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划描述】
以电影《Kingsman: THE SECRET SERVICE》为背景延伸出的同人企划——《Kingsman: THE SECRET DISTURB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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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从机场出来,带着一脸并不会令人感到不快的微笑的司机将Charlotte的小型手提箱放在后箱中。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到贝尔法斯特,一趟短暂的出行,自然是轻装上阵。
对于Charlotte来说,司机的面孔甚有印象,见面的一瞬,对方的名字也呈现在脑海,大概职业使然。虽然车并非是Fearghail家常用的豪华型号,眼前是一辆克莱斯勒的“大捷龙”。
记忆中,机场距离位于拉干河河畔的Fearghail家大宅,尚有些路程,乘车需花一个小时。这次他们却沿着海滨高速,以一百一十公里的时速飞驰了三十分钟。九月初北爱尔兰的中午,天气阴沉,“天气一片晴朗”,Charlotte想起临近飞机起飞时,广播中播报的当地天气情况。稍稍打开车窗,湿冷的海风便灌进来,可谓兜风。随后汽车离开主干道,驶上柏油的窄路。
路过黛绿的杉树林,路过称不上小镇的建筑群——大多是木制的单层房屋而且稀稀落落,路过土褐色广阔的沙地,直到路被一道铁门截断,车停了下来。
值班房边等候着的安保人员用金属探测器检查过车底盘和后备箱,与司机交谈数句后点头示意屋内的伙伴开门。进入大门,驱车向前二百米左右,在路的尽头处转过一个弯道,最后停在一桩双层平顶别墅门前。两旁是修剪到刚好程度的草坪,其间穿插着铺着灰白色砂石的小路。他们并没有见到忙碌的园艺工,司机表示接下来有事要离开。
Charlotte刚走近,无需按门铃门便无声地开了,迎接她的并非是Fearghail家的男主人,或是管家,而是次子Sean:白色的半袖针织衫,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拖鞋。
“Charlotte小姐,欢迎。”握过来的手不失力度,稍微带些爱尔兰口音的英语听起来也还算舒服。尽管知道他也能说一口标准的伦敦腔。
二
出身于富豪家庭,见过各种上层社会的女性的Sean,对Charlotte K有不一般的用心的原因,并非只因为她那在名媛中也称得上拔萃的气度。
她早已与过去的模样不同。她不再是那个十五岁生日会上,会因为自己的恶作剧而火冒三丈,气势汹汹地操着水果刀在会场里一路追赶自己的暴躁少女;她也不会再在自己十六岁时,因为自己拆掉了她钟爱的摩托机车,而举着汽油和打火机,发誓要将自己做成土耳其式人肉串烤寄回Fearghail宅,庆贺女王诞辰——她不再是那些暴躁、喜形于色的模样。与其说是时间洗练了这位年长自己九余年的女性,倒不如说探讨她经历了些什么。两家的交往从大约十年前开始疏远,即便前去Charlotte的故宅,也只能得到Charlotte家人困惑的只言片语——她在加拿大旅游,她在南美访问——她游走在各个地区,但每次重逢,她看上去都不像刚从夏威夷的沙滩上晒过太阳浴。
上一周他们在诺福克的狩猎场见过面,憔悴和疲惫依旧满满当当地书写在Charlotte脸上,但她看上去,开始逐渐像一个真正的名媛——或者一个,学会把心事收尽的骗子,假装无辜和清白,如同她猎获的鹿。
也正如此刻。即使对方遭受了诸如下了飞机才接到自称Fearghail家管家的电话致歉,表明老Fearghail因为某种紧急商谈会议不得不飞往地球的另一面,会面地点从Fearghail家本宅改为未曾去过别墅的对待,Sean也无法从她的表情中读到愤慨或是不安。
“可想而知,熊肉料理也是无福消受了吧。”
并没有坐在一层宽大的客厅中宽大的沙发上,而是应Sean的邀请,拣了餐厅吧台一端的座位入座的Charlotte,对着在架子和柜子中翻找东西的业余“男招待”的背影说。屋内的装饰现代化,黑白调,大多是白色,落地窗大而气派,玻璃也十分干净。即使窗外的植物被风吹得巨幅摇晃,仿佛任何声音都被四面的建筑材料吸收掉,屋内依旧给人安静到透明的感觉。
“是的,很难。”不称职男招待笑盈盈地把两只玻璃杯和两罐吉尼斯黑啤酒放在桌面上,发出的声响也稍纵即逝,他落座在Charlotte的对面,“一来人手短缺——事实上,这栋房子里只有你和我——厨师不在。二来,食材有限,熊肉也不在。酒倒是不缺。”
“啪”的清脆一声,Sean流利地拉开易拉环,手法说优雅也不为过,用眼神询问Charlotte,见她点点头示意继续,便缓缓倒满了其中一支玻璃杯,不忘花哨地用泡沫画了一个三叶草的图案,接着倒满了另一杯,把前者推给女士。
俩人咕嘟咕嘟地喝掉一罐,闲聊了关于总理大臣被谋杀、Westin集团股票大跌,或许会被更大的公司——其实就是Fearghail集团这件事自是不好明说——收购之类无关要紧的事情。
然后又新开一罐。
“酒是好酒。”Charlotte说,“但是并不能代替饭。”
“是吗?”
