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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系列突如其来完美刺激肾上腺上扬的变故后,再拖着疲倦的身躯饱饱吃上顿美餐,就算是多坚韧的战士也忍不住打起盹。
从现状来看伤势反倒较重的提莫瑟斯很幸运地分到仅剩的睡袋,头部与膝盖时常传来的疼痛却令他无法安眠。他隐约记得之前有人说过迷宫内有种生物的体液有麻痹作用,好像就在四层附近。先不提在头疼欲裂的情况下他还能否想起这生物究竟是什么,先前他们下坠的距离不低,保守估计也可能掉落在了五层。
就像那只石颌龟一样,我们也摔了下来。提莫瑟斯想,头部传来的感觉闷疼闷疼的,像是有人用勺子在脑子里搅汤。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努力不碰到受伤的膝盖。接着从口袋摸出随身携带的零食,赤眼蓝舌蜥制成的小肉干*永远是打发时间的好帮手。提莫瑟斯正准备往嘴里送,一抬头看到凯因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正用毫无波澜的表情望着自己。
“吃吗?”提莫瑟斯问,展示友好递出了小肉干,“赤眼蓝舌蜥,嘎嘣脆,牛肉味。”
凯因挑了一下眉毛,很快来到提莫瑟斯身边取走了肉干。令提莫瑟斯没有想到的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径直坐在了自己的身侧。
“怎么?”
提莫瑟斯不明所以,在他看来凯因扭曲的性格虽然事出有因,除去这点怎么看都是和自己不对路的那类人。不过眼下突发状况特殊,也许对方真的只是想在这偌大的迷宫里、空旷又未知的区域突然认为自己需要点同类的关怀呢?战士的银色双眸洞悉一切,相处起来总有自己被剖析的错觉,提莫瑟斯没来由地厌恶类似的事,他想自己虽然后来才撞的头,但脑袋可能早就坏了,否则怎么会出手相救一个毫无关系还讨厌的人。
“你应该保持体力。”
嚼着肉干的凯因说,提莫瑟斯努力想从这样的对白里分辨出对方的善意。
“我难受,睡不着。或者你去休息,我守着,等会再交换。”
“我不累。你的头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凯因说罢便将剩下的肉干全部塞在口中,拍了拍手作势上前。提莫瑟斯见状只得默许,让对方拨着自己的头发查看伤势。
“看上去没什么大碍,”说话间凯因轻轻碰了一下伤痕,提莫瑟斯差点从睡袋里蹦出来,“……只是有点红肿。”
“拜托,它很痛,真的。我现在感觉不仅整个头盖骨是疼的,恨不得把头割掉当球踢得越远越好,而现在我浑身上下也开始疼了。”
“是吗,那你还是休息吧。”
后退了两步,凯因这次坐在稍远点的位置,他用木柴拨拉着篝火,然后将火堆移了个地方。
“躺在这里吧。”
指着原本生火的位置,凯因说。那里已经因为火焰的炙烤变得温暖。提莫瑟斯想了想,最后还是站起来缓慢挪动了位置。在这个过程中他感到凯因始终盯着自己看,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又回来了。
当他重新躺下,并给自己找了个比较舒适的位置后,听到凯因再度开口:“你想休息了?”
这可真是稀奇,提莫瑟斯迷迷糊糊地想,原来他其实是健谈派的吗。
“怎么,你也很无聊,所以想用故事换故事?”
战士没有接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提莫瑟斯,后者再次翻了个身,摸了摸下巴。
“我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之前说过,我复活过,那次的复活仪式并不成功,我几乎忘记了一切。”
“原来尸体回收商也需要被复活。”像是没话找话,凯因干巴巴地说。
“什么话!有生命的东西都会死,如果死在迷宫就能复活,就是这个理儿,是不?”
也许是回忆起了自己的身世,凯因这次挑起了嘴角,说:“是啊。”
“你问我‘不慌吗’,当时我说‘不’,实际上这不准确。最开始当然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身边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人认识我,虽然有点钱,但远远不够……”
说到这里,提莫瑟斯刻意停顿了下,他需要好好措辞,免得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
“至少最开始是这样的,后来我想开了,哎呀管他呢。反正想不起来是一天,想起来还是一天,既然想不想得起来都是一天,那我还费那功夫为难自己做什么?
“况且看起来我之前也没有什么不良行径,比如欠款什么的,也没有被人追上门的情况发生。”
凯因敏锐地发现,提莫瑟斯在这里加重了“我”这个字的语气。
“不过老实说,我倒还真希望有谁能找到我……”
够了,你说的够多了。不能再透露下去。眼前的这个人、除了自己外的所有人、特别是 “那个人”全都不值得信赖。你现在无路可走,你只是孤身一人。如果你还想探查真相,就闭上嘴让自己成为唯一的保密者。
理智如此发话,但神使鬼差地,提莫瑟斯还是补了一句。
“……告诉我真相。”
静寂迅速降临,两个人都颇有默契地选择了沉默。提莫瑟斯翻了个身,留下背影告诉凯因话题到此为止。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现在不仅仅是疼痛感,他还时常能听到有谁在呼唤着。
被呼唤的名字很熟悉,提莫瑟斯当然熟悉,称之为除了自己外最熟悉的人也不为过。呼唤他的声音也极为耳熟,但声音主人是谁他却始终也无法想起。
头疼的感觉愈发强烈,提莫瑟斯觉得自己真要吐了。他努力压制着冲动,开始数地上的蚂蚁分散注意。那些蚂蚁受到食物的吸引,正排着列队有序地向残渣进发,看上去与普通的蚂蚁并无不同。不过提莫瑟斯记得,迷宫内有一种会储存蜜的……
“对了!”几乎从睡袋中跳出来的提莫瑟斯大声说,“施托雷蜜蚁*!”
凯因略为诧异地盯着提莫瑟斯,几乎下个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那种用腹部存储蜜源,但是不加处理的蜜有麻痹神经的作用。你想用它缓解疼痛?”
