后了几步。等到这反射性的动作做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带着略有尴尬的神情Ken偷偷的瞄着加斯,加斯仍然是那幅面无表情魂不守舍的模样,单单跟在他的身后罢了,看样子并没有对Ken这些举动抱有什么看法,他只是让他碧绿色的眼眸发挥它应有的作用罢了。
Ken在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人总是不愿意让自己的窘态被别人看到的,身为高傲的,带着盲目的自尊的人总是会在意这些事情。Ken带着加斯匆匆的走向转角,不敢再看一眼那扇冰冷的眼科的门。
转角后是一道长长的走廊,与先前的差不多宽,只是加长了很多。Ken站在拐角处怔怔的看着这走廊,透骨的寒意带着鸡皮疙瘩从脚底窜到头顶。那走廊里漂浮的不再是浮尘,它们五彩缤纷小巧玲珑的漂浮在空气中,都有着相同的大小,相同的轮廓。相同的没有生的光彩。这些球状物见着有人来了也不感到惊讶也不产生些许反应,只是悠然自得的在这个不算太拥挤的空间里游荡着,不过这更让Ken感到战栗。这些明明应该在人体中好好的嵌着的球状体竟脱离了它们本应该存在的地方,可能还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无论先前发生了多么玄奥的事情Ken还是对于这些事有些无法接受。他带着些质疑盯上了其中一颗眼球,那是一颗虹膜呈血红色的眼球。也许是潜意识作祟,因为那个人同样也是血红色的眼眸所以他不由自主的找准了这颗眼球。
像是发现了Ken在盯着它似的,眼球也对上了Ken的视线。黝黑的瞳孔配上红色的虹膜,就像是一个血色的黑洞一样。Ken的心智似乎要被这吸收进去,他感受到在这黑洞里的气息了——充斥着灰色的一切的死亡。
身体像是回到了那个红巷里的那个时候似的,那时候的痛楚由内而外的迸发出来,被洞穿的内脏,血管,肌肉,皮肤,衣物,无一例外都沾染上了鲜血的颜色。红色的瞳孔在看着他,带着失神的疯狂的病态的爱恋和占有欲。红色的嘴角向上扬起来了,红色的舌头舔了舔溅在红色嘴角边上的红色的血滴。眼前开始发黑,红巷里红色的眸子注视着一点点被浸染成红色的他。红色,红色,红色,红色——
红色要将他几乎淹没掉。
Ken吓得一抖,急急忙忙别开了视线。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以身试法得到的教训自然要分享给他人,Ken看了看因为长时间没有行动而略显无聊的望着地面的加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开了口:“……加斯。”
一开口他被自己嘶哑的嗓子吓了一跳,在双重恐吓中自己的嗓子已经不知不觉干渴到这个地步了吗?Ken看了看加斯背后的包,他记得里面好像还有几瓶苏打水之类的东西,不过还没到该用这些资源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接着开口:“呃……等会走的时候,千万,千万千万别去看那些眼球哦?”
也许是因为加斯的举动有些呆滞显得他心理年龄在Ken看来像是儿童,Ken不禁用上了自己平时对小孩子对话时的语气。
加斯看了看Ken,又望了一眼那些像是小气球一样漂浮着的眼球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看见加斯也挺配合Ken松了一口气,向着加斯微笑了一下后同时也振作了一下精神,他略微拔高声音说道:“那就走吧!”
因为之前有和眼球对视的经验,这次Ken放聪明了,他干脆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管直接走了过去,加斯似乎也是这么做的,起码当Ken撞到墙碰了一鼻子墙灰的时候他也撞到了Ken的后背。
不管怎么说,这个走廊总算是走过去了。Ken看着右侧接着延伸进黑暗的走廊和左侧的卫生间,最后选择了先将自己鼻子上的墙灰和灰尘拍干净。收拾干净后他又揉了揉鼻子,灰尘有些飘进鼻腔里,黏在鼻腔中的感觉还真是糟糕。加斯还是安安静静的呆在原地一脸呆滞无神,Ken带着担忧的目光看着加斯,这难道才是加斯的真面目吗?他在心里思量,面前的这个人和先前那个温和的青年简直大相径庭,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正常的气息。
既然不正常那就应该让他变得正常。作为人的排外思想在Ken的脑海中潜意识里呢喃着,所以Ken理所应当的认为加斯需要一些什么帮助来让他恢复原来那个温和的模样。他摸索着口袋,期望找到些许有用的东西能让加斯好些。摸遍全身也只有一些零钱,一个还有那么些电量的手机,一些已经没用的废纸和一颗糖。
……等等,一颗糖?Ken看着手里的糖果,因为放在贴身的口袋里而有些温热,略微摩挲脆硬的糖纸便发出些许声音,看着包装的颜色似乎是西瓜味的。这种东西能起到作用吗?Ken思考着,反正用不用都差不多,死马当活马医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Ken走近了加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斯?”
加斯应声回头,模样还是那般无神呆滞,他玻璃珠似的眼瞳看着Ken,就像是那些漂浮着的眼球一样毫无生机。Ken微微的皱起眉来,刚刚和那个眼球的对视让他感觉有些糟糕,表层的厌恶和内层的呢喃更加坚定了他想要让加斯变得正常的想法,他示意加斯抬起手来,在加斯的手心里放下了那颗西瓜味的糖果。
“加斯……虽然不太清楚你之前发生了什么,总之给你颗糖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起来的话就好了。”Ken脸上挂起笑容来,他让自己的内心充斥着对于加斯的关心和期盼,将正面的阳光的一切都塞入自己的笑容中希望以此能对加斯起到些许帮助。他看着加斯慢慢的剥开那颗糖然后将它含入口中,略有些笨拙的神情更让他觉得加斯现在就像是个小孩子。心里这么想着,Ken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揉了揉加斯的头,看着他问道,“好些了么?”
加斯看着Ken点了点头,模样似乎还是先前那样呆滞。这让Ken微微有些失望起来,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都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事,不成功也很正常。这么想着,他转过身去对着加斯说:“厕所我们等会再来调查……现在先去那边的走廊吧。”
但愿不要有眼球。Ken默默的祈祷着。
可惜事与愿违。Ken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幽灵一般游荡的那些眼球,像一个个五彩的小气球似的晃晃悠悠的飘动着……如果可以像气球一样戳爆的话Ken应该会冲上去就戳吧。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回头看了看安静的跟在他身后的加斯,觉察到Ken的视线加斯看向了Ken,还是那茫然且呆滞的表情,Ken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还是对着加斯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没事没事,总有办法的。”
Ken皱起眉头看向被朦胧的黑暗笼罩着的地方,在一边小心翼翼躲开眼球们的视线一边在昏暗的模糊中他看见斑驳的墙边镶嵌着一扇和眼科的门相似的门,同样斑驳的漆让在远距离观察的Ken看不清写了什么,他收了收下巴死盯着着那扇门——主要是门上那个带着光滑色泽的把手——同时他在心里期望这一个把手能让他不用再感受到那股令人厌恶的,胆寒的冰冷。
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加斯:“那儿还有一扇门,我们等会闭着眼睛摸索过去,你紧紧的跟着我……觉得不行的话拉着我的衣服也是可以的。”
加斯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Ken就感到自己衣服的下摆受到了轻小的力——始作俑者明显的是加斯。
Ken回头看了看加斯,对方只是带着茫然的表情微微张着嘴看着Ken,似乎奇怪于Ken多次的回头,他甚至还轻轻的歪了歪头以表达自己的困惑。
——。
此时此刻Ken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时候某人会突然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对方的头,报以温柔的笑:“那么要走了哦?”
对方点点头,攥紧了他的衣摆。见一切都准备就绪,Ken深深的吸了一口散发着灰尘的气味的空气后紧紧闭上眼睛沿着墙壁慢慢的走去。他一点一点的摩挲着被墙灰和灰尘覆盖了的墙壁向前走,被抹到手上的那些污秽居然有绒软的触感,这倒是Ken从未想象过的。他面前被黑暗覆盖着,自己的手——每一寸的纹理,细胞,在肌肉里蕴藏着的那些交集成乱线的枝桠——都成为了眼眸。他用这眼眸向前前进着,踏踏的脚步声交错响在空旷的走廊里产生了微小的回声,这更加衬托周围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几乎停止思考。似乎很久,似乎没过多久。他摸到了带着金属的光滑质感的把手。
Ken紧紧闭着眼摩挲着门把手,并不冰冷,甚至有些温热。这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安心感。再次深呼吸之后,Ken闭着眼睛旋转门把,推开了门。
被眼睑阻隔也会有些许的光芒隐隐的透进眼里。因为这一点Ken以前非常喜欢闭上眼对着骄阳,虽然晒得有点热,但这种能由内而外都感受到的温暖让他非常享受。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光明。
但在这儿不同,这儿哪里都是黑暗。虽然门把手温热,可里面并没有光明。Ken慢慢睁眼,面前果不其然一片漆黑,只有隐约的浮尘在飘荡游弋,不过眼球似乎不存在这个房间里,Ken舒了口气,转头对加斯说:“这儿好像还算安全,加斯,你可以睁开眼了。”
当加斯慢慢的将眼睛睁开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火焰出现的声音。Ken猛的回过头去,远远的黑暗中出现了两团红色,跳动的,带着热度的红色——两团火。然后像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被推倒了似的,一团一团的火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出现,噗噗的火焰燃起的声音连成一片将整个房间笼罩——有些暗淡的光明也就随之来到了。被火光隐约照亮是一个长廊似的房间,鲜红的火焰下方是带着白骨似的形状的苍白蜡烛和复古的烛台,影子随着火光的跳动而颤抖着,远远的有些迷蒙的黑暗里传出了踏踏的脚步声,Ken不禁抬起右手将加斯护在身后,在紧张中期待着来人——究竟是敌是友,又打算做什么呢?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火光将来人的轮廓勾勒,然后明亮了她的面容和穿着。那是一位女性,温文尔雅的模样和淑女的微笑让Ken对她略微放松了些警惕,他微微笑了笑开口:“……你好?”
