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嘀。
嘀。
嘀。
嗒。
在意识模糊的边际,有听到水滴的声音。
哨兵比一般人的五感更为敏锐,这在此时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想要移动颈脖,但却僵硬着无法动弹,甚至连自己究竟以怎样的姿势身在何处都无法判断。意识的两侧似乎被大片的黑色侵袭,怔怔地无法感知。思维似乎在什么时候中断了,但又紧紧捻着一丝清醒没有彻底陷入迷茫。
有水滴的声音,仿若滴在耳际,沉闷地敲打着地面。指尖生疼,配合着心脏的鼓动,缓慢而厚重,男人尝试着挪动自己可操控的身体部位。他稍稍喘了口气,右侧腹的疼痛却猛然袭来,估计是大口径的枪械带来的伤害,但也正是这份刺激带动了整体的感知——尖锐的耳鸣堵塞住了视力,男人略微烦躁地扭转着脖子,背后能感受到地面的坚实。左腿无法移动,微微抬眼便能看到脚踝正扭向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向。
“还好,看来还活着。”
季方藤自嘲般地扯开嘴角。下半身暴露在空气中,黏黏腻腻。
嘴角带着略微的刺痛感,鼻腔里充斥了铁锈的味道,伸出的舌头能尝到凝固的血块的腥涩。男人无声地笑了笑。
熟悉的蛇鹫正看着自己,夹杂着信号不稳般的杂讯,瞳孔里映出自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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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事情最初好像都是由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起篇。
一个技术部的向导离开塔的机会虽然不稀少可也没很是充裕,随意地脱离队友四处浪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尝试。季方藤一点也不喜欢被束缚,但比起被划在自由的范畴里禁锢,他宁愿在在条条框框里自顾自地找到乐趣。
人生短暂,享乐为上。
花心,轻浮。他还挺享受这些形容词,如果用甜言蜜语就能让别人倾心,何不多说一点,反正也不要钱。“我不是没定性,只是比较博爱。”——他能面不改色地和自己的炮友说着喜欢,然后在下一秒失去兴趣——“专一的人不是没有,只不过很可惜那不会是我。”
一个Beta哨兵,在塔里那种充斥着Alpha和Omega的地方真的是太普通了。身为Beta的好处就是精神状态会比那些AO哨兵更为稳定,也不会因为什么特殊的信息素而失去理智。塔里有专门的向导去安抚自己的定期狂躁的精神,建立合适的精神屏障,就也不必去寻找专属的伴侣什么的,真是方便之至。在花花草草中片叶不沾身不正是相当完美。没有伤害,也不会被伤害。他讨厌疼痛,讨厌不适。
于是,他栽了。
栽在这次熟门熟路的放纵。
精神攻击。
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那人踩住了肩膀,背部靠着墙壁倒下,银发抵在颈脖间有些扎人。
“看来有只小鸟在笼子外面很不安分嘛。”那个男人的声线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的感觉,季方藤的肩胛骨吱吱作响,但他无法挣脱对方的怪力。
头顶只有一盏路灯,在这种偏僻的小巷子里没有那么明亮。有着一头红发的男人袭击了自己。几米之外的地方便是街道的灯红酒绿,偶尔能看到路过的身影,但谁也没往黑暗的缝隙里瞥上一眼。反而是这种时刻,感官比平时更为敏锐,远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好似被无限放大,路人的脚步开始逐渐缓慢。
太阳穴感到刺痛,针扎般锐利的刺痛仿佛要穿破眼球,半眯起的眼睛直视着踩着自己的远比自己体格高大的男人身上熟悉的白色——那是属于塔里的向导的制服。
银发的哨兵感觉到了不妙。一个正用精神攻击自己,力气比自己更大的向导?毫无胜算不是吗。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先笑了起来,那是不知道打哪而出的愉悦:“不要哪么粗暴嘛,如果你有所需,我给便是。总是先付诸暴力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
“那你觉得,我需要什么呢?”能感受到那个男人慢慢放松着脚上施加的压力,这让季方藤稍稍有些喘息之力。
“钱财?又或者是性’欲的发泄?”哨兵回答得很直白,这两种代价他倒是不介意付出——就当花钱抽签嫖了不认识的男人一次呗,无论是上或者被上。
“那可真是抱歉。”他听到男人情绪高涨起来的笑意,“我只是想找人打架。”
这可真是糟糕。
季方藤苦笑着。
他讨厌这个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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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弄疼你了。”那是个毫无歉意的嘲笑。
男人的膝盖压住了自己的胳膊,整个人的重量碾着自己的双臂,方季藤甚至以为它们已经断掉了。自己真的很不擅长肉搏,这种显而易见早已明白的事实在此时有点无力。
鼻腔里的空气混合着血的气味,对方一点也不留手的痛击直击在脸颊。银发摊在潮湿的地面,沾染上污泥的颜色,失去了原本的亮泽。肋骨隐隐作痛,对方可能隐藏身份是绿巨人之类的,每一次的击打都有着极大的破坏力。对于此时还能开玩笑的自己,季方藤只能闭上眼睛自我嘲讽。
“我说过吧,我只是在找人打架,不是来单方面揍人的。”那个男人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你只会逃跑真是让人不快啊,这样我不就像个坏人了吗。”
他捏住了季方藤的下巴:“喂,哨兵,反抗一下好不好,你这样很没意思欸。”
季方藤觉得自己估计哪里坏掉了,他拉开了嘴角,惨兮兮地笑起来:“你也不要这么严肃嘛,笑一笑多好。”
“你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高大的男人用指腹摩擦着身下之人的嘴角。
有一股铁锈的味道勾住了自己,比之前更加清晰。哨兵这才第一次意识到这究竟是什么的味道——眼前的向导正向他散发出邀请。
季方藤笑了,比之前笑得都要轻松:“你不是说只是打架吗?现在看来也只是一头发情的野兽嘛。”
