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土地与信仰中诞生的神明——“克尼尔(Country)”。为了保护这样的存在,而被推选而出的人类——“王(King)”。
在这样的世界中,人们组建国家,推选出王,建立政体,诞生克尼尔。国与国之间的争斗,人与非人之间的羁绊,就这样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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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献给你的誓言
这片大地曾经承受过灾难。
大地荒芜、森林枯萎、水流被污染、天空不再降下雨滴,空气也变得令人窒息。如同被抛弃般,大地的神明相继死去,国家接连覆灭,人民流离失所。高山的雪冠不再闪耀,草原的歌声也失去了欢笑。
大地的污染蔓延得十分缓慢,但巨大的灾难却降临得如此突然,等待人们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快大陆已经被自然所抛弃,就连天空也不再展露晴空的容颜。但即使在这样的绝境中,也还有一个国家依旧保持着生命的活力与希望,那就是当是的中央之国:法玛门特——被大气的克尼尔所守护,建立起了连空气也被隔绝的结界,后来被称为天空之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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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部区域的受灾情况如何?”
“土地已经开始呈现初步荒芜化,看起来已经被污染入侵。”
“必要的时候就直接放弃,下午之前把具体面积调查出来。”
“是。”
“下一个,南部领地……”
灰暗的光线,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投射进来,照射出室内的景象:原本应该是十分宽敞的议事厅,现在不仅是桌面,就连地面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虽然是分门别类收集整理起来的文件,但因为数量的关系,整体就给人一种混乱感,但这些文件的表面都没有积起灰尘,似乎是最近才提交上来的。
资料之路的尽头议事桌的后面,坐着的是一名有着浅金色卷发的女性。小巧的脸庞上富有立体感的五官,给人一种十分锐利的感觉,隐藏在白色长袍之下的身躯,只是坐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难以忽视的威压感。
各种不同颜色的书页在她手中被很快浏览,然后传递。桌子上面的文件以看得见的速度消失,同时,站立在她身边的侍从们也很快地将地上的文件搬到桌子上,方便女性审阅。
女性的名字是尤尼维瑟,她正是立于这个国家顶端,统治着整个法玛门特的存在。换句话说,也就是这个国家的女王。
“领土的切割和人民的调配,交给下行省,还有这个……”
“扣扣。”
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女性的话,美丽的碧色眸子瞪向转向声音的方向,但在看见来人的瞬间,立刻变得柔和:
“艾克利安。”
站在门边的,是一个有着深褐色短发的青年
“抱歉,打扰你了,我的女王殿下。”微笑着走向前,青年拉过女王的手,轻吻了一下:“我是来通知你,‘那位阁下’的准备已经完成了。”
微微皱了皱眉,女王似乎犹豫了一下应该摆出什么表情,但最终还是露出了苦笑:“依旧是这么迅速啊。”
像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名为艾克利安的青年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的王:“需要我传达先让他去休息的意思吗?”
“不,不用了。”很快做出了决断,女王站起身,“我亲自过去一趟,这边的工作就暂时拜托你了。”
“遵命,陛下。”
在艾克利安的唇边落下一个吻,尤尼维瑟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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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大地已经抛弃了人类,但是他们并不想就这么抛弃自己,于是他们开始寻找逃离的方法。
这里是最后的土地。
有着大气克尼尔的法玛门特,因为建立了贯通大地与天际的结界,所以从这场灾难中幸存了下来,这里的土地和空气都没有收到污染,克尼尔也没有死亡,可以说,这里是人类最后的存亡之地。
但即使是这样的地方,也渐渐开始受到了污染的入侵,受到污染的影响,克尼尔的力量也开始渐渐减弱,再这样下去的话,这里一定也会因为这次的灾难而完全覆灭吧。
