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当然只是如果。
你所构想的世界成为现实的话,会是什么样呢?
那么如果,有人闯入你世界的话,又会是什么样呢?
这也许只是痴心妄想又太过虚渺的事情罢了。
但如果这真的会成为现实的话,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这要看你的造化了。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幻想系原创企,需要大量脑洞。
简称为“MDW企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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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0日
Cain医生今天给了我一本日记本,说“要练习写日记了哦”,所以我要开始写日记了。
我在这个医院里生活了很久很久。
我的名字叫做Balivernes,今年5岁了。喜欢熊,我的朋友pale也是一只熊,我很喜欢他。
Cain医生是我的主治医生,一直以来都非常照顾我。
Alice是Cain医生的妹妹,是我的好朋友,她住在另一个医院里,有时候会来这里和我玩。是一个非常开朗、喜欢笑的人。
Bret是Alice的朋友,是一个不喜欢说话的人。但是他知道的很多,这点很厉害。
今天我要开始写日记了,Cain医生也会教我写字。
今天的午饭是草莓和面包,很好吃。
写日记真是太有趣了,我很喜欢写日记。
晚餐是白色的葡萄汁和难喝的蘑菇。
我今天打了2袋橙汁。
今天真是太开心了。写日记真有趣。
※
6月9日
今天Alice来看我了,Bret也来了,我很高兴。
Alice带了bear来,pale也会高兴的。
Bret的朋友叫做三月十五日,是一只很聪明的蓝色的兔子。
昨天我梦到了很大的树。是楼底的树。我住的病房楼底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很喜欢它。
但是Cain医生说我不可以去太阳底下,因为太阳不喜欢我。为什么太阳不喜欢我呢?但我还是很喜欢楼底下的那棵大树。
我对Alice说,我梦到了很大的树,她看起来很有兴趣的样子。
“下次也让我看看吧”所以我和Alice约好了。
我对他们说,我已经开始写日记了,Bret说,日记写来就是给人看的。那谁会看我的日记呢?
三月十五日什么都知道,真是了不起的兔子。
今天的晚餐是橙汁。
今天很开心。
※
6月12日
昨晚我把Alice带到大树那里了。第二天她很高兴地和我说,她楼底下有一个作家,作家说,那棵树是世界树。真是很厉害的名字。
今天Alice和Bret吵架了,Bret看起来很生气,好可怕。
今天Cain医生给我带了一些很漂亮的花回来。他说这个花是向日葵。太阳很喜欢向日葵,所以向日葵也很喜欢太阳,如果我带着向日葵的话,太阳可能会喜欢我一点。
Cain医还生说,明天妈妈要来。但是我不想见妈妈,因为妈妈不喜欢我。
晚餐是痛的白葡萄汁。
今天不是很高兴。
※
9月25日
今天Cain医生很生气,因为Bret说了不好的话,还有我和Alice在医院里跑来跑去使他找不到我。
我被Cain医生教训了,不是很高兴。
今天晚上Cain医生突然带我到楼下去看大树。我第一次在这样很近很近的地方看大树。虽然是晚上,但是这个大树还是很大,非常漂亮。还是晚上最好了,又可以睡觉又可以看大树。
Cain医生说,“没想到你会那么喜欢写日记啊”还帮我改了错字。
今天很高兴。
※
12月3日
昨天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好的梦,但是我忘记了。
只要醒了身上就会痛,所以我喜欢睡觉。但是不喜欢噩梦,噩梦很可怕。我喜欢的梦是世界树,大家都在黄金的世界树里生活,那多高兴啊。
黄金的世界树里,太阳谁都喜欢,谁也都喜欢太阳,大家都像向日葵一样。这样就能每天都很开心的活下去。
被太阳喜欢的话,一定会健康得像熊一样。
我很喜欢活,我以后也想活下去。
今天的晚餐是橙汁。
Cain医生说下次可以带我去找Alice玩。
今天很开心,晚安,pale。
※
3月14日
最近我越来越困了,老是想睡觉。
最近Cain医生好像很忙,都不和我一起玩了。
Alice也不怎么来了,但是Bret会单独来看我。
为什么要来看我呢?
