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个温柔的故事。 星空project的企划,准确来说不是企划,没有人设纸,没有互动,如果你想写那些温柔的故事,或者画治愈系的话,那就加入吧。 就像睡前童话一样温柔到可以引人安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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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各位讲故事的先加群啦【哭泣丢花.jpg
-时间旅行者的恋人-
我想我应当要给你写封信了,L。
我知道你正忙于你的工作、你的剧本、你的事业,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但我还是要和你提起这件事。
伍德沃德小镇被封了。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或许和全球变暖、厄尔尼诺有些关系吧,总之冰山融化,水面上涨,一切都变了。人们离开了他们的家园,澄澈的水从头没过他们曾经存在的记忆,消失了,消失了。一切转瞬即逝,很快这儿就要被世人忘记了。
多么庆幸我们还能够继续回访曾经的伍德沃德,六十年代时我们曾经尝试过梳着爆炸头、穿着松垮得可笑的超大号套头衫在牛奶酒馆旁边的彩虹厅打保龄球。
我记得你的成绩似乎总比我高,看来在下回去之前,我需要多加训练了。
你还记得那棵树吗?第一次去伍德沃德的时候,因为错过班车,我俩不得不在树下度过一晚。那个晚上真的非常美好,睡着了的青草和你,渐暗的远山和昨天,一切的一切我都想要。
你说时间旅行者不应该想这么多,昨天、今天、明天,每一天都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在时间之外,而故事在时间之内。我们没有国籍没有身份,我们可以是美国人、法国人、德国人、英国人,只要我们希望,回到初始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可以重新来过。我们只有虚无的家人,逝去的朋友,还有永恒的彼此。有时候我能感受到世界在静止中流动——那是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会有的感受。
这一切我相信你都明白,我也都知晓,这就是时间旅行者的故事。但我更想说的,是有关时间旅行者恋人的故事。
多幸运我和你是一样的!
想起我还在照顾蒙马特的时候的事情,我给你写信,写很长很长的信,仿佛要把一切情意揉碎了融化到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里头去。那时候我还很年幼,但你似乎已经苍老了,你在你的世界里经历着波澜,我看你,平静但有魅力,我想我一定是那样爱上了你。后来我给你送花,我给你写很多很多的童话,那些故事曾经藏在我的心底,是你让它们走出密闭的胸腔,从血管中溢出化为一个个文字,那时候你已经年轻了许多,你坐在那颗属于你的星星上,你和机器人讲故事,我坐在窗前坐立难安,青春期在这一刻降临,我斟酌着是否要越过这段时光去和你相遇,但是、但是果然,我还是希望和你在每一刻都相遇。
我爱你,年幼的你、年轻的你、年迈的你,每一个我都爱。
我们的身份并没有带给我苦痛,我从此便能见到每一个时间的你,最美的你和最糟的你,在我心中都是同样的分量。
我会给你送花的,就现在。
当L在舞台剧颁奖现场时,她从花童手里接过鲜花,在香槟色的玫瑰中,她看到了这封信,抬起头,她忽然发现眼前的孩子是这样的眼熟。
那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的,无疑是她爱着的光芒。
壹
我是一只咸鱼。
我的主人非常喜欢我。一天之中我们之间的相处时间往往在吃饭的时候,我在饭桌上挂着,主人在旁边端着一碗白粥仔细地欣赏我的身姿。主人他看一眼我,吃一口粥,看一眼我,吃一口粥。我对主人的陪伴,就在这一口一口粥之间。
有的时候主人会调皮的戳戳我,我在空中轻荡,心里害怕会这根老旧的红绳会栓不住我,但看主人欢快地大口吃粥的样子,我就因主人开心而开心,不再想这根红绳会不会断了。
毕竟,这是我们之间少有的互动。
毕竟,也是,这样空气中的咸鱼味就更浓了。
贰
我是一只咸鱼。但我已经不是上一章的咸鱼了。前辈告诉我,要珍惜与主人在一起的时光,因为它,美好,而短暂。
和前辈不同,我挂在墙上。也许这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总之我并不担心我与主人在一起的时光会短暂地在某一天中断,这是我的自信。因为主人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站在我面前欣赏我漂亮的背脊线,可爱的咸鱼尾。
他时常翻着旁边的日历,眼睛偷偷瞟我,嘴里喃喃——
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呢?
叁
我是一只咸鱼。我为我还是上一章的咸鱼感到骄傲。
最近家里来了一只三花牛奶色肚皮猫,和我咸盐奶色的肚皮色撞了,真讨厌。
虽然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但我不怕,我和主人之间的关系好比正宫与皇帝,我的地位是这只小奶猫无法挑战的。比方说,你看,它在地上,我在墙上。
每天主人在下班之后仍要静静地凝视我一番,抱着猫。 每一次我都试图以一只咸鱼最凶狠的眼神瞪这只小奶猫。它的眼神是贪婪而凶恶的猎食者所独有的,主人怎么就发现不了呢?
肯定是因为主人太认真地在看我吧。
啊,主人和我之间的对视还是这么温馨,我想我和主人之间就像家人一样,每日陪伴,每日思念。
肆
我对每天平静的生活感到满意,除了梅雨时节,因为我身上的盐会掉,让主人又要费心,梅雨真讨厌。除了梅雨,我感谢主人为我带来的生活中的一切。即使那只三花猫真的烦。
虽然我只是一只咸鱼,无法像那只肥猫一样晚上温暖主人的被窝,可是我想我对主人的感情是那只浅薄的三花猫不可比的。
因为如果有一天粮食紧缺的时候,主人,我对你的爱使我情愿受伤的是我自己。
伍
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希望自己仍是那一条血统高贵,自由自在的鲥鱼。
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时间是与你相遇之时,我想我还是愿意被你带回家。
每个世界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星。
每当有一个人内在的世界死了,天边就会划过一颗星星,守在钟楼的人就会敲响那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摆在那里的大钟。村子里的人都会放在手中的工作,一起去北方山中的废墟为那个世界祈祷。
听村子里的老人说,山里的废墟也曾经是一颗星星。曾经有一个人住在那里,建立起自己的城堡。最后他的世界死了,被另一个世界杀死的。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钟声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谁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于是当我再一次听到钟声的时候,一时之间还想不起来这个带着锈蚀而迟缓的声音代表了什么。
不仅是我,就连村子里许多人都忘了,还是听我们把钟楼当做床边故事讲的孩子们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钟声!我们要去山上!”
放下手里的事情,孩子们拉着我,和村子里的人一起一路小跑着。我看着整个村子里的人一起往北方走,觉得这样的情景有些陌生。真的要去北方的山上吗?为什么掉下来的星星是死亡的世界?世界死亡了,为什么我们还活着?甚至还要去山里的废墟祈祷?
“快点!钟声一直在响呢!”
孩子们不断地催促着,我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外,向前跑了几步,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今天是个好天气,只是越往山里走,天气就越奇怪。我低头看着拉住我衣角的孩子,一个拉着一个,脸上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兴奋。
“我们去山里真的只是祈祷而已吗?”