“阿啦,真是少见。”女性轻轻的笑起来,“你们好,我叫康裕凉。来到这里有何贵干?”
“呃……”Ken挠了挠脸,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也不清楚,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一定要到这个地方来啊?
“没有遇到朋子么?那还真是幸运呐。”自顾自的,康裕凉随手拿起一个烛台开口说道,她看着火焰在面前跳动,棕色眼眸中倒映的烛光熠熠发光。
“嗯……诶……?”Ken支吾着,他不知道那个朋子是谁,只是听康裕凉的语气,那个叫朋子的人并不是什么好角色。
“嘛嘛,看你们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来帮我一个忙怎么样?”看着支支吾吾的Ken,康裕凉将烛台从眼前移开,直直的看向Ken的眼眸嘴角弯弯。被那双玻璃珠似的几乎没有生机的眼瞳看着,Ken不禁打了个寒噤。
“——帮我,找出坏孩子吧。”女性嘴角上扬的幅度更高,明明暗暗中平白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四周的火焰像是因此受惊了似的,猛的颤抖后,收缩到只留下了幽蓝的内焰。
顿时暗下来的空间只剩下在墙边靠着的六个烛台还是火红的,在这六个中正数第四个只留了一个熄灭的烛台,艳红的蜡上还有蜡泪凝固,昏暗的灯光下那几乎如同缓缓流下的鲜血……只有这一根不一样,其他的都是白色的蜡。Ken看着面前的烛台们有些摸不着头脑:所谓坏孩子,难道是说这些烛台?
好像正应了他的想法似的,烛火跳动起来,伴随着跳跃的光影随之响起的还有从康裕凉那儿幽幽传来的提醒:“烛台之中有人杀死了4号烛台……谁杀死了四号?谁是骗子?两个坏孩子都要找到哦。”
逻辑推理题……么。Ken看着一排烛火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那么活力的跳动着,但自己似乎并没有感到多奇怪,只是冷静的思考着它们提出的问题……果然是见多了习惯了么?
Ken在心里苦笑一声,略微想了想后拿出手机调出了记事簿,然后对这些烛台开口问道:“那么,麻烦各位说一说自己的证词,”
他略有些晃神,不久的以前他也还在这么工作着,而现在却在这个奇异的地方,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去?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重新理了理思绪Ken收心认真的听着烛台们的证词,先发言的是第六个烛台,它说道:“啊,你问这个问题么,倒觉得住在2房的不是凶手,因为他平时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虽说他可能还有另一面吧,如果他真的是凶手的话我会很失望的。”
“6房的人说的没错,再说2房5房关系不好也不是一两天了,啊啊,好想快点出院啊。”紧接着,第一个烛台赞同了第六个烛台的话,听起来第几根烛台大概就对应着各自的房号了。
认为6房是正确的……并承认25房有摩擦么?Ken点点头示意下一位说证词。
“2房那家伙就是凶手啦,因为,我昨天看到他在4房门口鬼鬼祟祟的然后进去了,那天除了他也没有别人去过不是吗?”5房悠悠的开口说道,但迅速受到了2房的反驳,“5房的说谎!我之前只不过是和她发生了一点争执而已。而她现在竟然诬陷我!真是不可理喻!凭她一面之词就断定我是凶手不觉得可笑吗?”
她似乎对5房污蔑她感到非常的愤怒,火焰不停的剧烈抖动着,还偏向5房的地方。之后3房7房也说了证词,Ken一一的记录了下来。
那么——Ken看着手机中记事簿上有些意义不明的文字:
1房:6房对
2房:5房错【语气激烈】
3房:1房对
5房:2房凶手
6房:2房不是凶手【倾向2房】
7房:OK 倾向一房
其他:
1房: 2房5房有仇
3房:1房回去时能看见2房,和一房一起,大概看他望自己房间走
7房:自己生病不能出门,1房走向4房
虽然说有些让人迷糊,但Ken自己看得懂就好。他紧盯着记事簿中的文字,不管怎么说逻辑题找骗子还是最简单的,Ken在心里这么思考着,一个一个的推了起来。
的确是最简单的题目,Ken轻而易举的推出了5房是骗子的结论。接下来就是找凶手了……Ken舔了舔嘴唇有些跃跃欲试起来,身为一个侦探这类事怎么不会是他所喜爱的呢?
推理过程中他和康裕凉随便说了些话,比如为什么在这儿放这么多的蜡烛。对方只是笑了一声,然后轻轻地说道:“因为喜欢呀,就这么简单。”
问了和没问似的……Ken在心里腹诽,然后他突然想起之前提起的朋子,他们好像还遇见过除了康裕凉之外的另一个人,这让他不由得对朋子产生了些许的好奇心,他试探着开口问道:“之前听你说过朋子这个人……你和她是朋友吗?”
“朋友…吗。”康裕凉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着,然后她换上了较为明快的语气笑着回答。“啊啦啦,竟然给人这么亲密的感觉吗?但是,你猜错了。”
“诶……那是熟人?”
“熟人?恩……”康裕凉又思考了一会儿,看样子这个也不是了。Ken在心里猜测道。“或许可以这么说吧,在这里的大家,都能这么说吧。”
康裕凉的回答让他感到意外,不光是猜测错了,更是她那句话。他刚想开口询问更多的事情,对方却像是不耐烦了似的,匆匆打断了他还没说出的话:“虽然听起来好像很冷淡,但是——嗯,就是这样,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直接撇清关系了吗……Ken在心里想着,也不再去和她谈话,专心致志的解决迷题去了。
灵异的思维似乎要比社会中人吃人的那般险恶要好的多的多,Ken几番推敲后很快找出了凶手。当他告诉康裕凉答案之后对方眼里流露出了些许惊讶,然后那些惊讶随之转换成为了女性蕴在嘴角的笑容:“阿啦阿啦……挺聪明的嘛。”
在社会中要动的脑筋可比这多了太多——人类自身要比这些灵异更加可怖。Ken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嘴里笑着回答:“嘛……那坏孩子们会怎么样呢?”
“坏孩子嘛……”女性又是那样危险的笑起来,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氛,她轻移步子到烛台旁边,只是静静的看着那7个烛台。烛台上的火焰像是在相互窃窃私语似的左右摇摆着,又像是在颤抖。
静默了许久,康裕凉拿起第1、5个烛台分别看了看,然后望着Ken笑了笑,轻描淡写的,吐出了带着血红的话语:“坏孩子,就应该受到惩罚。”
“不要、不、不要……不要啊,明明不是我的错、不、不不不不是我的错!不要、不要、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话音未落,烛台发出了充斥着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的尖叫,那里面包含的对于生存的渴望让Ken微微有了些共鸣,但这对康裕凉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她略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头,然后干脆利落的吹灭了蜡烛。
那些恐惧的尖叫疾呼就截然而止了。
这也象征着两个生命——大概是两个生命——在这时泯灭了。Ken是这么觉得的。随着火焰的消失,缭缭轻烟也随之游荡在这个空间中。似乎是错觉,这些烟尘隐隐泛着些青色,给这本来带着血红的光的房间里衬上了些许清明,叫人的心都安心了许多。就在这个时候康裕凉的声音轻轻的从黑暗中传来,灯火摇曳中她脸上阴晴不定,声音也跟着一齐飘忽了起来,就像是从远远远远的,薄雾似的黑暗里轻声呢喃那样。
“让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这样一个女孩……”
是那样美丽的女孩,端庄,娴雅,亭亭玉立像是一朵百合。她的声音轻柔如同一片羽毛,她那样的温柔,若是受人请求,一定会被她欣然答应的。
于是在一个下午她被拜托帮忙值日——那样温柔的人儿,怎么忍心拒绝呢?
于是她留下来了。
‘我就知道□□□最好了!’
望着笑着的同学,她也笑了起来。
即使最后那个同学的身影先于她消失在校园里。
即使这样她也没有丝毫怨言,只是收拾好了一切后飞奔回去——不快点不行,不快点不行。
可是最后炸响在她耳边的碗碟的破碎声将她的心划得七零八落,混带着的母亲的训斥将她淹没。她木讷着心收拾好一切,做好晚餐。当她将最后一盘菜端上餐桌的时候,大门被打开来了。
钥匙相互敲击发出的琐碎响声就像是敲打着她的心房一般,让她的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近了,走的更近了。男人快步向她走过来,她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来,却只对着了男人走过她后留下的紊乱的空气。
拉链被拉开,纸张被翻出。带着破碎一般的纸声让她的心揪紧了——
男人的脚步向她逼近。迅速的逼近。然后——
红的,紫的,青的,带着钝痛和流动的鲜红在她的身上绽放。
最后她也只是用酒精和衣袖掩盖了一切,笑容还是那么柔和,还是那么温柔。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房间里静默着,Ken也好,康裕凉也好,加斯也好,都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一时间只有火焰灼烧空气发出的响声,以及一股淡淡的气味,直到那声凄厉的愤怒的叫喊传入并不怎么隔音的房间中。
“看来,朋子又不开心了呢。”康裕凉又挂起了她以往那样的笑容,看了看手中熄灭的烛台,然后轻轻的用手掠过被烧得焦黑似的脊梁样的棉芯,一抹红炎就像是被抹上颜色一般跳跃其上了。Ken还没有来得及对此感到吃惊,康裕凉率先打断了他的思路:“啊,对了。”
她走到一边去,在落满灰尘的柜子上拿起了一张纸。似乎被放置了很久,上面满是灰尘了。她有些嫌恶的抖了抖纸张,只手拎着纸张走了过来:“这是某个很恶心的家伙写的情书,你们需要吗?不要的话我就烧掉了。”
一边说着,她将这张纸移到了烛火上。
似乎只要再下降一点点就能引燃这张纸了,Ken急忙开口:“不不不我们需要……!”