Bret说,因为三月十五日喜欢我,想来和我和Pula说话。
我很高兴,我也很喜欢三月十五日,如果能把三月十五日带到世界树里的话就好了。
Bret一直和我说故事,所以我也并不觉得无聊。
我有时候也会去看别的先生的治疗。有的人会把血全部抽出来再输回去,看起来很痛的样子。每次我去偷看的时候,Cain医生都会把我抓走。
医院是一个很可怕又很漂亮的地方。
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医院。
晚餐可以不吃吗?我问Cain医生。
忙忙碌碌的Cain医生思考着,然后说今晚的晚餐不吃了。
今天很开心。
※
4月6日
今天,Alice说,要带我一起去玩。
Bret也经常来。
Cain医生也不怎么忙了,总是在病房里什么事也不干,逃避工作。
大家都来看我,我很高兴,但是我很困,没什么时间和大家一起去玩。
为什么突然都那么温柔了呢?
Cain医生说,明天要给我买衣服,那样就可以去看楼底下的大树了。太好了。我很高兴。
※
5月25日
今天很困。我睡了几乎一整天。
听Cain医生说,Alice有来看我。但是我在睡觉,所以没能和她玩。Bret也来了,他坐了很久,还是走掉了。因为我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我在努力清醒的时候写日记!
Cain医生说,“你真的很喜欢写日记啊”,难道写日记不是任务吗?
Cain医生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但我现在还是不知道是什么。
※
“所以这样就没问题啦!”Cain医生说。
我迷迷糊糊地被换上了一套粉色的衣服。但是想到明天就可以去看大树了还是想打起精神。
“那太好了。”我想了想说。能看到阳光底下的大树真是太好了。
Cain医生看着我,然后突然地就说:“好——那么睡觉吧。”
不管怎么样终于可以睡觉了。
Cain医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帮我换了衣服,然后把pale拿给我。pale是软绵绵的,我也和pale一样软绵绵的。
我突然想到了Bret说的话,“我明天会死吗?”
“谁和你说的?”Cain医生抬头看我,“Bret那个小混蛋真是不讨喜。人哪会那么容易死的?”
“Bret说,人总是会死的。”
“那并不代表你明天会死啊。”
“……对哦。”
Cain医生拍拍我的头,然后准备走出病房。
“睡觉吧Balivernes,晚安。”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医生。”
Cain医生歪着头:“怎么了?”
我昨天做了一个不好的梦,而且我也很久没有时间写日记了……我不写日记也没关系吗?明明是给别人看的东西,要是突然没有了,别人不会伤心吗?
“我、……今晚也会做个好梦吧?”
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世界树了。让我印象深刻的好梦只有世界树了。
Cain医生看起来很认真的思考,然后也很认真地回答我,“当然了!”
我很高兴地看着他。
“你会一直一直做着好梦的,”Cain医生咧开嘴笑了,“明天、明天的明天、明天的明天的明天,你都会做好梦的啊,永远永远都做着好梦。”
那真是太好了。我说不出话,眼睛已经迷迷糊糊的,所以我只能倒下去,努力地看着Cain医生,然后努力地说“晚安”。
Cain医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但他也说了“晚安”。然后关了灯,消失在门后了。
※
5月25日
今天很困。我睡了几乎一整天。
听Cain医生说,Alice有来看我。但是我在睡觉,所以没能和她玩。Bret也来了,他坐了很久,还是走掉了。因为我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我在努力清醒的时候写日记!
Cain医生说,“你真的很喜欢写日记啊”,难道写日记不是任务吗?