“疼痛无法缓解,只是让我无法感知。虽然不记得具体的层数,当然现在也不知道我们在第几层,但是我记得那玩意儿是在发光的苔藓下筑巢吧。”
“是的,虽然很显眼,但苔藓自带某种毒性,反倒使天敌无法靠近。也许这也是蚂蚁的蜜带有毒素的原因。”
“发光苔藓的话,这附近不是很多吗?先前怎么没想到!”
“因为你撞了脑子?”
凯因难得心情不错,随口开了句玩笑。但他立即就觉察到不妥,正准备解释一下问题发言,突然发现对方并没有回应。
“喂你……”
下一秒钟,提莫瑟斯如同死了般,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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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眼蓝舌蜥:迷宫内特有品种的小型蜥蜴之一,从头部到尾部至多仅有未成年人的手掌那么大。群居,夏季繁殖,卵大约为成年人指甲盖大小。本身也没什么肉,通常被腌制风干,制作成肉干当做零食或辅料食用,味道像是牛肉。
施托雷蜜蚁:腹部长有贮蜜器的蚂蚁,除了蜜带有毒素,与普通的蜜蚁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也是迷宫中非常受欢迎的零食系列,不少人喜欢直接食用,据说让还活着的施托雷蜜蚁头部在舌尖晃动,是品尝这道美食的最高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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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戴娅蒙德在踩中陷阱迅速躲开后,与她相隔数步的提莫瑟斯和凯因却因为距离与时间差着了机关的道。这是在迷宫特定层数才有的陷阱,主要对复数以上的团队有伤害加成,通常是先行成员在碰触机关的些许时间后才对后方队友进行伤害。
狭小的通道开始坍塌,仅剩的队员们正竭力与死神赛跑。凯因一把提起逐渐开始落后的小个子同伴,低声说了句“抱歉”便将对方用力扔到安全区域。与此同时他感到身子重心猛地一沉,碎裂的地面带着他快速下坠,他来不及思考只是卯足了劲儿踩踏着上方落下的巨大石块,在躲避其他掉落物的同时以此为垫板向上跳跃逃生。
塌方的停止如同开始般突如其来,眼看着即将抵达地面,却再也没有更多的踏板供凯因借力,他只得孤注一掷绷紧了身子用尽全力向上跳跃。他伸长了手臂想要捉住即将唾手可得的安全,却在仅差半个指尖的距离与其失之交臂。银色战士后仰的身躯宛如垂死的大鸟,半蜷缩着向下摔去。
来自上方的一股力量牵扯住了自己的胳膊,凯因迅速抬头,看到提莫瑟斯那张令人生厌的脸突然变得温和起来。
“嗨嗨,我说哥们,没死就吱一声,我好拉你上来啊。要知道你和你的复重可真不轻。”
对方拽着自己的胳膊向上用力,凯因看到旁边探出脑袋的戴娅蒙德正抖动着小耳朵。
“稍等……我们马上就救你上来。”
有细小的碎石叮叮哐哐砸在凯因的铠甲上,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发现同伴们站的位置正下放土地正在龟裂。
“当……”
话音未落地面再次开始坍塌,凯因只来得及看到提莫瑟斯用义肢将戴娅蒙德打了出去,紧接着就和自己一起掉了下来。
男人从坚硬的地板上爬起,看到队友正在对自己施展治疗法术。身旁的精灵温文尔雅,有着美丽又柔顺的珀金色长发。
“……你好,▊▊▊。”
被称呼的队友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用温暖的双手最后抚平了男人肌肤上的细小伤痕。
“好奇怪的打招呼方式,这该是大难不死后对队友说的第一句话吗?”
男人认真地陷入了沉默,他思考着,同时再一次忍不住为队友精湛的魔法赞叹。
“那你认为我应该说什么?”
女性队友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笑了起来,她站起身后向男人伸出手,说:“这可难住我了,你觉得说‘谢谢’怎么样?”
“听起来是不错的建议,下次我会试试的。”
对方笑的更欢畅了,男人不理解这有什么可笑,但却为看见对方微微颤抖的肩头由衷感到欣喜。
“喝点热水吧?”兔子兽人的队友说,他的耳朵始终高高竖起,倾听着不同方位的微小动静。
“▊▊,谢谢你。”
男性兽人愣了片刻,突然大笑着拍打着男人的肩头。他一边打一边笑,甚至流出了眼泪。
“你可真有趣啊,▊▊▊。难怪我们的队花会喜欢——”
提莫瑟斯猛然间惊醒,他感到身边有人的气息,虽然四周黑暗,他还是瞬间就摸索出佩剑,以进攻的架势进行着防御。周围很静,提莫瑟斯能听见喘息、心跳及血液冲刷耳廓的声音。他知道危险的存在,并能大致判断出对方的位置,但却不敢贸然出击。
“看样子你是彻底清醒了。”
花了好些功夫,提莫瑟斯才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并跟着艰难地回想起昏迷前最后的事情。
相互纠缠的二人飞快地下坠,忙乱中竟是谁也没有松开对方的手。为了缓解下降速度,凯因果断抽出斧头想要插入岩壁,但墙壁光滑坚硬他只是用斧刃划出了一路火花。只听“嘭”地一声闷响,提莫瑟斯弹出了自己的义肢。木质义肢手掌以上的部位飞射出去,绕了数圈迅速缠紧一块突起出物,两个人在半空中忽地荡起了秋千。紧接着连接的丝线因多重力的叠加不堪重负,在发出响亮的崩裂声后如数被撕扯断开。
从相识之初就对自己没好脸色的凯因依旧在下,提莫瑟斯能感受到对方在用微薄的力量将自己托起。铠甲虽能缓解部分冲击,但人的肉体依旧有限定的承受力。纵使凯因再对尸体回收商毫无好感,眼下的状况只能丢卒保车。
提莫瑟斯骂了句娘,尔后光速收回义肢,还真真实实被不听使唤的工具绕回来打了脸。刚才的拦截虽然没有实质性意义,但很大程度依旧降低了二人的降落速度。收回的右手当然变得破破烂烂,指头内的香料还沿途撒了一路。眼看着即将着地,可以预见自己也不待见的战士轻则撞个内出血,重则当即送了命。反正只要自己没事,事后就能进行复活,这听起来似乎很是解恨并且最为轻松。
“……是咱的队友,咱可不能等到她死之后复活她,咱要做的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进行营救。”
“你觉得说‘谢谢’怎么样?”