“是吗,真遗憾。”她似乎并不在意,随随便便的将纸张递给Ken,红色的纸张上布满污垢,清秀的字体大部分都不大看得清了。Ken小心翼翼的折好收了起来。
“那么,你们快到朋子那里去吧,她可是很怕寂寞的人呀。”康裕凉见Ken收拾好了,轻轻的开口说道,语气带着温柔。她举着烛台走到房门口推开房门,将烛台伸了出去,将外面冷色的走廊蒙上了一层暖暖的红光。“一定,要让她帮帮忙哦。她的刀,可是足以斩断一切的呀。”
说完这些,康裕凉不再言语了。最后那句略显怪异的话语也没有再提示什么,Ken只好带着加斯再度走出了房间。在他走过康裕凉的时候,他听见康裕凉轻声的,小小声的就像呢喃那样说道:“必须,要到楼顶的天台上去。”
语气那样笃定,让Ken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可是他只看到了破破烂烂的房间的门,上面斑驳的漆字写着“耳鼻喉科”几个字,透过门上模糊的玻璃还能看到里面渐行渐远的摇动的烛光。
必须,要到楼顶的天台上去。
Ken在脑中重复了句她的话语,不禁开始猜测起来:天台……难道是逃离这里的关键?
正想要深入思考,手却被人拉了拉,Ken抬头一看看见了加斯正看着他,还时不时的望向眼科的那个方向。
是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应该先去看看弗兰他们怎么样……Ken点点头握住了加斯的手,两个人加速向着眼科的地方走去。
愈靠近眼科Ken心中的那股恐惧感就越深。他惧怕着那把手的冰冷就如同他惧怕着死亡一般——反正这两样的东西都没什么区别。只是该去的还是得去,这是得硬着头皮上去干的事情。Ken咬紧了牙快步向前走去,来到眼科门前干脆利落的用力握住把手,就像是要把它握碎那样用力,然后猛地将门打开了——
迎面而来的是两把飞刀。
Ken眼疾手快扯开了加斯,自己却不小心被擦到了点衣袖,看着有小半没入墙壁中的小刀他意识到自己的预感正确了——这里面的确有相关于死亡的存在。
他躲在房门后,带着加斯,门里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然后那些脚步声来到了门外。
是那个叫朋子的人丢的飞刀?她追出来了?Ken在心里想,面前出现的却是弗兰和那两个白发的女孩子。
这让Ken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开口询问起来:“你们在里面没事吧?”
“我们没问题。”弗兰十分平静的回答,“那些眼球和那个人就像是看不到我们似的,我们在里面调查了很久也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在里面的通往三楼的楼梯被集装箱堵住了。正在犯难的时候突然听见那个女人大喊大叫,然后就看见你们打开了门,她就向你们丢出了刀子。我们就赶快跑出来看你们有没有事了。”
说了一大段话,弗兰略微顿了顿,然后又看向了加斯,语气里带上了迟疑:“那,加斯——?”
“……还没有恢复……。”Ken摇了摇头,略带些遗憾的说道。“大概只是时机不到吧,我们先想想怎么解决去三楼的问题好了,还有那个叫朋子的女人——”
他突然想到了之前康裕凉对他说的那句话。
‘一定,要让她帮帮忙哦。她的刀,可是足以斩断一切的呀。’
如今像是在脑海里重播一遍似的,话语无比清晰的出现在Ken的脑海里了。
他不由得望向那插进墙壁中的小刀,脑海里浮现了一个计划。
“这样……看样子弗兰你们不会被她发现,就带着加斯先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去引朋子过来让她用刀把集装箱砍开。”略微思考了一下,Ken开口对弗兰说道。“注意别让加斯被发现了。”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身旁白雪探出了一个脑袋,望着Ken问道。
“没关系没关系。”Ken笑了笑看着白雪,“你们保护好你们自己就好了,我没关系的。”
语罢,也没有什么好再纠结的事情了,弗兰加斯一行人先行,留Ken一个人在外。Ken望向他们刚刚走进的那扇半掩着的房门,盯着那把手——冰冷的把手。
他有些感觉不太妙,但他很快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若是在这个时候动摇了,那后果必定严重。所以他果断的摒弃了自己的一切感情和顾虑,一次深呼吸后他的眼神坚定了起来,握住了门把手。那冰冷刺骨随即向他的小臂蔓延,但他没有任何的颤抖和惧怕,只是紧紧的握住了门把手,像是要将自己的体温传达到把手上似的,紧紧的握住了。
然后他猛地推开了门,顺带还大喊了一声:“……朋子!”
希望这样能让加斯他们不那么容易被发现。Ken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他们的平安,祈祷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朋子的刀已经快要接近他。
Ken赶紧躲开来,冲进了眼科内。快速奔跑中看不太清周围的景色,只有一片狼藉和灰蒙蒙从他的眼前掠过,混杂着飞过的小刀。他看见那些小刀直戳进墙中,只留下银光闪闪的柄,这让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一想到若是跑慢了这些银光闪闪的小刀就将在自己的身上开个洞Ken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和耳鼻喉科一样长的房间在此刻却像是被无尽拉长了一般,怎么跑都跑不到头。Ken望着摇晃的视野中对面那伤痕累累的墙壁,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可笑他现在居然还有余力来胡思乱想,望着像是不到头的对面和自己愈发沉重的身躯,他又不免的想到了那个红巷里那个金发的人和他的笑容。
啊啊,如果那时候他像现在这样狂奔,无尽的狂奔的话,后果还会是这样的吗?
脑海里混混沌沌的想着,身体像是提线木偶似的奔跑着,背后银光掠过他,划破他的衣摆和皮肤,痛楚让他清醒了些许,让他混沌的脑子再度发出命令让自己的腿脚摆动起来。
近了,是要近了。Ken看着左侧的集装箱一点点的变大,一旁还有4个熟悉的身影——这让他大大的松了口气,他们没有事就好。
几番躲闪之后他开始尝试着让那些刀刺向集装箱,的确这些刀足够锋利,像是怪物一般占据了通向三楼的道路的集装箱在这些刀的攻势下也奈何不足,来回几次后Ken成功看见了这些庞然大物轰然倒塌的模样。
人类本性里那股天然的对于暴力的破坏的兴奋在此刻也撩拨的Ken有些激动,加上成功在望,他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了,因为四个人正在鬼鬼祟祟的向着三楼的方向走去,如果这个时候再向那儿引刀搞不好会伤到他们,Ken改变方向开始远离那四人,将朋子向理他们远一些的地方跑去。
又是几番周折,估摸着他们都安全了后Ken才开始向着三楼的方向冲去。在这周旋了这么久,怎么说也有了经验,Ken毫不费力的向着那个出口奔去。
他已经看到他们在向着他招手了,对此Ken感到一股终于放下心来的温暖从心里升起,他不禁向着他们笑了笑,然后加速向出口奔跑过去。
然而,在他快要跑向那个出口,跑向下一层的时候——
被什么绊了一下,他摔倒在地面上。
慌忙转过身去Ken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面前的寒光却让他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
——最终要在这里死掉吗?
从一边来的大得惊人的力量将他拉了开来。
“Ken!你没事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Ken望向声源那儿,一双翠绿的,清亮的如同一汪叮咚的潭水一般的眸子正紧盯着他。
“恩?恩恩……?!加斯?你……”“别管那么多快点走!”
随即他就被人磕磕绊绊的拉扯向了三楼黑洞洞的楼梯口中,其他人都涌上来慰问着同时也带着他们一起远离,每个人都不想在这一层多待一会会儿,所以他们匆匆的离开了这长条的回廊似的二层。
把眼球,烛台,银刀全都抛之脑后吧。
不会再回来了。
【统共11873字
*计字6314
*写得我自己都困了……
*文力全给薇塔塔了……
*装逼好难……
20.
古钟鸣响十六次,街道的翅膀在少女的眼瞳中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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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类唧唧咕咕的声音仍然在几人的耳边回响个不停,无法的前行的瓦尔哈拉只好选择打道回府。
六人一狗,不,一狼,借着微薄的晨光从树枝间穿过,小心翼翼避开前来换班的巡逻队,好歹算是有惊无险地摸回了寄住的狗妖精家里,主人的房间里还传来轻轻的鼾声。
几人快速地清理了身上的尘土和异物,收拾妥当的时候,小小的狗妖精已经起床来敲门了。阿伦德尔看了下几人的打扮已经没什么异常,便打开了房间的门——同时打了一个巨大的呵欠。
站在门口的狗妖精被面前的血盆大口吓了一跳,琥珀色的大眼睁得溜圆,向他们打招呼的笑容僵在脸上,耳朵和尾巴上的毛都倒竖起来。而自知做出了与自己一向的优雅相悖的事情,年轻诗人用尴尬的笑容勉强解释:“昨天……昨天整理这些笔记,太晚了……”
然后又打了个抑制不住的呵欠。
狗妖精晃了晃尾巴,疑惑地歪起脑袋:“昨天你们睡得不算晚呀……”
“我……认床。”跑了一夜的奥列格又皱起了脸。“所以睡得不好……”
狗妖精同情地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侏儒,然后把目光回到几人身上:“不说这个,要一起来吃饭么?不要辜负了清早的大好时光呢。”
“好呀吃早饭!”侏儒瞬间容光焕发,只是眼睛下面的阴影仍然老老实实地述说着他熬夜的事实。
几人无精打采地入座,只有艾丽西亚似乎实在无法抵御睡意,用赖床当借口窝在房间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而瑞贝利安干脆连衣服都没收拾就一身鸡毛——不,是鸟毛——的滚进了被子,夸张的鼾声几乎要把小小的房子震塌。
矮矮的饭桌上放着几盘水果,有他们熟知的苹果桃子这类果实,也有些他们没有见过的果子,比如昨天晚上艾丽西亚啃的那种。一边淡黄色的面包正散发出清新的麦香味,然而现在似乎除了狗妖精以外没人对这些东西有胃口。
奥列格勉强啃了两口水果,似乎熬夜的反应在他身上变成了反胃。倒是叙泽特稍稍花了点时间冥想,显得比较精神,吃罢手中的东西之后侧头看着狗妖精开口询问:“我们对圣木还是很好奇啊。这么大这么古老的树一定有它的故事,能为我们讲讲圣木的故事么?”