“是的,即使食材有限,如果自己会做菜,不是会觉得如同掌握了主动权一般吗?”
“经你一说,似乎有些这么觉得了。”Sean呷了一口啤酒。
“不妨省去暗示性的话,总而言之,”Charlotte看着对面的人确实将啤酒咽下后说道,“其实我是一名为神秘间谍组织工作的特工,最近同事出了意外,有一个职位空缺,如果你能通过考验,将能成为我们的一员。”
Sean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定定地看着她:“你以为听到这种话,我会惊讶地喷水吗。”
“我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事不论大小。”说罢,Charlotte开始解决杯中剩余的啤酒。
等待女士享用啤酒的时间足够Sean托着腮,将整个对话想一遍,“你说得对。”他得出了结论。
“算我一个。”
三
车库的门缓缓地打开,可以闻到若隐若现的清洗剂混合着机油的味道。里面收纳着各种交通工具,四轮的包括一辆SUV和一辆跑车,两轮的有公路车、山地车、机车,墙上则悬挂着不同型号的划艇和冲浪板。
“没想过会用到飞机,抱歉没准备。其余倒是随意使用。”Sean走到挂满各种钥匙的墙边,Charlotte毫不犹豫地选则了黑色的雅马哈R6。
“开这个路上怕是难以说话。”他取下相应钥匙丢给她,语气带点惋惜,从一旁的大衣柜里拿出一件带有帽子的外衣套上。
“不错,那可帮了大忙。”但Charlotte不介意,她整理好双排扣的风衣,极其潇洒,轻悄悄地说。
两重引擎的轰鸣响彻在夜晚空旷的沿海公路上,仿佛依次炸开,划破了贝尔法斯特的平静。他们在疾驰,咸涩、湿润的海风迎面撞来,隔着头盔也能闻到一丝亲切的鱼腥,令人联想到明晃晃的阳光,波光粼粼的海面,远离家乡。
前路迷茫,危险和不安定密密麻麻地书写在Charlotte身上,在Sean眼前晃荡。狩猎宴会,死了一个人,她杀了一个人,一个大家都认识的人,警察来了,她的罪名洗清了。那虽不是一切的开始,却按照这样的路线随波逐流而来。
他不了解她,当看到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才意识到,人的生命远比自己想象的脆弱,并不知道她所做的事情是基于什么理由,也不知道是否符合大众意义上的正确。自己所做的事情又是否合乎逻辑?虽然接触并不多,平日利落干练的举止和言行,失去意识的她,显得是如此不设防备而且脆弱,这让Sean想要与她进行更多的接触,更了解她。如果在此错过了,或许会后悔。一直以来,奢侈的生活,游戏,竞速、极限运动、热衷于取得各种执照,日复一日,然而这真的让他快乐吗?他想起狩猎宴会上,自己为Charlotte做的伪证,换的枪,这过程考验心细,还需一点胆量。这样简单的事情,再加上一句谎言,就能改变真相,仿佛小孩子的玩乐。
无需翻阅日历就能计算的这一周内,他一直在期待,直到她再次出现。事情朝着奇妙的方向发展,但或许无路可逃,也无需要逃。这十九年来,自己一直在温室中期待些什么改变,那么他开始假装一匹离巢而去的野狼,或者追寻自由的摇滚乐手。所以他加了速,决定在下一个路口前超过Charlotte,即使海浪拍击着石堤的声音依旧让自己着迷不已。
畫畫的寫作,揭後語大家都懂。請各位看官刀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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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3206,我才是對不起搭檔……
為了同步,有一兩句對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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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r還記得那天的男人。俐落嚴謹的西裝,近乎完美的應對和禮儀,乾淨利落的動作,他就像從哪套經典英式小說走出來的紳士一樣。不過這些都不是令他重遇這個人時,感到特別高興興奮的原因。
