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波斯上次来这个酒店是一个任务,来自执政者的绝密委托——众所周知井之都奥错大多资产阶级都是挖矿挖出的资产,然而这事要说运气。
不是所有一夜暴富的人都是理所应得,也有些该管他叫助纣为虐。
执政者不愿看到恶性循环,托某一个高瞻远瞩的掌事人的福,卡拉波斯在遗产手续还没办下来、猎人委托又接不到的空档期,接到了这个委托。
许多年前的卡拉波斯岂止榜上无名,连知道他家死的只剩他一个了的人都寥寥无几。
他还年轻,一点底气都没有,却偏偏要有自己的性格,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难搞;家里穷的揭不开锅那是夸张,但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是事实。
执政者总是对自己城镇里的常驻猎人有一张名单,卡拉波斯才成为了名单的最后一员;机密人员问他,我们要暗杀一个矿洞的老总,你愿不愿意来?
孤立无援的猎人立刻明白自己是被人算计了,他没有底气回答不来,却也没有底气接下单子。
他只好说实话。
“我不杀人。”
多年前他想不出为什么自己会被挑中半强迫接下这个任务,许多年后他终于有了成长;对方要拿他的经济账单那是易如反掌的事,而且他默默无闻,死后也不会有人为他收尸;机密人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跟他说。
“那你可以协助我们。”
生日和忌日在同一天实在惨无人道,但卡拉波斯自顾不暇;这场宴会在冬季,他裹着宽大的披肩,裙撑重的他有点掌控不好自己的重心;女装猎人递出自己准备好的请柬,脸上带着僵硬的笑意——他还不习惯丝绒手套,感觉自己有点捏不住手包。
“卡尔波斯女士,”侍从朝他引手,“请柬上提到了您的丈夫……”
“很不幸,他走楼梯的时候摔昏了头,没有办法出席。”这个问题不在卡拉波斯准备的预备列表里,他的视线触及到酒店尽头处华丽的大理石台阶,干巴巴地编出一段对话。
侍者不过象征性地关切询问,带到这位女士的座位之后便结束了对话,卡拉波斯把皮草的外套解下来,侍从接过就退了下去。
年轻女性孤身一人前来,她身材瘦长,穿着和其他夫人一样的礼服长裙——层层叠叠的裙子用裙撑撑着,全都靠束腰来维持它们美丽的造型。
然而谁也不知道他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一个穿着紧身衣,蒙着脸的人,正缩着身体躲在他的裙子下面——卡尔波斯女士的裙子下还有个男人。
◇
卡拉波斯最终和机密委托的负责人达成了协议;他负责携带“凶器”,藏在他裙子底下的那位负责借刀杀人。
他按照第一计划在老男人的酒杯里加了强效泻药,接着把“凶器”运进洗手间守株待兔。
此刻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们叫我躲在一个男人的裙子下面的时候,”忍者从裙子下面一骨碌滚出来,嘴里居然还在说话,“我已经做好了被男人的体味熏死的准备。”
他用茫然又惊奇的眼神看着卡拉波斯,“可是你的裙子下面居然有香味……”是这个人带着香味,不是花香,不是人工的香精味,是植物和草木的气味。
什么鬼玩意。
那时候还相当年轻的女装猎人气得简直不能好好说话,继而他挑起眼角半讥讽地笑道——居然有那么点风情万种的味道,“劳驾,您,不如要点脸。”
刚从裙子底下钻出来的那位也意识到了谈话内容的问题所在,于是闭上了嘴,两个男人在女厕所里面面相觑。
“你怎么还不走?”卡拉波斯等了一会儿,忍者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他终于憋不住问他,“你不是要去杀他吗?”