在灾难之初就明白了这一点的女王,很快将国内一直在进行的工程加紧了日程,那就是之后的几天将会开始实行的,前往天空的计划。
这并非没有预谋的绝境之计,而是从前年以前就开始着手的宏伟计划,理论构架和国土本身的调整都已经完成,现在需要的就只是有着【大气】属性的克尼尔,和有着【平衡】能力的王发动术式就可以了。
于是,尤尼维瑟现在要做的,就是去确认自己克尼尔的情况。
皇宫的正后方是被清理出来的广阔地,还未受到污染的土地上布满了各种繁复的图腾术式,每一条都用具有力量的金属描绘,然后又在这样的金属中间划出凹槽,灌注入被融化的元素矿石。从皇宫的后方空地开始,这样庞大又复杂的术式图腾将整个国土团团包围,而在它的下方,国家领土的地下,也全部构建了让人看一眼就会昏过去的精密仪器,以确保国土上升的万无一失。
在这些仪器和图腾的起点,也是终点的地方——空地的正中间,正站着一个人。复杂又华丽的服饰在他的身后展开出美丽图案覆盖地面,如同天空一般由深到浅的巨大羽翼闭合在他的背部,夜色一样的长发被束到脑后绑出几个样式,在发尾留下和头上一样的羽状装饰。但就算是排除这些可以看见的标志,在靠近的瞬间就能够立刻明白,眼前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
如同夏日雨后清爽又清新的空气,那是在在连空气都已经被污染了的现在,只有在大气的克尼尔身边才能够感受到的味道了。
“安斯托拉培殿下。”
用十分尊敬的语气,尤尼维瑟叫出了眼前的人的名字。
空气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站在空地上的人转过身来。
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赞叹的出色容貌,但那样美丽的脸上却什么也没有。
如同人类一样能够表现心情的表情像是完全从他的脸上消失,黎明般美丽的紫色瞳孔里也呈现一片空白。恐怕,就算是一尊人偶都会比他更有活着的气息吧。
每次看见这个人内心都会抽痛一下,但尤尼维瑟却没有将这样的情感表现出来,而是露出了微笑走了上去。
要是在这个人的面前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表情的话,总有一天他也会露出和自己相似的表情吧。作为女王的尤尼维瑟一直是这么坚信着的。
“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随时都可以启动。”
明明是大气的克尼尔,声音里却什么温度和起伏都没有。温暖也好,冰冷也好,这些完全都感觉不到。
“辛苦你了。但是我这边的工作似乎还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不是问题。”虽然失去了情感,却没有失去交流能力的克尼尔这样回答道。
“说的也是。”虽然依旧是笑着,但是尤尼维瑟的笑容中,明显已经出现了苦涩的意味。
对于有着永恒生命的克尼尔来说,时间确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为了不让自己的内心崩坏,当记忆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克尼尔就会遗忘掉关于从前的王的记忆,以方便自己能够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心态守护着国家。但是眼前的人——法玛门特的安斯托拉培,却没有这样做。
他并没有选择抛弃,而是选择储存了所有的记忆,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他自身的崩坏。
虽然依旧能够使用力量,保护人民,也依旧能够对话、思考,但是名为【情感】的东西却已经完全从他身上被抽掉了。快乐、悲伤、痛苦、幸福……这些对于名为安斯托拉培的存在来说,大概已经成为了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了。
想到这些,年轻的女王就不由得觉得心痛起来。
究竟是多大的悲伤与痛苦,才能让一个人完全抛弃了自己的情感呢?
她完全无法想象。
想要恢复他的情感。但同时,尤尼维瑟也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愿望是不可能由自己来实现的了。
“虽然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像这样交流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吧。”说着这样的话,从不需要对任何人行礼的,骄傲的女王尤在克尼尔的面前单膝跪下,如同骑士般,一直以来都肩负着守护国家和克尼尔使命的王,做出了宣誓的动作:
“抱歉,我从未给予过你承诺,但还是希望你能够将信任托付于我。”如同吟唱般,尤尼维瑟将语言装换成了优雅的古语:“总有一天,一定能够出现陪伴你一生的存在。这是献给你的祝福。我的神明,我将为守护你而存在。”