打從小時候便醉心於機械,小至音樂盒,大至飛機,對Dorr來說都是精致又充滿魅力的玩意。出生於音樂世家的他,但父母對身為小兒子的他特別疼愛,放任教育讓他做喜歡的事,小發明和被拆開的零件亂七八糟地散落到家中四處。
我和特工Tristan的相遇是在高中下課的時候。在回家路上看見一個男人和他的車停泊在奇怪又礙事的位置。雖然車身是低調又隨處可見的黑色,但仔細一看便能發現它被保養打理得很好。座駕保持光潔如新,一定有好好定期替車身漆面進行保養。你看!還有它車身的線條……不,不對。現在可不是讚美這傑作的時候。現在不是有能和它親近接觸的機遇嗎?看著男人煩悶苦惱的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氣,抑壓著興奮的心情走近他。
煩瑣的對話我沒記住,只記得他答應讓我維修車子我是多麼的感激。要是不允許我維修,我便無法和她相見。
關上車蓋,抹去額上的汗水。我走到駕駛座的門前,輕柔的打開它打算做最後引擎檢驗。正當想坐下插入車匙,放在座位上的傘礙住我的行動。我二話不說拿起它,打算讓放到一邊去。
「咔。」
有什麼零件從傘上掉了下來。
「……」
一邊觀察男人有沒有盯著我看,一邊小心翼翼地半打開傘,才發現各種不尋常。先不說那布料的質量和平常常見的不同,可以滑動旋轉的把手也非常令人生疑。為求有更大的空間讓我去研究,我拿著它安靜地走出車箱,裝作是要到車尾繼續進行修理,跪下來使用車身和掀開的車尾蓋作掩護,張開傘轉動把手。回想到這裡,真想看當時自己是何種表情。一定非常誇張地開著嘴巴,大吃一驚吧。淡綠色的影像出現於眼前,把手前端的位置跳出像扳機的機關。儘管心裡是多麼的想扣下扳機,不,是我已經按壓下去。
但無可奈可的是它被卡住了。
我合上雙手,感謝上帝今天賜予我的一切機會。
我將修理工具帶到車尾,為了不讓男人走近,我說謊車尾一會兒會產生廢氣弄髒他的西裝,請他好好在車頭待著。確認好他沒注意我後,戰戰兢兢地拆開它。心跳不已。沒有認知,一切不明的機械,我多久沒有遇到過。你可能會說,再多新奇這把「傘」也只是模仿了槍枝的原理和構造。但引人入性的地方是它……她,結合了影像感應和自動精測瞄準器。看,還有輸入多種指令功能。輕敲傘頂,接著搖晃它,可以確認內裡應該藏有什麼可以發射的東西,會是子彈嗎。
「咳。」
聽見對方催促示意的咳嗽聲。我不能夠再遲疑,快速地將傘檢查一遍。
「您要對那把傘做什麼?!」
唉,這麼小心翼翼還是被發現嗎。
「五,不……三,三分鐘就好。請再等我三分鐘。」
說罷,我趕快地修理接觸不良和更換受到損壞的零件。說到底,我即使永遠帶著工具零件,但也就常用到的好幾件。雖沒法變換它像新的一樣,但至少不給使用者添麻煩,好讓它運作順暢。
「讓你久等非常抱歉,Greyman先生。」我將車匙和傘一同交到男士的手上。「不,我才該表達感謝。……你,」他略略停頓,遲疑地看向手上我交給他的東西。「把傘也修理好嗎?」
氣氛似乎微妙地尷尬起來,難道我做了什麼不好的事?也是,沒有詢問物主,便自作主張地動對方的財物。「哈哈,修好了哦。」自知有不對,聲音也變得很輕。「……抱歉。」這種對話真受不了,我急忙轉換話題。
「那輛車,車超級酷!它的电路连接方式可真是奇特,連接的操作指令超出我估計!據我估計最高的時速也會在上級跑車的水平!」我將修理時的感想全力傾訴。「不過說到酷,果然還是不及這把傘!那個可以折疊的顯示屏……啊……」……全能的上帝啊,求求祢拯救弱智的羔羊吧。「我,我不會去追尋真相的!你是誰還有傘的事我也不會探究,所以……Greyman先生?」想要確認對方是否生氣,我用歉意的聲線輕呼他的名字。
只見對方嘆氣,用無奈的語氣說道。「一次。」「?!」一瞬間,男人將傘當作武器俐落地把它卡在我的脖子上。「要是你敢追查或是竊漏今天的事給他人,哪怕只是一次。」他沒有說我會遭遇哪些後果,但已經足夠讓我閉上嘴。
那天的經歷就像是白日夢似的。隨著時間過去,我現在已經是帝国理工学院的二年生。雖然能接觸的機械如山一樣多,但人果然是有美化回憶的能力,高中時的經歷比現在任何日子還要有趣。