“有什么传说么?”侏儒用小小的拳头撑着额角一脸苦相,那模样好像那脑袋已经沉重到他一松手,就要掉到桌子上去跟水果作伴的样子。
“圣木啊……其实关于它我们所知道的或许也只有冰山一角呢。”狗妖精玩耍一样轻轻咬着手里的果子,望着房间一角若有所思,目光又迅速收回到几人身上。
“当我们这些人来到这里时它就已经是一座树林了,好像当这个村子建立时,它也已经有不小的岁数了。”果子红里透着粉,被狗妖精的犬牙一口咬破,清香的果汁味道立时飘荡在饭桌上,“不过它时至今日还依然顽强地活着,很不可思议吧?”
“啊……”奥列格似乎打起了些精神,“这么古老的树真的是个奇迹呢。”
阿伦德尔点头表示赞同:“虽然知道它很古老了,但没想到真的有这么古老。”
“我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别的地方都没有见过这么老的树,或许在德菲卡有?”狗妖精吃完了水果,拿起面包在上面抹了点蜂蜜。
“圣木为何禁止靠近?”叙泽特又拿起一个苹果,“既然它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想必是很顽强的。”
“因为圣木虽然古老、顽强,却也是脆弱的。”狗妖精笑笑,眼睛眯得细细,“越是像这样年纪的树越是如此,不是吗?”
叙泽特小声咕哝了一句,蓝没能听清楚。
奥列格学着狗妖精的样子将蜂蜜抹在面包片上:“你们搬来这片森林多久啦?”
狗妖精拽了拽脸边的头发:“我的话……几十年了吧。”
奥列格眼珠转了转,不知在想些什么,转头却转移了话题:“昨天我们在村子里逛的时候,好像看到几只小鸟,以前没见过呢!你们知道是什么鸟吗?”
“是什么样的鸟?”
蓝感到自己的眼角抽搐了下,大概是疲劳所致的面部神经痉挛。
奥列格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就是,红褐色的,小小的鸟?叫起来喳喳的那种……”
“那种鸟似乎在村子的北边很常见,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狗妖精吃完了一片面包又拿起了一片。
侏儒的笑容似乎已经达到了顶点:“谢谢!小鸟真的超可爱!”
然后他把头扭向另一边装作找什么东西,刚刚的一张笑脸马上变成了跟吃了口苹果发现半条虫那样的扭曲。
阿伦德尔不失时机地揶揄了起来:“如果队长这么喜欢它们的话,我们过一会儿可以去仔细看看。”
真可爱,可爱到现在藏在头发里的那点伤还在疼,少年腹诽。
叙泽特选择沉默,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看着她被啄得满是淤血的那只手在桌子下面紧紧捏住裙摆的样子,蓝觉得大概这个高等精灵的内心也是波澜壮阔得像坎维之外的热海那样,恨不能抓住这鸟烤了喂给瑞贝利安吃。
饭毕,两个诗人出门,毫不犹豫地向着村子南边走去——看起来确实是对那些鸟有了什么心理阴影。而自知出门会出现什么情况的半卓尔知趣地回了房间,选了个离正鼾声如雷的瑞贝利安最远的地方躺下,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有什么地方传来了声音,仿佛圣咏,仿佛丧钟。
他睁眼,看到天空是浑浊的黑,有些像遗都暴雨之前的云层,却又透着丝晦暗的光。
少年站在街道上,四周是比他高出半身的人潮在涌动,像是遗都最繁华的市场,却比那小巷宽敞干净了不知多少倍。
他茫然四顾,脑中对于“自我”的概念一片模糊,他尝试辨认周围人的面容,却只看到模糊的影子,他们行色匆匆,从他身旁掠过,说着他无法理解的语言。
——像是不存在于这世界的语言。
他们似乎在讷讷自语,又好像在窃窃私语,他们似乎对他们当中的这个孩子视而不见,又好像正在一刻不停地讨论关于他的一切。
少年开始慌张,他伸手想要去推开人群,却被人潮裹挟着向他们走去的地方。
放开我,放开我。
他想喊叫,喉咙却被扼住一样无法出声。
他从一双双腿中寻找出路,朝着反方向努力挥动双臂。
古奥的钟声从天穹上传下,人们停住脚步,一齐看向他。
他终于看清了这些人的面孔——
各种颜色的脸上,本应长着眼睛和嘴的地方被黑色的、幽深的窟窿所代替,而那些窟窿全部转向他,层层叠叠,像是山的影子。
“你是谁?”
他们这样问道,声音在不存在的风中震颤。
少年看着自己的双手,蓝色的,浑浊的颜色,不需要光的颜色。
“你是谁?”
他们不停地问。
我是谁?
我不属于这里,和你们不一样,一定是不一样的。
“你是谁?”
他们似乎不满于这种回答,仍然在问着,一排排的空洞向他压迫而来,声音此起彼伏,穿透少年的耳膜。
我是谁?
少年仰头看向浑浊的天空,那里有云飘过,倏忽消失,像是他的幻觉。
有笑声飞过,年轻人健康快乐的笑声。
我谁都不是。
我什么都不是。
钟声再次响起,人群层层叠叠围绕上来,幽深的空洞将他包围,仿佛要将他吞噬进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视线和声音之中。
少年摸着自己的脸,他感受不到自己的五官,应该是眼睛和嘴巴的地方他只摸到无尽的虚空,连手指伸进去都没有丝毫的感觉。
原来我和你们一样啊。
人群蓦地散开,如同一树惊了的鸟,下一刻空荡荡的街面上只剩下少年一人,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像。
少年视线末端出现了门,温暖的光芒之中影影绰绰。
他被光芒吸引,一步步向那里走去。
“不要过去。”
稚嫩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回头,蓝色的男孩在他背后仰头,灰色的眸子中似乎有火焰燃烧,尽管他知道那是光的倒影。
你是谁?
他想问,却仍然无法出声。
“不要过去。”
孩子重复,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为什么?
他看回那片光芒,光里有人向他伸出手,仿佛在呼唤他一起走进门后的光明。
男孩拽住他的衣角,他竟无法动弹分毫,白色的大门渐渐关闭,光消失在他视野里。
男孩松开了手,和人群一样凭空消失。
他耳际的声音不再是森严的钟声,而是歌声,和声用他所无法理解的语言歌颂或悲叹,脚下的地面碎裂,四周的建筑崩溃,世界在他眼中分崩离析。
最后属于他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不需要光明了。
请给我生命。
21.
皎洁的月被黑暗吞噬,沉眠于大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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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感到有人在晃他,他挣扎着睁开眼睛,黑暗混乱的梦境终于离他而去。
梦境里那种喉咙被扼住的感觉还没有消失,他努力将模糊的视线聚焦在一点,环境的影像终于清晰起来,他看到站在旁边的人正皱着眉看他。
“先别睡了……来开个会。”年轻的诗人神色里透着疲倦,看来是搜集情报去了。
“啊,好的……”少年狠狠按了按太阳穴,那里的神经疼得仿佛断裂。
会议内容无非还是怎么样对付那些鸟类,而作为团队智囊的队长却一直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不想参与讨论,其他几人也有些精神萎靡,连瑞贝利安也没精神去做什么惹人烦的事情,艾丽西亚虽然出去玩了一圈,现在却和狼崽一起因为倦意而频频点头,反而是不需要睡眠的高等精灵比较有精神。
风元素裔的女孩打着呵欠用手比划:“我们在村子北边看到了好——多那种小鸟,有个老爷爷在喂它们——”说着拿出一包东西,“就是用这个。”
奥列格无精打采地补充着:“那是个精灵老人……他说他已经将近五百岁了,而他小时候这树就已经这么大了。”
“哦哦,他还说那种小鸟叫做文瑞鸟。”女孩往嘴里塞了个不知名的浆果,似乎精神了点,“还说,我们也可以住在这里呢。”
“……不,我们没办法住在这里的吧。”阿伦德尔忍不住打断女孩的妄想。
会议并没能讨论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倒是让本就困倦的几人更加混乱了。
“再这么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奥列格狠狠捻着头发,“先休息休息吧……”
于是这场小会在被确认无意义之后就带着众人的困倦和怨气散了,只有对这些负面感情一无所知的艾丽西亚还在愣着,表情里显然带着对其他人态度的困惑和不满,一直到瑞贝利安自顾自地晃了出去她才和小狼崽一前一后地跟上。
连瑞贝利安都无法分裂的瓦尔哈拉,居然要被起床气分裂了。
白天很快在蓝又一次的无梦睡眠中度过,入夜之后的时间流逝得极快,几人抓紧时间来到树下,再次攀上了圣木。
侏儒仗着自己的种族优势身轻如燕地从枯枝处登上了二层,在上次蓝被那些文瑞鸟群起而攻之的地方洒下了精灵老人给的饵料,这些小东西不出所料地一窝蜂扑向了那些鸟食,在一层的几人趁机爬过了本来被鸟群所封锁的主干部分。
终于站在二层中心的几人开始思考前进的方法,脚边是梨形的鸟巢,头上的黑暗中隐隐约约有什么像丝绸一样的白色东西,而另外三边还有可以作为路来使用的树枝,几人犹豫之后最终决定再次分队。
蓝又被理所当然的与叙泽特一起作为“最强战力”分到了突破组,两人再次一前一后地向上爬去,很快“白色丝绸”的真容便在两人眼前显现出来——层层叠叠、仿佛无穷无尽的蜘蛛网。
蓝抽出短刀,尝试割断密密匝匝的蛛网,却差点把刀子粘在那上面。而他这么一动作引起的振动导致蜘蛛觉察到了这边的异常,不算太大的蜘蛛一只只顺着蛛丝爬过来,每一只的八只眼睛都泛着光,少年被这些密密麻麻的小眼睛盯得背后一阵阵发凉。
“发什么愣呢,快走。”叙泽特轻声斥责他,说话间手上的短剑已经附上了冰魔法的白色,蛛网接触温度极低的冰之后变得十分脆弱,极容易的便被锋利的剑刃破开,蜘蛛似乎也忌惮这股冷气,自动退开了一片区域,正好能让两人一前一后通过。
“我们发现了一枚蛋……算了,等下再说。”夜晚太过寂静,奥列格的声音即使通过弦月传来也显得无比清晰,“你们那边怎么样?那些白色的是什么?”