亲吻了土地的神明的衣摆,年轻的王抬起头来,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安斯托拉培不明白这个笑容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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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受到了震动。
脚下的齿轮一个接一个地转动起来,震动大地。地面的术式发出微光,空气与空气摩擦起来,然后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起来。
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被割裂的地面,然后是远处的山脉和河流,被撕裂的大地出现空洞,远处的海水倒灌进来,渐渐填满这一片空缺。完全荒芜的大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与以前看见过的,生机勃勃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存在,让他本不会被触动的情绪波动了一下。
上升中的大地晃动了一下,某种“啵”的声音响起,污浊的空气渗透起来,然后很快在他身边消失无踪。
陆地完全在他的视野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云层和清澈到耀眼的晴空。
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看不见的薄膜在整个国土的四周展开来,一瞬间吵杂和震动都消失了,只剩下上持续上升的,微微让人感到不适的异样重力。
然后他闭上眼。
力量在不断地输送出去,感知也扩张到最大。于是他看见了因为景物变换而兴奋不已的民众,以及在国土的各处,同样与自己输送着力量的人们,这些景象,最终定格在了王城之中,协调着各方力量的女性身上。
虽然不知道女性微笑之下的含义,但是她是自己的友人,这一点,他还是能够清楚地意识到的。那一天对自己说出的宣言,对于那名女性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也是能够明白的。
因为,这样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恐怕,那真的是那名女性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会如此郑重地对自己说出这样的宣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后他再次睁开眼,视野中出现的是有着斑点星光的黑色天空。
陆地的上升已经停止,空气粒子含量的调配也没有任何问题。
于是只剩下最后的工作了。
再次将感知扩散开,残留在空气和大地之中的毒素,随着他对力量的调配一点点消失。
身体深处传来隐约的疼痛,然后很快变成难以忽视的剧痛。
默默地忍耐下这些感觉,他依旧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时间再次流逝,但是空气和土地中的污染确实已经完全被清除了。
他再次睁开眼。
出现在眼前的,是有着淡金色长发的女性。即使是在这样的已经失去了阳光的夜晚,眼前的人也似乎在散发出阳光般的淡淡光辉。
“辛苦你了。”一如既往地,她用灿烂的笑颜迎接了自己。
“尤尼维瑟。”他张开嘴,第一次呼唤了女性的名字,“我会记得你对我的誓言。”
然后,他第一次在自己的王脸上,看见了除了微笑之外的表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样的情绪似乎被称作惊讶。
最后,他的意识在这里中断了。
在我们之上的不只是群星
(本章为前置剧情,暂未进入主线)
※
“在做什么?”年轻的国王向着满溢黑暗的房间发问。这是安西姆城一个典型的牧月[1]的深夜:有风无云,北三重冠座约在日落时分升起,虹塔[2]的光亮在斯提卡海峡上任意一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安西姆在中古希尔柏语中代表回归之地,这门语言比圣堂学校中教授的古典希尔柏语还要古老。中古希尔柏语悦耳动听,像细碎的海浪或者松风,但复杂的音调、繁多的音素和古怪的字形使得它异常难学,很快就在大部分阶层中被淘汰,仅仅在宫廷和教廷的上层还有个别使用者。不过,国王和他提问的对象恰巧都在这“极少数人”之列,他们的日常交谈也是用这门语言进行的。
黑暗的房间沉默了一会儿。渐渐地,一道人影踏入窗口洒进的灰调月光中。他/她[3]一直就在这房间里,仅仅是融化在黑暗里,既不点蜡烛也不发出声响,就连行动时衣料的摆动都柔和得仿佛静止。“什么也没有,”他/她开口说,“今晚的满月使群星暗淡难辨。
“你本来打算看星星。”国王笃定道,“就算星星没有什么好看——就算你闭着眼也能把随便哪天哪个时刻的星图画出来。是我最近让你太闲了吗?利亚尔。你到底想要什么?”