“会不会有怪兽突然跑出来吃掉我们?”
“我不要!我还要回去吃糖果!”孩子们自己吓自己,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我无奈地蹲了下来,“山里没有怪兽,拉着我,我们继续往前走。祈祷完了之后就带你们回家。”拉着孩子们,打算继续往前走,然后我就发现整个队伍前进的速度变慢了。
我眯起眼看着眼前雾蒙蒙一片的树林,看来不只我一个人发现不对劲。这种天气下,山里的雾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散。
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来过山里一次。当时也是个好天气,进了山里,到处都能听到鸟声,还看得到几只野兔从我们面前跳走。不管怎样,绝对不像现在,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没有鸟声,没有其他小动物移动的声音,甚至连风声都没有。
只有壁炉里燃烧柴火时发出的细微哔剥声……等等?燃烧柴火的声音?
走在最前头的村长首先反应过来,让孩子的父母先把队伍里的孩子们和需要照顾的老人们带回去,剩下的人继续往前走。
“乖,先回去。”我用力拉开孩子们抓着我衣角的手,把他们交给村子里的大哥之后,我连忙跟上队伍的脚步。
钟声依旧不断响着,规律的一声又一声,咚、咚、咚。
难道守钟人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吗?不,不太对,我们在半路上就能发现有问题,钟楼和废墟的距离并不远,怎么可能没发现?
我跑到队伍最前面,“村长,钟楼那边有问题。”
村长沉默了一阵子,转头看着大家,“小心点,等等先去钟楼看看。”
默默忍受着越来越高的气温,大家点了点头,显然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我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靠旁边走,我们先去钟楼。”村长当机立断,“守钟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一路上避开障碍,等我们走到钟楼的时候,也花了一段时间。钟楼的门是被人从里面锁死的,要开门只有两个方法,要么让守钟人下来替我们开门,要么破坏这道门直接上去。
“喂!听得到吗?下来开门!门锁死了,我们上不去!”
然而回答给我们的却是又一记的钟声,“咚——!”
“该死!这种况状下,他根本听不到下面的声音!”
“你们几个撞开这道门,上去看看是什么状况。”村长快速吩咐着,“你们几个把这附近的树清掉,控制火势。”
“没问题!”
撞开了门,我和其他人直接跑了上去。钟楼有五层高,而守钟人在顶层半开放的阁楼里,不断地敲钟,根本没注意到我们弄出的动静。
咚——咚——咚——!
“喂!你……”
我们看着空无一人的阁楼,这里的空间不大,除了楼梯口,已经没有可以藏下一个成年人的地方。然而那口大钟却自己来回摆荡,发出我们一路过来听到的声音。
咚——咚——咚——!
“不是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外力,这口钟根本不会自己摆动发出声音。我走到大钟旁边,扶着钟的两侧,“来个人,帮我把钟停下来!”
然而我们三四个人抱住大钟,试图想让大钟停下来,却失败了。
“……是鬼!一定是那个诅咒!”
“什么?”我疑惑,我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就没听说过什么诅咒。但我还没等到回答,其他人就已经连滚带爬地跑下钟楼。没了其他人的帮忙,我只能被大钟带着来回摆动,松开抱着大钟的手,“诅咒?”
我看了看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的大钟,只能作罢,离开钟楼。村长看着最早跑下钟楼的几个人,脸色有些严肃。他走过火势已经被熄灭的焦土,站在废墟前面,说出一贯的祷词,“愿你化为星辰,永世不灭。”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按捺下内心的疑惑,走到村长身后,“愿你化为星辰,永世不灭。”
“流浪于星辰大海,穿梭在宇宙光桥。”
“复日又经年,安息于时间长河。”
带着大家说完了祷词,村长转身,“下一任的守钟人已经选出来了,我们回去吧。”
每个人的一生都在寻找,安稳的生活,真实的自己。而让人们找到这两件事情的意义,这才是守钟人最重要的任务。
疑惑吗?怀疑吗?这就对了。
然后我敲响了大钟。
END
火车上的时光漫长而令人乏味,她只得望向窗外,格子框中闪过黄绿相间的大片大片方块田地,又是收获的时候了呢——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坐在爸爸的肩膀上俯望的情景,黄灿的果子挂满了山,脚下是金黄色的海洋。
她吵闹着要扑到那片海洋中,爸爸点了点头突然抱紧她奔跑了起来,他们冲进那片海洋,粗糙的草叶轻轻划过她娇嫩的脸,她发现自己置身于金色海洋中开心的张开了双臂。
“你好啊,小姐。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从回忆中抬起头寻声望去,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男孩子扶着座椅靠背站在过道里,另一只手扶着摘下的帽子礼貌的扣在胸前弯腰向着她微笑。他有着茶色的短发,琥珀的眼睛,小巧精致色五官还有直楞上翘的耳朵,穿着宽松的亚麻衣服,背着个棕皮小包。
“当然可以。”她眨眨眼睛,向他回以笑容。
“谢谢,哇!”
他看见了机器人,圆滚的身躯,细长的四肢,微笑的嘴巴歪斜着一看就是用油画笔画上去的。
“乖乖,”他叫道,“真棒!是你的朋友吗?”
“恩。”
“旅途中有一个这样的同伴真是安心呢。”
他坐在对面的座椅上,踢着腿,看起来很是快活。
“你在一个人旅行吗?”
“我叫卢卡,我在找一个大家伙!”
敲着铃的流动售货车经过,卢卡为自己和女孩叫了两份冒着气泡的热橙汁。
铁家伙不用吗,啊,那真是可惜了。他笑嘻嘻的说到。
“大家伙?”
“恩,我们那儿的孩子们15岁之后都能够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魔物,”卢卡深吸一口橙汁,脸上带着心满意足,“我已经15岁啦!”
“你要去哪里找它呢?”
“恩,不知道呢,向南方吧,”卢卡已经喝完了橙汁现在开始把玩手中的空瓶,“我听说南边有很多大块头,所以打算去看看,我决心自己要找一头独一无二的家伙来当我的魔物。对了难道这是你的魔物?”他指着机器人脸上露出羡慕,“好帅气!”
女孩摇摇头。
“他是我的朋友,帮助我收集星光。”
话音落机器人动了动,仿佛在确认女孩的话。
“收集星光?”
“星光指引着我们,”女孩端着橙汁望向车外,“要用故事换取星光,这是我的旅程所需要的。”
“那我的故事也可以啦?”
女孩点点头。
“不过我现在没有故事呢,”卢卡摆弄着自己的尖耳朵,有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我从西边来,离开家走了四天,经过喀刻山的雪山不知名的草原和飘散着迷惑着旅人的花粉的深谷,最后乘上了这辆火车,我想,”他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亮闪闪,“等我找到了自己的魔物就会有故事了!”