「Dooooor!」同組的同學親近地從後擁抱,差點令我失去平衡。「你這種叫法就不能改改嗎,是Dorr不是Door。」我不耐煩地推開了他。自己這樣說好像很不知恥,其實我對人是很友好,就是對那種想要束縛我的人感到心煩。對,這位兄弟是其中一員。「我知道你一會兒完成個人報告後應該很累,但明天的小組專題報告也麻煩你了!」「什麼!其他人呢?」我有我的日程,而且我上學是為機械研究,不是為報告、報告和報告。要是當初知道這麼多報告和不負責任的同學誰還要當大學生!還有為什麼非要團體作業不可?
唉,對,一會兒還有個人報告。甩開他掛在我肩膀上的手。「哈哈哈,」然後像他一樣掛著「親切」的笑容,「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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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啪啪啪——
——報告會完畢後和我預計一樣充斥著掌聲。能讓他人認同自己對機械的熱愛與努力,心裡很是爽快。果然還是最喜歡能做自己喜歡的研究的個人報告。心中默默罵著那些煩人的組員,但最終明天我還是會將團隊報告給做完。要說原因的話,當然是因為和科研有關,完全沒興趣的話大概……不對,要是我對那題目完全沒興趣,他們也不會將報告全交給我。「得為明天準備。」煩惱不能解決問題,我哼著妹妹經常彈奏的樂曲走上階梯。
在階梯的路上,我與那個紳士重遇。光線打落在我倆的身上,增添了幾分莊嚴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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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告訴Dorr他的真名是Yves Kroma,而非當時的Alan Greyman。接著又告訴他特工的稱號和關於Kingsman的事情。一時之間接收的資訊似乎過多,Dorr的表情告訴著男子他很混亂。
Dorr很混亂,但接著開口的是他。「先等一下,我暫且是理解你說的一切。當然也非常樂意加入!」一直以來記住那天事情的他又怎可能拒絕。「但是,真的好嗎?我的意思是選擇我真的好嗎?縱然組織的詳細你還沒和我說明,只是看你便知道這是個對人員品行要求嚴格的組織。」Dorr歪頭頓了頓,「你對我很了解,也調查過我的事,可是我怕你還是不清楚。出席過無數家人強制要求的派對和公眾場合,文質杉杉,紳士非常,那時的我只是表象而已。」
其實這些話不說也沒關系,這樣答應Yves當他的候選人不就可以了嗎。
「我……從心裡對像是要束縛自己和掩蓋內心般的……西裝設計感到非常厭惡。」還是無法對他隱瞞,不是因為誠實。而是他辦不到,他知道他達不到Yves的期望。「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我毫不紳士。」
不一會兒聽見對方帶著笑意說道,「Mechanic,我想你搞錯了什麼。」Dorr意外Yves並沒有感到失望或是生氣。「所謂的紳士並非只穿上西裝,或是會社交技巧和辭令。」「……難道不是嗎。我也可以變得紳士?」Dorr帶著不安反覆確認。
像是要給予對方信心和鼓勵,Yves的語氣堅定如不容置疑。「紳士所追求的是人的品格。我不會要求你立即成為紳士,在當候選人的競爭過程當中我相信你會學懂。而且,最重要的一點。」Yves模仿Dorr的話語。「成為紳士是令你有所成長,非要抹殺你的本質。」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剛才的不安和懷疑像是從沒發生,Dorr搭上Yves的肩。「Yves,對吧!不要叫我Mechanic,還是叫我的名字比較好。我也會叫你Yves,師傅!」這小鬼不是才剛說要變得紳士,怎麼突然變得蹦蹦跳跳。「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讓我猜猜。『才剛說要變得紳士,卻像個大孩子似的。』,我想應該相差不遠。」Dorr像是成功惡作劇的孩子,給了Yves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想,既然對你坦白了,想我有所成長,你該看看真正的我是個怎樣的人比較好。」