从这个名字可以知道些什么呢?“利亚尔”不是古语中的词汇,这不像他们这个阶层取名的习惯[4]。然而他/她亦不必遵循某个阶层的习惯:人人都懂得这个名字,利亚尔,毫无意义或者说意义正是指他/她本身。人人都知道他/她的身份凌驾于这个王国全体公民之上,他/她在正式场合被称作利亚尔·银树,在常人标记家姓的位置上冠以国名,因为他/她正是国家的化身——呼应人们意愿而生的守护者。应该说明,普通民众对利亚尔的认知也仅限于此了。一座遥远的偶像、一位长生的贤者、一些真真假假的野史和传说,还有一个名字;安西姆市民则有幸得见一道在圣殿前主持祈祷仪式的身影。我们用“一道影子”描述利亚尔·银树,是因为的确没有更适合他/她的形容。仿佛无处不在,但又隐于黑暗无处可寻,流畅、锐利、瘦长、模糊。像喑哑的画卷。像褪色的回音。——他/她穿黑或白色的长袍,双手戴着塔格茧丝[5]织成的长手套,双足踏着黑色天鹅绒面的短靴,月光沿着黑衣描出白银色的边缘。在最盛大的典礼上,他/她的礼服甚至只搭配银、骨、象牙、黑檀木,镶嵌黑白珍珠和无色宝石。他/她的白发柔顺如绸缎,黑铁面具下是苍白的皮肤,只有嘴唇微张时露出一点儿浅淡的生气。这就是利亚尔允许他/她的人民知道的一切了。
少年国王则知道得更多;虽然这也仅仅是利亚尔允许他知道的部分。
他见过他/她的样貌,触碰过他/她的手指,吻过他/她唇上和脸颊上泛起的蔷薇色,听过他/她讲述的故事吟唱的歌谣。他知道他是特殊的,这种特殊甚至不是因为他是国王。不,正因为他特殊,利亚尔才选中他成为他/她的王。他很聪明,不滥用也不浪费他/她赋予的特权。若他显得任性,那是因为他/她的纵容。
“利亚尔,回答你的王。”他声音不高,依然是少年的清澈,语调却坚定得近乎粗暴——现在他们几乎一样高了,他可以直直地望着他/她的眼睛——但在过去,在他继位之初,少年国王也是一边仰望,一边用他稚嫩的童音这样命令他/她的——他/她没有反应,于是他抓起他/她的手腕用力推到窗边,两页窗户只是虚掩着,此时应声而开。“回答我!”他的喊叫被风席卷,裹挟在猎猎飞舞的衣袍和长发间飘上半空。
利亚尔表现得好像那个随时可能失去平衡坠亡的人不是他/她自己。“这样的举动不够明智,Serrl,我的陛下,”他/她轻声细语,“如果我跌落,也许您来不及放手。”
“逃避问题更不明智。”Serrl——王——塞拉菲尔·迈索斯·凡·维斯华尔德[6]执拗地说。
“答案是‘不’以及‘显而易见’,”利亚尔叹了口气,“不,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不会有安宁和空闲[7]。中央国贸易开放期间我们必须与世界各地的凡-格劳乌同族建立良性的关系,而民族归属感显然不足以确保这一点,我们能提供的经济利益又并不很多;在您的过度放纵之下,图书业变得浮躁而混乱;由于您再一次突发奇想,王家猎场不得不暂时关闭改造,同时我不得不提醒,混血种除了难于饲养还有可能带来严重的外交危机;先王留下的军队建制还……”
“所以你想说‘显而易见’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Serrl不耐烦地打断,“少来‘我即国家’的那一套。不要试图假装伟大高尚全知全能——至少不要在我面前。”
“人民的心愿催生了我;人民希望我能平息一切。”
“这么说你的灵魂是一座火山?”
“不是……”
“不是那个意思,”少年国王胜券在握,得意地扬声宣告了战斗结局,“但你表达出的意思就是那样。当然你不可能故意作这种比喻,因为,哦,你这可怜的,还没有意识到这事实。你想要压制欲望,这恰恰证明欲望存在于你身上。神把一切活物创造成有欲望的模样……而祂这样做必有祂的理由。”
“活物,”利亚尔低低地重复,“一切生命。我都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放弃了身为无神论者的骄傲,或者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在众生之中。”
Serrl紧扣着他/她的手腕。
“恰是此时,”他说。
※
他/她的脉搏在他指尖下跳动,稳定有力,像是虹岛上喷涌的岩浆。他呼唤他/她的名字:利亚尔,银树利亚尔,我的祖国我的导师我的爱人,你年轻如鲜花,又古老如山岳[8]。被呼唤的那个人气息渐渐急促。我的陛下,他/她终于回应,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我的陛下。
※
牧月到了夜半的时候还是微凉。利亚尔剪短灯芯,将燃火酒的长明灯[9]点亮,一小撮浅蓝色火焰安静地升起,透过薄薄的乳白涅玻璃灯罩散出若有若无的热度。
王宫已然陷入沉睡了;城中的灯火还星星点点燃着,但多半是些街灯,照出巡卫们和守灯人们拖沓摇曳的影子。这一些景象透过玻璃高台的地砖隐约可见——有些时候年轻的国王更愿意睡在花房里甚至露天里,而不是他富丽堂皇的寝殿里。鉴于他在任期内,即有生之年,都是宝石庭园[10]、王城乃至整个国家名义上的所有者,也就没有人能制止他任意使用宫中的任何设施乃至任何人。立尽忠誓的文武官员列成一队,怀中抱着护国印的青铜书板;立守贞誓的男女神侍列成一队,颈上垂着圣火印的黑铁纹章;金发的王家卫兵列成一队,盔顶立着迎风飘扬的丝线穗;红发的宫廷乐伶列成一队,手腕套着叮当作响的琉璃镯;但当王命令他们离开,没有人能在日落后滞留内城,除了王自己和最得他宠爱的、只在夜间现身的一位专职为王讲睡前故事的神秘人物。