“该死!”
所幸掌心的机关还能使用,确定行动的话只能趁现在拼死一搏。旧日的阴影如同泛着珍珠色光泽的鬼魅,无时不刻不跟随着提莫瑟斯,带着或嘲讽或苛责或温存的态度环绕着他、簇拥着他,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诉说着昔日被忘却的回忆。
提莫瑟斯再也没了犹豫,他弹射出掌心的捕捉网,同时再次射出破烂不堪的义肢。那几乎快要断掉的假肢像是脖颈折断的灰色天鹅,堪堪地耸拉着头颅,卡进了奇怪的岩石缝。而那张只是用来捕捉小型动物的网,在承受了两个人和包裹的重量后,最终还是断裂,带着二人摔落在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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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戴娅蒙德在踩中陷阱迅速躲开后,与她相隔数步的提莫瑟斯和凯因却因为距离与时间差着了机关的道。这是在迷宫特定层数才有的陷阱,主要对复数以上的团队有伤害加成,通常是先行成员在碰触机关的些许时间后才对后方队友进行伤害。
狭小的通道开始坍塌,仅剩的队员们正竭力与死神赛跑。凯因一把提起逐渐开始落后的小个子同伴,低声说了句“抱歉”便将对方用力扔到安全区域。与此同时他感到身子重心猛地一沉,碎裂的地面带着他快速下坠,他来不及思考只是卯足了劲儿踩踏着上方落下的巨大石块,在躲避其他掉落物的同时以此为垫板向上跳跃逃生。
塌方的停止如同开始般突如其来,眼看着即将抵达地面,却再也没有更多的踏板供凯因借力,他只得孤注一掷绷紧了身子用尽全力向上跳跃。他伸长了手臂想要捉住即将唾手可得的安全,却在仅差半个指尖的距离与其失之交臂。银色战士后仰的身躯宛如垂死的大鸟,半蜷缩着向下摔去。
来自上方的一股力量牵扯住了自己的胳膊,凯因迅速抬头,看到提莫瑟斯那张令人生厌的脸突然变得温和起来。
“嗨嗨,我说哥们,没死就吱一声,我好拉你上来啊。要知道你和你的复重可真不轻。”
对方拽着自己的胳膊向上用力,凯因看到旁边探出脑袋的戴娅蒙德正抖动着小耳朵。
“稍等……我们马上就救你上来。”
有细小的碎石叮叮哐哐砸在凯因的铠甲上,他忍不住抬头去看,发现同伴们站的位置正下放土地正在龟裂。
“当……”
话音未落地面再次开始坍塌,凯因只来得及看到提莫瑟斯用义肢将戴娅蒙德打了出去,紧接着就和自己一起掉了下来。
男人从坚硬的地板上爬起,看到队友正在对自己施展治疗法术。身旁的精灵温文尔雅,有着美丽又柔顺的珀金色长发。
“……你好,▊▊▊。”
被称呼的队友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用温暖的双手最后抚平了男人肌肤上的细小伤痕。
“好奇怪的打招呼方式,这该是大难不死后对队友说的第一句话吗?”
男人认真地陷入了沉默,他思考着,同时再一次忍不住为队友精湛的魔法赞叹。
“那你认为我应该说什么?”
女性队友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笑了起来,她站起身后向男人伸出手,说:“这可难住我了,你觉得说‘谢谢’怎么样?”
“听起来是不错的建议,下次我会试试的。”
对方笑的更欢畅了,男人不理解这有什么可笑,但却为看见对方微微颤抖的肩头由衷感到欣喜。
“喝点热水吧?”兔子兽人的队友说,他的耳朵始终高高竖起,倾听着不同方位的微小动静。
“▊▊,谢谢你。”
男性兽人愣了片刻,突然大笑着拍打着男人的肩头。他一边打一边笑,甚至流出了眼泪。
“你可真有趣啊,▊▊▊。难怪我们的队花会喜欢——”
提莫瑟斯猛然间惊醒,他感到身边有人的气息,虽然四周黑暗,他还是瞬间就摸索出佩剑,以进攻的架势进行着防御。周围很静,提莫瑟斯能听见喘息、心跳及血液冲刷耳廓的声音。他知道危险的存在,并能大致判断出对方的位置,但却不敢贸然出击。
“看样子你是彻底清醒了。”
花了好些功夫,提莫瑟斯才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并跟着艰难地回想起昏迷前最后的事情。
相互纠缠的二人飞快地下坠,忙乱中竟是谁也没有松开对方的手。为了缓解下降速度,凯因果断抽出斧头想要插入岩壁,但墙壁光滑坚硬他只是用斧刃划出了一路火花。只听“嘭”地一声闷响,提莫瑟斯弹出了自己的义肢。木质义肢手掌以上的部位飞射出去,绕了数圈迅速缠紧一块突起出物,两个人在半空中忽地荡起了秋千。紧接着连接的丝线因多重力的叠加不堪重负,在发出响亮的崩裂声后如数被撕扯断开。
从相识之初就对自己没好脸色的凯因依旧在下,提莫瑟斯能感受到对方在用微薄的力量将自己托起。铠甲虽能缓解部分冲击,但人的肉体依旧有限定的承受力。纵使凯因再对尸体回收商毫无好感,眼下的状况只能丢卒保车。
提莫瑟斯骂了句娘,尔后光速收回义肢,还真真实实被不听使唤的工具绕回来打了脸。刚才的拦截虽然没有实质性意义,但很大程度依旧降低了二人的降落速度。收回的右手当然变得破破烂烂,指头内的香料还沿途撒了一路。眼看着即将着地,可以预见自己也不待见的战士轻则撞个内出血,重则当即送了命。反正只要自己没事,事后就能进行复活,这听起来似乎很是解恨并且最为轻松。
“……是咱的队友,咱可不能等到她死之后复活她,咱要做的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进行营救。”
“你觉得说‘谢谢’怎么样?”