難道我選擇了一個麻煩的候選人?Yves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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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堅定的心和意志,還有你自己。…帶上喜歡的物品也可以。」在被問到要準備什麼時,Yves這樣回答我。
堅定的心和意志,我沒有。但在哪裡可以準備得到我卻很清楚。
我在宿舍收拾了一下行裝,告知Yves給我一晚時間後,我回到了那個家。睡房早已變成書房,兄弟還是用冰冷無比的目光看著我。但沒有覺得難過,要是一切變得溫暖起來,難辦的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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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4603,困到肝不动……………我对不起搭档…………
再也不DL了…………………
这话我自己都不信……………
=====正文=====
[Kingsman:The Secret Disturbance]
[Chapter 1]
手机以特殊频率振动起来的时候,Tristan正进行到无氧运动的第十三分钟。这已经是他在伦敦市中心的这家健身房锻炼的第三个年头,当时他正为搬家后距离原来常去的地方太远的事情而发愁,但很快顾虑就被一一打消了。新房子在繁华却奇迹般地不怎么喧闹的地段,小楼二层一方不算大的套间,下楼不出三分钟就能看见红圈蓝底的“Underground”标志牌——正合他不想开车的意。街拐角的面包店每天早晨七点就会开张营业,这里的肉桂面包似乎负有盛名,顾客里不乏从一两个街区外来尝一口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匆匆忙忙地装袋、付钱、走人,没有谁会记住他的脸。
正如没人会知道他的名字,和有一群人叫他Tristan、而那时他正为世界安宁而四处奔波的事情。
照理来说如果不能持续三十分钟,跑步不会有什么锻炼的效果,可来自Kingsman的联络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需要最优先处理的。Tristan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护腕吸收掉汗水后轻微地增重。关停跑步机,他向更衣室走去,手指在屏幕上翻飞,一长串密码和手势验证在几秒内悉数完成。而当他拨开那则信息提示时,额发上一滴漏网的汗珠啪地落在了睫毛上,被戳了个粉碎。
——表示“重大威胁”的代码。
“重大威胁”。对于成员们个个一骑当千的国际特工组织Kingsman来说,这并不常见。来回滑动屏幕,Tristan将信息读了两三遍,但可以确定的是再没有什么需要他解读的只言片语了。
不寻常。空气中充满着坏消息的气味。刚刚他忘记用毛巾擦掉汗水,这会儿身上黏膩的触感让他觉得十分难受。敲出“收到”的回信,十分钟后他已经梳洗齐整,快步走在赶往总部的路上。幸运的是还赶得上最近的一班地铁,他抬头望了一眼,然后踏进了地下通道。
伦敦的天空蓝得刺眼。
学校的行政楼旁停着一辆看起来很不错的车,同班同学是这么告诉Dorr Mechanic的。在艺术这样一个对他来讲没什么吸引力的课程、又是下午两到三点这种最容易昏昏欲睡的时段里,这个消息让他立刻来了精神。纸条从同学手中接力而来的时候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尽管老师还在布置下周文艺表演的事情——他还被点名了,也只好耸耸肩接受下来——可他的心早就飞了。
汽缸、轴承、底盘构造、引擎、仪表盘复杂的电路连接——这些可比大提琴要在一部交响乐中的哪个部分发声最为合适要可爱、有趣得多了。