无名的睡前故事专员——方便起见,继续叫利亚尔也好(我们在这里说破之后似乎理所当然,但请注意,知道秘密的人类仅有国王自己,而他将它当成一个秘密来保守)——从王幼年时就担任起这一职位了。他/她的义务止于教养和选择统治者,如前所述,睡前故事专员只是教养的延续,或者是对他/她的王的又一次纵容。
床上半梦半醒的少年迷迷糊糊翻个身拽住了他/她的衣袖。他/她耐心地等着他的手指松开,但他反而抓得更用力,指甲隔着晨衣的编织镂空镶边嵌入自己掌心里。
他/她回握过去。
“不要看星星……看着我。”
利亚尔叹了口气,轻柔地移开他攥紧袖角的手指。“青衡星已经落到地平线以下了。现在您只应全身心放松,明天还有一个国王要担负起的全部职责在等待您;我也一样。”
少年国王似乎得到了什么重大的承诺,嘴角慢慢地弯起来,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又过了一会儿,他的手从利亚尔手心里滑落了。
※
有一瞬间,利亚尔感觉到自己想要做些什么、浑身每一处都蓄势欲动、甚至紧张得忘记了呼吸;他/她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是一只洒金海蓝玻璃墨水瓶从桌沿被碰翻,即将打碎在地上,而这短暂的最后坠落的每个目击者都会像这样绷紧了身体和精神。其实,塞拉菲尔的手滑落时,没有发出任何值得一提的声音。
下一个瞬间他/她迫使自己放松。虹岛火山总要频繁地小规模喷发,才不会像千年前那样沉默地酝酿出一场毁天灭地的灾变。人们称他/她为沉默者,只是因为他/她的声音不会传到宝石庭园之外的地方,真正的沉默何其危险。他/她也沉寂了一千年,偶尔需要一些释放的机会,只要这不影响到大局。他/她毕竟是……活着的啊……活着的,并可以被杀死,很有可能最终有一日会死去。他/她的生命那么长。时间一长,人就开始遗忘。他/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有一颗跳动的心脏,血液而不是岩浆流淌在他/她的血管里。
利亚尔在他/她漫长的生命中曾留住极少数清晰的记忆碎片,哪怕历经千年仍然时时被提醒想起。那更像是横亘他/她灵魂的裂痕。裂痕一旦生成就无法真正地修复,也许可以修复得更加坚固,但毕竟不同于修复如初。
他/她总是联想起坠落,当他/她注视着他/她年轻的塞拉菲尔。他/她想起流星。流星不是坠落的星辰,直到坠落为止它们黯淡无光,从发出光热开始它们迅速地消亡殆尽,也许末端留下一块平庸的岩石。在凡-格劳乌族最原始的传说中,诸神捏塑大地剩余的石头被一个顽皮的少年神捡起来从天空往下投掷,石头坠落的地方就燃起大火。塞拉菲尔不是一块平庸的岩石:塞拉菲尔是那种被埋藏在岩石里的造像,清理掉边角碎屑之后还会剩下充满生命力的肉体与灵魂,哪怕静止着,仿佛也有风在他周身流动。可木雕与木柴烧起来是一样的,石头与石像也应当没有多少差别。每片大陆尽头都是岩石的摇篮或墓场,尘土的孩子最终要重新降落到尘土,熔岩的孩子也都一样消融在大地深处永不熄灭的熔岩烈火中——这些是他/她从火山的脉搏里知晓的。火山或许也有死亡之日吧,或永远处在平分生日和死期的那一点?
想起坠落,打消自己的想法,尝试着不要沉溺于此,并久久沉溺。
他/她拿出将要发布的关于中央国贸易开放期的公告草稿,借着长明灯的光亮开始斟酌字词。仅仅是由于光亮不足,他/她的眼睛酸涩难忍。于是他/她将花园里照明的方灯挪了几盏过来,大而暗淡的当工作台,小而明亮的照着这个国家未来的设计草案。
草案中夹着一页潦草的手稿,是塞拉菲尔的字迹,设计了三种修身而不会因湿水变得过分沉重的便服并画了简图。这张纸被利亚尔单独抽出来,夹在信封里发往礼仪司。很快,余下的工作会被领宫廷薪水的裁缝、织工和绣工完成,因为这是王亲自下的命令,如果没有国家的否决就会被最优先执行。在整个背后有着庞大利益链推动的贸易开放活动中,他/她的王却只在意最不重要的一环,一些细枝末节,琐碎零乱,缺乏价值和意义。
但那是塞拉菲尔所在意的。利亚尔想。
※
[1]银树采用的历法大体上参考法国共和历,尽管每日的名称不尽相同、每年是从雨月开始计算。
[2]即通称“圣山”的虹岛火山,它在航海上因为起到灯塔的作用而被称作虹塔。
[3]希尔柏语有专门指代人类的中性第三人称代词,指物的“它”或指神的“祂”都似不妥。故以“他/她”代替。
[4]通常,有学识的人会以古语中寓意美好的词汇略加变形,作为后代的名字。普通人如果有机会入读高等圣堂学校,也可以获得同样来源于古语的教名。举例来说,现任国王的名字就是“降临在白色森林的祝福”。顺带一提,登位后无论男女国王都须将名字改成中性形式,而以“王(男性形式)”和“王(女性形式)”区分。连同头衔都使用中性形式是一种极大的美誉。
[5]塔格茧丝,由银树特产的塔格大天蛾或塔格眼纹天蛾幼虫吐出的茧丝,是目前已知最好的(产生足够弹性同时不太影响手感的)天然弹力纤维。
[6]现任国王的名字可以简称为Serrl,同时这个字的意思是“孩子”。所以基本上能这么叫他的只有利亚尔。
[7]恶人不得安宁,善人不得空闲。——(他们那个世界的)古谚。
[8]顺手剽窃泰戈尔。以后泰戈尔的就不注明了嗯。