“该死!”
所幸掌心的机关还能使用,确定行动的话只能趁现在拼死一搏。旧日的阴影如同泛着珍珠色光泽的鬼魅,无时不刻不跟随着提莫瑟斯,带着或嘲讽或苛责或温存的态度环绕着他、簇拥着他,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诉说着昔日被忘却的回忆。
提莫瑟斯再也没了犹豫,他弹射出掌心的捕捉网,同时再次射出破烂不堪的义肢。那几乎快要断掉的假肢像是脖颈折断的灰色天鹅,堪堪地耸拉着头颅,卡进了奇怪的岩石缝。而那张只是用来捕捉小型动物的网,在承受了两个人和包裹的重量后,最终还是断裂,带着二人摔落在地。
TBC
莱蒙望着面前飘摇的火焰有些晃神。第四层总有着水下鱼尾拍击水面而带来的闷响和气泡浮上水面爆裂的声音,以至于这样的夜晚仿佛整个人都身处在幽深海底,周遭尽是未知的恐惧。
可是他完全没有心情去在意这些。
他像是一团乱草一般的脑海中仅仅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作为初涉世间的无知者,他实在是低估了这个世界的险恶。
原以为自己能够好好的在迷宫中探索的,原以为自己应该是可以一帆风顺的……可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以至于会变成这样呢?
莱蒙包膝坐在火堆前,木材被灼烧的劈啪作响,金黄色的火焰像是嘲讽一般令人憎恶的摇晃着。他轻轻将手放在地上,恍惚间仿佛又有谁的手覆在上面,手心温暖。
“别怕,有我呢。”
身旁似乎是传来这样的声音。
心脏猛地飞速跳动起来,莱蒙扭头看向身边,本来会被暖黄色的光芒照耀的更加明亮的金色身影并不存在,那句话仿佛也只是一个错觉,身旁包围着自己的只有完全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隐匿着的敌人。孑然一身的自己,在偌大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中能够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少的可怜。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
只是这时候再如何懊恼又有什么用处呢?莱蒙将头埋在膝盖中,从喉咙深处溢出细微的绝望的呻吟。
或许走出那片远山就是一个错误。
……
“现在香菱不知道到哪儿去了,雷恩也被他哥哥不晓得掳到什么地方,卡缪尔……也……”
听着里科对于现状的分析,莱蒙只觉得愈发焦躁起来。静水流深的道理他在书中看过也懂的,这迷宫中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似的大湖则是完美的体现出了这一点。这片湖就像是一条蛰伏的毒蛇,这个队伍中有两人因为它的缘故而不知所踪。现在的平静,和先前的凶残形成的鲜明对比叫人不寒而栗。
如果他及时注意到湖的危险性,或者跟着卡缪尔一起行动,或者和雷恩的哥哥好好沟通……或许都不会如此。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无比的打破了他的幻想,用血淋淋的现实给了他一巴掌,先前从山中出来的兴奋和喜悦早就在层层迷宫中消磨殆尽了。抱着郊游一般的心情来到这个地方,什么准备工作都没有做好,他这个所谓的会长当的真是无比失败。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都是脆皮。我觉得这不太好,感觉迟早要完。要不去找找看他们?”在完全分析完情况之后,里科望着莱蒙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对,两个脆皮你说要怎么去找他们?现在物资也没有多少了,水中那么凶险,贸然进去肯定是送死。”
“但是不去找他们难道要怎么办?等着他们被鱼吃掉还是怎么样?”
大抵是因为损失了如此多的队友,里科的心情不是很好,说话也带上了些许火药味。莱蒙定定地望着地面不言不语。他心中是有不忿的,可他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回去,最终只好憋在心里。
“……那、我们现在…就什么都不能干了么……?”
他低低的自言自语,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第四章
——那些连寿喜烧的高汤都无法抚平的——
“呃……鸡蛇怪(Cockatrice)和蛇尾鸡(Basilisk)你更喜欢哪个?”