因此下课铃声刚一打响Dorr就拎起书包走了,直到出教学楼才想起早该把制服外套的扣子扣好——虽然并非公学那类要求严格到苛刻的学校,但基本的礼仪老师还是有教导他们要好好遵守,更不提家里十八年来对他的处处提醒,好让他能得体地出现在每一场重要的音乐会上。但老实说,他觉得那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有那些工夫,还不如好好拆卸两个机器,再完好地拼装回去。每个零件都有精准的裁切以确保它们可以在各自的岗位上发挥作用,而电路板上密密麻麻的焊点则仿如独奏曲中提到的、覆盖天空的星河,银色的,略微泛光,有无限的可能去重新排列、叫人探索……
车已经出现在视野里,Dorr不由得小小吹了声口哨。从外观上看就知道是辆好车。漆黑车身的流线型设计综合了几种车型的优点,在将阻力减到最少的同时也能保证其安全性能不受影响;车的内部构造还看不见,他现在实在想知道里面到底有怎样的线路排列和优良部件。
不过这似乎难以实现。首先,他不可能再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撬开车门——不是技术层面的原因,而是他不能这样做;再者,车子旁边还站着人呢。整齐地梳好的黑发,棕黑框架的眼镜,合身的高级西服,整个人倒是和车十分相配;除了那张多少有点着急又沮丧的脸——
等等。莫非这车坏了吗?
Dorr感到事情似乎迎来了一丝转机。“如果是这样……有了。”他扣起制服外套的扣子,正正领带,然后大踏步地走了过去,一双淡紫蓝色的眼睛在三十米外看向他,带着遮盖不住的警觉。
从地下转乘两次电梯,也不再对经过了多少道安全检查抱有计数的兴趣,偌大的会议室终于出现在眼前。虹膜验证完成后,大门徐徐向两侧滑开,Tristan看见Arthur坐在往常就属于她的那个最正中的席位里,金发得体地梳好;她的身边是抱着文件袋的Guinevere,刚刚把最后一副特制的眼镜放在她手边,然后扶正架在鼻梁上的镜架。长条会议桌的左侧,Merlin像一贯那样同他交换问候,声音温厚,带着年长者的沉着;而与此形成对比的,离他最近的座位旁,他的同事Bors只是向他微微颔首,眉宇间还是凝结着化不开的严肃。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凝重气氛。
Tristan感到气管要被压扁了。细不可闻地清了清嗓子,他轻轻欠身,然后在Bors对面的席位坐下,看向桌旁的几人:“半个小时前我收到了信息,并且立即作了回复……还没有到齐吗?”
“不。”Arthur几乎可称得上断然般生硬地开了口,在场的人表情都不太对劲,“全员已经落座完毕了。现在,戴上你们的眼镜。”
所有人照做,Tristan也不例外。从西装的内袋里抽出那副棕黑框的眼镜,他把它推上鼻梁,瞬间十几个人形便出现在他面前。以他为起点,按逆时针方向,Kay、Gaheris、Galahad……他一个一个默数过去。别人也在这么做,他可以感觉得到,而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唯一的空位上。
Arthur站起来,略微伸手扶了下桌沿,Guinevere的余光从她脸侧滑过。“各位,我不得不悲伤而沉痛地宣布……”
“Lancelot牺牲了。”
会议室里与其说是填充着震惊所造成的沉默,倒不如说是早就有所明了带来的安静。没有人动,少数几个推了推眼镜便又端正坐好,等待不出十秒就一定会被说明的下文。
除了Percivale。一瞬间Tristan觉得也许是自己看错了,但立刻就反应过来他确实是真切地看到了:素来冷如冰塔的前辈眼睛微微瞪大,嘴唇在颤抖。但Percivale终究是Percivale,仅仅是眨眼的工夫他的脸就又板了下来,接着拿起了摆在桌边的的玻璃杯。
这是合情合理的。Kingsman的任何一名成员都知道,Lancelot是Percivale的恩师,同样也是他深深尊敬的前人。这时候Tristan突然觉得世界比他所认识到的还要残酷太多;他想向那个影子里的男人做些感到遗憾的表示,但现在他并没有立场,也没有时间去做这种事情。
“死因?”Percivale问。
Guinevere从背后的大屏幕上调出照片——代表“一无所知”的黑色:“不明。”
Gaheris的高跟鞋轻轻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死亡时间?”