说着他跳下座位,在轻微摇晃的车厢里站起拉起了女孩的手。
“它要足够大,这样我就不用担心它会丢失,还要足够高!这样就不用担心再被嘲笑!”他笑起来露出了尖尖的乳牙,女孩想着他一定很开心。
卢卡隔着车窗与女孩挥手告别,他手里抓着那棕色皮小背包跳着笑着向车厢里的女孩挥舞帽子。
火车呜鸣着驰向远方染着藏青色的天际,那个跳动的小家伙慢慢的变成了黑色的小点,再一眨眼,小点不见了,映在眼里景象的重新变成大块大块青黄相间田地。
“卢卡能够顺利找到自己期望的大家伙的吧。”
女孩回身坐下自言自语。
这时她看到机器人肚子里闪着微弱的暖黄色光芒,光芒一点点的扩大,它伸出长胳膊将那团光掏了出来。
那团轻盈的暖暖的东西被放在女孩手上。
“这是卢卡的故事。”
女孩小心翼翼将星光捧起。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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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比较赶,是个过渡故事,下一章就到地方了(希望赶得上)【。】卢卡来自另一个小故事,附在下面【其实吧,这孩子挺惨的ˊ_>ˋ
卢卡的鲸
卢卡村子里的孩子们15岁之后都能够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魔物,它可以是一只兔子一匹马或者是一条鱼。
村子里的孩子从10岁开始被准许参加魔物课,也就是说,即将满15岁的卢卡和他的同龄们,讨论自己未来的魔物已经讨论了5年。5年的时间里他们从蚂蚁讨论到了大象,从珠光草讨论到了覆天杉。
即将满15岁的卢卡觉得自己的魔物应该是一个庞然大物,这样他就不用担心自己找不到它了。
即将满15岁的卢卡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受到了所有人的嘲笑,比同龄人平均身高还要矮上5公分的卢卡仰着头愤怒的看着他们笑得把腰弯成了45度。
谁也没有去在意这件事,于是一声不吭的,卢卡在他满15岁的那天的凌晨5点背着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村庄,他走了十天十夜,终于在朗姆河的入海口看到了自己最为钟意的一只魔物——一只浮在云上的鲸。
卢卡花上了他5年间学到的所有本事,最后用一根5厘米宽的绳子牵着鲸回到了他的村庄。
这只鲸满足了他的所有需求。
因为它足够大,不用担心会丢失。
因为它足够高,不用担心被嘲笑。
在牵回鲸的第5天早上,卢卡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自己的鲸了。村子里的天空昏暗无边,泛着淡淡的浅红色,卢卡挨家挨户的敲门寻找自己的鲸,在敲完第5扇无人回应的门后卢卡觉得自己很热很累,他先是蹲在地上,后来坐在了地上,最后干脆躺在了地上。
四周很静很静,卢卡从来没有觉得村子这么安静过。他想着自己的鲸,眼皮越来越沉,他叫着自己的鲸,叫到第5声时嗓子干的发不出声音了,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鲸打了一个饱嗝。
一个村庄不多不少正好填饱了5个月没有进食的肚子。它呼出的气,缭绕不散,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浮在云海之中。
“那么,Y同学养了什么动物呢?”
“我?我在养……一条鲸鱼。”
听见这话,班里的同学们都炸了锅。
“鲸鱼?”
“骗人的吧?”
“吹牛。”
“真是个有趣的笑话。”
……
然而说话的那个男孩却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结束了自我介绍,鞠了一躬,回到安排好的座位上。
“喂……我说,这个新来的是个怪人。”
旁边的女孩子这样跟她说。她轻咳一声,递了个眼神过去。
“背后说人闲话,不大好吧。”
“嘛,那算了。”
女孩转过身去,她便开始打量着那个男孩子的背影。
鲸鱼?是真的在养吗?
真希望是真的啊。
这里的每个人都养动物。
妈妈养虎皮鹦鹉,爸爸养马,隔壁家的哥哥养仓鼠,班里的优等生养狗。
坐在旁边的女孩子白夏,养的是大群大群的蝴蝶。
如果动物养得好,你就会越来越像那一种动物,这是镇上的传说。她不知道这个传言的真假,但是传闻中有一位养鸟的前辈具有了飞行的能力。
但是这跟她也没有关系。
她什么都没养。
向班级同学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她说她养虎皮鹦鹉。这样如果有人真的想看她养的东西,她可以借妈妈的鹦鹉雏鸟交差。
她什么也不想养,虽然妈妈催了她很多次,她却什么都不想养。
其实她想养一只猫,但是又觉得那实在是束缚了猫的天性,而且家里的鹦鹉也实在是让养猫变得很棘手。
所以她是个奇怪的人,在这个所有人都养宠物的小镇上,她是一个异类。
然后另一个异类在眼前出现了。他说他是个养鲸鱼的人,然而没有人相信。
“喂,你是真的在养鲸鱼吗?”
“既然在养,就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都是骗人的,你以为我们还会信吗?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啊。”
“……”
下课之后那男生被几个男生团团围住。一开始,那些人还努力隐藏着奚落的语气,然而渐渐就演化成对他毫不留情的嘲讽。
“该不会,是养了一只蟑螂吧。”
“苍蝇也说不定呢。”
“我猜是草履虫吧,养在培养皿里。”
“嘘,咱生物老师养的就是那个。”
那男生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上课铃声响过,那几个男生便一哄而散了。
她也只是看着,班上的其他人也都只是看着。没有人上前阻止,没人打抱不平。
毕竟,也没有人相信他真的养了鲸鱼。
日子也就这样平静地过去。沉默寡言,养了鲸鱼的男孩子Y,慢慢成为这班里的一员。成为班里一员的意思是,没有人再去费力嘲笑他,也没有人会去注意他。偶尔看见Y的时候,会想起“哦对,他是我们班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如同空气般的状态。
她的好奇心刚好与Y的存在感相反,一天比一天浓重。想一探究竟,却从来没有找到过契机。
契机倒是很快就出现了。
一年一度的小镇狂欢节,所有人都会带着自己的宠物出门,参加选美比赛,体育竞赛等一系列的有趣活动。
她向妈妈借了鹦鹉应付了事,提着笼子走在喧闹的街道上。街道两边的摊位很多,不过她没什么兴趣游玩。
她在找一条鲸鱼。
鲸鱼会在天空飞吗?不,它是在海中生活的。
她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天空中除了云朵和气球什么都没有。
怎么想鲸鱼都不会在天空中飞吧。她暗自嘲笑了自己的愚蠢。
而且怎么想,都不可能有人真的养鲸鱼吧。
那么,如果他没有养鲸鱼,他会养什么?
也许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东西,比如蚊子啦飞蛾啦,或者是臭鼬也说不定。
也可能像我一样,根本什么都没有养。她想。
然后她便找到了鲸鱼。
一把不大的遮阳伞下面,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鲸鱼”二字在阳伞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昏暗,但夸张的粗体字还是足够吸引人眼球。
写着字的那张纸被贴在桌子的前面,风吹过的时候显得摇摇欲坠,让这里的一切看上去凄凉得像个笑话。
坐在伞下的果然是Y。与这副有些凄凉的场景不同,他显得十分平静,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她鼓起勇气,向“鲸鱼”走去。
“请问……这里有鲸鱼吗?”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虽然一看这里就不可能有鲸鱼,但是她也根本想不出其他问题。
“有。”
“那……在哪里呢?”