他一点也不轻松。向导的诱惑对于每一个哨兵来说无疑都是强大的,自己能闻到如此浓郁的铁锈味,说明对方和自己的相性并不差。再这么下去,估计不是对方追着自己揍,而是自己主动凑上去妄图侵犯对方了。本能有时候和人格本身的意志毫无关联。
后脑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向导粗暴的精神攻击折磨着哨兵敏感的精神。季方藤无法让自己保持连贯的思考,明明哨兵才是食肉的那一方,但在攻击系的向导面前就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家养动物。
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拇指向上抚去,擦过对方的下唇,然后伸进嘴里。他弯下身,紧盯着哨兵因为疼痛有些失焦的瞳孔,像是在观察,像是在等待。
“真令人生厌啊。”
男人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每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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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话。
季方藤讨厌疼痛。
所以,当对方撕掉他的裤子的时候,他还是转身试图逃离。
左腿传来钻心的痛苦。
当他不自觉绝望地回头看时,脚踝已经扭向了奇怪的方向。
“被你逃走的话,我会很难办的。”季方藤看着男人张开的嘴里锐利的牙齿,仿佛鬣狗一样的犬齿,撕碎了他逃跑的希望。
铺天盖地的铁锈味袭来,男人从后方覆上他的身体。向导的信息素似乎有着麻醉的作用,让人的意识不是那么清晰。对方的精神横冲直撞着自己犹如风中残烛的屏障,某一瞬间季方藤甚至有些害怕那之后的自己会被怎样。
他终究是季方藤,短暂的恐惧之后却笑出声来。那是自己完全陌生的情绪,说是负面的感情,更像是用甜言蜜语麻醉自己的猎物后饱食的兴奋。自己是被捕食的那一方,这是再清楚不过的,可自己被吞食消化的那一刻如果真的到来,心底又升起别样的期待。比起“喜欢”比起“爱”,原始的征服欲是赤裸裸的快感。他再次笑了,笑得不明不白。
双手被对方禁锢着,一点前戏也没有,后’穴就被蛮横地侵入了。
屏障被撕碎,直接连接上对方的情绪,那是粗鲁的横冲直撞的攻击性。铁锈味的信息素包裹着自己,分不清哪里是对方散发的气味,哪里是自己流血的伤口。与向导结合时的意识连可以抓紧的绳索都无处可寻,漂浮在意识海里的自己被扑面而来的信息呛住。五感比以往更为敏锐,地面微小的砂石,灰泥的粘稠,液体的低落,还有那个男人滚烫的体温。
没有多余的言语交流。那个男人张开牙齿,呼吸喷洒在季方藤的喉结上,哨兵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他觉得下一刻那个男人就要用利齿撕开他的喉咙,让动脉的鲜血喷涌而出,然后不可一世地俯瞰他的死相。
但。
男人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血管。
莫名其妙的温柔。
没有预想中的扯裂,只是轻轻地舔了舔。皮肤能感受到温温热热的舌头,像是舔舐幼崽的大狗,包含了一丝轻柔的味道。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然后,再次驶入狂风暴雨。短暂的温柔被不顾一切的侵袭行为抹去,摇摇欲坠的意识被野兽吞噬殆尽。
如果明天你将要死去,你会做什么?
脑袋里突然翻出了这样的问题。
这是走马灯的一环吗?季方藤对自己的濒死意识感到无奈。
应该和每天一样不会改变吧。享乐主义,自在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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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的向导站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物,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哎呀呀,有些兴奋过头了呢。”
他看了看脚下失去意识的哨兵,眸子里有些深沉。
男人掏出随身的那杆大口径的银色枪械,随意地拿在手里把玩。他是个近战派,这柄枪在他手里射出子弹的次数还没枪身直击敌人的次数来得多。
脚下的人被自己玩成这样,估计是活不了吧。平日里自己有这么粗暴吗?他搔搔脸颊,然后耸了耸肩。他捡起地上掉落的可乐和薯片,那是哨兵手里提着的物品,他觉得不能浪费了。
不远处便是车水马龙的都市,回到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仅仅用不了一分钟。
他想了想,转而停下脚步:“我可是很温柔的人呢。”
“嘭——”
他对着不远处的哨兵扣动扳机,沉重的后坐力让手指有些发麻。
“永别了,小鸟。”
他看了眼对方的精神向导——那只蛇鹫虚弱地垂下了头,其存在正在闪现,风中残烛般下一秒即将消失——男人头也不回地融入了城市的灯火。
夜深,却未完。
企划【七号塔楼】宣传文——四季
企划意向征集在这【http://elfartworld.com/works/161482/】
秋诗
某一年的秋天,世界没有任何改变,他也没有什么变化。那群人告诉他眼睛上的线还不能拆,绷带也不能拿下来,但他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完整的哨兵了,所以他不如干脆就以这样的状态去入学,他感觉肩膀上的缝合线还很痛,不如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不痛过,所以他习惯了。坚信自己不会露馅的十四岁的钟维去了七号塔楼。
刚入学的一个月一切都很好,因为他是个残障人士,又沉默寡言,班上的小团体还没有揪起来,也尚没有欺负独行侠的习惯蔓延开来,所以钟维一个人在最后一排睡得昏天黑地一个人都不认识。
然后有一天他在睡觉与睡觉的中场休息醒来时发现他身边突然坐了个人。
“大夏天戴着手套,你是打算杀人吗?”在他们对视了快有五分钟视线即将变为能被称为含情脉脉的时候对方先憋不住发话了。
其实我戴手套快一年了。钟维一句话憋在喉咙里没说出来,没说出来的钟维清楚地明白自己偏离了主题,所以决定回答对方的问题开口就是胡扯:“是啊,我是来颠覆传统应试教育的。”
“卧槽!”对方很高兴的样子,那根小辫子都快飞起来了,“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来跟我一起反社会吧!”