回答提莫瑟斯的仍旧是无尽的沉默,让他泄气地埋下头去,棕色的辫梢险些垂到营火的火苗上,而他提问内容的主角之一的一部分骨头正被凯因放在锅子里熬煮,香气四溢。灰白头发的战士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剥着砍下的麻痹触手的外皮,脸颊的一边因为躲避鸡蛇怪尾部的抽击,稍微碰到了墙上的触手而肿了起来。他用下巴指了指房间一角的出水口,第三次搭话失败的尸体回收商只好气鼓鼓地跛着一条腿,用仅剩的左手拎起了木桶。
等他回来的时候,战士已经熬好高汤,在平底锅里把从鸡蛇怪颈部剔下来的肥肉煎得咝咝作响,金黄色的油脂热腾腾地从肉和肉皮之间沁出来,尸体回收商反射性地咽了口口水。
这是个很大的房间,房顶很高,拥有数扇以木条钉住的窗户,可以推测以前是用来作为聚会场所,或是食堂一类。几十把椅子和数张桌子乱七八糟地堆放在房门后面,上面覆盖着厚重的灰尘,看起来像是要堵住门,不让外面的什么东西进门的样子;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处,证据就是房间另一侧墙上开出的大洞和散落满地的砖石,足有近二十肘高。战士和尸体回收商拖着在这栋建筑“走廊”里杀死的鸡蛇怪进入房间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尸骨,很难猜测坚守在这里的人的最期是什么样子的。
从木条的缝隙中透出些微蓝光,那是建筑外墙上的发光苔藓;自他们两个从四层失足坠落已经过了将近三十小时,二人的眼睛也逐渐习惯了这种苔藓和发光菇类的蓝光。从很远的地方偶尔会传来石块滚落的声音,或是沙沙地落下尘土的声音,除此之外,这里静得吓人,任何一点微小的金属碰撞声都会带来数倍其上的回音。提莫将盛水的木桶放在凯因旁边,疲累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石头地板凉飕飕的,很不舒服,不过比起勉强活动带来的疲累和痛苦,这点小事他宁愿忍着。
凯因用像是银币颜色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把身边卷成一卷的睡袋用脚往回收商那边踢了踢。这是他们仅剩的行李里,颇为庆幸还保留着的几样物品之一。
“你可以先睡一会儿,饭还要三十分钟才会好。”
“……”
恭敬不如从命,提莫瑟斯利索地钻进了睡袋,钻进去的时候恰巧磕到了左腿受伤的膝盖,疼得他从牙缝里咝地吸了一口凉气。
“我觉得我睡不着。”回收商说,“撞到头的那一下好像挺厉害,我觉得有点儿恶心。”
“那就躺着。”战士惜字如金地回答道。
沉默重新占据了这个空间,木柴在火焰中发出的哔剥声音除外。营火的光线在远处的墙壁上投下了一组长长的影子。因为闲得无聊,也是为了压下反胃感,提莫伸长胳膊探到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坏掉的义肢竖在地上,跟自己的左手一起摆起手影戏来。凯因诧异地看着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直到回收商快要觉得无聊的时候,他才听到了战士的声音:
“我妹妹曾经很喜欢这个。”
“你有妹妹?”
尸体回收商直觉自己应该多问一些,但是他被撞了一下的脑袋现在有点晕乎乎的,总觉得会说出什么口不择言的话来,他聪明地选择了最安全的问法。
“两个,还有两个弟弟。”
“这么说你是家里老大?”
“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这可真是个大家族。尸体回收商在心里掰着指头数着,一边这么想。正在烧开水的战士把目光转了过来,正好对上提莫的。
“你呢?”
“不知道。”回收商干脆地承认,“上次复活好像出了点小毛病,我能记得的事情不多了……好吧,其实是基本不记得什么了。”
“你不会慌吗?”
战士把头转了回去,从开水里捞出切好的炸弹百合根浸入冷水。
“走一步算一步咯,没啥可慌的。”
回收商面不改色地说着谎,假装摆弄着自己的义肢。他开始讨厌这个战士的眼神了——或者说根本就没喜欢过。嵌在深色肌肤上的那对眼睛就好像镜子一样,他能看到那里头倒映着自己自认为高明的,拙劣的演技。就在这个时候,凯因突兀地开了口:
“虽说现在这个状况也没办法采取其他行动了,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在四层的时候没有脱队。”
因为有要去的地方,要找的东西。提莫瑟斯将这句话咽了回去。我一定是撞到头的时候撞坏了,他这么想着。
“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你才是会脱队的那个。毕竟你只收了订金而已。”
战士沉默了一阵,将手里切好的肉块和百合根一起倾倒入烧热的油脂里,雾气随着油脂爆裂的声音腾腾升起,稍微遮挡了他的面容。
“看来你知道我另一个外号啊。”他最后说。
“怎么会不知道呢,只不过没人当面提罢了。”提莫瑟斯觉得自己的嘴巴今天有点格外地……不受控制,“对吧?‘见死不救的凯因’。”
“对。”战士用平稳的语调回答,之后就再没说话。回收商费力地将自己在睡袋里翻了过来,改成趴着的姿势,将左边的小臂和外套卷垫在下巴底下,饶有兴趣地等着看他的表情如何变化,但他随即遗憾地发现,战士只是因为在专心调配酱汁,没顾得上接话而已。
“你还知道多少?”
“有一两个酒馆私下里传说,有好几次你接了一整个公会的活儿,最后只剩你一个人活着回来。还有一次,侥幸回来的公会成员指责你在另一个战士遇到危机的时候,不但没帮助他,而且落井下石。”
“都是真事儿。”战士把砧板上的走路菇倒进小火熬着的汤汁里。“我的行动方针是不做存活率太低的事情。”
“你不打算辩解下?”
“为啥要辩解?反正那些公会的成员最后都是我背回来复活的。”战士尝了下汤汁,把准备好的食材一一摆进了锅子,“做了对得起薪水的工作就行了。”
“是真的?”提莫接着问,“没有什么隐情?公会内部的三角恋?发现了意料之外的宝藏的内讧?”
“你这是希望听个睡前故事吗?”凯因反问道。他挪了挪屁股,正对着提莫的方向。后者敏锐地察觉到他语调的一丝变化,立刻摆出一种做作的纯良表情点了点头。战士叹了口气。
“我再说一遍,传闻是真的。只不过他们有一点不知道的:那个我见死不救的战士每次都在公会队伍里,所以我才会接那个公会的任务。”
“等等,我得反应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你只接有那个战士在的公会的活儿?”