“在这里。”
他指了指他的头。
“在脑子里。”
果然是没有真的在养啊。她稍稍失望了一下,但又抛出了新的问题。
“那……你养了什么东西呢?啊,我的意思是,你还在养其他东西吗?”
“我只有养鲸鱼而已。”
原来跟我一样,是个什么都没有养的人啊。她心里有些复杂。
“要看鲸鱼吗?”
那男生突然发问,她感觉那两道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但是看不出里面有什么情感。
她便擅自决定把那眼神里含的意思解读为期待,于是她点了点头,说好。
她不知道Y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好奇心驱使她遵守了约定,在太阳落山之后与Y见面。
夏日的夜晚总是聒噪,虫鸣在耳边响个不停。她提着灯跟在Y后面,有好多问题想问,却又默默吞回肚子。
我们要去哪里?
这里会有鲸鱼吗?
鲸鱼是什么样子的?
喂……
她跟着Y来到一座废弃建筑的楼内。这里显得有些阴森,但是她并不怎么害怕。
这里会有鲸鱼吗?
通向天台的门没有锁。他们来到天台上,这里居然放了两把椅子,不知道是巧合还是Y放在这里的。
月亮高悬在头顶,和满天的星斗一起闪耀着。
“这里看得到鲸鱼。”
“嗯?”
“我看得到。”
“可是我好像没有看到。”
她还是不知道Y想要做些什么。鲸鱼只存在于他的幻想里吧,她又怎么看得到呢?
“我养的这一种鲸鱼,不是普通的鲸鱼啊。”
“这是一头吃故事的鲸鱼。”
吃故事?她又打量了他一眼,却一点都没有看到他开玩笑的样子。
“我把故事喂给它,它就会长大。很多很多的故事,会变成天空里的星星,然后就能看到鲸鱼来吃掉它们。”
“听上去像童话故事啊。”
“没人规定童话不能成真。我只是想养鲸鱼。”
“那……我什么时候能看见它?”
“你要先讲一个故事,讲给它听。”
“什么样的故事呢?”
“什么都行。”
如果说讲故事的话,大概有很多吧。
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与他最终相拥而泣,流浪的诗人不会停止他的步伐,美丽的姑娘等待着爱人从战场归来,巨龙的宝藏埋在深不见底的地下,终年寒冷的雪国开出第一朵向日葵。
那么她要讲哪一个呢。
如果是给鲸鱼听的,那就讲一个鲸鱼的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头鲸鱼。它很大,很大。它在海中游荡,过一头普通的鲸鱼该过的生活。
有一天它浮上水面。那时正好是夜晚,星星的光芒洒了它一身,然后流星划过夜空。
我没听说过鲸鱼也会许愿,但是它一定许了一个愿望。
愿望的细节我没有听说,然而从此之后,鲸鱼不再是普通的鲸鱼了。它成了一头喜欢看星星的鲸鱼。
鲸鱼在那个时候,脑子里似乎总是响起一个声音。那大概是诗句吧。
“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鲸鱼知道船是什么。它见过巨大的影子掠过海面,知道那就是船。但是船能满载星星的光辉吗?但是每当看着星星的时候,鲸鱼都很想唱歌。
鲸鱼也会做梦。它总是梦见自己飞行在夜空里,与星星一起歌唱。
星星会唱歌吗?
不管会不会,鲸鱼都听得到。
它们唱的是许许多多的世界,无数奇怪的世界。它们的歌声就是光,是从那些世界里投射出来的光。
鲸鱼被这些光迷住了。它会想,这大概不是在做梦,但是如果不是梦的话,为什么它会在天空上?
…………
她入神地想着,鲸鱼为什么会在天上呢?偶然转头看身边的男孩,他似乎已经合上了眼皮,安静地睡着了。
她有点哭笑不得。我的故事……真的就那么无聊吗?
头顶上的星空一如既往地闪烁着。从遥远星球传来的光跨越漫长的时间隧道,终于进入人们的眼睛里。
也许真的有一头鲸鱼,会在深海里做梦,追逐星空的光呢。
她便闭上了眼睛。
“醒醒。鲸鱼来了。”
她被一个声音叫醒,虽然意识不清醒,但那句话的内容让她赶紧坐了起来。
“鲸鱼?在哪里?”
“在那里啊。”
他的手指高举向着天空,她抬头看去,看到了巨大的鲸鱼。
它缓慢地摇摆着自己的头颅,在月色中悄然前进着。它在低声吟唱着古老的歌谣,从深海的黑暗中慢慢浮现的那些歌谣。
这是夏日夜晚的奇迹。大概只是一场梦境吧,是鲸鱼的梦,还是她的梦,抑或是Y的梦,她搞不清楚。
但是……真的有鲸鱼啊。
原来真的有会飞的鲸鱼啊。
狂欢节结束之后,她并没有再找过Y。毕竟那天夜晚太像一场梦境,她开始搞不清真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跟Y一起见到了他的鲸鱼。只是偶尔她会在晚上爬上那个天台,在夜空之下讲一个故事。
但是她再也没有见到过鲸鱼,也没有在这里碰到过Y。
只是有时在梦里,她会梦见身处海底,却听到天空中传来的鲸鱼的歌声,隔着透明的海水,她听不清声音。
她在梦里讲故事给自己听。
鲸鱼做梦的时候,飞到了天空上。
它看到遥远的地面上,有两个孩子看着星空。
他们的身上也发着光,他们学着自己创造世界,并且乐在其中。
鲸鱼从他们的头上缓缓飞过,它突然想要唱一首歌。
它轻声低哼了起来,声音小到它自己都快听不见。
然后,梦醒了。
天空上飘过的,只是一朵云。
Y的消失悄无声息。他的消失就如同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像是在平静的池水里投了一颗不大的石子,然后那波纹很快就平息了。
班里同学的议论没有持续几天。
“怎么就转走了呢,似乎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还没看到他养的鲸鱼呢,哈哈哈,怎么就走了呢。”
“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
她从来不去注意谁说了什么,只是日复一日地盯着空座位发呆。
她想再见一次鲸鱼。
她还是会偶尔在夜晚去天台,讲故事给自己听。
鲸鱼就在天空上,只不过它隐藏了自己的身体,她看不见而已。
但是她能听得到。鲸鱼在唱歌,它的的确确在唱歌。
那歌声穿越夜晚的天空,带来一股海风的咸湿气息。那首歌在讲一个悠长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结尾。
歌声回荡在她的梦里,她躺在床上,却在海面上随着浪花漂泊。
嘿,鲸鱼。
【二等星】锻星
背着星盘,铁匠一步步朝山顶挪去。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进络腮胡里,原本有些杂乱的胡子已经被汗水彻底黏在脸上。铁匠抬头看了一眼尚隐在云端的山顶,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暗自决定下次再也不送货上门了,就算是喝酒赌输了也不。一边抱怨着,铁匠一边紧了紧身上的背带,不让星盘滑下去。
住在山顶的占星师小鬼和他这个铁匠大叔是这片土地,或者说这颗星球上仅有的两个人。两人不老不死,从记事起就是这副模样:一个成天躲在山顶卜算星象,一个到处捡落在这片土地上的星星,再用这些星星做成一件件精美的器物。两人就这么过活了数百年。其间,占星师也会在闲来无事时从天上摘几颗星轨上不该出现的星星送给铁匠,让铁匠做几盏灯给她,铁匠也乐意做些精巧的玩意练练手。直到有一次,占星师拽着铁匠喝酒时,从屋后推出一颗大的连锻炉都装不下的星星扔给铁匠,让铁匠做杯子后,铁匠就再也不做灯和杯子这些小东西了。他怕下次那个小鬼再摘下点什么丢给他,然后让他做些麻烦的东西。
“比如星盘。”铁匠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掏出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坐在台阶上歇了一会后,又背着星盘向上走去。铁匠就这么走走停停,腰间的酒也从满满一壶喝到一滴不剩才走到山顶。占星师正躺在小屋门前的空地上,一颗颗地数着星星,还时不时把走错了轨迹的星星送回原处,而那些不该在天上出现的星星现在也都围在占星师身旁,蹦蹦跳跳地发出晶蓝色的荧光。
“丫头,你的星盘送来了。”
铁匠小心翼翼地放下背上的星盘,紫晶石做的表盘上一道道淡金色的星轨缓缓流动着,十二颗星石在表盘上尽职尽责地诉说着星星传来的声音。
“哦!大叔辛苦了!”
