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原來的字數恰好多出來四千一點所以這邊一直沒發,既然現在沒有字數限制了那我就再發這邊一次。順帶一提劇情是@ http://elfartworld.com/users/103480/ 提供的。
青
夕陽落下已經是幾個時辰前的事情了。
一行人在森林中走著,黑暗無聲地吞噬了一切。大概是視覺被黑暗剝奪了大半的緣故吧,此時能聽些白日時不以為意的聲音,如樹木搖曳,或是野獸躥過灌木叢時所發出的聲響。
“白——”蒼蠅所化的少年不知第幾次發出了抗議,“為什麼要趕夜路哦——還有什麼時候才能睡覺啊——”被他所呼喚的極惡鬼只是低著頭繼續行走,無言地邁過樹木寬大的根。
樞並不奇怪Filen會提出這樣的抗議,實際上,他自己也有這樣的疑問。白此次所做的決策與素日不同,若是平常,三人會停留在一個小鎮或村莊一段時間進行歇息和換取情報,再前往下一個目的地才是,但這次,白所作的決定卻出現了變化,他們極少在夜晚時仍趕路。旅隊的下一個目的地通常由白決定,是因為Filen並不擔心下一個目的地在哪兒,而樞一向隨性而為,不適合做出此類決定,因此白便間接地成為了領路人。
白與Filen和樞不同,她眼中只有目標,所有的行動都是為了那一目標而進行的,直截了當地奔向那個目標,乾脆俐落地完成,而路上的妨礙和敵人都是刀下的亡魂——赤阪白的人生便是如此筆直的一條道路,縱然那道路原本並非筆直的,也被她踏成了一條直路。
這種有趣的“性質”,使樞著迷,忍不住想要看看其所能帶來的極限。這也是二百多年來樞仍然跟在白身邊的原因。他知道,赤阪白必然能帶來十足有趣的戲劇篇章,為這虛偽的太平盛世帶來一曲壯烈的歌,這便是他跟隨赤阪白的原因,也是現在唯一能讓樞感到興奮的東西。
白仍然在森林中行走著,不斷地越過地面上起伏的植物根莖和斷木,她的腳步很快,但幾乎沒有什麼聲音,好像森林中的無形幽靈一般,樞和Filen則緊隨其後。夜晚的森林是自然刻意佈置好的陷阱,總有些什麼東西在暗處悄悄地等待著旅人的迷失,若是走錯了一步,就很有可能會死,白不可能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情。但能讓她這麼著急的原因,恐怕是因為比起那點安全上的問題,眼前的目的要更為重要,在權衡利弊之後,才下了在夜中趕路的決策。
樞只是笑眯眯地跟在後面。所謂死體並無正常的生理系統,因而無所謂睡眠休息,或是因趕夜路而帶來的疲勞。而身為動物的活體,才會有疲勞的感覺,和對睡眠的需求——方才一直在詢問白趕路原因的Filen,在和白說了半天話之後,開始露出困倦的神情。而白在看到這幅表情後,無言地將Filen扛在肩上,接著又引發了一場爭端——雖說也稱不上爭端就是了。Filen在白的肩上不停地捶打著,一邊喊著“放我下來啊!”,一邊露出了好像要哭出來的神情,再接著,Filen所發出的聲音漸小,動作也慢了下來,然後在赤阪白的背上發出了細微的鼾聲。
……睡著了嗎。
“……真是個孩子氣啊。”樞說著,白將背上的Filen放了下來,將他安置在一顆粗壯的樹的樹根上,看著他睡眠,Filen時不時發出夢囈,或是在樹幹上翻個身。樞注視著金色的小妖怪,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麼了?”白直勾勾地盯著樞的眼睛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Filen從舉止上來說也是很小孩子氣……”樞輕聲說道,害怕吵醒了Filen,接著他又問道,“白,為什麼改變行程?”
“……”白並沒有作答,只是拿出了水壺,灌了下去,接著把水壺遞了過來,問道,“要嗎?”