“2015年8月28日,23点17分左右。”
“其他呢?”
“很遗憾,一概不明。”
——即使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天空也仍旧蓝色如洗;Lancelot死了,而他们应该考虑的只有两件事:他为了什么而死,他的死带来了什么。
“起立。”Merlin说。无论是映像还是肉身,特工们从会议桌旁缓缓站起身来。
“致Lancelot。”
“致Lancelot。”十二只手举起十二只不尽相同的玻璃杯,一同慢慢地将杯中颜色各异的酒饮尽。身在总部,Tristan的杯子里是1815年的拿破仑白兰地:红调子的液体琥珀在杯底荡荡,映出他下垂的眼角和长长的下睫毛。
在剩下的酒被喝掉时Percivale宣布他将放弃推荐下一任Lancelot的资格,转而去帮助Merlin。仍然没人说话,但Tristan知道这不意味着特工们都没有看法——也许,但实际上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感到细微的奇怪。
但似乎又没什么可以点出的奇怪之处。
在挂钟的整点响声中Arthur解散了他们,湛蓝的眼睛里蒙起一层霾。恐怕这时候不太好说什么吧,Tristan拎起黑伞,Merlin已经离开,他和Bors在走廊里并肩而行,而后者还是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张脸,这表情让他眉梢上那道伤疤更显眼了。
就算已经共事很久,也深知他并无恶意,Tristan还是觉得想要快步离开,指尖甚至有点抖。不是个好习惯——但现在不该想这个,总之先说说话吧?“时间只有一天啊,必须要抓紧呢。毕竟也是事出突然。”
“嗯。”Bors简单地颔首。
“说起来,你有没有中意的人选呢?”
他思忖一会儿:“还没有决定,仔细筛选需要时间。你呢?”
做事谨慎是Tristan的一贯风格,可出乎Bors意料地,黑波浪发的矮个前辈想一想便点了点头。“嗯。暂且观察一阵了……那个孩子,也许蛮合适的。”
Tristan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并不寻常。他站在车子旁边,五月的伦敦天气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他衬衫的后背正一点一点地被洇湿。可当下这并不算什么——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个正蹲在地上摇起千斤顶的男孩吸引住了。
那是特工专用的、改装过的车,可他在掀开引擎盖的三分钟内就判明了出现故障的电路,同时还发现底盘出了点问题。尽管Tristan再三表示那真的没必要连带着检查一遍——他比谁都清楚那道磕碰是三个月前上演山地追逐的时候留下的——男孩还是乐颠颠地跑去旁边的仓库里借了千斤顶来,放下书包就开始忙活。
也不知道这会不会被算违规,Tristan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手腕上已经被他调成“消除记忆”模式的手表。现在只求他不要对驾驶座上的那把黑伞发生什么兴趣——虽然它确实急需修理,否则他可就只剩下一把匕首随身了。刺针已经在表盘下蓄势待发,只要他按下按钮就可以准确地扎进男孩的脖子,让他做个好梦,然后为自己为什么睡在校园里的一棵梧桐树下而疑惑。但现在看来还不需要。千斤顶被不断转高,前轮已经离地三四英寸,而男孩脱了校服外套,卷起袖子,把脑袋探了过去——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但兴奋已经在那张年轻的脸上铺开,根本没有“担心”所能占下的地盘。
果然是瞄准了这辆车才走过来的吧。他移开视线,下午四点多,天色正在逐渐蒙上灰度,教学楼里不时有学生进进出出,幸而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十来分钟前这男孩向他大步走过来,一脸开朗又不失沉稳的笑容,但Tristan一眼便看出那不过是竭力控制自己的结果罢了。“先生,下午的天气真好啊,但您似乎不太享受这样的阳光?如果是车子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以帮忙哦。”
他点点头,既然对方已经看出端倪,那么一口否定就不合适了。“啊,是这样的。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讲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在这样一个下午出现在伦敦一所私立中学的校园里——还不是他那所单一性别、要求严格的母校,除了任务还能是什么原因呢?五点钟教师们就会一一下班回家,那个有充分证据显示他参与了一个国际贩毒集团行动的老先生也会出现;到那时,按照原计划,他要开车静静跟上去,然后用各种手段逼他开进在地图上标为C3的小巷子里,可现在车却抛锚了,而原因他查不出来——除了自助加油,他对车一窍不通。
这也是万般无奈的情况了,所以他才会让这个学生动手。但现在,他已经被男孩的表现惊呆了。
“不好意思,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Tristan问。
男孩从车头前转过身来,放下螺丝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Dorr Mechanic,先生。我又该怎么称呼您呢?”