[9]火酒理解为高浓度酒精之类的东西就好,这种灯基本类似于酒精喷灯。其实放在卧室里挺危险,勉强配了个灯罩(涅玻璃=不透明玻璃这叫法用得广不广?)。后文方灯是一种必须密闭储存的自发光矿石制成,为冷光。
[10]王城中植物命名的建筑属于教权,动物命名的属于王权,矿物命名的为私有建筑(其中国王起居生活的部分统称宝石庭园=内城)。大致是这么划分的。进入王城须戴统一配发的面具,这些面具在出城时交回。
天空国是科技和魔法都高度发达的国家。正因如此这个国家才能够从千年以前的大灾难幸存,并前往天空。
在整个国家升上天空以后,作为统治者的王,并不希望这个国家的发展就此停止,于是制定了一系列措施,以保证研究和发明能够顺利进行。而王的亲自审查就是这些政策中的其中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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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斯睁开眼的时候,身边难得的已经没有人了。
被子已经被整理好,枕头也已经恢复到了蓬松的状态,看起来身边的人已经出去了有一段时间。
挥动手,窗帘自动向两边划开来,印入安斯眼中的是还有着淡淡灰色的黎明天空。按理来说,这个时间,身边的孩子应该还在熟睡才对。
“……”
稍微思考了一下,安斯从床上坐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两人休息的寝室是位于宫殿北部的绀蓝之园,原本是克尼尔专用的花园寝宫,但自从克雷十岁时前王去世,安斯决定亲自照料他之后,克雷就一直住在这里。王专用的寝室也并不是没有,只是克雷从小到现在,使用过的次数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完,于是人们也就默认地将王和克尼尔的寝宫合并了。
要是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闲时的克雷喜欢呆这个院子的凉亭里看书。安斯转动视线,一边晴空色池塘之上的白色亭子里并没有那个孩子的身影,也就是说,克雷已经不在绀蓝之园里了。
于是安斯迈开步伐,走出寝宫。
其实在久远之前,发生了很多事情之后,安斯和克雷的力量就已经是相互联系的了,所以如果要确定彼此的位置,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现在的安斯并不想这么做,悠闲地漫步在宫廷里寻找王的踪影,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但事实上,对于【有趣】这样的情感,安斯也是在遇见克雷之后才再度回想起来的。在那之前安斯的日常就只是机械地回应王给予的命令而已。能像这样能够走出绀蓝之园,根据自己的喜好而行动,也都是多亏了克雷的功劳。
普通来考虑的话,能让克雷这个时间点就起来的,大概也就只有就只有政务了,于是安斯十分理所当然地先前往了议事用的青白之厅,但以外的是,里面却没有任何人。
“克雷陛下的话,刚才我见到他前往了妃色之所了哦。”
转头,出现在安斯眼中的是有着杏黄色头发的娇小女性。
“早安,安斯阁下。”
被赋予了面对王和克尼尔不用行礼特权的女性,拉了拉裙角鞠了个躬,露出了俏皮的笑。
“早安,格尼希亚。”安斯微微点了点头,“要是没记错的话,克雷的服饰应该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准备好了?”
毕竟,妃色之所可是存放衣物和布料的地方。
“是的。但是陛下似乎出了一点状况,刚才相遇的时候特地嘱咐了我不要叫醒您,所以安斯阁下还是亲自去看一下会比较好哦。”
“……?”
“那么,我就此告辞。”
再次鞠了一个躬,露出了诡异微笑的女性,向着安斯刚刚来的方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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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斯打开推开妃色之所的门的时候,跟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微微吓了一跳的安斯,还没有来得及疑惑宫殿里怎么会有比自己高的人,就被对方顺手搂紧了怀里。
”果然,这样的身高就能搂住你了。”
无法掩饰笑意的声音,从震动的胸腔传来。熟悉的力量流动和较平时更低沉的声音,让安斯整个人都愣住了。
对方放开手,让安斯能够抬起头来,于是出现在他眼中的是银白的身影。
银白的短发和瞳眸,但那是从来没有从仰视的角度看过的颜色。结实的身体和宽阔的肩膀,能够轻易地将自己整个人都环住,与少年不同的更加深邃的脸部轮廓,有着令人陌生的成熟感,但那样的笑颜却跟个自己熟识的某个人一模一样。
“抱歉,撞疼你了?”露出了有些心疼的神色,眼前的人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安斯的额角。
“克…….雷?”