Cain医生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但我现在还是不知道是什么。
Balivernes死了。
她在晚上突然死了,在睡着的时候死掉了。
我是Cain。
Balivernes的母亲没有来,我们并没有通知她。但Balivernes的确已经死了,当我回到她的病房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比平时还要冰冷,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暖意了。
当她病情加重的时候我就应该多陪陪她,但那个时候我以为她能够活得更久,能够把她的金黄的完美的世界树给保留下来,但她走得太快太突然了。我们都以为她能够到达明天,一起去见到她的真正的梦想,可是我们都没能做到。
我给她日记本的初衷是希望她能并不那么无聊,我很意外的是她竟然坚持写了一年下来,或许是因为Bret告诉她日记总是要给人看了才有意义,如今我确实能够从她的日记里感受到她曾经的温暖。
Balivernes是一个温柔的好孩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和众多小孩一样,她心地善良,性格纯真,但她并没有得到上帝的爱,纵使如此,她也在每天都坚持着努力地活下去,一刻不停地与世界争取着得到稍微的爱意。而世界过于冷漠。人生就像一场舞台,但偏偏在最精彩最绚丽的时刻把她拉下来了。不,她甚至没能看到那最耀眼的瞬间。她的生命就像即将要破碎的彩色玻璃,一旦轻轻地触碰,就会绽放出无法描述的美丽。但我们都不能做到,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的?”现在看来真是讽刺极了,对于她来说她就已经是随时随刻都可以闭上眼睛再也不会醒过来的人了。可是人就是那么脆弱那么容易死啊。
Alice和Bret两个可怜的孩子也已经在走廊哭了很久,甚至吵起来,Alice甚至开始久违地发病了。
而我没有丝毫的悲伤,或许我已经分不清我究竟是悲伤过头还是已经彻底的冷漠,我现在非常的冷静,我在思考什么时候给她一个葬礼,她的尸体要怎么处理,她的母亲我要什么时候通知,这都是很难办的事情。可我仍觉得一切都太过不真实。我想去做梦了。做梦是逃避现实的好方法和蠢方法,但我们都喜欢,不是吗?说不定醒了就是明天她要起来去看看她的世界树了。……但Balivernes真的死了。
人生如梦啊。
我并不会放弃她的金色的世界树。既然是她的愿望,她的理想,我绝对会实现的。
※
我梦到了白色的花,很多人在哭,还有很冷很冷的空气。
※
这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我眨眨眼睛,看到了非常黑的天。我开始做梦了。
但是这里不是世界树……这根本不是好梦。“我是不是又被Cain医生骗了?”他总是骗我,最后还把我的糖给收起来自己吃掉。
我转过头,pale还在我身边,我握住他的手慢慢爬起来。
在梦里我很健康,这让我觉得很高兴。
不远处,三月十五日静静地看着我,然后慢慢地走过来。我看到她,也立刻和她打招呼。
“三月十五日。”
“Balivernes。”三月十五日回答说,“你来这里了。”
“这里是哪里呢?”
“这里是世界树的外面呀。”
但是这里……怎么看都是医院呀。这里也是医院的门,还有Alice他们的门。既然三月十五日在这里那么Alice也在这里吗?如果在就太好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和Alice一起玩了,因为我今天刚好错过了她来看我的时间,她一定不会高兴的。
我看了看周围。这里没什么颜色,只有吊瓶里的草莓汁的红色和输液袋的蓝莓汁的蓝色。发着淡淡的光。刚好是我能够接受的范围。天上的上帝在还是永远在看着我。无边无际的都是医院,但是门乱七八糟的在空中飘来飘去,看起来真让人不高兴。
……但也许这里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pale的手好像突然抓了一下我,他在提醒我,我也立刻感觉到有人正在进入我的梦。这种感觉就好像水冲进喉咙里一样不太舒服。
“Alice……”
只有Alice能够来我的梦。一定是Alice来找我和我玩了。
“三月十五日,”我蹲下身对着三月十五日说,“三月十五日,有人来了,你能把她带来这里吗?”
“喔——”三月十五日看起来并不情愿,“可是,那么远——也许我要作弊了。你并不介意吧?”
我安慰她说:“当然了,我允许你作弊。这里是梦,梦里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她拍拍手,但是软绵绵的手发不出掌声:“啊,所以我喜欢梦!对了,我要是到处破坏的话,你也不会怪我吧?”