“你不是给他下了泻药吗?”忍者更加理直气壮地回答他,“我在等他来啊。”
完全没有什么错误。
除了性别。
“这是女士洗手间。”女装猎人和他并肩看着面前一个个带着门的单间,“他就算被下了泻药也不会来女洗手间上厕所的。”
忍者和卡拉波斯差不多高,因而也算不上矮小这个词,想必从小训练那些缩骨的技能是很痛苦了——卡拉波斯是还没长开,对方则已经走到了终点。
忍者青年走到了门背后,把耳朵附在门上,倾听对面是否有动静;卡拉波斯在裙子底下的腿相互蹭了蹭,他松了一口气,安心地感觉自己的折刀好端端地绑在那里。
“别紧张,我没动你的刀。”忍者头也不回地说道。
夜宴当日出了一点骚乱——毕竟主角死了。卡拉波斯倒是不怎么慌,作为接应人员的正是他的发小;他自此之后没再见过那位躲在他裙子下面的暗杀猎人,不过他的名字开始逐渐传开——长得好看的男猎人还穿女人的衣服,本来就是个容易让人记住的特点;卡拉波斯二十四岁那年,他的接单逐渐做出了奥错的区域。
倒霉的忍者猎人正好在那一年死。
◇
千里壁垒•腰斩。
百玩不腻的裙底藏人梗。
卡姐可能年轻的时候动过心吧,我是说约炮,虽然之后发展也可能谈感情。
如果忍者君不死的话会变成炮友和同居人?但是他死了。
纪念诸位每个人年轻时都会有的那位知名不具。
卡姐真是我创作过的角色里最普通人的一个了……除了有女装癖。最初给他的key是蝼蚁于命运。
so,让我期待一下下一章剧情吧。
“我以为你们结婚了。”
“当然是假的。”
“可我看见你在单子上写了名字……”
“是,我是写了名字,卡尔波斯。”女装猎人今天份额的耐心已经完全用尽,他用手边放着的酒红色布巾把嘴角擦拭干净,他的小腿向内移动,那是要站起的姿势,“卡尔波斯,是我娘以往出去挖土的时候驼行李的那头驴子的名字。”
“它也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他说完话,朝那位一无所获的研究员小姐笑了一下,看在是女性的份上他的笑容带了那么三分之一的真情实意——出于礼貌。
“日安两位。”
他离开了圆桌,有侍者将他的蕾丝伞送了过来。女装猎人顺手挂在臂弯里,从辉煌的玻璃门里再度离去。
他当然没有结婚,虽然他娘也没有一头叫卡尔波斯的驴。
但说实话这不太重要。猎人思考到这一点的时候一点也不走心。
◇
这是一场微妙性质的对话,如果可以卡拉波斯愿意称呼它为鸿门宴。在奥错距地表仅一层的华贵酒店的下午茶,这是奥错最充满希望、最辉煌的时代建造的,水晶穹顶和精巧的日光引入设计将这个酒店打造出不可一世的气氛。
卡拉波斯于门前收起他的花边伞,厚绒的波斯地毯吸收了他高跟鞋所有的敲击声,他隔着玻璃门听见里面传来音乐的钢琴和提琴声,不是他熟悉的曲调。
“这位女士,您定位了吗?”门前的侍从低声细语地询问。
“潘。三位。我是卡拉波斯。”裙装男性颔首间轻描淡写地朝他摆手,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侍从在名单上找到了这位女士的姓名,于是弯下腰带领她前往已经预定好的座位。那张圆桌边已经坐着两位客人了,因而桌上也摆上了一些点好了的点心食物。
礼仪得当的女士不会在用午茶的时候摘下她的帽子,他顺着侍从替他拉开椅子的动作坐下,厚重的裙子因为他的动作而被归拢在有些狭窄的扶手之间,形成一个饱涨温暖的弧度。
“我们有很久没有见了,发小。”他坐下来的时候那个穿着黑制服的男性笑道:“你真穿了裙子来。”
卡拉波斯不置可否地看着侍从为他的杯子伯爵红茶,他等到侍从的双手从桌面离开,为自己倒上一盅奶和一块糖。
“这位小姐来自尤金,”发小这个名义实在太糟糕,卡拉波斯一点理他的意思都没有,但话题不能就这样结束,“是个科研人员,她对你有所兴趣。”
卡拉波斯朝穿得小洋装的小姐点了点头,“你好。”
“卡拉波斯,我是不是在废都见过你?”他们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潘歪头问道,“冰龙那阵,上周。”
“错觉。”猎人心头只不过稍稍一动,但面上毫无动静,“你是报纸上说的那个百人回收队?”