“不用了。”樞笑笑,雙眼凝視起了遠方的森林,他能看清樹木的輪廓,能看到棲息于樹木的鳥類,和躲藏在灌木叢間的生物。森林中的住民正警惕地盯著外來者的一舉一動,恐怕在他們看來,白和樞與侵入者沒什麼兩樣吧。半晌,樞忽然說道:“你的目的不是快點穿過森林吧,白?”
白依然沒有答話,樞意識到她的目光是在注視著什麼,他轉過頭,順著白的目光看去。目光所及之處是只白色的鸚鵡,羽翼豐健,能看出已經成年。樞對鳥類並無過多的瞭解,只是知道一般這種鳥類不會出現在這裡,更不是夜行性的動物,因此在這裡出現,很可疑。
……是妖怪嗎?
樞的手握緊了薙刀,戰鬥的習慣告訴他這是敵人,可身旁的白並沒有拿出武器進行防備,只是淡然地走了過去。那並非是毫無防備的姿態,她依然在警惕,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在白看來,那只鸚鵡並不是敵人。解讀出白的意圖後,樞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薙刀。白微抬一條手臂,那鸚鵡應邀落於她的臂上。
“樞,把Filen背起來,我們該繼續趕路了。”白輕聲說著,收起了水壺。樞無言地背起了Filen,活物溫暖的體溫使樞懷念,他聽到小個子的旅伴發出陣陣呢喃,柔軟的孩子般的手臂挽上了樞的臂膀。
真是孩子氣。樞想著,Filen總能使他聯想到了自己的養子的樣子,那孩子不知道現在會怎樣呢,是否已經綻放出了惡德的花朵?一旦想到養子的種種,樞的內心便生出了快意,那孩子必然,也一定會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吧,他天生帶著自我毀滅的才能,必定能將所有與其同行的人一同帶入那樣的痛苦之中吧。樞愉悅地想著,背上的少年再次發出了夢中的呢喃。
想必是個美夢吧。樞想著,哼著搖籃曲,緊隨著白的腳步于森林中穿梭。遠處有動物受傷的鳴叫,狼的怒吼,和貓頭鷹所吟唱的夜曲。他們在排斥著外來者,不止是樞他們,還有……某個妖怪。
比如身為世界之器的青龍。
樞猛地理解到白所做的決策的含義。
在幾日前,人類的學院見燭櫻的結界被擊潰,無論是東域還是西域,亦或是中心地帶,都陷入了恐慌。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名為世界之器的四位妖怪,同時現身於世界,並有了其中之一青龍負傷的消息。這樣的事情發生是會載入史冊的,後世的學者們會分析每一個細節,每個人的動機……另一方面,世界之器的實力雖然強大,但是渴求著世界之器骨血與力量的人類和妖怪不在少數,無論是將其作為對世界樹的祭品,或是以其身軀製造武器,還是收入百鬼箋內使其成為一個戰力,都是對自己有利的選擇——這勢必會引起爭端,只因世界之器的每個個體,在這世上永遠只存在一個,人們都會趨之若鷺,垂涎於其所帶來的力量,並產生摩擦,而摩擦產生的火花則會引導事情走向無法挽回的地步。
不知這事件會不會成為使這虛假的太平盛世崩裂的導火索呢。樞想著,輕笑出了聲。白想做什麼,他大致已經理解了。
以武力征服武力,以暴力碾壓暴力,這就是赤阪白想要做的事情,也是她將會對青龍做的事情——殺掉?樞清楚她半點都不想殺青龍,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減少世界上的祭品數量,自然是不可能使用那種手段。
她想幹什麼?便是樞唯一的疑問。
再一次意識到赤阪白所帶來的無限可能性後,樞感到自己那許久不曾跳動的心臟再次因為愉悅而炸開了。她會帶來什麼,是創造還是毀滅?那些都不重要。樞只知道跟著她,一定會欣賞到最有趣的戲劇。他知道自己不會看錯的。在他漫長的,漫長的人生中,唯一一次看走眼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他曾以為那時天真的自己不過是一場夢。
