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干完了最近接的单子,手机在桌上微微震动了下,我抬眼扫过去,便知这一单的尾款已经汇过来了。
加上尾款,卡中便又有了五位数。不过,有钱又有什么用呢?我望着这幢公寓叹了口气。我在这个公寓已经呆了一年多了,算算大概也有三个月没有接到血字任务了。想了想之前完成过的三次血字,我心头微沉,直觉上觉得第四次的血字不会那么简单。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既来之则安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血字这种东西,并不是我想活下来就一定能够活下来的。与其去忧心这种怪力乱神的未知数,倒不如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冰箱门被拉开,感应灯一下子亮了起来。我从冷藏室拿出通心粉,正要准备送去微波炉热一下时,忽然感觉到心脏处一阵火般灼烧!
“哗啦——”
通心粉连着盘子在地上摔得粉碎。我怔愣了片刻,终于意识到这种熟悉的灼痛感是来自何方。客厅雪白的墙壁上此时已经浮现出一段血红的大字,我掏出手机将其拍下来,看着那血红的字一点点褪去,不出五分钟,墙壁上便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
“于7月4日晚8点在文峰电影院B影厅看3D电影《午夜凶铃》,12点之前不可离开B影厅。”
我皱了皱眉,眼神在午夜凶铃四个字上停留了很久。这一次的血字,大概和贞子有关吧?就是不知道贞子到底是如何杀人的……
地上的碎瓷片在灯光下白的耀眼。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草草收拾了地上这一片狼藉。刚刚还咕噜作响的肚子此时已经安静下来,我完全感觉不到饿意,随便吃了几片吐司,便坐着电梯下楼了。
大厅里已经坐了六个人。我仔细打量了下,除了六楼的陆羽见过意外,其他人我好像都不认识。大厅里沉寂的有点不像话,每个人的面上都有些严肃和紧张。我轻咳了一声,看了看手表,低声问道:“所有人都到了吗?”
沙发边上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他的刘海微微盖过眉毛,整个人有些瘦弱。他侧头瞟了我一眼,低头看了看手表道:“已经等了四十分钟了,你大概是最后一个。”
我耸耸肩,随手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大家开始自我介绍,我这才知道这一次的血字到底有哪些队友。
张炎,那个红发姑娘,正坐在沙发上随手在膝盖上敲着节奏。她住在704,我的正上方,也不知道是心宽胆大还是怎么,看起来很轻松,似乎对这次血字完全没放在心上。陆羽脸上倒是一贯的温柔表情,我望过去的时候还见她冲我笑了笑。毕竟是同楼层的住户,我对她到底要比其他人熟悉一些,便也知道她那抹笑意下其实是不动声色的打量。刚刚打量我的青年叫陈单,据说是个推理小说家,面色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那么临危不惧。402的三月就坐在我正对面,因为之前几次血字倒也听说过这个姑娘的大名。据说……是个挺生猛的丫头啊。我在心里默默留意了下,便将目光转到剩下两人身上。剩下两人一个是林琳一个是胡悦然,都是上班族,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倒是那个林琳说话娇声娇气的,让我不由得想到以前的Lisa。
“我是604的傅立叶,程序员。”本来也没有太多需要介绍的东西,我便沉默下来,坐在一旁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这次血字的相关信息。大家已经开始讨论起来,话题的重点不出所料,全都集中在贞子身上。
“说起来,这次电影可是3D的呢,按血字的尿性,真不知道贞子是从什么地方爬出来啊。”
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一股危机感莫名的笼罩在心头。我看了看手上的电影票,确实是3D的,不过票上原本写着座位的地方,一片空白。
“难道座位会是我们的生路?”
我一边想着,完全没有注意自己已经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大家的目光都投在了我的身上。我看着这些年轻的脸莫名的觉得有些沧桑,心中突然升起来一个想法:他们还年轻,不应该死在这个鬼地方。
看着六张不解的脸,我清了清嗓子,掏出自己的电影票解释道:“你们看,我们的电影票上没有座位。大家的血字应该都是第四次了吧,这也意味着这一次的难度比以往更甚。楼长说过,要注意血字中一切不正常的东西,因为这些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生路。而现在我们能够知道的最大的不正常,大概就是这个座位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电影票放在茶几上。大家也纷纷拿出自己的电影票,果不其然,所有人的电影票上都没有座位号。七个人面面相觑,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我们自己买一张有座位的电影票是不是能逃过一劫呢?”
