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章·月祭①[风雨欲来风满楼]

    据说别的城市夜晚的灯光是从被称为「路灯」的杆子上洒下来的，温温和和的灯火在街道上描绘出明亮又不刺眼的画面。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种东西，沙漏城「伊萨比亚」的表城并没有多余的钱财来支撑起一个路灯的费用，而里城则是永昼城，有足够糜烂的灯火来代替路灯的存在。  

    如果硬要说的话，表城最亮的晚上，那就是月圆祭的夜晚。  

    ~初章~月祭~ 

    【1】  

    「就是这些了吗。」 我颠了颠手上的重量，比预想中轻快许多，古铜色的金属有着温和的反光，令人厌恶的是我能透过这些反光若隐若现地看到身后的达官贵人们垂涎的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我快速佯装打量的样子，然后把这些金属铜块放进了自己的篮子里「我会在晚上之前把他们都雕出来的。」 

    「不愧是伊萨比亚远近闻名的雕刻师，辛苦杰西先生了，真是期待您一如既往的完美雕刻。」 有些肥胖的妇人献媚一样地笑着，刺眼得很。 

    「哪里，愿意为您效劳。」 我掀起了嘴角，勾出一个完美的笑容，然后用手抖了抖有些下滑的斗篷，转身快步离开了那一圈人的视线。  

    人群，潮流，富贵，从来都是伊萨比亚的里城从不缺乏的的东西，少有会看到青涩的少年少女睁着清亮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将要迎接他们的却是来自灯红酒绿的地下社会的——毒品。  

    我顺着熟悉的白石壁左右拐了几个弯，拐进了一个阴暗的角落。  

    「果然没有人。」 

    繁华与灯火都被灰白的墙壁所阻绝，只有一丝光亮从缝隙中照射进来，细小的尘埃漫无目的地飞舞。  

    我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开始勾画沙漏城伊萨比亚的三维地图，无数线条从坐标轴的原点开始延伸，逐渐地覆盖了整个城市。  

    「riorganizzazione spaziale-空间重组」  

    我倏然睁开眼睛，可迎接我的只有一股仿佛要撕开头脑的眩晕感。  

    【2】  

    「希……」 

    青涩的少年茫然地站在伊萨比亚里城的街道中心，并不明白为什么天空蔚蓝得那么透彻，但太阳却不知踪影，在他的印象里，天空未必要这么漂亮，但太阳硕大又刺眼。  

    「…………诺……」 

    少年看到了一名浓妆艳彩的女性，艳红色的主基调很好地衬托出了她妩媚的气势，以至于惊艳的目光毫不吝啬地纷纷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女性正朝着他缓步走来，这让少年手足无措地红了脸。  

    「希…………诺…………！……」  

    印着复杂的图案的棉毯上，少年不安地揪着同样嫣红的衣服，这似乎是来自东方的华服，身处陌生又华美的环境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我只是一直站在少年的身边看着他，一直到门被推开。  

    …… 

    「嘻嘻嘻，好久不见了，竟然会在这种地方捡到你，真是缘分啊~」 

    意识恢复后睁开眼睛的瞬间，我就看到了眼前一张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脸，风镜、碧眼、羽翼，很好，我面无表情地往后挪了几把，又是一阵忽如其来的，仿佛心脏骤停了一样的眩晕让我被迫停下了动作。  

    「捡？」 眩晕感慢慢被驱除后，我按了按太阳穴，注意到了弗洛里斯的话语，于是我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四周，干枯的草地与枝叶稀少的树木，灰白色的天空将远处摇摇欲坠的几栋房屋吞没，这是伊萨比亚表城的城郊。  

    「对啊，我出来想找睡觉的地方就在这地方找到了你，顺~便~把你拖过来了~久违的重逢，不惊喜一下吗？」 弗洛里斯拍拍灰站了起来。  

    只有惊没有喜啊，我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在心里叹了口气「反正你等会就要离开吧。」  

    「这么悲观可不好w」我从指缝间把目光投向弗洛里斯，他伸出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那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可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睡觉的人~」微微挪脚的这个小动作使得枯草嚓嚓作响。 

    只有你才会来这种地方睡觉。 

    「不知道，在家里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到了这个地方。」我盯着发白的天空胡说八道。 

    一股迷茫感在心头撒泼打滚。 

    我强迫自己把目光转回了弗洛里斯。  

    弗洛里斯的额头上崩出了一个青筋，又很快地缩了回去「我这里有一条重要的情报哦，你要听吗？」  

    「关于什么？」弗洛里斯的情报一向都很有用处，我支起了身子把目光转向他，视界里的翼族小有得意地抖了抖翅膀，然后轻佻地勾起了嘴角。他说：  

    「你『平静』的生活马上就要结束咯~」  

    【3】 

    「riorganizzazione spaziale-空间重组」  

    脑海中的模型渐渐地从手掌大小的黑洞中雕琢成型，最后掉了出来，稳稳妥妥地落到了篮子里，我看了一眼泛黄的西边，从桌子上拿起了连着五根钥匙的钥匙串挂在腰上，理了理斗篷然后挎上篮子。 

    寂静如死城一般的沙漏城伊萨比亚已经有了微弱的光辉，甚至能听到苍老的女性在祷告的声音，她在向着女神戈萝德发出最为虔诚的祈愿。  

    我走出了房子，然后关上了房门，随着一声咚的响声。 

    我下意识地再一次看了一次西方，这次是枯涸的平原，有几棵树摇摇欲坠地站立着，这个距离自然看不到弗洛里斯的样子，但我莫名地感觉到，弗洛里斯在注视着我，像在看歌剧中一出场就死去的配角一样。  

    真是够莫名的，我扯了扯嘴角想做出笑的表情。  

    有了钥匙的庇护，我平安无事地走到了河流的中央，周身的蓝色的粒子张扬地闪着光，眼前一亮，眼前一片荒芜在光芒散去后就变成了繁华的街景。 

    月圆祭的傍晚，城里的人仍然是不多不少，有的人回去拖家带口地参加月圆祭，有的人过来趁着月圆祭跑过来给予自己安慰与享受。  

    我轻车熟路地走到了那家杂货铺的门口，妇人一看到我就乐开了花，一边收着那一篮子，一边夸奖着『杰西』的完美技艺。 

    「那个……金币……」我抿了抿嘴唇，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金币？」妇人的脸一下子变得凌厉，在眨眼的瞬间，她的神情又转换成了深深的疑惑「我不是给你了吗？」  

    骗人的。 

    骗子。 

    狡诈的商人。 

    「我想我并没有拿到金币。」我镇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给你金币。」妇人的语气里开始带了些愤怒「别以为你是那个『杰西』就可以敲诈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妇人。」 

    手无寸铁？我前几天还看到你和佛洛朗西斯公爵走在一起。 

    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和姿势看起来仍然那么得体。  

    「您……是不是记错了？」 

    「没记错，谢谢你，慢走不送。」  

    贯彻头尾的谎言与拒绝，可这一招早就失去了效用。 

    「您……」我笑着开口。 

    思绪飘回了迷茫的少年身边，他惶恐地哭着，喊着，身体上的疼痛与来自心的痛楚如同游走在身上的毒蛇，吐着信子，等待时机将少年从外到里地吞噬到一片黑暗当中。  

    有了弗洛里斯，那么这一次就轻松多了，看着妇人由青到白的脸色，我的心境仍然毫无波澜，一个死人而已，何必呢。 

    从妇人的手里接过了麻袋，我点了点其中的数目，确认无误后我向面色发白的妇人微微欠身，转身离开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