我想了想,医院并不是我很喜欢的梦。“只要你不太过分。”
三月十五日看起来似乎打起来点精神。“那好吧,”她活动着脚,“我去把他带过来。”
我马上就能和Alice一起玩了。
“我想写日记了。”我期待地坐在地上等着。
※
6月8日
葬礼过后,我也把她母亲给骗走了,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要把她永远的留在这里。我要给她继续续写她的梦。
2395字
献给Cloris
以后请多关照了(笑)
-----------正文------------
这是一座安静的美术馆,没有任何的客人,只有默默地在这个空间里展开的道路,以及墙上挂着的无数画作。
天花板上垂下的灯发出柔和的光,照亮了美术馆的主人创作的画作,在棕色墙壁的衬托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不过,不速之客总会在这时候到来的。
地上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片影子。随后,噗嘟噗嘟地,影子像一滩液体一样冒起了泡。
接着,一个银白色的手提箱像是从水里浮出来一样猛地冒了头,伴随着“啵”的简单音效从影子里蹦了出来,横躺在地上。一只手也紧随其后,从这滩影子液体里伸了出来。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搞笑而已。”
自言自语着,黑发的青年从也像刚才的手提箱一样,从影子里一跃而起。
“其实很有趣哦,把穿越不同世界的过程想象成在潜水。”
这么自言自语着,青年整理起了身上黑色的西装和裤子,捡起了手提箱:“来,让我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不是需要对着这个世界做一下自我介绍呢。”
会很奇怪的吧?哈哈哈哈。
如此轻声笑着,这个青年左右张望了起来。
“嗯——美丽的作品们,大家好。”
“我是零,说不定,我会给你们带来毁灭的。”
在说着第二句话的时候,零给人以一种宁静的气息,仿佛他所作的杀人宣告——不过看着他上扬的眼角,只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认真的——都是假的一样。
咔
咔
咔
地板上并没有铺上地毯,零的靴子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
这种律动感配合着美术馆的装潢,让零很是受用,忽然,他停下来,看向旁边的一幅画。
“噢噢——”
画面上的是一名背对着观画者的少女,她坐在画架前,似乎正打算开始画什么一样。
带着好奇心,零一张张画看了下去。
内容虽然广泛,但似乎都多多少少有着生活气息。情感色彩也各不相同,有些画给人以温馨的感觉,而有些画光是粗粗地看一看就能让人感受到画中人的悲伤。
“画得真好啊。”
由衷地赞叹脱出口时,零还在意着另一个问题——“可是……这些画都保养得不太好吧……?”
是的,细心的零已经注意到了,这些画的边缘,甚至是画上显眼的地方,多多少少都带有烧焦的印子。
“会是什么意思呢~——有趣的事情,留到真正的客人来了再讨论吧~”
依然自言自语着,零转过步子,缓缓地参观起了这座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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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oris原本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坐在摇椅上。
摇晃,摇晃,摇晃。
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这副样子很像个老太太,她对此不以为然。
不过当面反驳不是她的强项,被说就被说了吧,悠然自得点——
——毕竟,既然不得不记住所有事情,就试着把能看开的事情看开点吧。
红茶已经有些凉了,也没有下午茶的小点心。
“……?”
忽然,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异样感。
这是自己出现在了这作美术馆后第一次感到的事情,这里是她自己的世界,她理应对一切了如指掌——唯一的可能性在她心中点燃了一丝不安。
“……驱逐一下吧。”
缓缓地,从摇椅上站起来,拎起放在小茶几上的提灯,拖着懒散的步子,Cloris离开了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美术馆的光线其实并不至于暗到需要Cloris用提灯照亮道路的地步,不过她在巡视自己的小天地的时候一直习惯拎着这个提灯。
(其实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每次这么做的时候,Cloris的心里都会偷偷笑着。
(然后…………)
其实Cloris也不知道入侵者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跟着感觉走就可以了。
那个异样的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不过对方似乎也在漫无目的地乱逛的样子,马上,自己就可以想办法驱逐对方了。
这时,Cloris猛地想起来一个一直没想起来要考虑却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怎么驱逐啊?
“唔…”
小声地嘟哝着,Cloris靠在了墙上,闭起眼睛。
大声斥责?好累,不要,而且觉得有些过分。
偷偷地恶作剧?似乎可以,不过怎么恶作剧比较好呢……
装鬼?好像和上一条没什么实质差别…………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一个从没见过的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对方似乎是个男性,有着一张中性的面孔。一身黑色的服装,身高只比自己高一点点,睁大着他红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谁啊?!)
(什么时候到我面前的!?)
“啊……唔…………啊。”一边在脑内不断涌现问题的同时,Cloris的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有些慌神,拿着提灯的手也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男的女的?怎么进来我的美术馆的!?)
“你好呀,怎么称呼?”