再一次地,樞笑了出來。
*
離青龍所在的地方已經不遠了。即使沒有看見青龍的身影,樞也能感受到青龍的力量所帶來的壓力存在著。
白已經停下了腳步,她閉上雙眼,似乎在感受著什麼,接著,她快步走向了某棵樹。那是棵榕樹,一木成林,根莖跨越了整片大地。樞意識到了,青龍就在那棵樹的附近。他緩緩抬起頭,只見樹杈上有個全身藍色打扮的少年,正在歇息。他受傷了,傷到很重,接著天邊的泛起的屬於清晨的白光,能看見布料有些部分的顏色被血染成了烏黑。
那少年有著雙不屈的藍色眼睛,他注視著一行人。此時Filen已經醒了,卻也是警惕地盯著青龍看。
“要來殺我?”青龍問道。
“要救你。”赤阪白輕聲說道,那少年並未露出信服的眼神,只是跳下了樹杈,拔出了武器,直指向白。
“你有可以助我的力量嗎?”青龍問,“你現在救了我又如何?而且,我可不確信你會一直保持著現在這個想法。”
“我們為了更少祭品的自由世界而旅行,請你加入我們吧。”白說,語氣里滿是誠懇。
“更少的祭品……這聽起來,很像癡人說夢啊。”青龍說著,樞卻能在語氣里感受到他的動搖。
“但若我們有你的力量便不會如此了。”
沉默,之後,Filen冷不防地說了一句:“喂,你們要幹嘛?這樣會被別人發現的吧!?總之先別打?先……”
“Filen,樞,你們是金系。拜託了……把這片森林,扭曲成迷宮的樣子,使在其中的旅人迷失。”
“但是……那要花費很多魔力和精力,就算我和樞一起也……”
“辦完事以後一起去吃肉包子,啊,還有芝麻叉燒包,如何?”樞笑著問道,“女孩子的請求可不能拒絕。”雙手卻是已經開始用薙刀在地上繪製陣法,接著,清了清喉嚨,開始吟唱其大篇的咒文,若是沒能在天亮之前完成這件事,青龍會更容易被人發現,而作為相助者的他們,當然也會成為眾矢之的,與其那樣,還不如在被發現前就消失。
純粹的能量將第一層保護形成,之後,樞說出的咒文,卻是為了讓森林在旅人的眼裡扭曲成迷宮的樣貌。Filen則在使用符紙,使其形成一道道壁障。
最後是不留痕跡的收尾,樞為其施加上了引起人對時間觀念產生錯覺的咒語。
若是這樣的話,應該能使青龍不至於被發現了吧。樞轉過臉去,看到樹蔭交織著在地上投下一片大網,猶如紅色血球般的太陽則升起來了,緩慢地按照其軌跡行進著。此時正是黎明。擁有深藍發色的少年用他那雙像是晴空一般純淨的雙眼看著那景象。能聽到遠處有什麼聲音,那大概是敵人靠近了。“那便如同你們所承諾的那樣,助我吧。”青龍說,不消更多言語,Filen與樞同時開始了動作,金系所帶有的能力便是製造幻覺,很快地,再沒有過那個蒼藍色的少年存在過的痕跡。
“我們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接下來就看你了,白。”樞說著,只見赤阪白拔出了巨刀。
“我會讓他成為我們的夥伴的。”白說著,拔出了巨刀,“這便是我之所求了。”
樞知道自己的心臟近乎炸裂了,他微笑著注視著白,輕聲說道:“加油,白,我們等著你。”
這句話虛假得使他自己都覺得噁心。赤坂白與Filen那光明的理想,使他這種活在黑暗中的醜陋東西嫉妒又恨得不能自拔,若是他再有道德些,便會對迄今為止仍然與他們同行產生羞愧感。但他沒有。他仍然和他們在一起,身為旅伴走過無數個地方。
白已經消失得不見了蹤影,而Filen則在幾步外逗弄著一株含羞草,樞知道自己已經快忍不住了,那君子的外衣在此刻產生了龜裂,毫無征兆的。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樞笑了出來,幾米外的Filen嚇了一跳,趕忙走了過來,以關切的神情看著他,樞試圖解釋,“我沒事……沒事……哈哈哈哈哈……不行……我大概……”
