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架空恋爱企】
【已完结】
昭和初年,电力照明步入人类的生活。就在人们几乎快忘却曾经漫长的黑暗时,百年一遇的影祸之祟如约而至,整个日本陷入一百天的长夜。而沦为传说的萤者也真真正正地出现在人类的视线,一些不再相信神明妖鬼的人类,也不得不承认异类的存在。
然而影祸异变所带来的不仅仅是人类与萤者间关系的变化,被称为破落之神的新种族也随之而生。在长达百日的黑夜中,三者共生且矛盾着,妖异色彩的恋情却也由此萌发……
【场外小组】groups/873
明明是篇序,结果还是丢在了菊月,我不管(蹬腿)
写得很随意,也请随意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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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春音姐姐的尸体从河里捞上来时,小春才十岁出头。
原本漂亮的脸蛋被夏天的鸭川泡得浮肿苍白,叫人几乎想不起她生前的模样,以至于樱屋的妈妈都惊恐得忘记遮住小春的眼睛,只顾得上一个劲尖叫。
“全是那男人的错!”小春心里愤恨地说。
如果没有那个轻佻的男人, 春音姐姐一定不会去死。一定是那男人将她逼上绝路的。
春音姐死后,那男人再也没出现过。葬礼的时候,小春常常忍不住朝门口去望,期待那男人能出现,哪怕是一秒也好,但可惜他并没有如愿到来。小春从没有像这样恨过男人,哪怕是她的父亲将她作为赚钱的工具出卖时,她内心姑且能原谅他一点,找些理由为他开脱。
但等她再长个三四岁时,她的想法却改变了。
春音姐也有自己的不是。明明生着一张好相貌,弹琴舞蹈样样不输人,却将希望全投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明明是衹园的女人,却抛弃了作为艺妓的骄傲,活得好似外面那些独守空闺的主妇一般凄惨。什么为了爱情而抛弃生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坚定强大,哪会这么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跑?
于是小春更加勤奋地练习技艺,更懂得学会察言观色。只要做到京都第一的艺妓,赚上一大笔钱,就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生活具体是什么,但一定比现在要更加自由。
男人对于她来说,只分为用来赚钱的工具和路人。后者不必多言,而前者;只要懂得如何讨他们喜欢便足够了。她并不需要什么演技,天生单纯的模样足以使她博取男人的欢心,再说上一些俏皮话,更是让她受欢迎了。姐姐们说她呆呆的,但她心里可清楚得紧,到底什么对于自己才是有利的。
唯一难以分类的,倒是菊乃井家的海野少爷,这个家伙意外地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懂得许多东西,谈吐举止也十分有礼,于是小春将他归在了难得的朋友之列。
这样就可以了。赚钱工具,路人,朋友。有这三个分类就足够了,不需要什么浪漫与爱情。
她本来是这样想的。
刚出道没多久,一位姓小森的画师来到了樱屋。之前这位画师也曾来樱屋替出道的舞子们画肖像,据当时去围观的姐姐们反映,对方是一个颇有男子气概的人。但小春没有太大的兴趣,还不如留在自己房间吃地瓜干抱着广播听落语。
但这次轮到给她画了,她就算是没兴趣也不得不见一见了。
这个小森剪着灰蓝色短发,一双严肃的眼睛看了让人轻松不得,宽实的肩膀上挎着画具箱,沉默又冷淡。这让小春竟觉得有些害怕。
“这辈子反正也只见这么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怕不怕。”小春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像是给自己加油鼓劲。
妈妈给小森先生上茶寒暄的时候,小春扭头就看见姐姐们又偷偷聚在屋外进行围观。小春翻了翻白眼,露出一副受罪的模样。她不明白,只是一个男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茶会宴会上的那些客人还不够看的吗?