钟维想了一下。他首先不觉得想打破应试教育咋就是反社会了,其次这个一脸他们多年老友表情的人真的,他一点都不面熟,虽然可能和他脸盲有点关系,但是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他钟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认识人也决定承认自己不认识。
“说真的……”他犹豫了一下,“你谁?”
“班长。”对方一听这个一脸赞许,好像觉得钟维真是孺子可教也问了个好问题,立刻挺起胸掷地有声地说。
“哇。”钟维棒读,甚至还鼓了鼓掌。但是他心中完全没有任何夸奖的想法,他第一反应是这破班居然还有班长,第二反应是这人还是没回答他的问题,好像“班长”这两个字就代表了他的一切似的。
“你肯定在想什么失礼的东西。”对方断言。
“你是个向导?”钟维问。
“你什么意思,一眼看出来你一脸诡异还必须得是向导吗?”班长挑眉。
“你到底是不是?”钟维学他挑眉。
“是。”对方吃了瘪一样骂了句“操”,回答他。
钟维是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但是第二天他一直睡觉的最后一排,又坐了一个画画的闲人。
中间那排六个人,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是钟维的座位,从右往左数第三个是班长秦遥的座位。
钟维记住秦遥名字花了三个星期。
第一个星期他喊秦遥叫“你”。秦遥那次阶段考试比他高二十分。
第二个星期他喊秦遥叫“喂”。在训练场上秦遥被打得吱哇乱叫到处逃窜。
第三个星期他喊秦遥叫“那个叫什么的”。有人说秦遥是个垃圾,钟维抡起他的拳头让对方的眼睛上也缠上了绷带。
第四个星期第一天的晚上秦遥啪啪啪敲响了他们寝室的门,爬上了他的床一屁股在那里扎根了。
然后他就记住了对方叫秦遥。
钟维是不明白秦遥为什么总和自己这种人有牵扯的,对方是个优秀的男性Alpha向导,又少见又牛逼。而他只是一个遍地跑的男性Alpha哨兵,和别的哨兵一样天天打他妈的向导素吃大锅饭就算了,他还是个人造的东西,天天还得抽葡萄糖水什么的往自己手臂上扎,导致小臂上总是贴满胶布。他知道秦遥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是由四种不同的东西拼起来的,他的那只别人的眼睛充满了神秘的温柔感,从那里你能看出生前拥有它的人温和而美丽;他的那只别的手臂充满了人造纤维的陌生与疏离,像一个残忍的钢铁凶器;最后是他那些由他的三分之一与不知道谁的三分之二拼起来的胃和肠子,它们跳跃着生动的活力与生命力。就像属于他的剩下来的部分像沙砾一样粗糙冰冷,那是如一潭死水一般的战场硝烟。
但是秦遥很好。他的精神突触强大而温暖。钟维暂且当时还是一个不擅感知的普通哨兵,他感觉不到秦遥什么。但是他不瞎,也不聋。
他喜欢对方语句末尾轻轻勾起的上扬尾音;喜欢对方笑趴在他床上弯起的眉眼;喜欢对方看到他打葡萄糖的时候若有所思的表情;喜欢对方忽悠别人的时候飞扬的表情。
如果秦遥是垃圾,那全世界都是垃圾。
三个月后他们喊他回去。他悄无声息地从学校离开了一下,谁都没告诉。他们和他说眼睛的线和肩膀上的线可以拆了。他可以用全力在训练场上战斗,也可以同时睁开他的两只眼睛看这个世界。但是他们也建议钟维打两倍的向导素。毕竟他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哨兵。他有比别人多一倍的痛感,有比别人多一倍的摄药量。却只有别人一半的寿命。
他申请了,没说理由。
学校批准了,没问理由。
想要拼命的哨兵遍地都是。他们没时间一个个去问理由,全都当做在拼命伸展自己的雄孔雀,想给少的可怜的向导展现自己最男人的一面。
想要拼命的哨兵遍地都是,身为一个哨兵,不是你什么都用不要命的劲头做下去就是有用的。
他消失了一星期,秦遥找了他一个星期,据说甚至以为他被教官吃了。剖腹的手术刀都拿起来了钟维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秦遥冲他发脾气。他也想发脾气,他想说我不见又怎样呢。但他自知理亏,所以屁都没说一句。当然去哪这件事也是死都不能说的。
说实话他还是不知道秦遥为什么那么愿意理他,这世界到处是战争,到处是死人。
他可能就这么因为违反塔规被人道毁灭了。
但是秦遥没有告发他。虽然他俩因为这是一个昂头一个低头近乎一个月屁话没说一句。但是秦遥气到快过呼吸也没告发他半句。
秦遥直到他戴上了右眼的灰色美瞳也没问他为什么他两只眼睛不一样颜色。
虽然钟维觉得他知道。
就在他俩屁话没说一句的一个月的最后一天。一个月没说过话的钟维出了宿舍准备去夜训练。当他经过秦遥宿舍门口的时候,他感觉到了里面有人,但他什么都没闻到。
他怀疑自己感官出了问题。因为只有Beta才没有味道,但是秦遥的寝室和他们寝室一样是个Alpha寝室。要么就是闯入者要么就是塔楼里的Beta。说实话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进了Alpha寝室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本来压根不想管的。但是看样子他在门口站太久了,而这个引起了里面那位Beta的注意,对方怒喝一声谁。
他的第一反应是他怎么说也是个Alpha,里面是个Beta,他不怂。
他的第二反应是这个声音太JB耳熟了。
门开了。秦遥一个人坐在里面。
和一个月没说话的朋友突然眼对眼站在那有点过于尴尬了。特别是钟维还一个月和谁都一句话没说,他都不记得自己声音听起来是什么样的了。场面一度因为太过尴尬导致钟维一下忘记了他刚刚感知到的一切。说句实话他现在想干的事情只有立定转身跑。他没有回头秦遥也没有挽留。但是就在他即将退出这个不属于他的秘密的时候,他还是梗了半天冒出来一句话。
“……我不会问。”他说,“等你想说了你再告诉我吧。”
他的声音沙哑而粗糙,听起来像那也是别人的声带。一个月没开口让他几乎忘记了声带的作用。
“……如果告诉你你会告发我吗?”秦遥的声音遥远而缥缈。钟维感觉自己听不清楚,但他不可能听不清楚,他是个哨兵。
天哪。他还有一管向导素没打,掉到桌下去,于是他忘记了。
“为什么?”他问,冷汗顺着背往下流。
“什么为什么?”秦遥愣神。对于钟维的神逻辑他有点懵逼,以至于没感觉到钟维状态不对。
“为什么要告发你?”他问。
“其实我是Omega。”秦遥一脸讳莫如深。
“我靠。”钟维第一反应立刻偏离航道,“那你还往我们Alpha寝室跑?你这么狠?”