“少废话,给我水,还有吃的。下次再要这种大东西自己来取,累死了,以后不给你送了。”
铁匠一屁股坐到地上,接过占星师早已准备好的水,大口大口喝起来。
“特地给你从艾芬河引过来的水,喜欢吧?”
“算你有良心……”
占星师拿着几条鲜鱼,穿上竹签后插在地上,又随手从天上降下几团星火,让暖黄色的星火不温不热地烤着鱼。做完这些,占星师也坐到铁匠身边,递给铁匠一个闪着乳白色光晕的挂坠,“给你,”说着,占星师自己也戴上了一个,不过她的那个稍微透着一丝粉色的光,“今天发现的一对双子星,我摘下来做成吊坠了。”
“这对星星是兄妹?”
铁匠看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晕,打趣道。
“谁知道呢,也许是母子。”
占星师听出了铁匠的意思,毫不示弱地回击道。铁匠被占星师呛了一口,缓过气后弹了占星师一个脑蹦,
“丫头片子又占大人便宜。”
“咱俩明明一样大!”
占星师不服气地反驳道,铁匠伸出他那布满老茧的大手在占星师头上揉了揉,“但我看着比你老,”铁匠坏笑道,“而且刚刚你自己也叫我大叔了。”
“那叫‘客套’!”
“你从哪学的……”
“星星啊,总是知道很多东西。”
占星师看着满天繁星,突然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心不在焉地说道,但马上又摇摇头,“不对!这不关星星的事!不许你把我当小孩!”占星师拿开铁匠的大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站起身看自己占星的星盘去了,扔铁匠一个人在地上盯着烤鱼。铁匠无奈,对着眼前这个明明无所不知却像是小姑娘一样的占星师,他就像是在养一个孩子。尽管对方和他同时出现在这片星空下。
“对了,还有件事想麻烦你。”
占星师驱使着星星把星盘搬进屋子里去之后,转过头看向铁匠,铁匠摇摇头道:“我可不做那些装饰品了,饶了我吧小祖宗。”
占星师噘噘嘴,白了铁匠一眼,
“谁告诉你我要做装饰品了。是这个。”占星师走进屋里,不一会,牵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小男孩出来,小男孩躲在占星师后面,眨着眼睛看着铁匠,铁匠也吃了一惊,赶忙站起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占星师。占星师把小男孩推到铁匠面前,小男孩悄悄瞟向铁匠,铁匠这才发现,小男孩的眼睛如同浩瀚的星海,群星汇成的瞳孔在他深蓝色的眼中生生不息地旋转。铁匠蹲下来,仔细地看着,占星师站到男孩身后,说道:“今天观星时发现的,一个星星的孤儿。当时他正在北边的星环上哭,我就给捡回来了。”
“然后,你想干嘛?”
铁匠盯着小男孩的眼睛问到,他发现就连小男孩的眉间都有星光闪耀。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养几天,然后,”占星师顿了顿,“像是从前那样,用这孩子来举行‘锻星’。”
“我说过吧,有了生命的星星,我不再用了。”铁匠把视线移向占星师,却发现占星师看着他的表情满是嘲讽,“怎么?忘不掉之前那个男人给你的孩子?”占星师轻哼一声,“他不就是被你拿来用在‘锻星’上了么?”
“所以我后悔了,后悔到现在。”铁匠把小男孩抱到怀里,他满身的金属味让小男孩皱了皱鼻子,“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锻星,不要!锻星,不要!”
小男孩在铁匠的怀里一边扭着,一边大声哭闹着,不断重复着这四个字。这下子,铁匠和占星师都愣住了,互相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马上,铁匠彻底呆住了。
小男孩抱着铁匠的脖子,哭喊着。
“爸爸,不要!!锻星,好痛!所以不要!”
