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麦刚抽穗,麦田尽是一片飞絮的洋流。碧蓝的天空与泛着绿意的大地共同包容着这片麦田,远处的村落和风车。靠近南边的田埂上,有一个小男孩独自在玩耍。这一切的景物都显现在麦田边青年的画作上。青年面色阴沉,虽然他神情专注地在画着画,但他的眼神却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也许是因为青年十分享受这样静谧的作画的时光。然而,这安静的犹如静止一般的气氛被远处跑来的小男孩打破了。
“哥哥,你在画什么呀?”
孩童天真的声音使青年握着画笔的、枯瘦的手顿了一下。然而短暂的一顿后,青年又机械地从调色板上取了色,复在画布上涂抹,似乎画中的世界才值得他狂热。
“哥哥,”小男孩发挥着不折不饶的精神,“你不是村子里的人对吗?我觉得第一次见到你,你肯定是村长说的过来写生的旅行家。”小男孩一面好奇地偷瞄将要完成的画作,一面苦思冥想着能引起青年兴趣的话语。青年表情终于带了几分困扰,转过头看着小男孩。那孩子仿佛从青年这小小的举动中获得了莫大的鼓舞,瞬间变得更加聒噪起来——“哈哈,我猜对了吧!你就是来写生的旅行者!”
青年心中有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声音在回答着,不,只猜对了一半。
“哥哥,我觉得你画的真好看,麦田里的这个小孩难道是我吗?哦,对了,我叫索菲欧。”索菲欧自顾自的说着,“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裴特……珥……”青年吐出沙哑而又生涩的发音,大概是长久没有开口说话导致的。青年心里却有些莫名的烦躁,但他那已经腐化,满是机械的大脑,却不明白,这一股烦躁到底由何而来。
“但是哥哥,”索菲欧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村长说最近都不太平,经常发现过往旅客的尸体!你也千万要小心哦。”
裴特珥心里的声音又躁动起来,这次仿佛是对无知的小孩的嘲弄的笑。他慢慢停下手中的笔,端详着已画好的乡村麦田的风景。索菲欧也凑到画布前,表情兴奋:“这么快画好啦!哥哥真厉害!你肯定是个有名的画家呢!”裴特珥看着少年清朗的笑颜,莫名有些熟悉的感觉。以前也有这么亲密地叫自己哥哥的人。
……
“哥哥你画的真好!”
“哥哥,你一定能成为有名的画家的!”
“哥哥……你只需要好好画画就够了,什么都不用管。”
但什么时候开始,长大了的弟弟已经不再是他的跟屁虫,不再喊他哥哥了,而成为能独当一面担负起他这个废柴哥哥生活的人。
“文森特·裴特珥亲启,哥哥,你安心在镇里住着,要是没钱了就给我寄信吧。画廊经营的不错,你的画很受人欢迎,你专注创作就好。你会成为法国最受人敬仰的画家,我会让你成为这样的画家。”
……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威廉叫的哥哥是什么时候呢……
……
不知漂浮在哪的意识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哥哥……哥哥……”弟弟威廉撑着伞,不知在谁的坟前吊唁。“我会复活你的,你不能这样走了。我……”
恶魔的交易。
来自死者的诅咒。
[威廉……你居然……把我做成恶魔……你不是一直许诺给我安稳的生活吗……为什么死后却要带给我痛苦……]
“哥哥!不!原谅我原谅我!我明明是这么爱……”弟弟威廉的声音被撕裂在雨中。从那时起,裴特珥兄弟的意识在人间涣散了。只剩可悲的兄长穿着弟弟的躯壳,被诺亚所驱使着来到偏远村庄附近寻找圣洁的存在。
……
好空虚……
好悲哀……
裴特珥流下黑色的泪水,眼前名叫索菲欧的小男孩和自己所在的这具身躯的少年形象重合了起来。威廉,我的弟弟。你爱着我,相信我,最后毁灭了我。
让我也将你毁灭吧。
唯一可以勉强称得上理性的意识消失了,名为裴特珥的人皮下奇妙肌理的机械犹如干枯的树干一般生长,转瞬成了一个巨大的心脏般的丑陋兵器,AKUMA。
像是炮口一样的东西对准了这个男孩。
索菲欧一脸茫然,僵在了原地。
他永远不知道自己与世界诀别的理由。
恶魔似乎感应到什么指令的召唤,向风车一边飘去。
一只鹦鹉站在树上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感觉司空见惯。它无聊地扑了扑翅膀,飞向远处。
一切重归平静。
只剩田埂旁的画架孤零零的立着,伴随空气中飞扬的腐败气息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