秦遥一看钟维又偏离主题,心里乐得慌,一下忘了他们还在冷战:“我看上你了,行不行?”
“我不喜欢Omega。”钟维秒回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啥。
“那你难道喜欢Alpha?”秦遥震惊。
“没有喜欢的。”他说,“我随便。一切随缘。”
“大哥,无论是AA还是AB都犯法的。”秦遥提醒他。
“那就不谈。”他说,末了又补上一句,“老弟。”
秦遥看起来被他气到了:“我叫你大哥你还真叫我老弟啊?我比你大好吗?!”
“我不仅要叫你老弟。”钟维抬头,“我还要叫你儿子。”
“我和你说我这人恋父。”秦遥气势汹汹地威胁他。
“你不是看上我了吗,那正好。”
钟维知道对方在开玩笑,他也不介意拿这个来开涮,但是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别扭,秦遥不是Alpha,也不是Omega,只能是Beta。秦遥就算是Beta也能甩他八条街,不愧是秦遥。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秦遥已经决定换个话题了。
“你去过地下吗?”
秦遥问。
钟维心里一紧。
“没有。”他说,“地下有什么?”
他的心脏缩紧抽痛。提醒他那一切都是一个肮脏的秘密。
不能让他的阳光看到半点。
冬眠
傻子都知道秦遥是个好向导。无数哨兵趋之若鹜,AlphaBetaOmega,一个个被秦遥拒绝,有的强硬有的委婉,一个个在训练场上被钟维打趴。
钟维没有结合需求,可能地下的人觉得他不需要,残损了也没给他补。他是个Alpha却性冷淡地像个闻不到味儿的Beta。他不会因为想上别人对Omega释放信息素——准确地说,他不想上Omega,这个他没骗秦遥,他不喜欢Omega,但也对Alpha和Beta没有感觉。他像个性冷淡的木头,傻端端地在学校里晃荡,只有战斗面对别的对手的时候他才会毫无节制地释放信息素,一切都是为了征服对手。有一次一个Omega哨兵和他对战,活活被他的信息素熏发情了,整个训练场充斥着薄荷糖的味道,所有Alpha都想往上冲,只有钟维背对着Omega往下走,仿佛没意识到他才是罪魁祸首。
秦遥调侃他撩了不负责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来他写了八千字的检讨,写完也不知道自己哪错了。
这年什么都没发生,所有事情乏善可陈,他马马虎虎的成绩和他马马虎虎的训练结果,写完检讨后所有Omega都绕着他走。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故意的。秦遥非常高的理论成绩和就算在向导里也有够差劲的身体素质。超强的感知让他早早就拥有了争夺首席的资本。
还是那句话,傻子都知道秦遥是个好向导。钟维不是傻子,他当然也知道这个。莫名其妙地他还想把这个揽为己任,天天和介绍人似的想给秦遥介绍牛逼的哨兵。钟维觉着,自己是个垃圾,怎么说比他还垃圾的绝对不能给秦遥,这他妈纯属浪费资源。于是钟维没事儿就天天跑训练场和哨兵们打架,从虐别人打到被别人虐玩得不亦乐乎。
秦遥一开始对于他莫名其妙的举荐还象征性地认识一下,好像还觉得钟维开始认识朋友了是个好事。到后面来的哨兵越来越多,秦遥也搞不懂钟维到底在想什么了,虽然他是个牛逼的向导,但是神逻辑就是神逻辑,电波就是电波。他实在不懂为什么钟维要把他弄成哨兵介绍所。所以后来就干脆冷淡地敷衍。反正也没啥大用处,钟维自己开心就成。
谁料想他越敷衍钟维越困惑,钟维越困惑越开始钻牛角尖。钻牛角尖的神逻辑通常就能干出一些恐怖而不自知的事情。秦遥见到钟维身边的钟冥的时候尤为同意这句话。
钟维说儿子你看,他叫钟冥,和我是本家,他今天把我按在训练场的地上摩擦,他可牛逼了。
钟冥一脸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来干嘛的表情。
秦遥吓得差点心肌梗死。他怎么可能不认识钟冥,全七号塔楼都认识钟冥,就钟维这个二愣子不认识。这人成绩单上三个S,是谁他都能按在地上摩擦,就首席替补源飞鸟稍微好一点,能坚持个三分钟再被按在地上摩擦。
“不是。”秦遥心里气成烟花,表面上故作镇静,行为上非常猥琐,把钟维扯到角落里咬耳朵,“你怎么和这家伙勾搭上的?”
“看到他十分亲切,于是上前被虐,然后搭话。”钟维异常耿直,“咋了?”