对方似乎是在笑话自己一样,眯起眼笑了起来,Cloris握紧拳头,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是谁,谁啊。”
(穿得好奇怪,一身黑是要去葬礼吗?还拎着个白色的箱子,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慌慌张张的样子很有趣哦,”面前的人笑了起来,“嘛,你希望我先报上名字的话,也可以。”
面前的人收敛起嬉笑的神态,转而变成温和的笑脸:“你好,我的名字是零。”
“是不会亲手改变你的世界的人,能不能放下心呢?这个世界的主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Cloris停止了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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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
两人随意地散起了步,倒不如说,Cloris有些被迫地跟上了零的步伐。
一边左右看着两侧展示的绘画,零一边向Cloris搭着话——当然,也没有忘记解释自己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不过,会不会改变世界,不是由你决定的。”Cloris用手顺着自己的头发,摸到了像是头饰一样的小花苞。
零并没有把自己想问的事情问出口,取而代之的,则是糊弄地笑了起来:“噢噢~这样啊,那是什么决定的呢。”
Cloris转过头,观察起零的神色,试图读出一点对方的想法。
自己并不信任这个叫零的人。
“总之,以后也许我会经常打搅你。”忽然,零也转过头看向她,这让Cloris急忙把脑袋别过去。
这让Cloris觉得十分麻烦——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都很麻烦:“不了。”
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好了。Cloris这么想着,再次偷瞄着零的神色,他心不在焉的程度好像很严重,不断左右看着画作。
“不了。”会不会是自己声音太小才让他没听到呢?再次思考起来,Cloris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答。
零停下了脚步:“真可惜啊。”
Cloris也不得不跟着停了下来:“……嗯,是的。”
“不过呢~”忽然,零的身边飘出了黑色的雾气,慢慢地弥漫在他的周围,“你阻止不了我的啦~没事,我会常来看看,不用专门迎接我的。”
“……啊?”
正当Cloris搞不清楚零的画的意思的时候,黑雾已经完全笼罩住了零,而当黑雾再次散去的时候,零的身影已经不在那里了。
“……什么啊……”只留下Cloris呆呆地在原地愣着。
Eternity in a flower 01
※虽然我自己觉得写得够明显了不过还是提醒一下,前后两段是同一件事。
也许某些人的存在并不被世界欢迎。
※
Myth握着画笔的手垂下来。气味刺鼻的蓝色油膏沿着笔刷落下的轨迹甩到地面上,啪,一道溅洒痕迹,颜料慢慢渗进瓷砖的缝隙里。
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护士过来把他手里的笔抽走了,什么也没问,他也什么都不说。他们都知道不用问他什么。你不是非得试图跟精神病人交流那些诸如怎样当好一个白雪公主或者怎么避免被猎户座外星生命体监控思维活动就因为你找了这份倒霉工作,什么的。每天都是这个时候。他相当守时,要不是手机联网获取时间很方便,在旧时代,人们能用他开完一朵花的时间来对表。Myth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对着他画布上的月亮,画布上有一道蓝色的鸿沟斩断了连绵的、像巨大生锈的废铁堆似的山脉,天空也是蓝色——是钴蓝色的。他们进来,推走他,推到冬天的院子里,他穿着单层的病号服,左肩上有一小块永远湿漉漉地贴着皮肤因为他的左眼没完没了地流眼泪,但他不表现出觉得冷的样子。有个担任地球大总统的中年妇女,站在另一个匍匐着的人的背上作着演说。两个耶稣基督为了夏娃是不是尼格罗人种大打出手,一个说的是尼格罗,一个说的是黑鬼。眼眶深陷的年轻人瘦得像根被啃完了的玉米芯儿,捏着皱巴巴的线圈本写他的惊世之作。有人跳舞。有人大喊大闹,被护工们带去单独使他镇定。院子里积着雪,雪上有鸟雀踏过。鸟雀飞出围墙外就不见了。他坐在那儿,不动,连眼球都鲜少转动,似乎对所有东西既不感到好奇也不感到厌倦,他们把他朝着哪个方向安放,他就漠然地看哪个方向,直到他们按时或者不怎么准时地把他推回房间里去。他很守时,他们不总是如此。