安斯的声音极为不确定。
因为按理来说,自己的王,外貌应该不会再改变了才对,更别说昨天入睡的时候,身边的人依旧是17岁的模样。
“果然还是会不确定吗?明明从力量就能感觉到。”
“不…….那个……”
安斯一时之间,找不出能说的话。
难得见到自家的克尼尔会出现这种手足无措的样子,克雷忍不住笑开来。
结果换来的是对方的瞪视。
“抱歉抱歉,之后会好好做出解释的,总之,现在就先去用餐吧?”抬起头,暖橙色的光印入克雷的银色的双眼,”毕竟都这个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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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我今天将要汇报的,是关于时间魔法的研究成果。”
这么说着的老者,揭开了盖在身后机器上的白布。
“……”
虽然之前接到报告的时候就稍微疑惑了一下,但真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在研究时间机器,克雷一时间沉默了。
“那么,就请让我为陛下演示运作原理。”
满脸自信的老人走到机器身边,在机器的开关处输入了力量。金属的机器上的指示灯亮了起来。
“接下来,我将把这个放入机器,要是运作成功的话,一会儿出现在这里的就是一只成年的雄鸡。”
拿在老人手上的,是一枚圆润的鸡蛋。
“……”
发明的审核之所以会成为克雷最不愿意做的工作之一,原因就在于,很多时候他都搞不清这些发明的意义在哪里。
摇动手柄,老人将鸡蛋放进弹出的凹槽里,然后合上盖子。
机器发出轰轰的声音,并开始运作起来,但没过多久,机器的内部就开始冒出了白烟。
刚开始还自信满满的老人,在看见机器开始冒白烟的时候,脸上立刻出现了惊讶的表情,并手忙脚乱地开始调试起机器来。但没过多久,机器运行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奇怪起来,指示灯全部变成了红色,仪表盘也开始乱转起来。
即使是完全不知道运行原理的克雷,这种时候也知道机器不妙了。
“趴下!”
“怎……怎么…….”
在老人完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克雷就已经从王座上跳下,将老人拉到了一边。
下一秒,爆炸的烟尘席卷了整个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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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是昨天就已经被卷进了时间魔法里了?“
听完整个事情经过后的安斯,很快就抓到了事情的要点。
”嗯…….但是昨天检查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所以……“
”克雷。“
辩解的话被打断了。
”……,抱歉,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很快明白对方在生气的克雷,十分坦率地立刻道歉。
“对身体应该没有影响?“
连系着的力量探查了一下,安斯这样问道。
“嗯,应该很快就会复原。只是在这期间力量可能会变得不稳定。“
克雷口中所说的【力量】只的是与安斯连系,并且支撑着整个天空城系统的创造之力,这样的力量要是失控暴走的话,带来的后果将会是难以想象的。
”……“
安斯突然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走向门外。
”等等等一下!安!虽然说不稳定,但也只是能够使用的部分而已,被切割出去维持系统的力量并没有受到影响。”
想也知道自家的监护人要去哪里的克雷,立刻冲到门边,将安斯整个人拦腰搂了回来。
“但要是不立刻弄明白术式原理……”对于自己会被人整个环住的感觉还有些陌生,安斯稍稍挣扎了一下。
“没有关系,那样的东西我在昨天就已经解析了,而且……”唇边勾起坏笑,原本搂着安斯的双手放开。克雷弯下腰,将安斯整个人横抱了起来。
“哎!”
因为身高和身份根被就没有被人这么抱过的大气克尼尔在这样的情况下完全无法掌握平衡,在被抱起来的瞬间,下意识地发出了惊呼,安斯些慌张地地搂住了克雷的脖子。
“要不是托这个的福,我估计不会有机会这样抱着你吧。”
轻声的细语夹杂着温和的吐息,十分具有诱惑力的低沉声音落在安斯的耳边,让原本不怎么会变换表情的安斯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
柔软的银发落在片红晕上,亲昵地磨蹭着安斯脸颊的人,发出轻笑。
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安斯干脆将整张脸埋入克雷的肩窝。熟悉的味道让他本来因为陌生的体验而紧绷的身体和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不知道力量的不稳定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所以今天的工作能拜托你陪在我的身边吗?还是说……这么难得的机会,要不要来做点什么?”