“什么咋了,你想干嘛?”秦遥真想冲他急眼,但是钟维是个傻子,急眼没用,只能摆事实讲道理,才能勉强跟上神逻辑的思路。
“啊我给你找哨兵。”钟维说,“钟冥很好,他超强。”
秦遥差点没气哭。这人神逻辑就算了情商还低,完全不觉得自己一天到晚和他待一起代表了什么,可能觉得就是单纯的兄弟情义,为此居然还肩负起了媒婆的使命。我可去你妈的吧。秦遥想,你怕不是性冷淡而是性无能。
“不是。”但是钟维是个傻子,和他急眼没用,于是秦遥努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钟冥很强我知道。但他太JB强了,他半巴掌就能拍死我,我搞不住这人啊。”
“秦遥。”钟冥突然来了一句,“姓游的提过你。唯一一个有点脑子的,要打压。不过判断是不错,你跟不了我。”
啊操,姓游的,那估计是游熙。秦遥看那家伙就牙痒痒,一个神棍Alpha有啥了不起,硬要指挥起来那娘炮怎么可能干的过他秦遥。偏偏在首席竞争上那人还优于他,不科学,他想打人,可是他CCC,打不过。
钟维不认识姓游的,但是他吓疯了,他们离钟冥有八丈远还用超小声在那里咬耳朵,按钟冥的话他可能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这个太可怕了,怕不是有人一千米开外上床钟冥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同为Alpha哨兵这之中的巨大差距吓得他信息素瞎放,为了征服莫名的恐惧感而努力展现自己的Alpha实力,连他的蝰蛇都给吓出来了,绕着他手臂冲钟冥嘶嘶吐气。
秦遥一闻一股烟味,知道钟维怂了。烟味大就算了,实际上他还不抽烟,钟维这么瞎搞谁受得了,他一巴掌啪叽呼钟维脸上把他打醒。哄着坐那儿没事干还不知道一开始来干嘛的钟冥老祖宗出门。
“这人我看着不像人。”等钟维走了八百米开外秦遥才敢说话,“他肯定是要去零号的,但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他是个黑哨。”
钟维蔫巴蔫巴地坐那,也没回话,看来是给吓傻了。
“可怜我们大傻子了。”秦遥装作心疼地抱住楞楞的哨兵。
就这件事过后,钟维再也没去找过别的哨兵。
隔年冬天,首席哨兵向导更新换代。钟冥去了零号塔楼,游熙和源飞鸟登基上位。
秦遥坐在电热毯上裹着被子喝奶茶,一边抱着笔记本玩网游满嘴的卧槽。一边盘算着怎么把游熙搞下台。
钟维一个冬天缩在地下。他知道他真正的躯壳素质只有一水儿的B。但是这不行,太弱了。他得更强,更强。
那年冬天出了个意外。
秦遥他身为一个首席替补,又是个少有的向导,这才二年级就跟着实习的老家伙们到处打仗。每次打仗他都非得带上钟维,非要揽着他的肩一脸骄傲说这是老子的哨兵,不带就不跟你们耍。向导的要求不好拒绝,可是钟维书面能力素质实在平平,虽然很难打但没人知道,钟维自己也明白,秦遥一脸兴奋地和他说咱们走一波外勤的时候钟维都胃疼,只能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蹭进队伍里,一边示意秦遥我在队里你不要搞事,一边假装自己不存在。
意外就在这兵荒马乱的外勤里发生了。
不知怎么的秦遥泄了底,可能是抑制剂没带够也可能疏忽了,总之当有人找上钟维的时候钟维还在擦鞋,刚刚他一不小心一脚踩进泥里,身为一个洁癖他看到他黑色的靴子和裤子上的水渍和泥点内心疯狂呐喊恨不得立刻冲回家去换一套衣服,然后天不遂人愿他得跟队,崩溃至极他也无话可说,就这时候一个Omega向导找上了他,还是个女的,钟维不认脸,也不认识这女的,但是看这女的外貌怕不是在塔里会被捧上天的那种,不认识可能会被娇音贯耳,所以他决定假装认识。
“你好。”他犹豫了一会儿,采用了正常开头,觉得这样怎么都不会错,为了让对方开心还特地加了句,“请问小姐为何临幸我啊?”
对方看起来太受用了,钟维心里贼JB开心。
“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我有话问你。”她眯了眯眼睛,“你的向导他,是不是个Beta?”
钟维心里警铃大作,这开门见山地差点让他把手里抹布给吃了。这让他怎么回答,是说是还是不是,照理说应该说不是,我的向导是个Alpha——等等谁是他的向导啊?!
思考到一半的钟维瞬间被自己的思考带偏了航路,伸出一只手指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说:“那个,秦遥不是我向导,他还单身,你要有好的哨兵——不是钟冥那种哨兵,欢迎介绍给他。”
“钟冥。”那女的皱皱眉头,看起来十分不爽,钟维心里大叫一声西马塔莫不是钟冥和这个向导有问题,仔细一想钟冥是个Alpha哨兵这女人是个Omega向导,怕不是响彻塔楼的钟冥聚聚曾经做过渣男。但是那女的没理他心中的汹涌波涛,“先不提他,他已经去了零号,再也干扰不了我了。我不管他是不是你的向导,你就老实回答我,你的向导是不是Beta?”
“这。”钟维觉得这女的不太对劲,于是擅作主张没问秦遥直接回答,“他当然是个Alpha了,你没闻到他身上那股味吗,据说菖蒲有毒,你说闻多了我会不会死,我身为一个Alpha觉得可呛鼻子,不是Alpha还能是Gama吗?”
这人一紧张就容易随口乱讲,还好这女的和他不熟。
“你怕不是和他串通好的吧?”那女的眯眯狐狸一样的眼睛,“刚刚我经过他旁边,什么都没感知到。我是个Omega,对Alpha的气息最敏感。但是我什么都没感觉到,他无论是个Omega还是Beta,他档案上写的是Alpha他就是伪造性别。”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钟维装傻。
“现在塔里竞争激烈,向导少得可怜。”那女的说,“你知道我有多恨被别人退而求其次吗?秦遥很强,我知道,他作为向导的能力时一等一的,那我们这些向导怎么办?就必须听着那些我被秦遥拒绝了所以你愿意当我的搭档吗这种话吗?像你这种被一个好向导盯着的普通哨兵大概是领会不了总是被这样说的痛苦的——”
“看你这么激动。”钟维站起来,笑容消失在了脸上,“怕不是要去告发了吧?”