“有小森先生这么帅的画师给你画画,不是挺好吗?”一个姐姐忍不住轻声笑道。
小春咧着嘴摇头,似乎恨不得现在就逃出屋去。
“哈哈哈哈你老实坐着吧。”
“小森先生最讨厌画画时乱看的模特了。”
“是啊是啊你可千万别让他吼你啊。”
听姐姐们这么一说,小春更加害怕了。她摊开双手,张牙舞爪的模样好像是在回答:“与其让我老实呆着不如你们现在就杀了我吧。”
还不等姐姐们笑作一团,却听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仿佛空气也为之凝固:
“这么不优雅的舞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噫……完蛋了……
等小森走后,小春对他的恨意更加 深重了。哪怕他画得再好,也完全无法提升一丁点好感。
小春揉着隐隐作痛的后背,咚咚咚咚地上楼回房,差点将老旧的木楼梯踩坏。她甩手将房门拉上,从柜子上取来地瓜干,狠狠咬下一口,仿佛这地瓜干就是那讨人厌的小森,恨不得此刻就将他生吞活剥嚼碎了咽下肚去。
要不是他在那里冷嘲热讽,妈妈还不至于给她使上一记大力劈山掌,这手刃差点打得她快喷出血来。背越疼,画画的时候就越不能好好坐着。既然不能好好坐着,就一定会扭来扭去。一旦扭来扭去了,就会被那个叫小森的家伙吼。
不不不,应该这么说,如果来的不是这凶巴巴的小森给她画画,她就不会害怕地和姐姐们进行肢体交流,那也就更不可能被妈妈打。私底下小春是什么模样,妈妈还是知道的。所以归根结底的万恶之源果然是这个小森。
小春越想越气,抬手就将一袋地瓜干朝门上砸去,还没过一分钟,却又连忙爬去将洒落一地的零食重新捡起来。地瓜干是无辜的,错的都是那个小森。
“再也不要和这个人有瓜葛了。”小春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如题,是一个心思坦诚的家伙和一个骗子的故事。
感谢栉的互动,她真的特别可爱w
放一下前置的链接,大家有兴趣可以看一下嘿嘿(要脸
前置: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8010/
序章1: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0366/
序章2: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04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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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开了。
开在庭院的小塘边,抽着细嫩的枝芽,结出雪白的花苞,吐出的花蕊轻轻颤动。
她站在一旁看水。水塘很浅,清澈,能看到砂石。
这是一如往常,安稳平静的一天。
夜明神神色淡淡。似乎并不如何惊喜,却也没有悲伤。她身前还有另一人,看不清面容,听不清声音。
她同对方说了些什么,随着话语的出口,从喉管向内便像针刺般疼痛起来。而对方则露出微笑,他们动作极轻的互相拥抱,她感到双手发烫,彼此像是毫无重量一般依在一起。
那人附身在她耳畔——微微张口——轻声说——
“——”
……
……梦境戛然而止。
*
守回过神时,天幕黑沉,无星无月。远处有点点灯火,耳边是树林因动物的骚动而沙沙作响。
她在黑夜中意识到自己的模样。状似纤弱无力的娇小姐的手、轮廓柔和的面庞,还有从肩头滑落、如瀑如织的黑色长发。她对这副人类的面容并不感到陌生,但也称不上熟悉。
虽在夜明神中算得上年幼,但毕竟也有许多年了。只是人类的皮相,到现在也还留有两分滞涩。
夜明神又望了望天空。
那里已经没有星星了。
守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百年一度的影祸之期伊始,人类陷入长达百日的黑夜之中,而各处有灵性之物也纷纷化形而出,或为寿命短暂之蜉蝣,或为灯具成形之灯九十九,再一类,便是像她这样,天生地养,托名为神,称为夜明神的一族了。
他们被统称为萤者,不论是三者中的哪一类,都是能够发出光芒,天性便与光辉相关的特别的存在。
而不知从何时起,人类之中便有这样一个传言——
据闻,只要吃下萤者血肉,便可长寿平安。
甚至街头巷尾飞窜的流言之中,将萤者比作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之类的无稽之谈也绝不少见。
接下来的发展可想而知。弱小无力的萤者——特别是蜉蝣与灯九十九,在对上人类时毫无优势,当守在几日前自梦境中惊醒,迎合着将到来的长久的黑夜化作人形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知晓了这样的现实。
同时。
她意识到了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应该——她必须要——保护这些萤者才行。
在成百上千的繁星之中,偶尔会有这样的存在。
为了某个人而诞生,为了守护某个人的幸福而闪耀。
作为某个人的守护星,同地上的那个人呼吸同样的空气,随着她诞生,随着她消亡。
本该如此。
但是当守护星终于生灵,落入那户人家的庭院中,带着欣喜去看那人的面容时,星星守护的人却就此闭上双眼,她鬓发斑白,皱纹满布,神色安详。
那个人再也未醒过来。
夜明神一时茫然。
就像她的名字那样。
守护。保护些什么。
这正是她存在的意义。
为什么她没能同那个人一起逝去呢?此刻她站在这里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自人类手中救下落单的萤者时,守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她存在的意义,一定就是保护所有这些还需要保护的萤者。
不惜一切代价。
*
……话虽如此说,但这到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守最开始很是有些为难。
住所、膳食——这些对于夜明神来说都不是问题,然而说到在城内低调处事,却极不容易。
人类,现在的人类出乎她想象的难缠,大街上汹涌的人潮守很不喜欢,同样厌恶的还有登在小报上脸面僵硬的人物照。对待萤者这样的异族,和善的人类的确是有的。不仅有,还很有不少。然而就算如此,她依然无法说服自己,喜欢上这座风中的熏香气正逐渐被钢筋铁锈味取代的城市。
她的脑海中模糊有这样的印象:
昏暗而安静的老宅中,有木头润湿微微腐坏的气味伴着冬日的黑方香。
那香气沉沉郁郁,染在垂挂下的障子上,浸入在地上摊开好看形状的衣袖中。房中自然是极静的,有女公子咬着点了朱红的唇,面上惶惶,却不执笔,素白双手在同样浸了香的唐纸上轻轻游移。……不知从何处吹进一缕晚风,冲淡了晦暗的香气,沾了露的风儿竟也显出几分清甜来。
她是从哪里看到的景象呢?