他是个好病人。他接受打进血管里的药,接受打进胃里的营养,接受水准糟糕得一言难尽的理发,接受他们把他挪到这儿、挪到那儿,就好像他接受他自己是一件冲动消费购入的大而无当的后现代立体艺术摆在哪儿都嫌碍事。他不会吵闹,不会喋喋不休,不会歇斯底里,不会打扰其他人的生活,是的他是个好病人,他们这么评价他。而且他还会画画儿。
我在开花。每当这种时候Myth就说,我在开花。
这是他与他们唯一的交流,并且更像一个条件或非条件反射,也是他表现得最像一个精神病人的地方:病人保留着绘画的习惯,但自称该行为是他在开花。那只是些画儿。风景,多数时候是,空气感强烈的风景或者偶有行人。那就是些十分普通的——对于精神病人而言水准偏高、但对于一度小有名气的少年画家而言只是正常发挥的画。当然了,人人都知道如此。他们还拿他的画办过一次收费很便宜的展览,他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坐在展厅中间颇具艺术感、也多少能给游客以安全感的鸟笼里继续开花,展览结束前一刻钟他们正能将这朵最年轻的花摘下,待价而沽,最后卖出交易双方都很满意的价钱。除了那一次缩在角落整晚发抖并落下个左眼流泪的毛病,他是个好病人,大多数时候让医生护士挺省心。
※
另一个世界里,那些根须悄无声息地伸展。树冠的尺寸应与树根相配,这规律连世界树也不能例外,地上有多少在萌发,地下就有多少在蔓延。它的触须,它自身就占满了地下的四分之三,又覆盖了天空的四分之三,有时它望着这里几乎要忘了还有那里。不,它是不会忘记的,哪怕它与这个世界最早的一粒沙同等古老,寿命的长久不代表它也要昏聩如垂暮老人。因为它是一棵树——它是世界之树,它的全部意义就在于看见并且记得。它生长,生长,生长,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曾经有一朵花茎被折断了,不会愈合的伤口渗出透明的汁液,滴落,滴落,滴落,像沙漏计数着从它身上流过的时间。
你知道那是钟声。人们都说那是钟声。钟声响起不是因为时间的流逝,甚至不是因为人们需要计数时间的流逝。如果人们选取别的,日影的偏移,原子的共振,宇宙的暴涨率,你爱人的心跳或者你体内某个细胞分裂的次数,以此计数时间,钟声还是会响起,你知道,那是钟声。
钟声响起的时候就是它的血液滴落的时候,它是那样大的一棵树,它有那么多的血。血滴撞击地面前会在高空碎裂四散。因为如果不这样,地上会泛滥起灾难性的大洪水。人们的传说里还留着大洪水,他们常常看见大雾弥漫,却不知道大雾就是大洪水的一种低浓度气溶胶形式,无害的一种形式。等到雾散掉之后——考虑到其实雾很少真的散掉,严谨的人会说等到雾稍微淡了一点儿之后,有时你能看见远一点的地方,雪山,火山,一片森林,一片沼泽。
它自己则不受雾的影响,一直能看见这些,如果它想。人们会说“有时它在看这里或者有时它在看那里”。这是误解。它看着这里和那里,世界尽收眼底,没有时间差因为一棵树不需要转动眼球。
犀牛鸟站在犀牛背上聒噪不休。野狗和鬣狗为了一块并不属于它们任何一方的领地徒劳地互相撕咬。园丁鸟摆弄一堆失去了光彩的枯枝败叶。醉酒的山羊摇摇晃晃踢踢踏踏。一株南瓜藤尖叫起来,田鼠和褐家鼠于是把南瓜摘走拖进铺着稻草的地窖里去了。蒲公英、枫树和柳树的种子被风一吹就飞散。有些事情每年都发生,有些事情是新的,有些事情不再有了。人们出生,长大,结合,繁衍,衰老,逝去。飞蛾产卵后生命就终结,小小的卵壳中钻出小小的虫子,蜕皮结茧羽化变成飞蛾。高塔拔地而起又倾颓于地。国王万岁,国王已死。王国兴盛,王国灭亡。旧的陆地溶进海水,新的陆地诞于火焰。它看着这些,从不好奇也从不厌倦,并不欢喜也并不哀伤。有时从它的根须上发出新的枝芽,有时新的枝芽脱落下来,走到人群之中,或者走到鸟兽之中,或者走到故事之中。人们变换着不同的面容,年复一年,第七个月亮爬上了锈红色的巨大山脉,又沉下山脉背后那道与天空同色的鸿沟。
一年有十二个月,天上有七个月亮,我们所谈论到的这一棵树有六百六十个名字,牛有四个胃,银杏有两个性别,赫尔拜高地人有六个耳朵,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十二个月的最末一天,整整一天,大地会在悠长不绝的鸣响中战栗。这震颤也由世界之树的根须捕捉住了,沿着它的枝干爬上去,像一阵电冲动掠过神经纤维,直到每一片叶子同调抖动起来,然后(在这儿人们有时不说“于是”,只说“然后”)天空落下一场流星雨。
这样,又一年就将近尾声。
※
但也许,只是也许,世界会欢迎某些人的到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