“你猜呢?”对方挑衅地昂起了头。
秦遥进来的时候钟维还在擦鞋子。
“你怎么搞的?”秦遥问,“一小时前你就嚎叫着冲过去说要擦鞋子了,你怎么还没擦完,你啥鞋子那么金贵?”
“匡威帆布鞋,行不行。”钟维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塔配发的鞋子了,我出外勤我还能穿洞洞鞋吗难道?”
“我这是反问不是疑问你这个大傻子。”秦遥嗅了嗅,突然冷了脸,“……你这儿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钟维装傻。
“别跟我装。”秦遥说,“我们那向导点人少了个向导,没人看见她行踪。”
怎么回事,钟维想,今天我就摊上了装逼之事吗,不好不好,一个哨兵同一天被两个向导临幸是要坏事的,怕不是回去就要被按在墙上强奸,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只能假装没遇到第一个向导了。
“……这下我俩都有秘密了。”
空气里血腥味还没散干净,还好进来的是秦遥,要不他还得多杀一个。
“记得别去告发我。”
他说。
“你本来就有秘密,这下多一个而已。”秦遥冷哼一声。
对方不问,他也不说。
秦遥提过一次地下就不再提,钟维知道他不是忘记了。
春风
那是钟维杀的第一个人,他是为了秦遥杀的。但是绝不是为秦遥杀的最后一个人。后面他杀的每个人,都是为了秦遥。
开荤杀人之后钟维变得有点不正常,杀人开始让他觉得是家常便饭,虽然他依旧是偷偷摸摸溜进队伍示意他遥他在队伍里他别瞎搞,上了战场之后也瞬间没影,二十分钟后提着四五个脑袋回来了,美其名曰不听话的都得死。让人感觉这人可能本来就是个神经病,剥夺生命让他原本的性格开始暴露,那个脸盲智障性冷淡偷偷摸摸背着他们开始转变成一个冷漠屠夫性冷淡。
他们二年级的春天,百废俱兴,秦遥的网游人物满级了,钟维的血溶药量也登顶了,当年被钟冥一巴掌就能拍死的Alpha有信心自个儿能撑到一巴掌半。秦遥还是当初的半巴掌,但是早在不计其数的外勤中崭露头角,拥有了野心,也拥有了实现野心的资本。
“我要搞游熙。”秦遥深沉地说。
彼时的秦遥已经几乎是钦定的下届首席向导,功课修完四处晃荡。钟维的杀人狂魔记录却只留在外勤的死人和他自己的记忆里,大家都以为他还是那个引诱Omega发型的傻Alpha。
“是哪种意义上的搞?”钟维问。
“各种意义上的搞。”秦遥说。
“先问一下。”钟维瘫着一张脸,一脸的生无可恋,“游熙是哪个?”
“你是不是傻?”秦遥一脸的心机啦奶,“首席向导。”
“噢……”钟维继续搭着眼皮,死鱼眼盯着手上的PSP,“以免你不知道……”他终于从他这个无精打采的姿态里抬起头来,很没精神地看着秦遥,“我记得我有听说首席向导和钟冥有一腿……”
秦遥继续一脸震惊地盯着钟维。
“干什么?”钟维莫名其妙毫无精神地反问一句。
“你居然知道八卦……”他震惊,“你不是我认识的维维了你是谁……”
钟维懒得理他,又垂下眼睛去玩PSP,按键速度缓慢地不像一个哨兵,可能连个普通人都比不上。
“你怎么搞的?”秦遥反而没继续说下去,先反问一句,“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啊?”钟维反应迟缓地抬头。
“我靠你不是傻了吧??”秦遥瞬间有点紧张,不如说他在底下的桌子旁坐着钟维自个儿在床上瘫着玩游戏这件事本来就令人震惊,“是不是地下那群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什么地下人,我也没事儿。”钟维有气无力地撑着下巴看他,“关于他和钟冥有一腿你怎么看?”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秦遥说,“钟冥在零号呢,屁都不知道,再说我只是搞一下他,他总不会哭着扑他的Alpha哨兵怀里告状吧?”
“要帮忙吗。”钟维慢慢挑起眉头问,“吾儿?”
“才不用呢。”秦遥短粗地狂笑一声,“爹你就好生歇着吧。”
“那我就好生歇着了。”钟维看起来相当放心地说,啪一声把PSP往床头一扔,被子往头上一蒙瞬间睡着。
他不知道秦遥什么时候搞游熙,也不知道是怎么搞游熙,秦遥嬉皮笑脸的时候说的事多半都是真的。他对游熙没兴趣,他只怕秦遥出事,秦遥一个CCC,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也没有那个脸去问。他只知道他这一觉稀里糊涂睡了三天,他自己没精打采是因为他确实没有精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第四天源飞鸟大驾光临,照得他们这个小破寝室蓬荜生辉。钟维打开门看到首席哨兵一副臭脸站自己门口差点没吓醒,愣愣地龇着一头刚睡醒的毛看着源飞鸟黑靴子的鞋尖儿,心里瞎JB盘算着要说的话,结果屁都没能讲出来。
“你毕业志向是什么?”源飞鸟懒得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用下巴点点钟维。
“执行部。”钟维一看源飞鸟没有瞎扯的闲心,自己也懒得瞎扯,直接说了。
“你杀人了,对吧?”