“白色的东西是蛛网,不算太多,可以通过。”叙泽特对弦月另一边的奥列格这样报告。
身形轻捷的高等精灵很快越过了这片区域,攀上了树塔的第三层,半卓尔少年落后一步,速度本也不算慢,却停住了手上攀爬的动作。
脖颈处一阵恶寒,汗毛直竖,好像被蛇冰冷的鳞片擦过一样。
——视线。
是谁?或者,是什么?
少年不敢完全回头,只用眼角瞥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他想到梦境中那些空洞的眼睛,恶寒的感觉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脊梁,最后全身都被异常的冷覆盖。
又向上前进了一点,他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只看到无尽的黑暗。
“怎么了?”叙泽特的声音从树枝间洒下。
“没什么……”少年加快速度向上攀爬,“只是感觉有人在看着咱们。”
“突然,一双眼睛出现!”弦月里奥列格的声音被他故意压低,像是年老的吟游诗人在给小孩子们讲什么吓人的鬼故事。
“队长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少年无奈,三下五除二登上三层,随手摘掉黏在肩膀的上的一缕蛛丝,“我们已经通过蛛网了,你们如果没什么重要的发现也先前进好了。”
奥列格的声音充满了惊诧:“……居然顺利地!?”
身为队长的你难道一心想让我们出点什么岔子么。
然后特别的队长鬼故事大会就在弦月另一头绘声绘色地演了起来,结果就是叙泽特冷冷地将弦月封进了口袋。
稍作休整之后两人打算继续向上突破,却发现在上一层还较为薄弱的蛛网到了这里已经变得厚实而坚韧,结构分明、规模庞大,少年依稀能从蛛丝之间看到那些节肢类动物强壮的毛腿。
——直接突破的可能性不大。
然后嘈杂的声音从脚下传了过来。
“你们快点!”
“看本大爷……”
“小瑞……还有小小瑞?你们……”
“你们能不能消停一下?”
少年听着几人的吵闹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起床气的瓦尔哈拉啊。
顺利汇合的六人一……狼——这小东西实在太像条猎犬,导致蓝总是忘记它其实是条狼的事实——稍稍商量了下接下来的行为,便再次分队。
这次叙泽特和蓝一起向西行动,最终却无功而返。奥列格倒是发现了个可以下树的地方,只不过下去之后大概碰巧会掉在不太妙的地方。而阿伦德尔则报告发现了另一棵树和后面奇怪的断枝。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这一次想要下树看起来没那么容易了。几人也都做好了被村民发现的心理准备,毕竟这种事情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太低了。
“这个地方……看起来很难过去。”弦月中诗人的声音已经听不太清楚了,森林随着太阳醒了过来,就像人的细胞在逐渐舒展。
“不过……似乎有什么在动……那边。”
“什么东西?”奥列格发问。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听起来阿伦德尔探身去看了。
然后是大约半分钟的沉默。
“……虫子。”阿伦德尔的声音里带着点颤音。
“虫子……?”奥列格的声音也变了。
“好大的毛虫……大概有二十来厘米……”又一阵悉索,诗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它,它在看我……好像很不爽……艾,艾丽西亚呢?”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是冷静成熟的半精灵居然会怕毛毛虫,另一个半精灵心里有点发笑。
“哦哦我看到他们两个了!小瑞被小小瑞咬了哈哈哈!”奥列格对着从西边回来的两人招手,“我们这就过去!”
几人很快赶了过去,看见阿伦德尔正一脸困扰地站在那里,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而那大个儿的毛虫扭着肥硕的脑袋看了这一大群人一眼,摆出一副大爷样钻到了背光的地方。
“这虫子还不高兴了……”侏儒诗人目瞪口呆。
蓝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口:“能拿个什么东西把它扒过来看看么?”
“我来试试……”不知从哪里找来根树枝的奥列格尝试去戳那肉乎乎的虫子。
虫子好像被戳得很不舒服,它扭了扭身子,摆过脑袋来咬住了树枝的顶端,然后一声脆响,那一小截树枝在它嘴里消失了。
树枝在它嘴里消失了。
在它嘴里消失了。
嘴里消失了。
消失了。
瓦尔哈拉目瞪口呆。
“被……吃掉了……?”奥列格伸着那根树枝,忘了收回来。
“这么说来,这种虫如果大量繁殖,会把这一片森林啃光么?”少年感觉自己背后有汗水滑下。
“所以那些鸟是克它用的?”终于记起收回树枝站稳的小个子队长仍然没从震惊状态摆脱,还在和毛毛虫大眼瞪小眼。
“还有蜘蛛。”少年补充。
“……好可怕啊这虫。”阿伦德尔吞了口口水。
奥列格眼珠子一转,从脚开始慢慢变化。鸟爪,鸟腿,鸟的身体和翅膀,最终变成了一只身高一米的超大号文瑞鸟。
周围一圈的生物,无论是人是狼还是虫,都看着这只“鸟”。
于是奥列格·文瑞鸟·尤里·谢尔盖就以这样的形态开始与虫子对峙,尽管其余几人都觉得这虫子似乎露着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瑞贝利安又适时地犯起了蠢,去拽奥列格的翅膀——实际上大概是袖子的部分,而奥列格一转头就用黄色的鸟喙去戳这个没事找事的战士,后者怕被推下树只好老老实实地放手。
艾丽西亚似乎比其他几个大男人还对这虫子毫无惧意,一弹指唤出一团光试图去照亮虫子藏身的地方,却被虫子狠狠瞪了一眼——或者是她觉得自己被瞪了一眼。没能在奥列格那里沾到便宜的战士跑来对着光球撒气,试图张嘴去啃,却只啃到一嘴空气。
虫子再次看了这几人一眼,悠悠地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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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群】
他们找到了六个字母。A、E、I、O、U、Ö,精灵语的六个元音。他们还在找到每个字母的时候找到了六个词。死亡、诗歌、鲜血、菲宁·希尔、奥伯、月光。这都和精灵……鲁诺莱亚摇了摇头,修正了一下自己的思考:这都和德菲卡的精灵有关。
现在他们在通往高塔的路上,遇到了一群放养着的羊。
“有人来了。”
它们开始说话。咬字清晰。
“是拜访者吗?”
“是阅读者吧。”
“他们读了什么?”
“他们读了高塔之歌。”
高塔之歌……
鲁诺莱亚抬起头,那座塔离他们不远了。那是座纯白的高塔,直冲上天际,在湛蓝的天幕之中取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那白色如此显眼,仿佛挖去了一部分的蓝。
唐吉诃德在他之前问出了这个问题。“你们说的高塔之歌是什么?”他似乎很急切,要失去耐心似的。
羊群听到了问题,不紧不慢地唱起来。
“不洁的疾病使她的血脉脏污,
恐怖焦虑荒芜着午夜的圆弧,
我愿等待
直到晨曦深处,
直到高塔上残梦如雾,
直到这座城
再度回到往昔时光。”
即使从诗人的视角去审视,这也是一首相当不错的短诗了。可是鲁诺莱亚没有时间去进行文学评析,他正飞速阅览着自己的知识。菲宁·希尔,古代精灵语中的“午夜”,现在是菲薇艾诺三大弧顶之一的名字。他能想到的与刚才得到的线索的联系只有这个了。
“你们知道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吗?”唐吉诃德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这是精灵语的六个元音,他想。
羊群很快给出了答案。
“这是字母。”
“六个字母。”
“白色的字母。”
“没有颜色。”
“所以说是白色。”
“字母怎么可能有颜色?”问题脱口而出,几乎没经过思考。
羊群中的几头看了眼鲁诺莱亚,它们审视般的眼神令诗人一阵不自在。也不知它们在思考什么,能够思考什么。只是似乎过了许久,它们才开口。
“他拿着琴。”
“七弦琴。”
“所以他是个诗人。”
“对,他是个诗人。”
“他应该比我们更明白。”
这更像是它们各自的交流,而不是说给他听的答案。
于是鲁诺莱亚弹奏起一首迷魂曲。这曲子能让人放松戒心,从而说出一些所谓的“秘密”。只是诗人也不知这曲子对羊群有没有用。
“在高塔的是一位女性。”
“她是一位诗人。”
“她发明了元音的颜色。”
“她是一位精灵。”
“她不仅仅是一位诗人。”
“可她最后寻求诗歌的怀抱。”
“你们在阅读吗?”