抬起头,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失的人,安静地与笑意变得更浓的银白人影对视着。
然后,落在唇边的吻,代替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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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城已经将近千年没有和地面有过任何往来。但这并不意味着,处于高空的统治者不会关心地面的情况。
总有一天会回到那里,回到孕育了这个国家的神的土地上。
这是偶尔会浮现在克雷脑海中模糊的想法。
年轻的时候,曾经有着去向地面的强烈愿望,但到了现在那样的情感也已经随着时间被消耗殆尽了。
那是孕育了安斯的土地,但同时也是让他失去了情感,充满了痛苦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克雷不想让他再想起那样的回忆。
对地面的向往和对地面的厌恶,这样复杂的情感,最终被时间冲刷,化为虚无。但是观察地面的例行工作,却被保留了下来。
巨大的平面镜,在大气魔法的作用下,穿透层层云雾,映射出地面上每一个微小的细节。
与有着一尘不变生活的天空城不同,地面随时都在产生变化。城市的兴起、人群的搬迁、国家的消亡······只要有一段时间没有察看,就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莫名地让人感到不悦。
但,在这其中,也会有一些不变的东西。
“看起来,地下城的王还是没有找到他们的克尼尔。”
修长的手触摸镜面,原本明亮的画面,立刻装换成了阴暗的地下之国。
能来到这个地方的人只有两个,所以克雷完全不用猜想来人是谁,很自然地接下了对话:
“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被分割成两半的镜面上,同时出现了忙碌的青年和流浪在角落的少女的身影。
明明想要相见,却又害怕相遇,对于这样的情感,克雷向来都戳之以鼻。
想要的东西就要弄到手,对于所爱的人就绝对不会放开。克雷一直以来都是信奉这样的原则生活的。
“或许,这也是某种温柔。”
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安斯抬起头看着克雷,露出了柔和的表情。
能够回忆,能够思考,并且能够露出这样的表情。虽然现在已经习惯了,但是在刚刚相遇的时候,这些简单的日常对于安斯和克雷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想象。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安斯的每一个表情变换,对于克雷来说都是值得保存的珍宝。
同样也想起了久远以前的事,克雷轻咳了一下,转换了镜面的景象。
出现在镜面中的是有着火一般颜色的王和水一般温柔的克尼尔。
在被水环绕的庭院中,年轻的王靠在克尼尔的肩头静静沉睡着,而一边的克尼尔则是露出柔和的表情,将他有些凌乱的额发整理好。
本来应该是十分平和的场面,但看着这样景象的安斯却不知为何微微皱了皱眉。
看见这样的安斯,克雷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再次转移了场景。
“安洛!”
结果,出现在镜面另一端的是呼叫着自己王的名字,将巨斧砸下的女性。
“……,西弗蕾,吗?这样的克尼尔也是存在的啊。”
不得不感叹一下世界的奇妙。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地面上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克尼尔,沙漠之中有着犬类外形的克尼尔,火山脚下排斥着王的女性克尼尔,海边国度只热衷战斗而无心参与国事的克尼尔……不同外形和性格的克尼尔,因为不同的祈愿而孕育而生,并且守护着各种不同的国度。
万年之前,在法玛门特升上天空之前,安斯一定也是其中的一员吧。
看着这样的景象,是否会有想要回到地上去的念头呢?
这是克雷虽然有想过,但是却没有能够问出口的问题。
要是被回答了【想要回去】之类的话,克雷大概会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吧。
作为王,绝对不能舍弃自己的人民和国家。这是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被印入脑海的教诲。
但是作为克雷阿特尔这个个体来说,却又是无论如何都会去实现名为安斯托拉棓这个存在的愿望的。
要是真的被请求了愿望的话,克雷大概还是会用尽全力去实现的。
即使,最后两人不得不分离……
“安斯,你……”
等意识到的时候,克雷已经张口吐出了音节。
“我对那样的事情不感兴趣。”
轻而易举地就猜到克雷的想法,安斯缓缓地打断了克雷的话。
抬起头,克尼尔紫罗兰色的眼中,印出自己的身影。
“除了你之外的事物,我都不感兴趣。”像是平缓地叙述着事实,那样的眼睛,完全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有着少年外表,事实上已经度过了漫长岁月的王,面对这样的话,十分难得地呈现了某种空白状态。
“我,知道……”
无论怎样的场合都能应对自如的王,此刻却僵硬地抽动着嘴角,强迫自己慢慢拉出一个弧度。
“我知道啊,安。”
看着这样的克雷,安斯笑了起来,伸出手,揉乱了孩子银色的发。
“不必勉强自己,克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就如同你还未成长,还不能一个人一个人做出决定的时候一样。
我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