他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那赤黃色的日光已然籠著大地。無論過了多少年,這陽光也沒法將他那內心角落裡的怨恨殺死。……也罷,也罷……就坐在最佳的觀眾席上,慢慢看著這個世界從那腐朽的和平中解放,赤坂白與Filen……則是他摯愛的演員。
而樞自己,正是個坐在觀眾席上的丑角。
前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908/
夜晚的市集回响着欢快的音乐,虽然是东方风格,风笛和提琴的旋律却恰到好处地融合进来,丝毫不会显得突兀。人们一个个开始起舞,华服上的花朵和飞鸟也一同旋转飞舞。不分种族、年龄、性别的欢乐和狂热,随着拨弦的节奏在大地上蔓延。
青年导师随意披上外褂,向街道另一端走去。他合上眼睛,让和着烟火和食物香气的凉爽夜风从前额拂过。
学生们早就从身边散去,和适应苦难一样适应欢乐,大胆而毫无顾忌到自私的程度,这正是只属于他们这个年龄的权利。
而把挫败,恐惧和悲伤深埋心底,尽情享受着稍纵即逝的祭典,贪婪地注视一切,似乎要把所有景色刻在眼底的“大人”们,也正在取得他们应得的奖励。
这个时候,自己——
黑暗中有种压迫感从两侧袭来,他立刻睁开眼睛环视四周,音乐依旧欢快,人群没有任何异常。
——我该做什么?
青年伸出手,空中舞动的萤火在掌心投下小小的光芒。
——可以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只是闭上眼睛沉入无梦之眠吗?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一样。
一道闪电穿过正在庆祝丰收的人群,人们像风中的稻草一样倒下,身体像被细线割开的黄油,自身躯中段滑落到地上。
祖父、母亲、被拼命保护在身躯下的幼弟、总是嘲笑自己的邻居小孩,一起打闹的朋友,还有要还书给她的,教会收养的女孩子。
血和躯体散落得到处都是。
尚且年幼的他哭喊着向最该保护所有人的导师求助。
而当锐利的薄刃割开喉咙之前,他瞥见了老人指尖那道光线。
这个噩梦重复了成百上千次,仅凭记忆,他仍然能够想象出每一张面孔,每一个表情,从丰收祭黎明开始每一分每一秒发生的事情。
……
——假如这里发生那种灾难,首先要……
瑞文摇摇头,试图挥去脑海中浮现的晦暗念头。如今已经没有了嘲笑,也没人会给他指引道路。随着知识和经验的增长,愈来愈强的能力反而扩大了心中的不安——不管多少次重复,微小的改变都会产生无数连锁反应,制造出意想不到的结果,然而,唯有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永恒不变。
——无法让每一个人都得救。
无数次的努力留在心里的,只是深深的遗憾和愤怒,对轻率地丢了性命的人,和不去考虑明天,像朝生暮死的蜉蝣一样活着的人。
或者,这纯粹只是憎恨着自己的无能和无力,羡慕着手中没有这份选择权利的普通生命。
“笨蛋啊,又在替神明想事情?”
他似乎听到那个开朗的声音。
“那我就替神明发笑好了,他们一定会这么做的。”
这时候的她,会用手指顶着自己的眉心,露出朝阳般灿烂温暖的微笑吧。
——最想要保护的人,不惜献出灵魂,坠入深渊,付出一切代价也想要让她的时间停下来。
一瞬间瑞文以为,自己的愿望实现了,他甚至整个人呆立在那里,等着下一秒被取走什么。
街道尽头站着一个少女。
青色微卷,总是随着奔跑的节奏飘动的短发,清澈明亮的眼睛,无论是面对新生,鲜血还是死亡,总是挂着毫不退缩的微笑的白皙脸庞。
那无疑就是她。
“……奥尔维亚!”
“……再来一次!”
少女的声音把瑞文拉回现实,她并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呼喊,而是皱着眉头把一大把晒干的草药抛在面前的长桌上,她的额头微微渗出汗珠,眼里闪着热切的光芒,接着端起面前对她而言十分沉重的……
——奥尔维亚会开枪?