“战火不会永久持续。”
“但诗歌会。”
看起来曲子起作用了,不似刚才秩序井然的互相应答,羊群开始七嘴八舌、自顾自地说话。不过很明了的是,它们描述的是同一位精灵女性。而这一连串的描述令一切都串起来了。
脏污、荒芜、午夜、往昔。
高塔、女性、诗人、战火。
“艾菲拉·伊普莉尔……”
这是位伟大的精灵诗人。在此之前她是一位伟大的法师,掌握着一座伟大的法师塔,“星辰”。以她为主角的史诗数不胜数,而她本人的诗篇亦永垂不朽。只是她经历了那场令所有精灵都悲伤不已的残酷战争,并在其有生之年都未见得最后的胜利。他读过她的许多诗篇,经历过她的悲伤与感怀。
“那是艾菲拉·伊普莉尔的居所吗?”他又一次提问。这一次的方向明确多了。
“咩——咩——”
“那是艾菲拉·伊普莉尔的居所吗?”诗人皱了皱眉。可千万别这样,他在心里祈祷。
“咩——咩——”
它们四散开来,低着头,到处乱跑。这确实像是群被放养的羊了。它们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它们就像是被设置于此,以回答他们的问题。就和许多英雄冒险故事那样,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给予迷茫的英雄向未来的指引。
——我们在拯救世界,似乎也算英雄?鲁诺莱亚笑了笑,跟着同伴向高塔前进。
【色彩】
这是座洁白的塔——这定义只有在接近它时,才能真正给出。塔身很朴素,甚至没有一点雕饰,那就是座高塔。抬头望去,只有一扇窗户开在最高处,从那远眺定能收获整个世界的风景。他本以为“星辰”会是座相当漂亮的塔,可事实与现象大相径庭。
塔门没有任何上了锁的迹象。诗人推了推,发觉其纹丝不动。再仔细打量一番,他便发现了门上的六个凹槽。恰恰是那六个字母。在每个凹槽上,都镌着一行非常细小的字。
A——死亡燃烧的颜色。
E——生命诞生的颜色。
I——伤口流出的颜色。
O——菲宁·希尔的颜色。
Ö——月琴散发的颜色。
U——奥伯森林的颜色。
“她发明了元音的颜色……”这句话显然是和这里的情形相呼应的。可羊群又说他们的字母“没有颜色”。难道要赋予它们颜色?如何赋予?“我可没有月琴。”他苦笑着自语道。
突然,他听到Yves的叫喊。朝声源处看去,森精灵正蹲在地上,面前是一片五颜六色的花丛。他手上沾了点红色,不过那大约不是血。
“这花……能染色。”Yves指了指那片花丛,解答了他的疑惑。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那些字母染上颜色了?”奇诺娅的声音随之传来,与之相伴的是库勒烦不可耐的叫喊。
死亡燃烧的颜色。
生命诞生的颜色。
伤口流出的颜色。
菲宁·希尔的颜色。
月琴散发的颜色。
奥伯森林的颜色。
最有把握的当然是奥伯的颜色。作为一个土生土长在菲薇艾诺的精灵,鲁诺莱亚对奥伯森林的了解程度不亚于他对菲薇艾诺一草一木的了解。当他触碰那字母,无数栩栩如生的画面便在他眼前闪现而过。他拿起字母U,将其染上绿色,然后嵌入凹槽中。
随后诗人又颤抖拿出字母I。伤口流出的颜色。鲜血。他见过流血,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他闭上眼,将其染上红色,放进凹槽之中。
“月琴散发的颜色”,这也相当明显。鲁诺莱亚想到了菲薇艾诺中最神圣的、属于那位伟大神祇的眷器,于是他把Ö染上黄色。当月琴与月光相互应和时,便会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黄光中。那奇景被称做“Ledajiavioashieitölcone”,珂宁赠予她爱之花环。
而后诗人想了想,闭上眼。
“死亡燃烧……”
他想到了许多,有他不长的人生中经历的点点滴滴,也有他跟随美妙的语言与文字所经历的、可追溯至有书之年初始的那些故事。而死亡总是这些故事的结局。正如精灵哲人埃瑟琳·施勒卡提尼亚尔在她的著作《生命论》中所述:“万事万物并非永恒,高高在上的神祇亦会被杀,长寿如精灵亦将迎接死亡。一切都将回归灰烬,一切都将消散于风。”
他给予黑色“死亡燃烧的颜色”这一定义,将其嵌入凹槽。
而生命诞生的颜色必然是白色。新的生命是一无所有的,正如能够染上任何颜色的白色。诗人毫不犹豫地给E染上白色,一并放入凹槽。
最后一个也很简单。菲宁-希尔,午夜的颜色。那是一种深沉而宁静的蓝,而那朵蓝色的花就像是在那深色的天池之中泡过一般,有着与它相仿的颜色。
当鲁诺莱亚将染上蓝色的字母O嵌入最后一个凹槽时,门发出咔擦一声轻响。诗人凑近了,轻轻一推,门打开了,间或发出吱呀的难听声音。
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高塔】
火焰,高热,橙红色几乎填满了视野。火色要从那固定的形体中溢出似的,在整个奥伯森林中流淌。
野蛮的兽人没有任何怜悯,他们烧杀抢掠,他们高唱战争。那野蛮语言编织成的战歌随着他们的战斧收割生命。
“异色眼瞳的神明,他在注视我们!
他在注视我们,噢,他在注视战争!
我们在进行战争,我们在进行伟大的杀戮,
这一切都合理、合法,充满荣耀!
异色眼瞳的神明,他在命令我们!
他在命令我们,噢,他在命令战争!
我们在遵从命令,我们在遵从神圣的指令,
这一切都合理、合法,充满荣耀!……”
又是一名精灵倒下,一柄飞斧划开了他的锁子甲,把他拦腰劈断。类似的事件正在奥伯的每一处发生。一批又一批的战士从菲薇艾诺之中涌出,带着他们能获得的最好的武器,为了家园与残暴的敌人战斗。一名年轻的弓手颤抖着将箭搭上弦,可那时已有一个兽人冲到他面前,露出丑陋的笑容,在他处于恐惧之时将他斩杀。
高等精灵、森精灵,甚至还有卓尔精灵,他们放下了多年来的偏见与怨恨,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并肩作战。可他们无可依靠。
兽人们收割生命。他们纵火,他们咆哮,他们挥舞粗糙但致命的武器,他们送来死亡。
精灵们已经失去了一切,他们只剩下背后这座孤城了。月琴不再闪耀,美妙的音符业已逝去。他们无可依靠。
这一切宛若炼狱。
-
“我愿等待
直到晨曦深处,
直到高塔上残梦如雾,
直到这座城
再度回到往昔时光。”
诗人默念着,轻轻抚摸着墙壁。抑制不住的悲伤不断从心底涌出。那场旷日持久的失落之战发生在他出生前,且已相当久远,可他仿佛经历过这一切,因为那悲伤犹如刻在了灵魂之中,此刻只是被唤醒了。他看到了那一切,残酷,冰冷,无助。他只是看着。他看着最后一名战士倒在城门之下,兽人踩着他的尸体冲入城内;他看着女子和孩子被杀,兽人欣喜地将血与头颅做他们荣誉的勋章;他还看着兽人摧毁他们引以为傲的美丽建筑,把荒芜的种子播撒在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他还看着……
精灵撤去,苦难伴随着他们。而胜利者享受喜悦,纵情释放他们可怕的对血的渴望。这座城再也没能被夺回来,我们流浪……
不,它被夺回来了。精灵撤走后,又过了许多年,他们修生养息,最终归来,以一场惨烈的胜利夺回了家园。只是那时奥伯已千疮百孔,菲薇艾诺也不过是坍塌的战争纪念碑。
“我无法接受……这……不应该是结局……”
他的耳边响起了啜泣,和一个断断续续的女声。那声音是多么真切,他相信这是瑞音霓昔的女诗人一生的遗憾。她已尽了全力,甚至通过通道魔法将别的世界的精灵送了过来,可最终未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如果这是您悲伤的源泉……这悲伤已经逝去了。我们赢了。”
鲁诺莱亚笑了,他笑得很舒畅。他就像在跟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现在的她比过去更美,比过去更伟大。她于暴戾中毁灭,又于鲜血中重生,不带一点污秽与戾气。”说着,他拨了两下琴弦,唱道:
“噢
就让昨日昏暗的夕阳成为灰烬,
使伤悲化烟云吧。
重铸的断剑更加锋利,
废墟之上的城壁如磐石坚硬。
那璀璨的、不息的烈火呐,
将在狂风中更加蓬勃地绽放,
一如我们的生命。”
他们到达了最高层,壁画也在此处戛然而止。一扇木门出现在眼前。鲁诺莱亚走上前,推开了它。
在木门之后是一间朴素的房间,没什么特别华丽的装饰,只是一个朴素的房间。不过巨大的书架矗在四周,里面放着一本又一本的书。只有一面墙没有书架,那上面开了一扇窗。月光通过那里照进房间,还能看到她勾勒出的地平线的轮廓。
艾菲拉·伊普莉尔端坐在房间中央。她正如后世的诗歌所传唱的那样美丽。可她闭着眼睛,表情安详。若不是她的胸部正在轻微起伏,她真是如同死了一般。
像是什么发生了,她猛地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向窗外,“来了!”她喊道。
震天的吼声从窗外传来,是混杂着的粗野的兽人语。还有他们粗糙的盔甲摩擦的声音,混杂在其中一并袭来。
“他们终究还是得逞了。”她哀伤地说道:“我们最终还是没能保护菲薇艾诺……
“但是,这里是绝对不会灭亡的。”
诗人凝视着她。她始终怀抱这样的信念,因为火种还在,只要有火种,火焰就能被传递下去,直到永远。
只是她永远都看不到那天了。
于是他再一次弹起了那首歌谣。那是一首诞生于菲薇艾诺重建时期的歌谣,夺回故都的精灵们重拾希望,每一天都唱着它,来让自己的故乡重生。
“噢
就让昨日昏暗的夕阳成为灰烬,
使伤悲化烟云吧。
重铸的断剑更加锋利,
废墟之上的城壁如磐石坚硬。
那璀璨的、不息的烈火呐,
将在狂风中更加蓬勃地绽放,
一如我们的生命。
尽管一切都将逝去,一切都不曾存在,
这奇迹将与时间共存,
不朽的、永恒的时间,
雕刻我们的丰碑。”
“是吗……”她静静地笑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我知道你们在寻找什么。”艾菲拉·伊普莉尔伸出手,指向远处的月亮,“向着那个地方走,快走!”