“我感觉我确实见过你,卡拉,”男性不肯放过这个话题,尽管用词并不愿意逼得太紧,却已经昭示了他的答案,“你和一个女人坐在一辆越野车里。”
女装猎人用紧接其后的冷淡沉默来回应他的试探,卡拉波斯自顾自地在白面包上抹上草莓酱和黄油。猎人的动作幅度不大,袖子刚好能晃出微小的弧线,垂落的目光落于银白的黄油刀上,一言不发。
气氛太糟糕了,卡拉波斯在心里窃笑,余光看见那位小姐放下了玛奇朵的杯子,惊得连饮料料都不敢喝。
大概是这么直白的拒绝实在让潘有点难堪,他不得不转移了话题。
“这位小姐来自尤金,因为听说你的母亲是有名的考古学家,所以想来见见你。”
“……”卡拉波斯慢慢咽下嘴里的吐司,紫色面纱下的眼睛稍稍挑起,他沉默了三秒再做出防备完善的回答,“我的母亲去世很久了。”
如果来者不善,当然不会被这种事情打消求知欲,“你虽然不是,但你母亲是。而且业内有名,是十分杰出的专家。”
“我母亲是,但我不是。她很杰出,但显然帮不上你什么忙,”卡拉波斯吃完了这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烤土司,他又抿了一口奶茶,语气里很平淡,“毕竟我们家只剩我一个很多年了。”
“别隐瞒了,卡拉。”发小的上身忍不住前倾了一些,如果不是咄咄逼人的态度,他看起来简直算得上苦口婆心,“我们还小的时候你跟我分享你父母在外遇到的各种趣事。”
他露出一个微笑,蛇一般缠绕着卡拉波斯的视线,直视面纱下女装男性的双眼,“你都说给我听过。”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被告知的是,不要从事与我父母相同的职业。”卡拉波斯被人冒犯了的刺痛感着实明显,这样下去可不够好,他的视线瞟到那个打了招呼就插不上话的研究员小姐,“您想吃这个是吗?”
他从三明治塔上拿出那个芒果蛋挞送到那位小姐的餐盘上,“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他把目光交给潘,“我实话实说我对考古一点研究都没有。”
都是骗人的。他面不改色地撒谎。
研究员小姐朝他羞赧地道谢,咬了一口芒果蛋挞,同时开口,“因为,听圈内说,父母去过靠近荒漠那里的人类遗迹,那个地方涉足的人类很少,资料很紧缺……而且听说他们带回了一些样品在您家的地下室里。”
嗯哼。
“小姐,”卡拉波斯轻笑起来,“想必您忘记了,这里是奥错,井之都,谁家有地下室呢?”
他的小腿动了动,发出一声突兀的“咔”;听见的人不多,可能只有他一个,但他还是忍不住僵硬了一下;折刀的刀柄磕上椅子,又磕到他的小腿肌肉,传来微妙的疼痛。
“那别的地方呢?储藏室?或者……”
“我的父母带走了很大一部分他们的作品和研究,但是既然连收尸都不能的话,你也大概能知道我的父母都葬身于何处了吧。”女装猎人坦白的话半真半假,私心和图谋二者皆有;他回答得提水不漏。
仿佛无缝的壳一般。
◇
余烬·千里壁垒·未完。
我发誓我这一章节绝对不会像上一章一样写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