小男孩这么喊着。
“怎……”
占星师一听到小男孩喊出了“爸爸”,就慌了神,立刻把小男孩从铁匠怀里夺过来,随后,两缕孱弱的白色荧光从占星师眼中流出,连接到小男孩眼中的两抹星云上。铁匠见状,一把抢回小男孩,占星师眼中的荧光没了目标,挣扎了几下就呻吟着缩回占星师眼中。
铁匠抱着小男孩,警惕着占星师。占星师待眼中荧光褪去,抿了抿嘴,嗓音沙哑得如同白矮星临死前的悲鸣,“这孩子……”
“是我儿子!”铁匠朝占星师吼道,抱紧了小男孩不肯松手。
“他不是。”占星师毫不犹豫地否定了,指着铁匠怀里的小男孩,“这孩子,是新的‘你’,新的‘锻星师’。”占星师颤抖着,不敢去看铁匠和小男孩。
她刚刚在小男孩眼中的星云里,看到了一切。世界的起源与消亡,时间的原初与末路,以及“她”与“他”。
“她”是独一无二的占星师,知晓一切无所不明;“他”是轮回更迭的锻星师,生来死往以血铸星。每到轮回之时,“她”都会带着继任者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他”将自身血肉融入星核,化为新的星。而继任者也将夺走“他”于“她”的记忆,成为新的锻星师。
“之后……我和他就会陷入沉眠。”铁匠听着占星师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低头看了看满眼群星的的小男孩,又抬头看看脸色苍白的占星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怀里的小男孩却突然用他的声音开了口:“再见,之后就是我了。”
之后,他便看到占星师神色惊恐地扑向他,又看到渐渐变成了他的小男孩在他身上画了一个形状奇异的星星,还有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分崩离析,在群星的簇拥下升入星轨,直到自己的意识被星云的漩涡搅散。
变成了铁匠的小男孩目送着他归于星空,完成了“锻星”之后,他抱起已经昏了过去的占星师,呼唤着群星。
“晚安。”
在群星做成的茧里,他对占星师说。
亿万年的碰撞,终于有彗星能脱着尾巴荡过古钟前了。
纤尘落地激起涟漪,一圈圈荡开,最后细小的灰尘落在少女的头发上,又由她身后的机器人笨拙地拂去。
年老的女性将这一幕印入大脑,偏着头微微地笑了。
“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拥有长发呢。”
巨大的钟声响起,坐在台阶上的三人不由自主地回头,青钟上古老昳丽的花纹布满了铜色的锈迹,钟声混浊,一如眼前老妇人的眼睛,但此刻这双眼睛盛满了温柔的星光。
她苍老的声音在静夜中缓缓流淌,与身后的钟声混在一起,模糊不清。
她梦见了蓝色的星球,梦见了广袤的星海,于是三千尺的寒冰骤消,汇聚在宇宙中,一齐绕在她的周围。
她从未告诉过他人这个梦,这个每晚每晚都在做的梦。
“你好,Q142。”
这是她为她的情人取的名字。
如果你曾分不清虚幻现实,曾迷茫不安,那么你应该很能理解她的想法和思维。在回到枯槁瘦瘠的现实还是继续眠于这松柏色的雾中,她花费的时间不过是见到Q142后的十秒之内。
这是她对现实世界无声的反驳。
一颗星星是她的情人,这让她想到就觉得浪漫。夜晚入睡后,睁开眼看到Q142,她便会远远地捧着脸飘在空中,用一种极其梦幻的语气讲述今天她思考的事。
“Q142,你说如果我们在现实遇到了,你会对我说什么呢?”她把一只手高高举起,然后快速地滑出一条圆润的弧线,“呼……你会夸赞我吗?”
理所当然没有人回答,然后她继续说:“你肯定会的吧,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你温柔,高大,能容纳一切东西,你能将我高高抱起,然后亲吻我的脸蛋,大声表扬我。我的大拇指比别人长了许多,你会告诉我这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象征。真好,对吧?”
她说这些,不过是因为寂寞,当然,或许还有更多隐秘的原因,不过具体是因为什么现在已经很难分辨,毕竟谁不喜欢这颗蓝色的星星呢?
比沉寂的海要活泼,比吵闹的天空要青涩,他清爽得仿佛带着咸味的海风,水汽几乎要将她稀薄的头发打湿了——在梦里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以往都是孤身一人,现在却有Q142伴她入睡。他们躺在桂树女神瀑布般的长发上,将绕在周围的奶色雾气当棉被,然后再由她一字一词地诉说对他的爱恋。
Q142个合格的情人,他和她的距离不远不近,总是恰到好处地拥着她,他还会把手做成苍穹的样子,贴在她的额头。
她很满足了,只是这样就已经够了。
但随着季节流转,Q142几乎要成为她再也不能碰触的镜像——他在离她越来越远。
入梦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们 之间的距离也在被无限拉长,她几乎快要丢掉他了。
她不知道这种变故发生的原因,但如果非要寻根觅踪,或许一切的起点是前几天村子里搬来的新邻居,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人。他的眼眸似乎在和世上所有的女孩维持恋情,眉毛上挂满了数不清的粉色暗恋,就算是她,也忍不住对新邻居产生了些不该有的绮思。不过在几秒后,她就收回了自己的情感,暗自唾弃自己的三心二意,最后为表决心,还没有参加恭贺新邻居乔迁之喜的宴会她就已经转身回到了自己那狭小漆黑的出租屋。
那个晚上,梦还是那个梦,Q142还是那个Q142。
但她总觉得良心不安,于是软着声说了许多的话。
从今天早上起床后看到的湖泊雾气讲到了午餐时分牛奶洒掉,她都事无巨细地说给了Q142听,唯独绕过了那几秒钟的精神出轨。她在有意无意地避免被他知道,被他知道她在渴望着现实生活中的幸福圆满。
然而她的温顺柔软只能成为谎言丑陋的遮羞布,冷冰冰的行星碎片在嘲笑她的痴心妄想。作为轻浮的代价,她不安地抱膝抬头,眼泪落下眼眶的瞬间,那团小小的泪珠浮在空中,折射出了美好的光辉,似乎已经迷失了从眼眶到地面的方向,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空气中的颤动从亿万光年外传递到她的面前。
最后那颗蓝色的星星越来越远,他的旅途似乎已经停止了,只是越来越远,或者越来越小。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Q142正在慢慢地消失。与此同时,巨大的白光蓦地爆发,仿佛在发出叹息,他们旋转,旋转,最后冰冷的星屑在她的指尖融化了。
梦境被炸得七零八落,空荡荡的黑洞吸走了她的心脏,如啜饮咖啡上的奶油泡沫那般容易。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脚下的石子一直阻碍着她的奔跑,漫天的星星,却找不到那颗可恶、又丑陋的Q142。她放声大哭,将所有无果的爱恋,这些日子里的踌躇彷徨倾泄在平整的大地上。
“请问,你没事吧?”
温柔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她赶紧把泪抹掉转头。月光下她新邻居的金发正调皮地闪着光,那双宝蓝色的眼睛仿佛愿意倾听世间的一切哀伤。
她用力地吸吸鼻子,微笑着拢了拢长发:“我没事,谢谢关心。”
“然后呢?”少女懵懂地问,却被机器人拉了下,她立刻反应过来许是自己说了不该说出的话,然后垂下了头,嗫嚅着嘴唇:“抱、抱歉……”
老妇人摇摇头,缓缓地说:“我这一生不够长,也不算短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笑了下,又拢了下才到肩膀的银灰色短发,续道,“小姑娘,你如果在路上遇到了一个高大,温柔,有着蓝色眼睛的人,请务必告诉他,Q142,有人在等你。”
在一切的一切的一切的开始之前,我想要讲一个故事。
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因为那里真的是太远了,于是我们只能用“那个地方”代替。那个地方极少见到光明,天上永恒闪烁着、明灭着无数星星——在距离这个地方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不知被遗忘是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里,就像这个地方一样。
那个地方,有一个很不幸、很不幸的小男孩,名叫米尔。
小男孩真的很不幸,但他也很幸运——那个地方的所有人都对他很好,很好很好。
有一天,他遇到一颗不知道因为什么而降落到那个地方的星体,那个星星身上只有很暗淡,很暗淡的光芒,连蜡烛的火光都可以将他淹没。
“没办法嘛,我不是恒星啊,我只是一颗能够反射光的星体啊。”
名字也叫米尔的,不小心降落的这里的星星如此说道,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
小男孩不知道什么叫恒星,也不知道什么叫行星,但他还是和米尔星成为了朋友,因为这颗星星真的很漂亮,他的四周有一圈深蓝色的光圈,很淡,很微弱,但又是如此的美丽。
“你会回去吗?会回到你的家去吗?”