哎哟喂我的妈。钟维感觉自己心脏病要犯了,这个源飞鸟是不是不懂什么叫做人与人之间正常的交往,这种劲爆的话题怎么着也应该稍微拐弯抹角一下再问啊,哪有人凌晨六点出现在后辈的门口上来就问你是不是杀人的,就算没杀人也给吓得要说杀人了好吗。
虽然,他确实杀了,他不知道源飞鸟怎么知道的。
“自从我当上首席,每次都有多余的血腥味。”源飞鸟说,“我一个个问过来的。但我看到你就觉得是你。”
“是我杀的。”钟维爽快地承认了,在首席面前装什么逼,装逼只有死的命,“怎么,要举报我吗?我知道你身为首席哨兵是不需要证据证明我杀人的,我只是泱泱A哨中的一员,无论几个去D区塔里都不痛不痒。”
“我不举报你,我也不问你理由。”源飞鸟眯起了眼睛,“你以后来参加有我的每一次外勤,然后你和我打一把,我赢了,你不再杀人,你答应这个条件。你赢了,你还是得答应这个条件,你随便杀人,我不说半句话,也不会举报你。”
这个未免太不公平了。钟维内心是拒绝的,但他知道源飞鸟脾气不好,拒绝约等于死,等于半死不活,半死不活不如死,只有答应才是唯一的生路。
淦啊,首席都这么讨厌的吗?首席向导和钟冥他妈的有一腿,首席哨兵约等于第二个钟冥,要死啊,钟冥怕不是七号塔楼的诅咒之一,巴不得全塔楼都要留点他的影子他才快活。
他输了。
废话,他当然输了,首席是塔里最强的人,这个源飞鸟是不是他妈的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会赢还说得好像给了自己赢的道路一样,钟维心里苦,但钟维不说。一切都他妈是源飞鸟的错。既然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凭啥还要打架呢,这场架废了他一箱向导素,感觉全身上下骨头都要断了,虽然源飞鸟的左腿小腿骨是确实被他弄骨折了,首席的右肩也是确实被他弄脱臼了,但是这和他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真是天生的哨兵不知道人造的苦,打个架他觉得他寿命减了十年。
秦遥后来还来问他搞什么飞机,到现在第五训练场还弥漫着他的信息素烟与源飞鸟的信息素火药的味道,活像有人在那边鸣炮致谢。钟维随口瞎扯说他找到一只火药味的蟑螂一直追到了训练场,千钧一发之际砍死了它。这种鬼话秦遥信才有鬼,但他知道钟维不想说也不勉强,权当来听了个相声。
他答应了跟着源飞鸟去执行部他就不能食言,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事要做,源飞鸟人不错,倒也不在乎,和他说办完事立刻来报道,要不然他下次砍得就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脖子了。
钟维有一句妈卖批一定要说,这人不让他杀人却满口的砍他脖子。这人是不是脑子糊屎。
自那之后他和秦遥和他说要搞游熙的那一天一样,每一天都非常瞌睡没精打采,他开始觉得自己不如一觉直接睡到死亡,这样他的人生还轻松一点,但是秦遥这个CCC还在这个世界上,在就算了还怕死,所以他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去了地下砍了自己被源飞鸟砍得千疮百孔的胳膊直接换了一只。人造的狗东西的好处就在这里,不用担心自己突然缺胳膊少腿,突然报道突然接上,隔天他还是个怪物。
紧接着他就像一个真正的斯托卡一样跟踪秦遥。秦遥是个牛逼向导。想跟踪他不被发现钟维快把自己脑子都给想通了。最后他还是决定给自己所有肢体都换了金属的减少一点人类的气息,这样突然被发现藏起来也方便。
明明变态一样的行为,活活给秦遥和钟维玩成了碟中谍中碟中谍。
后来他没时间了。他向室友借的来福枪也没派上用场。他不是个会遵守约定的男人,如果在他的斯托卡期间秦遥要搞游熙,游熙要弄死秦遥,他不介意打破他和源飞鸟的约定一枪把游熙的脑袋轰成罐装品。
但是在他有能力玩这一把的期间秦遥没有行动,游熙也没有。钟维不动声色地打包了行李把执行部宿舍当作第二个家,那里他没有室友,也没有隔壁寝,没有能说话的人,也没有一个人会晚上突然跑过来一屁股蹭他的床上。
他的困倦越来越严重,他需要打鸡血才能上战场,平时他就只在睡觉和发呆,看起来像个被蛛丝困住的蛾子。
他偶尔回去上上课,但是上课都在睡觉,秦遥甚至都没机会跟他逼逼半句。
春天过了一半,游熙死了。钟维不知道他怎么死的,他也不关心。
春天过了一半又一天,秦遥当上了首席向导。
源飞鸟看游熙不爽,和秦遥不熟,出外勤从不用和他的名头配套的向导,总是随便拎一个就上前线,好像谁都能和他适配。但是并非如此。源飞鸟太强,几乎所有向导都没法搞定他。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将近整整一年。在春天接近尾声的时候,源飞鸟在战场上崩溃了,火药味噼噼啪啪传遍整个战场。他像一个真正的屠夫一样见谁杀谁,战场就是他的屠宰场。和他一同崩溃的还有当时他的临时向导南乃枫,源飞鸟太强,没人能管住他。
钟维看着源飞鸟被按住送往D区的背影有点为他抱歉,至少源飞鸟是真心为他好的。
第二天首席哨兵空了出来。
秦遥敲响了他的门。
夏歌
门砰叽砰叽瞎叫的时候,钟维还不知道门口的是秦遥。
而且钟维开门的时候,其实他刚从一个持续了三十小时的爆睡里被吵醒。
这个三十小时的意思是他截止至被吵醒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如果不被敲门声闹起来的话这个记录还不知可以保持到何年何月,但是既然起来了就没办法了,反正不是有外勤任务了就是隔壁的电脑又坏了,要么就是隔壁的游戏又打不过去让他帮忙的。结果他一开门,秦遥笑嘻嘻地站在他门口。
钟维一瞬间雷霆万钧地摔上了门。
不不不他在执行部睡觉的对吧?这里是他妈的执行部的宿舍对吧?门口那个是什么东西怎么回事那他妈不是秦遥吗???他为什么知道我在这又他妈的为什么首席向导有这个闲情逸致跑来找他玩耍?肯定是他看错了待他重新打开门来看一次——
“哦我来就是告诉你,你是下一任首席哨兵。”
秦遥说。
钟维再一次雷霆万钧地摔上了门。
这家伙他妈的在说什么——?!钟维觉得要么出错的是自己要么出错的就是这个世界,在他蒙头大睡的时间里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剧变,以至于秦遥突然就知道了他在执行部摸鱼摸鱼就算了还找上门来,活生生像一个丈夫出轨的怨妇,怨妇就算了还带来了莫名其妙的消息,搞得钟维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悄悄伸出精神触须一感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秦遥的壁上。
尴尬,看来这并不是他在做梦。
“你再说一遍?”钟维无精打采地挠了挠自己那头乱毛,打开门有点不明所以地问。
“我来就是告诉你,下一任首席哨兵是你。”秦遥也不恼,摇头晃脑地和他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钟维决定先不管这个莫名其妙的事实,先解决其他问题,“我是源飞鸟拖来的,难道这人还上交报告了吗?”