“我并没这么说,但意思也差不多。”战士看了看锅子沸腾的情况,从火堆下面撤了两根木柴,“更准确地说,是因为那个战士在,我才会对他们见死不救。”
提莫瑟斯张大了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凯因没注意他的表情,接着说道:
“那个战士是我的同乡,我们是坐同一条船来到黄金岛的。他会定期往返我的国家和黄金岛之间,而我为了节省旅行的费用,一直呆在这里。”
“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我的国家是东方大陆上一个国土面积很小,人口却相当多的地方,土地只有少数人能买得起,大部分人都很贫穷,我家也一样。加上父亲和母亲,家里一共有九口人,每天辛勤劳作只能挣得勉强糊口的粮食。十九岁的时候,我听说了黄金岛的事情,于是家里凑出钱来,给我买了前往黄金岛的船票。”
“那段时间我拼命地接活儿,大概是因为对风吹草动比较敏感,外加逃得快的原因,幸运地一次都没死过,这样攒下了一些积蓄。每次攒到一定数额的金币,我就会托那个同乡带回家里;这样过了大概四年。直到另一次从我祖国来的航班靠岸,我在新一批上岛的人群中看到了我家邻居的女孩为止。她告诉我,我家在我那个同乡回国那一年就因为失火烧光了,家里人一个都没能躲过那场火灾。”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天,计算了一下交给同乡的所有金额,大概是复活一个人二十一次的费用。在这里死亡之后再复活,人会有一段时间的记忆混乱或者丧失……这一点我相信你知道得很清楚。”凯因直直地盯着张大嘴看着他的提莫瑟斯,“算上上一次,还剩十五次。那个同乡依然浑然不觉,等着我下次约他一起承接任务。就只有这一点,我对他很满意。”
尸体回收商选择什么都没说,他合上嘴巴,默默地接过了战士递给他的木碗,咬了一口鸡蛇怪的红肉。菜炖得很入味,配合微甜的汤汁,非常鲜美。
Fin
附录
寿喜烧 食谱(二至四人份)
鸡蛇怪的骨头——肋骨5-7根
鸡蛇怪的肥肉——约300公克
鸡蛇怪的肉——约800公克
麻痹触手——4-5条
走路菇——约200公克
炸弹百合的根茎——2枚
普通药草——2棵
高级药草——2棵
史莱姆干——约200公克
米酒——100毫升
五年酱油——100毫升
盐——少许
砂糖——少许
辣椒粉——少许
1、准备材料:取部分鸡蛇怪的肋骨熬出高汤,翅膀的部分去掉尖端,也可以只用皮膜;尾部只要前1/3;其他部分的肉切半个手掌大小;剔出鸡蛇怪大腿和颈部的肥肉用来炼出油脂,注意不要弄破下颌下方的毒腺;麻痹触手剥皮后用加醋的水稍微冲洗;走路菇只取用伞盖的部分;炸弹百合迅速剪断花和叶之后挖出根茎,对半切用开水先焯过;史莱姆干剪细
2、肥肉放入平底锅炼出油脂,放进切好的肉块和焯过的百合根稍微炒过,不用炒太熟,闻到百合根的辛辣味道就盛出来
3、将酱油、米酒、盐、砂糖和辣椒粉混合起来做成调味汁,喜欢吃甜味的话砂糖可以稍微多加一点
4、平底锅盛出熬好的高汤兑入调味汁、放进麻痹触手和走路菇加火;烧大约十分钟后放入余下所有食材,撇去浮沫,中火煮约十五分钟即可
5、吃到汤汁和菜余下一半左右的时候,加入史莱姆干剪成的细条继续煮,注意下史莱姆干时不要靠近锅壁,否则有可能粘锅。
“唔呃······这里是哪里······?”
漆黑的通道中林顿举着小小的火种摸索着墙壁向前漫无目的地走着。
“稍稍有点上头了吗?”
摸着自己的脑袋林顿回忆起前不久发生的事情。
与平常一样,地下城小队一边探索着地下城一边做着上面接来的委托,原本只是很日常的行为,直到林顿看到有一处角落闪烁着他无比熟悉也无比期待的光芒,看了眼与平常一样嘻嘻哈哈卖蠢的同伴,“并不需要和他们打招呼吧。”这样的想法紧接着身体的行动。
“果然······”
林顿仔细盯着手上的闪闪发光的金币。
【是金币啊!!】
强忍着快要溢出来的笑意,林顿回头看了看又因为好奇心引到魔物的同伴们。
【不汇报也可以吧,反正一金币而已,就当是我的私房钱吧。】
【去重新定制一身更高级的盔甲和盾牌吧。】
就当林顿这么想着的时候手上突然一轻。
“嗯?”
林顿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指间,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盯着。
“唧唧唧。”
不远传来了像是老鼠的叫声。
顺着这声音看了过去,一个茶色圆滚滚的毛球伸出双手正举着金币逃窜着。
“······,给我站住啊!!把我的金币还给我!!”
毛球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往后看了一眼,恶鬼一样的林顿向着自己跑来。
“把金币————给我————!!”
“唧唧唧!!”
此时的同伴们正因为刚刚引来的魔物而手忙脚乱,丝毫没有注意到暴走的林顿。
其结果就是————
“唉,这里是哪里?”
追逐茶色毛球的林顿不知不觉追到了一个漆黑的通道里,而一片漆黑中毛球也不见了踪影。
【这真是有够低级的错误,竟然像露露一样因为自己的兴趣而导致陷入窘境什么的。】
【不,那可不是什么兴趣的级别,那可是一个金币啊!整整一个金币!平常接委托看都看不到的存在,那不是兴趣,那是命啊!】
【所以我并没有做错,为了和生命同等的东西而追逐的人是没有错误的!】
“不过————”
林顿将微小的火种向四处照了照,只有土褐色的墙壁以及延绵不绝的道路。
“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
“唔哦————!!”
脖子上突然感到一阵冰凉,吓得林顿跳向一旁而撞到了脑袋。
“好疼!!”
肿起了一个鼓包的样子,林顿摸了摸刚刚撞到墙壁的位置。
“所以我才讨厌黑暗啊,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会出来。”
林顿继续畏缩着身子扶着墙走着。
“呼————”
一阵气流吹过林顿的后颈,同时听到了不属于人类的吐息声。
“喂喂······不会吧······虽然听说过地下城有这玩意儿可是不会就这么巧出现了吧······”
“一定只是魔兽什么的吧······混蛋魔兽竟敢吓我!!看我不————”
林顿猛地转身抽出盾牌想顺势拍过去,但是一个惨白的面孔几乎与林顿的脸零距离相对,林顿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是一张不属于人间,只有地狱冥界才有的面孔。
“啊呜咿呀呀啊呜啊————!!!”