“我不知道啊,也许哪天时间正好我就回去了呢?”
“你能不能别回去呢?我们这里很难见到光明。只有天上这些星星。”
米尔星犹豫了,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
“好啊。”
他说。
星体的寿命是很长的,而人类却不过区区100年。100年后,小男孩——现在也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耄耋老人了。
终于,米尔在那个地方,很遥远地、很遥远地死去了。
米尔星觉得很寂寞啊,他看着遥远的,又是如此贴近——只要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星空,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那就别回去吧。”
他恍惚,最终去到那个地方的最高的地方,悬挂在钟楼的顶上,悬挂着,反射着来自远方的恒星的光线。
米尔星不是恒星啊,他再怎样用力地燃烧自己,也没法达到恒星那样的光芒和温暖啊。
但这一切,都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故事了……
“妳好,小姐。”男人一手握着拐杖,一手扬起原本好端端戴在自己头上的帽子,“突然来访,实在抱歉,不过可否让我进屋里烤一烤火?”
女孩看了看像是刚从水里爬上来的男人,将门完全打开,“请进。”
男人狡黠地笑笑,站在原地看着女孩,“随随便便让陌生人进屋里,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头微微偏向一边,女孩指着男人身上不符合季节的大衣,“可是你的衣服都湿了,还是先进来吧,我去生火。”
跟着女孩走进屋里,男人手指一弹,浑身上下的衣服就干了个彻底,“不用麻烦了,我忘了现在这里正是夏天,是我失礼了。”
女孩诧异地回过头,“难道先生你来的地方还是冬天吗?”
“是的。”男人脱下了大衣,挂在刚拉开的椅背上,“那里现在正经历着一场暴风雪,我好不容易才离开的,没想到却来到一个季节完全不同的地方,真是抱歉。”
女孩摇了摇头,从炉子上盛了一碗还热着的鱼浓汤,放到男人面前,“请用。”
“啊,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喝到鱼浓汤,真是太感激小姐的盛情款待了!”男人双手握着汤匙,闭上眼祷告了几声,“感谢爱尔斯彻,将我送来这么漂亮的土地,让我能够遇到眼前这位善良的小姐,还赐予我一碗美味的鱼浓汤。”
女孩一手撑着下巴,眼睛转呀转,像浩瀚的星空,无数的星球藏着无数个问题,“请问你是从爱尔斯彻来的吗?”
男人用时刻带在身上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点了点头,“是的,爱尔斯彻一直都下着雪,所以很少有机会能够喝到鱼浓汤,上一次喝到还是我去别的星球旅行的时候。”
“别的星球?”女孩好奇地看着男人,“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放下汤匙,男人笑着看向女孩,“小姐,妳太贪心了。说起来我还没自我介绍,我的工作是在各个星球之间旅行,贩卖故事,换取吃的。”男人的手指敲了敲木碗的边缘,“一餐换一个故事,我觉得挺合理的,妳觉得呢?”
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女孩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又开口问道:“那么,小姐想听爱尔斯彻的故事呢,还是其他星球的故事?”
女孩玩着自己的手指,想了一阵子,抬头看着面前似乎是笑着的男人,“我想听爱尔斯彻的故事!”
男人喝完了鱼浓汤,拿起女孩放在自己面前的水杯漱口,“那么,请小姐好好享受这个故事吧。”看着女孩期待的表情,男人笑了笑,“我刚才说过爱尔斯彻一直下着雪,但是也有不下雪的时候,那时候住在爱尔斯彻的人会出门捕鱼,所以只有那个时候才喝得到鱼浓汤。
“不过这当然不是故事的重点。”身体向后靠着椅背,男人放松地舒了一口气,“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人会聚在一起,举办宴会庆祝,星球上聚集了许多商人,糕点商人、烟火商人、酿酒师,甚至连铁匠和木匠都会在这时候从别的星球过来……我想请小姐猜猜看,这些人当中,谁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困惑地看着男人,女孩侧着头,“我猜……是烟火商人?”
轻轻地笑了出来,男人摇着手指,“很可惜,答错了,正确答案是酿酒师。”不等女孩提出问题,男人继续说了下去,“以往的宴会通常会持续一个月左右,不过那一次的宴会只有三天。在爱尔斯彻,有下雪的日子气温通常会将放在外面的所有液体结成冰块。
“所以就有个倒霉蛋花了钱买了两品脱的酒,喝到一半就开始下雪了,结果他的舌头就这么和酒一起变成了冰块。”
不满意地抽了抽鼻子,女孩抱怨:“这是什么故事嘛,明明就是一场闹剧。”
男人毫不在意地笑着,“这时候孩子们拿着酿酒师那些结成冰的酒,想要帮那个倒霉蛋把冰块打碎。不得不说,光是想想舌头结冻,又被冰块砸,就痛得不行,就好像……像是不小心被铁匠的锤子砸到脚趾头一样,不,甚至比那样还要痛。”
女孩倒吸了一口气,捂着嘴巴,就怕自己的舌头也不小心结冻了,“结果呢?那个人的舌头怎么了?”
将舌头伸了出来,男人用手指着自己的舌头,“如小姐所见,好得很。”
“原来你就是那个倒霉蛋啊!”女孩帮男人重新倒了杯水,“后来你怎么把舌头从冰块里拿出来的?”
男人接过水,“谢谢。”扬起一边的眉毛,看着女孩,“还记得我说没下雪的日子,就有鱼浓汤喝吗?”
点了点头,女孩还是不明白,“所以呢?”
喝了口水,男人将杯子放到桌上,“后来邻居看到了,就拿了鱼浓汤给我,让我把变成冰块的酒和舌头一起放到热汤里面,我的舌头就可以拿出来了。
“不过说真的,奉劝小姐不要再鱼浓汤里面加劣质的麦酒,真的很难喝。”男人想了想,“就像是把水手大半年没洗的袜子放到乳酪浓汤里面难喝吧。”
女孩皱眉,连忙做了个手势,“你还是别说了,好恶心。”
爽朗地大笑,男人起身帮忙将空碗和水杯收到水槽里,拿起刚好干掉的衣服,“看来我这个故事,小姐不喜欢呢。下次来拜访的时候,我会准备一个更好的故事,希望小姐下次还能请我喝鱼浓汤。”男人扬起帽子,补充了一句,“我想小姐应该没那么小心眼,会在鱼浓汤里面加劣质麦酒吧?”