“我们该怎么去?”诗人指着月亮,小心翼翼地问道。
“走就行了。”
当库勒听到“走”这个字,便使劲冲出木门,摔了一跤,还连滚带爬地跑着。
“我还以为是要我们破窗。”唐吉诃德干巴巴地说道,不过这个笑话在此刻并没起到什么作用。他快步跟上去,以防止库勒继续摔跤。
鲁诺莱亚紧随其后。他知道是时候去往结局了。
“您不会有事的,相信我。”诗人喃喃道:“您会活着的。然后变得更坚强。”
一行人就这么冲了出去。
【玫瑰】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如梦似幻,包括他们正在兽人军队之中穿行。那群兽人正朝着高塔进发,唱着他们的战歌:
“异色眼瞳的神明,他在注视我们!
他在注视我们,噢,他在注视战争!
我们在进行战争,我们在进行伟大的杀戮,
这一切都合理、合法,充满荣耀!
异色眼瞳的神明,他在命令我们!
他在命令我们,噢,他在命令战争!
我们在遵从命令,我们在遵从神圣的指令,
这一切都合理、合法,充满荣耀!
我们战斗至时间终结,我们战斗至万物化归尘土!
火焰,多么美丽,战斗,多么光荣,
异色眼瞳的神明,赞扬他,赞颂他!……”
库勒用他的独臂挥舞钝剑,企图在似乎无穷无尽的兽人之间打开一条道路——他确实成功撞翻了几个兽人,可他们并未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若不是唐吉诃德及时的补刀,库勒恐怕就要陷入危险之中了。
他们一路狂奔,几次被兽人的冲锋冲散。甚至有一次鲁诺莱亚正面撞上一个兽人,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对杀戮的渴望。万幸的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库勒冲了过来并用他的钝剑狠狠砸了那兽人的脑袋。鲁诺莱亚祈祷那个兽人在挨了那一记后还能有一个完整的脑子。
他们终于冲出了兽人群,鲁诺莱亚发誓那不会是一次愉快的经历。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月亮正离他们越来越近。
鲁诺莱亚揉了揉眼睛,确保他没有看错。他们依然在前进,而月亮离他们越来越近,淡黄色的光也越发耀眼起来。很快,诗人便发现自己看不清周围的东西了,就像是被裹在了雾里。紧接着便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们变得无法前进。
“好痛!”
库勒冲得最猛,因而直接被撞得后滚。他警觉地翻身而起,拔出钝剑。
而后,雾气渐渐散开。诗人惊奇地发现死去的雪伦也出现了。这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你们,想要一朵玫瑰花吗?”
一个尚显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可声音的主人却依然没有出现。
“……谁在说话?”
库勒倒吸一口气,他看上去正越发紧张起来,就好像周围随时会跳出一个兽人。
不过没有兽人,出现的是一位精灵女孩。她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玫瑰花。
“是我啦,是我。”女孩挥了挥手,“你们想要一朵玫瑰花吗?”她热情地笑道。
于是诗人回答道:“我需要一枝这样的玫瑰。她就像火一样。”
而库勒瞅了两眼花篮,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请给我一束红玫瑰,它当如鲜血般凝重。”
“那么也请给我一支吧”奇诺娅、雪伦与yves一起说道,从女孩手中各自接过一支。
“这是来自菲薇艾诺的花朵。”女孩兴奋地对这群陌生人手舞足蹈地描述着,讲述着在她看来十分值得自豪的事。“你们去过菲薇艾诺吗?那里可是个美丽的地方。”她紧接着问道。
“那是我的故乡。”鲁诺莱亚笑着答道。“而我在这朵花上嗅到了故乡的气息,谢谢你。”
“我不是出生在菲薇艾诺,不过我去过那里。”女孩用夸耀地语气说:“如果你们有机会一定要去一次。”
“那……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听了库勒的话,女孩停下来,用感兴趣的眼神看着库勒。
“请问这里离你所说的菲薇艾诺有多远?”
女孩愣了愣,“我也不太清楚了呢……”她嘟哝道。不过她也没因此困惑太久,活泼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她脸上,“在菲薇艾诺,这种花代表着最为美好之物,你们觉得呢?”
“她就像浴火重生的菲薇艾诺一般美丽。”诗人回答道。
“我更注重它的颜色。”库勒如此说。
“美丽的玫瑰当归属心爱的姑娘。”奇诺娅则选择将玫瑰递给雪伦,优雅地鞠了一躬。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老大总是养不活这些较弱的小小姐。”唐吉诃德耸耸肩。女孩递给他一个玫瑰花苞。
在那一瞬间,女孩的外貌变了。变成了一个诗人不认识的精灵女子,她正慈爱地看着自己。
那感觉就像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
“你长大了。”她说。
“我没见过你。”
“可你听过我,他肯定对你说起过我。他们叫我埃勒瑞娜,我的本名是艾文娜丝·卡利芬。我是你的母亲。”
还未等鲁诺莱亚开口,她便接着说道:“我很高兴能看到你长得这么大,可同时我也很难过……对你所经历的。我的阿苏诺顿,你的内心的悲痛就像大海那般深沉。你仍未能从过去解脱出来,尽管……”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孩子,不要哭泣,也不要自责。过去已成定局,而未来仍充满变数。”
她走上前,牵起鲁诺莱亚的手。这时,诗人才发觉,自己正站在他的老师的居所,也正是他成长的地方。
“你的老师,他被称作卡勒斯。这不仅是他自己选择的称号,也是他应得的。每个人都承认他,当之无愧的卡勒斯。”素未谋面的母亲的声音如此柔和,再一次令他跌入现实与梦幻交融的海洋之中。
“这些玫瑰是多么脆弱啊……”他的母亲突然低下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朵玫瑰。鲁诺莱亚这才发现,他的手中空空如也。玫瑰迅速枯萎、凋零,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接着,母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位精灵女孩。
“请至少不要让你们的那朵玫瑰枯萎。”女孩说着,身影消失在了光芒中。而那光芒在一瞬间张开巨口,将他吞噬。
【结局】
啪。
这是书本合上的声音。
鲁诺莱亚睁开眼睛,迅速适应着周围的环境。
很明显,这是一个洞穴,周围没有开口——这是完全封闭起来的——可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呼吸上的不顺畅。在洞穴的中央摆着一张木椅,椅子上的女性刚刚合上书本。
她是艾菲拉·伊普莉尔。
“你们最终还是抵达了这里,来访者们。”她抬头看向他们,“你们一直在我的诗中。”
于是一切都能解释了,那一切奇遇与现实幻想的融合都只可能在诗中出现。
“我是一名诗人。”她自我介绍道,正如鲁诺莱亚所想的那样,“虽然只是一个平凡,甚至没有什么才华的诗人,但我依然是一位创作者。我用文字记录下我经历的,以诗歌的形式让它流传下去。
在我人生最痛苦的那段时间中,是诗歌给了我力量。……没错,诗歌是拥有力量的,你们所见到的一切都是诗歌的力量。”
“您是一位坚强的人。”鲁诺莱亚对她鞠躬,轻声说道。
“我想你们好奇于刚才的经历吧?”艾菲拉朝他点点头,开口问道。
库勒此时也向她深鞠一躬,探问道:“我只想求知其是否真实,还望指点。”
“那些就是诗。”
当这句话出口,不知为何,泪水从库勒的眼眶中滑落而出。他跪下来,“谢谢,谢谢,谢谢。”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实在是,感谢您……”他轻轻吻了她的手。
接着,她闭上了眼睛。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某种力量,它并非魔法、不拥有魔力,但它能将创造之物化为实体,你们刚刚经历的就是那样的场景,所有的一切都在诗中,如果你们有在那些幻景中感觉到一些什么,那一定源自你们自身。”
她睁开眼。鲁诺莱亚肃然站立,他能感受到自己正被注视。“……你所拥有的诗歌能代替静默的万物歌唱,你能让诗继续流传,记住……一切都不过是转瞬,但诗歌永存。”她说。
话音落下的刹那之间,一连串优美的字符涌入了他的脑海。那一首非常长的诗,讲述着万物的故事。每一个音节都如此美妙,仿若珂宁亲手创作。
它叫卡勒斯之歌。
“那么……未写之年的那位至高无上的神祇,也是用这种方式让世界流传下来的吗?”诗人最后问出了一个问题。
“在传说中,这个世界就诞生于那位神祇的笔下,这或许就是这种力量的源头吧。”女子答道。
诗人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而后,她冲一行人挥了挥手。“我累了,你们把你们要的东西带走吧。”
她闭上眼睛、垂下手,似乎是睡着了。再怎么叫她,也没能有任何作用。她的书本也被放到一边,书页的夹缝中碎片的痕迹若隐若现。
诗人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把书拿起来,把碎片取出,递给了唐吉诃德。然后他翻了翻这本书。
他没能注意到,在他取出碎片的一刹那,伟大的法师、诗人,艾菲拉·伊普莉尔,从那副年轻貌美的模样瞬间老化为了白发苍苍的老妪,最终皮肉也化作灰烬,只留下一副骨架。
“她……本就应该死了才对。她很古老了。”诗人悲伤地说道。