可谓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林顿把盾牌,包中的十字架,洋葱,银质钉子都给一股脑扔了出来,同时发出一声怪叫狂奔在小道中。
像是惊动了它们一样,大大小小的亡灵纷纷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追着狂奔的林顿。
“不要······不要靠近我啊————!!!”
“那大概是我有生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林顿
小道仿佛不见尽头一般,不管怎么跑都依旧没有出去的道路,而那些幽灵也紧咬着林顿追逐不放,就这样,两方在进行了数分钟的长跑后,林顿终于看见了一丝光芒,想也不想地跳了进去。
幽灵们停在了门口,并没有继续追进去,仿佛里面有什么他们惧怕的东西一样。
“哈哈!!来呀你们!继续追啊!继续啊!!”
死里逃生的林顿大声叫嚣着,而幽灵们在门口徘徊了一下,便消散了。
“呼——呼——呼——”
林顿喘着粗气,总算摆脱了这帮亡灵,让他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过这里又是哪里,它们都不敢进来,难道是圣堂一样的地方?”
林顿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但他很快就停下了脚步,要问为什么的话。
“啊啊啊······这里就是圣堂······不,是天堂啊!!!”
在林顿面前的是金银财宝堆成的一座小山,小山发出金灿灿的光芒,仿佛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顿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确认这不是梦境,发疯一样的跳进了金山中,遨游在财宝的海洋中。
【有了这些我就不用在愁吃穿了,也不用继续干这行危险的工作了!】
“吼————”
沉闷的呼吸声传到林顿的耳中,像是在喉中蓄含着杀意一样,无比危险的呼吸声。
“什么东西!!别打扰我!!”
林顿抄起旁边的金壶向声源砸去。
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愤怒的咆哮声充斥着空荡的空间里,暗处,巨大的影子显露出它的身姿,那是如火焰一般的鳞片,如同四根粗壮大树一般的四肢,巨大且威风的双翅收缩着,像是能轻易咬穿任何钢铁的利齿泛着寒光,金色,像是永不熄灭的烛火一般的双瞳死死的盯着将自己埋在金山中的林顿,那姿态,如同象征着力量的威严存在。
声波像是肉眼就能看见一般刺入林顿的耳中,显然刚刚林顿的举动惊动了这里的主人。
“······爸爸妈妈以及公会的各位,我好像又要死一次了。”
“吼————!!”
“抛弃同伴,直接突入下层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卡缪尔依然维持着慢吞吞的平和语调,即使整个营地上空的火药气息越来越浓:“我们已经失去了最强的战斗者,如果一旦进入接近战,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听到这番话,精灵愤怒地挥了挥手上的短剑,示意自己比他想象的有力的多。然而卡缪尔就像没看到一样,转身开始整理背包了。
鱼鳃草还剩下一些,从之前半身人的行动来看,这种植物可以让吃下的人获得在水下呼吸的能力,水流的方向是一定的,那么只要跟着半身人之前的行动就能够找到他,至少能把他拖回尸体回收商那。在经历了数次死而复生的体验后,卡缪尔已经对这种感觉麻木了。长杖上缠裹的越来越厚的皮绳下面布满了死战中留下的伤痕,灵魂从星界被拉扯再进入身体的感觉也不像之前一样让人晕眩和反胃,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光靠着法师和盗贼,没办法撑到最下层。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的话,那就由我自己来吧。
卡缪尔最后检查了一下装备,抓起一把鱼鳃草,向后一仰,栽入湖水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在当下的情况,分兵两路更是个糟糕透顶的蠢主意。
而犯蠢,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致命的代价。
…………
有点恶心。
腥咸的味道从舌尖上蔓延,无数黏腻的囊泡在口腔里爆裂开来,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卡缪尔把这一坨恶心的玩意整个吞进了胃里。鱼鳃草称不上美味,甚至可以说是恶心至极。但这玩意能在水里救你的命。它会赋予陆生种用肺泡汲取水中氧气的能力,来确保在潜水中不会被憋死。而这正是他现在所迫切需要的。
卡缪尔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水流的流动。意外的是,周围一片寂静,没有暗流,没有波浪。什么都没有。
大大的疑问浮上脑海,卡缪尔努力地往更深处游去,虽然鱼鳃草能让人在水下呼吸,但水中视物依然很艰难,不仅要强忍着眼睛灌进水的刺痛,随着深度的下降,周围的光线也愈发黑暗,卡缪尔不得不在额头上释放了光亮术,小小的白色光球勉强照亮了周围的区域。
已经下潜了多少了?不知道,但周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片湖仿佛没有底一样,无论向上还是向下,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更深远的黑暗。周围的水体正在疯狂地吸取着身体所剩不多的热量。卡缪尔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撑不了太久了。
于是他甩掉了背包。睡袋和毛毯在水下只会成为负累,其余的小玩意在战斗中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带长杖和法术书的话,自己就能潜的更深一点。
在水下吃东西真不舒服。只要一张嘴,水就会疯狂地灌入喉咙里,但现在他必须补充体力,然后继续下潜。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把伙伴找回来,哪怕是尸体。
卡缪尔艰难地啃食着鱼干,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悄然逼近的巨大阴影。
…………