“因为我对你爱得深沉,所以自带GPS。”秦遥说,“总之情况紧急,源飞鸟那个样子连正常生活都难,明天你就顶上去。”
“什么,为什么?”钟维晃晃脑袋,这一切发展太快,他没怎么反应过来。
“什么为什么?”秦遥反问,好像也搞不懂钟维在想什么,他印象中的钟维可不是会无止境地问为什么的家伙,对方的性格应该是叫他干啥就干啥的,问那么多怕不是睡傻了。
“七号塔楼被灭塔了吗?”钟维问。
“什么?”秦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呃。”钟维犹豫了一下。他是觉得这种事情轮一百年人人都当一遍也不可能轮到他。首先他都不是一个天生的哨兵,虽然他分化的确实是个Alpha,身体体征也完全符合Alpha,但是他如果没有被捡回去重新给他安上胳膊缝上胃,顺便给了个灰色的眼睛他可能已经死了。别人打一倍向导素达到的程度他要打两倍,到现在他也仅仅是一个一个靠着药物勉强才能达到中上级的哨兵的水平——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秦遥挑眉毛,“别和我谈他妈的身体素质,等他们哨兵的总人数超过你杀过的人再和我讨论拒绝这件事。”
“你说什么呢。”钟维两眼努力绽放着真诚的光芒,“我一个行事端正的五好青年,杀人这么恐怖的事我怎么敢呢,你看我连人都不敢杀放了我吧。”
怕不是忘了上次他第一次杀人就是在秦遥眼皮底下杀的。
秦遥一脸你他妈是不是离开我几分钟脑子就糊屎的表情看他。
说实话钟维介意的并不是当首席这件事情,钟维要当首席他还真不在乎。就像秦遥说的,他杀了一年半下来,杀的人可能比现在塔里的哨兵还多,谁要想来推翻他这个首席的统治可以尽管来,反正推不翻被他杀掉,推翻了不过一死。他介意的是秦遥同时还是首席向导。他不是一个配得上秦遥向导能力的哨兵,他不希望自己就这么草率地当上了首席哨兵断送了秦遥的能力——
但是他更不想吵架。既然秦遥让他当了就说明已经没有回转余地了,那么当便当了,只要早点被推翻就成了。
想通了的钟维一瞬间神清气爽六脉贯通醍醐灌顶,秦遥等这东西思考半天可不知道对方得出的是“早点死就行了”的结果,还以为这二傻子终于想通了他如此煞费苦心的原因,一时间也神清气爽特别踏实恨不得高歌一曲。
就这样,秦遥在心里石头落下的情况下看心里怀着鬼胎的钟维当上了首席哨兵。
后来钟维才知道秦遥知道他在执行部并能找上门来的理由很简单,执行部直属指挥部监视之下,有谁进有谁出知道地一清二楚,秦遥早在当上首席替补之前就是指挥部的人了,他钟维傻逼呵呵地被源飞鸟提过来秦遥也知道地一清二楚,难怪这次秦遥没像上次他去地下之后气得差点和他掀桌子。
他钟维就没聪明过,一直像傻子一样被耍着玩。
事实证明他彻底算是毕业之后成绩也证明了他是个傻子,一年级是睡过来的,二年级上半学期的一半跟着秦遥到处跑外勤,然后被源飞鸟提着去执行部被监视,一直混到了现在,要说实话他真正听进去的课怕不是只有三节半,理论知识能给混个C他已经知足了,至于秦遥为什么能得A他决定不予置评,只能恶意揣测上帝给一个人关上了一扇门就同时给他打开了一扇窗,这本不该CCC的小鸡爪子和小鸡腿儿的力气大概全补偿到成绩上面去了。
秦遥知道钟维怎么想的,钟维这个大傻子,自己笨还不允许别人聪明,真是有毛病。
同样,钟维这个大傻子,怕不是不知道自从他当上首席哨兵之后,学校里对他们俩关系的谣言就越传越离奇,从一开始的怕不是钟维曾经救过秦遥一命到钟维和秦遥竹马竹马两小无猜;从两者之间有不为人知的py交易到钟维是小白脸抱大腿上位无所不有。最后莫名其妙变成了“钟维被秦遥看上了于是心机婊借机上位害得痴情男秦遥心痛欲绝”的故事。
秦遥听着谣言笑到打嗝,要是钟维真有这个脑子他还犯得着那么辛苦吗。
后来夏天末端,新生入伍,秦遥钟维毕业彻底坐实了首席向导哨兵的位置。
期间想来推翻钟维的哨兵全被他杀了埋尸。
期间想来推翻秦遥的向导全被他一手闭嘴送到D区去了。
钟维和秦遥用死掉的所有人的鲜血向所有人宣告,有能力就杀掉我们,没能力就闭嘴乖乖待着。
“欢迎来推翻我的统治——”
“你不用听我的,只要这个责任你来负就行。”
这就是属于新世代的,首席哨兵,和首席向导。
欢迎来到七号塔楼。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