女孩起身,跟着男人走到的门口,“让我考虑一下,如果下次的故事还是这么恶心的话,那我一定会在里面放麦酒的。”
“那看来我必须努力搜集一些其他故事了呢,以免小姐又不满意下次的故事。”男人戴上帽子,拐杖在地面上敲了几下,“那么,再会了,小姐。”
在这寒冷的边陲小镇,火是最珍贵的资源。
少年缩在房屋外阴面的砖墙,试图透过这冰冷的墙面感受屋中的温暖。然而,极北之地的房屋墙壁向来是厚厚的一层,再贴近也只能感受冰冷的砖纹。
他呼出一口热气,凝视那乳白的水雾在空中飞散,逐渐消失。冰冷的天,连张合的嘴唇都没了知觉。少年闭上眼,神情倦怠,僵硬的四肢逐渐与冰雪融为一体,再也感知不到作为人的体温。
前年,他居住的孤儿院遭到野兽袭击,损失惨重的院长再没了资金重建,除了少数不懂事的孩子被人领养,如他这般半大的孩子,更多则是沦落街头。
他熬过了一年又一年,今年的冬天,也许再也熬不过去。
他抬头仰望天空,冰冷的天是灰色的,布满冰晶与薄雾。没有一丝缝隙,如同他没有任何出路。
常年寒冬的边陲小镇,火是最珍贵的资源。
居高位者享火炉毛毯,厚实的衣服裹得温暖舒适,寒冬也与暖春没什么分别。有钱人买上一炉子炭,烧得旺旺的,烤得身子暖暖的。普通人家造不起暖炉,买上些许炭火,点起一盆也足够温暖全家。穷苦人家买不起炭火,点上一支蜡,全家人围坐一团,也能取些暖意。
露宿街头的,自然连烛火也没有。
少年叹气,呼出的丁点温暖很快被寒风吹走,余不下半分。
久远的记忆中,仿佛有个温暖的女人曾对他说,难过时抬头看看星空,每一颗闪烁的星都是一条光芒闪耀的道路,指引他走向未来。
可这镇上的天永远灰蒙蒙的,仿佛被什么遮蔽般。他看不到星空,正如他看不到未来。
少年闭上眼,也许注定,他要殒命在这个冬季。
“你还好吗?”
云雾流动,暗沉的天划开一道缺口,零散星光从中垂落。
大衣厚实却不笨重,领口勋章铁链随主人动作碰撞,声音清脆。
这是一位军人,保护这边陲小镇,抵抗野兽袭击的军人。
少年生命陨落前夕,他们相遇了。
他住的地方并不远,也不大,没有火炉,算不上温暖。
但那一盆小小的炭火却是少年多年未见的温暖。
他说,他从遥远的地方来,驻扎在这边陲小镇已经很多年,始终一个人。“只是,从今天起,我似乎要有伴了。”他微笑起来,双颊有个小小的窝。
“你……不觉得我碍事吗?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白白消耗你的储备。”少年迟疑道,双手被火烘得暖暖的,冰冷的灵魂却无法轻易解冻。
“没事,就当做个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他仍是笑,火光映得他面庞也温暖起来。
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照亮冰封的灵魂。
少年很笨,做不好很多事,他却又要巡逻,清晨离开,待到傍晚才能回来。小镇供给他们食物,维持他们生命,以此作为报酬,换来军人的守卫。
但他不是。
少年只是被他捡来,陪伴他的存在,没有人会为他提供食物,亦无人在意他生死。
除了他。
少年不再懵懂,收拾屋子,锻炼身体,偶尔循着动物脚印,觅来山中野味补贴伙食。他以为日子会这样下去,不断重复着相同的每一天。
寒冷的边陲小镇,他与他相伴,严冬也不再痛苦。
只是当一日,他回到他们的家,手中提着一盏风灯。剔透的玻璃结上霜花,藏不住其中摇曳的火种。
那不是一盏普通的灯,而是将火携带,封存希望的风灯。
青年年轻的面庞洋溢笑容,热情而又灿烂,如同那天空中闪耀的星,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我为你做了这个。”他将这盏灯送到少年面前,神情庄重,“我向你承诺,这盏灯将照亮每个人的寒夜,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贫穷富贵,火焰平等地赐予所有人。就像夜空中的星,为你照亮前路,点亮你的未来。”
他将少年讲述的,星的故事,牢牢记在心中。
边陲小镇终将迎来风暴,冰霜铸就的城池燃起火焰。
这是每个人心中的火。
他将这盏灯传递给城中每一人每一户,无论贫富贵贱,均等地赐予焰火,赐予他们生存的希望。
就像无数个冬夜前,他对少年所做的。伸出一只手,点亮整个世界。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小镇的上层厌恶这所谓的平等,甚至为此派出佣兵。
少年这才知道,他出生的这座小镇,有无数佣兵保护,而那些佣兵却对野兽的袭击视而不见。只要没有攻击上层。
云遮蔽了星空,再一次,夺走了希望。
他们逃出小镇,只带上那盏封存火焰的灯。
路上,少年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存在于他久远记忆中,也许是母亲的人讲述的故事。关于一个,被时光抛弃的地方。那里没有时光流逝,没有四季转换,最重要的是,在那里,这盏灯可以永远不灭,永远照耀。
故事讲完,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中,青年眼前一黑。意识的最后,少年对他说,对不起。
醒来时,他身边只有一盏灯,一张字条。
逃亡没有终止,或许有一日,那些人会找到他们,像守卫军对待袭击小镇的野兽那样对待他们。所以,需要一个人,引开那些佣兵。
“前往时光嘘土吧,我们在那里汇合。”
一个被时光抛弃的地方。
如今,他们也是被城镇抛弃的人了。
他走过山坡,走过河川。
空气不再寒冷,呼出的气不再凝结成霜,身上的厚外套逐渐变得沉重,他甩掉了一切累赘,来到了时光嘘土。
他捡了根树枝,挂起这盏灯。
走过这许多路,微弱的火苗依旧摇曳,到达这片土地后更不会熄灭。
它会永远存在,照亮所有看到它的人未来。他抬起头,凝视那片夜空。没有边陲小镇的灰,也没有边陲小镇不散的冰霜。这是一片平凡的夜空,点缀着几颗星,如同每个地方的夜空那样。
不,大概,还是有不同的。
青年不自觉摸向衣领,那枚象征荣耀的勋章仍闪烁着光芒。他不能放弃他的荣耀,正如他不能放弃他。
“如果,有人向你寻求温暖,给予他火焰与依靠,在他等待冰封的灵魂解冻时,告诉他这个故事吧。”
“一个自以为聪明,实则愚蠢的军人,和一个,看似平庸,灵魂却像星星般闪耀的少年的故事。”
风灯摇晃,应下制作者的请求。
青年离开了时光嘘土。
这里没有时光流逝,没有四季转换,它不知在这待了多久,却始终记得这个承诺。
它用那不灭的火焰给予无数人温暖,就像天空中的星指引人未来。
它不知道制作者有没有找到那名少年,也许他们汇合了,也许他们错过了,也许他们出发旅行,也许他们永远殒命在那个小镇的寒冬。
它只是一盏封存火焰的灯,忠实地履行和主人的诺言。
一个小女孩带着一个奇怪的机器人来到灯下,风灯轻摇抖落一片温暖。
你想听个故事吗,关于一个聪明却又愚蠢的军人,和一个平庸却又闪耀的少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