瑞文按了按额角,努力说服自己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不过是和奥尔维亚长得很像的女孩,而修习水系治愈法术的少女已经成为了回忆,始作俑者不过是祭典的气氛和晚餐时的酒……
——砰!
枪响了,后座力让纤细的身躯颤动了一下。
“再来!”
“好好,您付的代价够在这儿打到明天早晨,不过话说回来这枪法还真是……”
——砰!砰!砰!
枪声连响了三次,明显带着怒气。
“看您玩了这么久,不如就送您留个纪念……”
“我要自己赢回来!”
“那也不必把得了纪念奖的客人全部赶走……好好,不要拿枪对着人,就算是改装过,被打到也会淤青的!……您一晚上都在这玩吧,大不了我的生意不做了。”
——不,还是和奥尔维亚一模一样。
黑发青年笑了,他把长长的外褂整理成易于活动的形式,向散发着明亮橙色灯光的长桌走去。
长桌上架设着一排步枪,枪栓和扳机全部做了改造,成为只能发射软木塞的玩具,然而看看枪口后面的墙壁,还是让人哑然——
靶子被空间法术置换到百米开外,初次尝试的人能不脱靶就很幸运。按照看板上的说明,大部分人似乎都只能得到末奖。
瑞文把目光移到奖品陈列架,发现了更加让人惊诧的事情。
小人偶、洋娃娃和制作粗糙的动物玩具中,混着一个猫头鹰木雕。
——抛开枪法不说,眼光还不错。
“哦哦!您看,有别的客人来了,不如今天就到这儿算了。”老板一副得救了的表情,把手伸向陈列架——
瞬间,瑞文脚下传来薄冰开裂的脆响。
寒气让整个地面都结冻了,石板地上结出冰晶,这是美丽而致命的花朵,老板吓得连连后退,来不及的话,整条腿都会冻在地上吧。
——真是,个个都是没常识的家伙。
瑞文做出没有敌意的手势,试图安抚瞪大眼睛怒视自己的少女,接着将一只小口袋里闪闪发亮的细沙倒在长桌上。
“老板,我试一下。”
“时计之砂?今天的客人都够大方,那么请便,祝您好运!”
瑞文端起枪,计算着距离和子弹飞行会受到的影响,接着迅速开了一枪。
——准星被调过了。
把那种奖品堂而皇之地摆出来,却在道具上做这样的手脚,真是让人无话可说。现在,只要做到得末奖的程度……
但是,枪身的触感,扳机的弹性,瞄准,发射——
仿佛将指尖的动作直接传入敌人心脏,子弹一发发飞向远方,进入被改变的空间时传来轻轻的振动……这种感觉,简直太完美了。
——糟糕。
直到子弹打完,瑞文才意识到,背后的目光似乎变得越来越严厉。
“喔哦哦!这是——真厉害啊!”
店主取来靶纸,用手指摸着四周密密的弹孔,没有一发穿过靶心,但在边缘交织成完美的图案,好像两颗星镶嵌在一起。
“有什么想要的?不光是这个,这个,还有那边的……您不会也想选这个吧??”
店主还在火上浇油地说着,同时握住陈列架上那个木雕圆圆的身躯,不住上下挥动。
“你在炫耀吗?”
少女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不……那是你的。”
瑞文从不知所措的店主手中,接过那雕刻得有些稚拙的木雕。
“在此之前请稍等一下。”
把猫头鹰的头部稍稍旋转,再把交叠在一起的翅膀展开,拆卸下背后几片羽毛,瑞文从其中轻轻取出一小片纸卷。
纸卷经年日久但仍然保持着韧性,解开捆扎的细线以后,它伸展成令人惊讶的长度,上面密布优雅而古老的字迹。
“《贝奥伦德和芙蕾雅》?这里面居然藏着东西……”
少女发出轻轻的惊叹。
“擅作主张十分抱歉,我能把它带走吗?对我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
少女抬起头,迎接的是非常温柔,悲伤而充满回忆的目光。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算了,随你好了。我想要的本来就只是世界树的根而已。”
“什什什什么???世界树的根????这个二手市场捡来的破木头吗???”