守心想,这是很奇怪的。毕竟自己从未真正见过那样的时代。
或许那时代也早•已•死•去•了。
夜明神游走在城市的街道上,不愿引人注目,总尽量躲避人类的视线。她曾帮助过的小水母同样住在城里,偶尔瞧见她,便会露出笑容,小步跑着来打招呼。
“守小姐!今天也在城里巡逻吗?请您一定要小心……”
蜉蝣的笑容怯生生的,同人说话时总有些不习惯,脸颊微微泛红,身上莹蓝的微光忽明忽暗。
守看到这样的小姑娘,就很想微笑起来。
她伸手轻轻摸摸水母的发顶,虽然沉默,但神色却柔和。
夜明神顿了一顿,还是开了口:
“不要担心。……明日我再来,给你带糖果。”
名叫栉的小姑娘眉宇一亮,立刻显出满脸高兴来。
她是不怀疑对方说的话的,虽然相处不长,但栉已知道,夜明神口中说出的事情都是可信之事,有与之过去相识的萤者甚至告诉她——眼前的夜明神从不说谎。
就有萤者夸赞,说夜明神正直而可靠,真挚又单纯。再说下去,又回到他们自身的话题上来,又有萤者说,“可惜蜉蝣寿命短暂,若是能同夜明神大人一般便好了。”
守极偶尔也能听到这样的话,她面色淡淡,不置一词。
生者要更长的生命,死者呢?却也未必就心甘情愿的死去吧……
她忽然又想起赋予她生命的那人,想起印入自己眼中的老妪,肌肉松弛,仰面躺着,皱纹向两侧垂下。她被死神抱在怀中,嘴角却还带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安安静静留下一身皮囊在此处,魂灵却不知去哪儿了。
前来吊唁的人家中有人说:“藤原家的女儿,的确不同,虽是葬仪,却叫人心情平静,想来这位夫人必是能够成佛的。”
那时隐在一旁的守忍不住又看了棺木中的那人。
叫人平静吗?
……
倒也未必。
……
夜明神放在蜉蝣发顶的手忽的一顿。
她的视线陡然锐利,像是尖刀般刺向远方的某处,手下却又轻轻拍了拍栉——小姑娘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利气息吓得一个哆嗦,泪眼汪汪——道一声别,转身便向着方才注视的方向走去。
那里一定有些什么,有某种污秽——让她不喜的——在那一瞬间刺痛了她的皮肤。
守在黑夜中疾走。
那气息就在不远处。却不似方才气盛,只余下单薄的些许,叫她止不住皱眉。夜明神自知自己很该更加谨慎些,与人类不同,在对上那些污浊之物时,身为萤者的她几乎毫无胜算。
放慢了速度,脚步低沉而缓慢,守一点点接近前方照不进一丝光亮的小巷。
走至其中,她忽然间停住了。
在一片黑暗中,的确有某种‘不明确’的东西在活动。
夜明神瞧不清对方的模样,只隐隐约约看出那似是成年男子的身形,缓步越走越近——
待到那人走至微光下,露出苍白的面容、柔和的眉眼,以及温和的笑容,守这才抿起唇角,突兀的起了个寒颤。
是她的错觉吗?
眼前这个‘人类’那双透出淡淡温和的金眸中,只有刚刚的一瞬,仿佛透出了一种叫人浑身发冷,止不住想要后退的光芒。
她忍不住露出两分戒备,冷眼看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