良好的教养,他在心里点了点头,从西装内袋里抽出手帕来。“Alan Greyman。请拿去用吧。”
“从来没在校园里见过您啊,Greyman先生……哦,谢谢。”Dorr显然小小地吃惊了一下——确实很少有人会这样做,但这是性格所致,Tristan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下意识要求自己如此。男孩接过手帕,擦了擦手上的灰尘,然后关上引擎盖,“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真是辆好车呢,平日的保养也很到位……说真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电路连接方式。”
看来之前的结论是对的,面前的这孩子果然是因为对车的兴趣才提出的帮忙。那他发现车子被改造后那些不同凡响的功能了吗?若果是发现了,那他需要发射那枚小刺针吗?
再观察一下吧。这么想着,Tristan再次叹气。“谢谢,Mechanic,这真的帮了大忙…”他说着向车门转过身来,修理工作应该已经完毕了,可下一秒他就几乎是叫了起来。
“等一下!您要对那把伞做什么?!”
“这就是我所做的一切。”棕色头发的大学生扶了扶要往下滑的发箍,略微一鞠躬,“我的报告就是这样,感谢各位的莅临与支持。”
阶梯教室内掌声雷动,他不得不左右又各致意一次。Tristan也在这为他喝彩的人群中,他坐在第四排靠过道的位置上,听见前排传来“天赋秉异”“研究深入”“将来必定大有可为”之类的赞赏。
几乎统统来自到场的大学教授们——如此高的评价在帝国理工学院应当也是不常见的。尽管早就进行过跟踪式的调查,Tristan还是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无论怎样,他都已经用自己的这场报告会再次证明了他有能力做好他的专业,或者是快速而优质地学好另一个领域的知识和技能。
他翻开手机,又读了一遍那份信息表。Dorr Mechanic,20岁,父母是音乐家,帝国理工学院的机械电子工程学生,短短一年的大学生活里便发表了质量相当高的论文。对于Kingsman的候选人而言,他是不二人选——早先和Bors闲聊的时候他便已敲定,可为什么却还要再来听这样一场他压根没法听太懂的报告会,好做个所谓的“确认”呢?Tristan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指尖又在抖了。
就在他微微发呆的这当口,阶梯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投影仪和公共电脑依次被关机、断电,Dorr正站在讲台后面,把为展示而带来的小零件小心翼翼地挨个包好装进背包里,嘴里小声吹着口哨,克列门第的一首小奏鸣曲。
时机差不多了,别忘了你至多还有一小时可以用来向他挑明、说明和争取,否则就要按名单上列出的继续造访。站起身来,Tristan走过去,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里,他轻轻开口:“下午好,Mechanic先生?”
Dorr看向他,随即一拍双手:“啊!您的车怎么样了,Greyman先生?”
“很高兴您还记得我——托您的福,很好。”他说着正了正镜框,青年看见他的眼周已经开始滋生皱纹,除此之外和两年前别无二致。
“请先容我道歉,”他说,带着一丝抱歉的笑容,“我那时并未告诉你真名。”
Dorr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却好像又没完全明白。“没关系的,不说也没问题。不过是为什么呢?”
“无妨。”Tristan说。他环视四周,教室里连一只飞虫都已经没有,只剩下他俩。“我叫做Yves Kroma,但也有人叫我Tristan。”
——那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他的名字。
“Tristan…是那位圆桌骑士的称号吗?”
“是的。”他把双手搭在黑伞的柄头上,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Dorr似乎有点困惑,但他只是歪歪头,等着他的下文。
于是他颔首。
“如果有机会,你愿意成为一名这样的骑士——Kingsman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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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Mechanic,你的学籍保留手续都办好了吗?”
“……麻烦等我一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