老板结结巴巴地叫起来,但脚下的冰面发出了响声,他上下打量了两人一下,还是把后面要说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后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18928/
本来是温和的好天气,但是突然间乌云聚拢起来,覆盖着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似乎昭告着谁的到来。
一滴,两滴,雨水从天上掉了下来,密集的让人喘不过气。啪哒啪哒的雨声,不大,但是突兀,足以惊醒在睡梦中的人或妖怪。
比如现在被惊醒的行夜白鸦。
略微打了个呵欠,便缓缓的站了起来,白色的长发丝毫没有干扰到她轻巧的步伐,金色的眼睛里面透着慵懒的样子,病态白的脸色也不能削弱她作为月之君主的气场与力量。
伸出修长的手,抓住在屋子里散乱的绒毛,再次摊开手,绒毛变成了碎片,眯着眼睛,似乎有些不满。
虽然她也想对来打扰她睡眠的人这么做,但是她还没有不清醒到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中。
“医生先生,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尽职。”
行夜这么说着,尽可能咽下自己的不满,挑着眼看着在密集的雨丛中仍旧没有被浸湿的一条道路,在道路的不远处,一身洁衣行道而来。
水之君主——竹青。
行夜又坐了下去,合上了眼,她知道,这次他们的谈话必然不会短。
竹青听到行夜略不满的“问候”,行走的步伐以别人不知道的空隙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前行,即使自己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有些事情也要与别人商讨一下,即使是自己的病人。如果不是发生那件“特殊的事情”的话,是不愿意来打扰自己的病人的。毕竟病人都需要好好的休息。
“就算不是医生,我也是很敬业的啊。”
刻意放缓的语气也知道了对方被打扰的不满,即使这样也不能阻止自己拜访的步伐。
之前看到那个奇怪的队伍集体歼灭龙型怪物的样子,自己心里就有了预感,他们有更大的目标。如果自己预感正确的话,那还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这个世界,不是可以任由他们胡来的。
行至华居门前,竹青略一踌躇,还是推开了门。
“打扰了,行夜小姐。”
“哦……”
满不在乎的慵懒的声音,几分疑惑,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不耐烦。
行夜半睁着眼,本来在她身边锋利如刀刃的风突然温和了下来,把漫卷的羽毛舒展开送到了地面上,羽毛像外面的雨一样纷纷落地,铺成了一条似雪的通往王座的道路。
“那么欢迎你,水之君主。”
一贯慵懒的语气好似是对自己强大力量的证明,行夜从王座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竹青。与此同时,她肩膀上的白鸟低吟一声便飞上了房梁,与房梁上早已交谈许久的白鸟们,共同注视着竹青一步步的向行夜走去。
“是关于最近人类猎杀行动的吧?”
等待对方刚走到自己面前,还不等对方发话,自己就提出了对方来这里的目的,前几天向外代表自己巡查的白鸟,发现了大型的以人类为主的猎杀行动,几乎是以人类压倒性的胜利结束了这场战争,然后,他们将毫无反抗力量的妖怪,肢解了。
不能原谅。
行夜狰狞着瞪大了双目,华舍内的风好似锐利的刀刃在屋内不安的乱窜着,羽毛不断被撕裂。
妖怪岂容你们这些人类玷污。
不可饶恕。
行夜突然笑了笑,有些凄惨,也有些残忍。
“这是一件让人愤怒的事情,但也是个机会。”
“一起去狩猎吧,朋友。”
屋檐上白鸟的投射下来的影子盖住了行夜的身影。
竹青看着对方伸过来的表示邀请的手,可是注意力根本没有在那上面。但是四面八方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以及好像是要把自己望穿的各种视线都在逼迫着自己回答。
除了心里烦闷,还有这些许不知所措。虽然这并不是第一次这么盛大的欢迎仪式了。
想到行夜刚才所说的话,看来“狩猎”的提出也仅仅是因为她愤怒而已。
可是自己不同,在这件事情里,自己其实并没有包含太多感情,但这确实也不乏为一个机会。
让他们知道,怪物的威严与权利是不容挑战的,毕竟,凌驾于你们之上的,就是我们几个由怪物担当的君主啊。
太久不出面,居然可以到了让人类得意忘形的地步。