山洞也因她的死亡而悲痛,陡然振动起来。一条通道随之出现,灰土不断从头顶落下。这山洞正在崩塌。
“走吧,去完成你们该完成的事吧……”
一声叹息传入耳中。
她迎来了她的终结,可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鲁诺莱亚想着,与同伴们回到了无名之城。
本月四位将被认定死亡的角色有:
龍嵬
亦宴
黑
赤泽王牙
R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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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4】从缺
绘世界:
选择绘世界的玩家将会根据每个月的事件和进行的剧情在每月的前24天内(2月为21天)进行创作,月底将会对每人和每个团体的总分进行统计,分数在前的个人或团队会得到企组内部提供的特别道具或特别信息,分数为零的角色视为死亡,积分归零,强制在浮世界重新开始。
浮世界:
选择浮世界的玩家将会依据自己所讨伐的副本或进行的剧情在每月的前24天内(2月为21天)进行创作,月底将会对每人或队伍和每个团体的总分进行统计,分数在前的个人或团队会得到企组内部提供的特别道具或特别信息,达到特殊目标的队伍或个人可能会开启新的副本、地域、城市或种族、职业,分数为零的角色视为死亡,不死者阵营随机爆装,累计积分扣掉10%;原住民以及崩坏转化住民阵营强制在绘世界重新开始,积分归零,阵营强制为转化有害;有害阵营非剧情死亡,需要提交一定基础分的作品,否则归入场外人员,人物以野生boss NPC形式留在浮世界。浮世界新加入的玩家有一个月的时间创作自己的初始副本,从第二个月开始参与团队战。
日常计分计入额外积分。
积分规则(单位以基础分为准):
文章:基础分(满1500字起始计分,基础5分,之后累计1000字/5分)+契合分(1~2分)+主观分(3分)
插画:基础分(1P/3~5分)+契合分(1~2分)+主观分(3分)
条漫(10分镜起步):基础分(1P/5~10分)+契合分(1~4分)+主观分(3分)
漫画:基础分(1P/3~6分)+契合分(1~3分)+主观分(3分)
积分规则以此处为准。
“有去火山的小伙伴吗?赶紧组起啊!!!”自从西比尔在洛比利亚大本营里喊出了这句话,并成功约到一位少年——Med.Ri,之后,又慢悠悠地过了好几天。一直囤在大本营中没有出动,原因之一是这位Med少年十分的神出鬼没。好吧,当时西比尔确实和对方说过,近期预感到有十分重要的关乎预言家一生发展的要事发生,恰好对方也表示当下需要先研究某种药物的样子,于是双方愉快地顺延了出发日期。另一个原因就是西比尔确实要进行她那基本从没准过的预言。总之,结果导致,当这位有着金紫色头发据说是治疗师的Med找来时,看到西比尔正倒挂在树枝上。她的两根辫子一晃一晃地垂下来悬在半空,整个裙子反重力地飘着,正在对着水晶球一边看一边念叨着什么,好像在和谁对话。
“哎呀,你们都到了吗?!那是什么怪物哇啊啊啊啊啊!好险好险,啊!贝拉米你你你!简直让我刷新了对你……”
“咳咳……”Med无奈地对着大呼小叫的西比尔咳嗽了两声,被打断的西比尔透过水晶球,眨眼看过来,Med不自在地扯了扯披风“请问……”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西比尔小姐,我们是否……该出发了?”
西比尔拿开水晶球,一个翻身从房梁上轻巧地跳了下来。她一边走一边掸了掸微微翻起的裙角,站到Med面前,顺势单手抱住水晶球提裙行礼“说的没错呢,Med先生!”这个称呼让Med有些不太适应,但一想到自己刚才不自觉间用出的敬语,又没有什么问题,只好默默地拢了拢衣襟。
“科尔夏他们已经拿到魔石了啊~这也太快了,不行不行,我们得加快进度。”刚刚一副似模似样优雅行礼的西比尔,似乎一下子转换了状态,甚至拉着Med的披风一角蹦蹦跳跳地跑了几步。喂喂,我的披风快被你扯掉了好吗?!Med只得加快脚步,赶上说走就走的西比尔。
……等等,说走就走?“呃,只有我们两个?”Med难得表示出了一点惊讶的情绪。转过头,西比尔一脸悲痛“对啊!基佬组三人绑定了,就剩咱俩了,实际上我也想要软萌萌的妹纸一起走啊~~~结果怎么妹纸都不见了嘤嘤嘤~”少女,你的语言和表情是不是有点错位哎?!“呃,我除了进本近身战,只有治愈类的arm……”“没错!所以战斗就靠你啦,我就专业跑路嗯~大概有时能给你用预言指指路?”西比尔一扬手拍在Med肩上,挺胸抬头十分自豪。Med觉得自己撞了大运,有生之年竟然能遇到活的神棍。
“这个真是用来预言的?我是说刚才……嗯……”
“对啊对啊,用来预言的~还蛮准的要测测恋爱运吗?”
“我是想说刚刚你……它不能用来通话吗?”
“当然不能啊,你在想什么?!”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西比尔,Med突然觉得有些心累,不能通话你是一直在自言自语吗少女?!有病要治啊!我有药……大概。或许看出了Med的欲言又止,当然更可能是因为纯粹想要炫耀,西比尔故作神秘地说:“我看到啦,我看到他们打败了可怕的怪物,找到魔石了!”说罢,干脆彻底转过身来倒着走起来“所以我们要加速啊!”
等等,既然是预言球,那你看到的到底是未来发生的事还是已经发生的啊?!根本没办法确定时间好吗?!!Med的内心犹如刮过了一场龙卷风,然而一向寡言的他到底没有问出口。
这一路还算是比较顺遂,或许西比尔的预言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然后Med瞬间看到西比尔一脚踩空后整个人歪了一下掉了下去……她果然只是一个神棍而已!
“哎!看来我们已经到了火山溶洞啦!只是这个入口太……咳咳,我是说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西比尔拍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冲着还在上面正对着洞口探头过来侦查的Med扬起手说:“Med~~快下来!!这里应该是……嗯,地下7层左右的样子哟~果然从半山腰进来能抄近路的赶脚诶嘿嘿!”Med怀疑地看了看四周,西比尔清亮的声音在溶洞内回荡,什么都没有发生。松了口气的Med单手一撑,顺着西比尔滚出来的通道滑了进来。
“要小心。”
“安心啦,这里还是安全的,然后……”西比尔甩着发尾用脚点点地“我们需要往下走。”走过两步后,西比尔突然说道:“Med,我刚想到了!其实我们还可以加速一下的!”
!!看着西比尔无比灿烂的笑容,Med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西比尔好像估算了一下什么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了Med攥在手里的匕首,然后插入了地面。这一套动作实在是行云流水,Med还没有反应过来,地面就以西比尔插入匕首的地方为中心,不断龟裂、坍塌,然后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他们一起掉了下去。
“我的匕首不是用来做这个的!!!”悲愤难耐的Med试图垂死挣扎,踩着下落的石块妄图缓和一下下坠的速度,可惜西比尔只顾兴奋地大喊“yeah!果然是这里!我们这次能一口气到地下18层哟!”绝望的Med看着越来越远的洞口宛如悬挂在夜空中的一颗闪着微光的星星,终于选择了放弃,闭上眼睛。18层哈哈哈哈,直接下地狱吗哈哈哈……
然后两个人狠狠拍进了温泉里。
“咳咳,噗,哈哈哈~”率先从水里探出头的是有所准备的西比尔,“Med?Med!!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刺激。”刚刚一瞬间真的是被吓到了的Med默默爬上岸,拧了拧湿哒哒的斗篷,还好虽然是死活山,但是到了地底这么深的地方温度还算比较暖和。无力地坐在一边的岩石上,Med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严肃一点,虽然这里的光源只有西比尔那个圆滚滚的预言球,导致效果并不怎么好。“西比尔小姐,我承认您的预言十分准确,这一路上承蒙您的照顾,但是,能否麻烦您在决定做什么之前,先告知我一下呢?”
“啊!”西比尔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也学着Med,坐到了他旁边的岩石上“终于说出来了!Med先生,我其实一直在等你说这些哦~”Med迷惑地看过来,一路上,他总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以相处了,他时常无言以对,甚至觉得这几日心情起伏实在是让他承受得很累心。“我们是队友啊~虽然只有两个人。Med先生每次都会下意识选用尊称感觉好奇怪呀!”西比尔把匕首递还给Med“所以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疑惑,请及时跟我说呀~我不可能一个人来决定一切。”顿了顿,西比尔散开一边的辫子顺了顺“而且我不能预言自己的事,看到的也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所以有时确实也只是理论上可行而已。”
好像也有些道理……但是这些你在出发之前不能直接说吗?不能吗?!!又想起之前西比尔兴高采烈地尝试高空跳水,依然深深觉得对方真的只是想要愉快地玩耍一下。尽管如此,在西比尔似乎流露出退让意识的当下,Med还是顺着说了下去:“好的,我知道了。”
“那么继续走吧,我们的目标,往下走很长的距离呢~”
“……额,西比尔……可以选择正常一点的道路吗?”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