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我们无法预知此次血字到底有多么凶险,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活下来。
我的笔记本上已经罗列了许多条生路的可能性,当然还有我们需要注意的事项。这些都是在刚刚的讨论中得出来的。我将这些东西都打印了出来,给每个队友发了一份。陆羽接过A4纸的时候朝我笑了笑,我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也朝她点了点头。
“我就不用了,我记在脑子里呢。”A4纸递给三月的时候,意料之外的遭到了拒绝。
我看着面前这个小个子黑发女生,愣了一下。她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太多想法来,我也没有强求,耸耸肩,抱起自己的笔记本回了房间。
7月4日的下午,北京时间18点整。
我第一次如此之早的解决掉了晚饭,破天荒的程度简直可以写进傅立叶人生记录。我从柜子里翻出来套头T恤穿上,同时换掉的还有我一贯踩着的人字拖。浅灰色运动鞋和白色棉袜安安静静的套在我的脚上,我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心情却出奇的平静。
没错,就是平静。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马上就要上刑场的时刻,我却意外地平静下来了。我原本还以为,我会同前三次一样紧张不安,直到香烟里的尼古丁抚平我的躁动,或者将这种躁动,转化为另一种兴奋。
不过也好,这倒为我节约了一支烟。
我将手机钱包打火机香烟一类的东西全都放进腰包里,当然少不了的还有绳子绷带一类的逃生急救用品。腰包被别在腰上,我回身望了望自己住了一年的房间,走了出去。
我站在自己的门前,低声说了句“再见”。
电梯从6楼一路往下,我望着跳动的数字,心中有些怅然。每一次血字都惊险万分,虽说扛过十次就能离开这幢公寓,可是真正能扛过十次的人,又能有几个呢?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血字中活下去,我们能做的,只能熬。
熬过去了,就多活一段时间;熬不过去……
“叮——”
电梯的提醒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收敛了神色,与另外几人一起坐上了开往电影院的的士。车上气氛沉闷而压抑,大家似乎都不太愿意说话。也对,死亡前的煎熬往往比死亡本身更可怕。我终究还是没忍住,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烟,点燃,摇下车窗开始抽了起来。
浓郁的烟草味顺着我的鼻腔翻滚进肺泡里,隔着烟雾我能看见车上的几位女士皱了皱眉。我耸肩,并不在意她们的想法。铅灰色烟灰被我弹在车窗外。猩红火光就着吸烟的力度跳了跳,白色烟纸边缘一点点往烟蒂处缩短。我眯着眼,趁着这短暂的时间放松身体。大家并没有出声反对,这并不是说每个人都能接受在车内吸烟,而是在面对更大的危机前,大家都暂时放弃了对此的计较。
烟很快就抽完了,我掐着烟蒂将烟头丢到窗外,远处文峰电影院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已经清晰可见。
我分明感觉到队友们的身体逐渐绷紧了,车内的气氛凝固得让人窒息。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我们鱼贯而出,在电影院的门口站成一排人墙。
陈单的脸上似乎还有点兴奋,看起来大概是我们七个人里面最怪异的那一位了。也对,人家可是推理小说家,面对这种千回百转的生路谜题,自然会感到兴奋。
不过,血字的生路可不是普通的推理,这其中夹杂着的怪力乱神,往往能在瞬间要了一个人的命。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拍了拍陈单的肩膀。他回头看着我,面色已经沉静了下来,就像我之前在一楼客厅第一次看见他一样。他大概也是知道的,血字这种东西,光靠大脑是不够用的,很多时候还得靠运气。
我朝他点了点头,心情微微有些沉重。
手腕上的手表已经指向七点三十。我们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进场,大家都拿出自己的电影票,确认了一遍。这次电影可不是平时的约会,迟到个几分钟并不会影响观影,恰恰相反的是,万一我们中间真的有人没有在八点整时进入B影厅,那他就会没命。
我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站进了买票的队伍里。大家站在一旁等着我,手里还攥着那张没有座位的电影票。电影院里面弥漫着甜腻的爆米花香气,我看了看边上的小个子三月,明明是张少女脸,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面瘫表情。17岁啊,大多数17岁的女生,这个时候都是抱着爆米花和可乐高高兴兴进入放映厅吧?哪像我们,一脸悲壮……
我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随着队伍往前移动。说来也奇怪,在这种关键时刻,我竟然还有心思去想三月的年龄和爆米花。前台服务员递给我七张连在一起的电影票,我望着她灿烂的笑容,竟然鬼使神差一般买了两桶爆米花。
陆羽望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当然陈单的更奇怪。
“老傅,我们这里可是有四个女生啊,两桶爆米花,你打算给谁?”陈单的目光在我手中的爆米花和队友间来回扫动。
“当然是给陆羽和三月了,她们可都还是小孩子啊。”我扯了扯嘴角,一张老脸在镜片下笑得憨厚。
然后我便看到三月和陆羽迅速黑了下来的脸。我耸肩,将爆米花和电影票一起递了过去。她们终究还是没有拒绝,虽然接的有些不情不愿,但到底还是接了过去。剩下的电影票我给没人都发了一张,当然,在这里买的电影票都是有座位号的。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这支死亡征战军便朝放映厅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