竹青从自己的思想里出来,看到行夜依旧伸出了手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竹青笑了笑。
“行夜小姐,我十分乐意同行。”
“不管是作为您的医生,还是作为您的盟友。”
竹青轻轻握住了行夜的手。
“那么我们来具体谈谈吧,如何狩猎那些幼稚的猎物。”
“世界之器,不能就这样被一群孩子浪费啊。”
对方握过来的手,让行夜只能想到“温柔”两个字。
就是这双手,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了无数次,也驱散过自己身上的瘟气,让自己能活到现在。
在他来之前,行夜一直被如荆棘般的病疫死死的缠绕着,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挣脱,可是,命运如此,挣扎,受伤的只是她自己。
就在行夜快要绝望的时候,是竹青拨开了一直缠绕着自己的病疫,并给自己带来了希望。
四千年,她不断生病,他不断治病。
四千年,实在是很漫长,可是他们却可以很好的隐藏了岁月。
行夜抽出一只手,便立即有一只白鸟冲了下来,却很轻的落在了行夜的手上,好像要飞起来似的扑腾了下翅膀,白鸟便化为了一只白羽。行夜轻轻呵了一口气,白羽便腾空了起来,自下而上的被墨浸染,直至全部。
行夜抓过黑羽,便在空气中开始画图。所画出来的线条在空气中不断扭动着,像蛇一样。
“我不知道青龙,朱雀,还有另外两位所在的地点,但是我能看到人类行动的路线。“
行夜边画图边说,顿了一下,她又说着,“他们必然会通过木曜的领地,我相信他们不会勇敢到去挑战那名君主的权威.”
行夜划掉了一根线,剩下的几条仍旧如有生命一般的在攀爬。
“当他们离开木曜的领地时,狩猎就可以开始了.我们需要祭品,他们也一样.”
行夜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竹青。
“我会允许我的臣民无限制的狩猎,直至死亡。”
竹青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行夜会说出“狩猎至死”的这么残忍的事情。他讨厌死亡和鲜血,而刚刚对方提出来的方法无疑是达成以上两者最有效快捷的方法。
竹青皱了皱眉,他在思考是不是可以有更好的方法去解决这件事情,阻止这有可能发生的悲剧。
他也知道“和平能满足所有人”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但无论如何还是想尽力改变现在的局势,对对方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与对方达成共识,想出更好的方法。
木之君主,是连各位君主都感觉到非常棘手的存在的君主,应该是没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挑战她的威严的。
可是……
竹青叹了口气,放弃了复杂的思考。
“……我想,应该有更和平的办法的。”
抿了抿嘴,竹青像是下定很大决心的说出了这句话,希望可以通过自己和对方达成共识。
“……最重要的不是把讨伐队伍压制,而是把青龙保护起来。”
竹青闭着眼睛转过身,不想面对行夜复杂的难以言语的表情,说出了自己目前想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是我目前最想要做的事。”
行夜先是惊讶,随后便做出了了然的神情。
果然是水曜啊,这么温柔。
稍稍放缓了自己的表情,叹了一口气,抬头随后双眼放空,自己并不是有什么同族被猎杀的愤怒,也没有什么无用的怜悯心。
不错,只是自己单单想做一场杀戮的旁观者与参与者罢了。
行夜无奈的叹了口气,与此同时,空气中原本漂浮的墨水失去了承载,落在了地面上,就如外面一滴滴落下的雨滴,发出了啪哒啪哒的声音。
“如果能够找得到对方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行夜看了竹青一眼,便决定不再讨论这样没有结果的事情了,于是决定只用一句话说出自己想表达的中心。
“和平,人类手中的笺的原料源于我们的同族。他们狩猎的目标不仅仅是世界之器,还有一切他们所能狩猎到的..一切妖怪”
是啊,就是这么残酷的事实,妖怪与人类天生就是对立的,即使有人不是这么想,那也只是极少数。人类和妖怪……想要和平相处,是不可能的。
……可是……真的不可能吗……?
“你的手上不该染上鲜血,所以也请别让鲜血溅在你身上吧。”
竹青能说的,也仅仅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