一阵剧烈的痛楚从手臂上传来,卡缪尔转身挥出长杖,然而在水中巨大的阻力让这一击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准度和力道,软绵绵地滑开了。他狠狠地蹬出一脚,把自己从怪物身边踢开,感觉像是踢在了铸铁上一样,震得整条腿都在发麻。不过这一下也使得卡缪尔从怪物身旁滑开了十几尺,这才有时间好好观察一下怪物的相貌。
当看清袭击自己的怪物全身时,卡缪尔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扭曲的九条蛇颈,以及流线型有鳍的身体,以及巨大的身形,就算没有怪物图鉴,人们也熟知这种恐怖的存在,水域中当之无愧的霸主,水生九头蛇怪,海德拉。
就算没有足以压垮人神经的剧痛提醒自己,卡缪尔也知道自己的半截左臂正嚼在大海怪的某个嘴里,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到了喉咙了,同时从喉咙和鼻腔涌入的腥甜气味让人难以呼吸,在努力平复了心神之后,卡缪尔用仅存的右臂颤抖地举起了长杖。
海德拉展现出了和体型完全不相符的超人的敏捷,饶是在法师护甲和加速术的双重保护下,锋利的牙齿还是撕掉了腿上的一大块肉,顺便把残破不堪的身躯抽出几百尺远,只是一个呼吸的停顿,怪物就再度追了上来。
已经没有机会了……在水下施法本来就太艰难了,再加上丢了一条手臂,就连简单的手势也很难做出……身体各处袭上的剧痛渐渐模糊了卡缪尔的意识,手指也失去了力度,原本缠裹着长棍的皮绳松脱开来,显露出上面的道道伤痕,一道几乎将长棍一分为二的裂口格外醒目。
不,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卡缪尔瞳孔骤然收缩,一把捞住了正在缓慢下沉的长棍夹在腋下,如同骑枪一样稳稳地指向了飞驰而来的黑影。然后闭上了双眼。
向内,再向内。
如同十几年前做过的一样,心神收束进体内,无边的黑暗中,一团只有蜡烛般大小的蓝色的小火苗正不安地跳动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灭一样。
短暂的一瞬后,蓬的一声轻响,火剧烈地燃烧起来,吞噬了黑暗,卡缪尔睁眼,瞳孔中倒映出越来越近的怪物。
和熊熊燃烧的火。
…………
长棍如同预想中的一样,稳稳地插入了怪物的眼睛,没有给它挣脱的机会,明锐的电弧从长棍上迸出,蓝色的电光瞬间充盈了这片水域。
卡缪尔残存的手臂死死攥住长棍,确保不让它从怪物身上松脱,怪物巨大的冲力把金属杆死死钉进了自己的颅腔,他要做的,就是将高压电流尽可能地释放出来,哪怕这同时也会让自己身负重伤。
在乱流裹挟着卡缪尔失去意识的身躯远去时,他恍惚听见了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
左臂从手肘以下完全失去
肋骨断了五根,有一根插进了肺叶里
右腿失去知觉,怕是骨头已经断掉了,所幸左腿还能感觉到痛,证明脊椎还是完好的
从手上的触觉来看,长棍已经被熔毁成一团废铁了,就算还能用,我这里也只有半截
真是……糟透了啊……
不过只要还活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卡缪尔进入了更深的昏睡之中
叫醒他的,是呼吸道内的粘稠感。
“唔,咳!”
鱼鳃草使用后的副作用,像鼻塞了一样。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疼,自己正趴在地下城冰凉的石砖地板上。队友不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来着?
冒险进行到了地下四层。
“该说真不愧是女装癖吗?”当时香菱正在给雷恩扎小辫子。
当莱蒙说出这句话以后,平时脾气一直很好的半身人用出半生武学真髓,拳脚交加劈头盖脸打在他的身上。幸好不是毕生,不然不等萨缪尔和里科把他们拉开,就得预约尸体回收商了。
“为什么打我!”一边接受着雷恩的治疗,莱蒙委屈地说出这句话。
香菱解开头上的两个发髻,长到脚踝的细长发辫拖了下来,“因为我并不是女装癖啊。你们什么时候产生了这种错觉。”
你打扮成那样在说什么呢香菱。
“我之所以扎这样的辫子是有原因的。很重要的原因。”
没错……这之后呢?香菱试图从地板上坐起来,但是全身骨头像散架了一样,加上呼吸困难,简单的动作完成的十分艰辛。在爬起来的一瞬,他感到头上的重量变轻了。寒冷的感觉窜过背脊,“不会吧……”
“呜哇!”
洗完了头发之后,听到了雷恩的尖叫声。诶——那孩子骑到水栖马的背上去了啊。
虽然在水中作战对卡缪尔和莱蒙这样的法师来说有些困难,但是格斗家就不会了,只要搭配鱼鳃草就能在水下灵活战斗,轻松解决了对方。可是把那么大的一匹马拖上岸就有些困难了。
由于鱼鳃草的效力还没有过,香菱留在水中看岸上的队友们处理食材。
“对了师傅!你之前说留这么长头发的原因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被莱蒙用“刚刚受惊了吧你就先休息一会儿”的理由推开的雷恩和香菱聊着天。
啊,那个原因是……
他没来得及说出来,接着就被来自深处的力量拖入了水下。
鱼人抓住了他的辫子。
被抓住辫子然后淹死可真是够可笑的死法啊,他自嘲的笑了笑。不对,身体这么痛,应该没有死啊,他摸了摸发梢整齐的切口,看来自己逃过一劫就是因为这个吧。
—昨天的晚餐,刃鱼。没想到居然被它们救了。
他站了起来,出生以来第一次没有了发髻带来的重量,一时没有站稳而扶在了墙上。根据墙壁的花纹风格来判断,这里应该是三层到四层之间的某个通道,身后的楼梯已经被水淹没了,自己应该是被水下的涡流卷到这里的。没有同伴,没有蒸笼,连辫子也没了。
怎么办,现在是回到地面上,还是继续下去,找到他们?
单枪匹马(并没有马和枪)从三层杀回地面都不太现实,更何况是去找说不定已经前往第五层的他们了。
“呀啦呀啦,好像两条都是死路啊。”
……说起来,我扎辫子的原因……
眼前浮现出当时的情景,那个女人的笑脸,还有那句话。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想一想的话,总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她对着镜子里的我,望着她刚刚帮我盘好的发髻,这么说着。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一直……都扎着那样的,女孩子气的辫子,为了记住她说的这句话,这就是原因。
这么想着的小个子半身人,一点一点的,向下层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