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也许会死,不谈恋爱定会死。”
那么.....全力以赴地上吗?
也许剧中落幕之时,会出现一丝生的转机?
※捅刀不成只好来发糖了……
※字数:2399
※其实没啥好看的,全是聊天记录,over
(上)
她见过一颗星星。
漆黑的夜里嵌着那样一粒光。唯一的光。
但她醒了。睁眼仍是一片黑暗,没有光,也没有星星。
于是她怔怔地想:星星究竟去哪儿了呢?
男人还未归来。
少女揉了揉暗暗作痛的太阳穴。地板既硬又冷。长时间维持相同姿势令她的身体有些发僵。通过玻璃门相连的两个房间里,现在只有她一人。纯白的日光灯和墙壁将整个空间无限放大。她拢了拢厚外套,稍微动了动,接着又靠了上去。
明净的玻璃门上既已留下了皮肤的印迹。
那应该叫什么呢?油脂?她不清楚。
但她的目光未曾离开那扇房门。
雨果已经出去很久了。两小时、三小时……她没有仔细记,不过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逾零点。走廊深处的那一幕像是狠狠刻在脑海里:铁锈味、暗红色、面色惊恐的金发男人、那串她听不懂却又无数遍重复的喃喃自语。
优月不自觉蜷了蜷身子。
雨果仍未回来。
她不可抑制地想到很多种可能性,想起叶卡捷琳娜再三的催促,想起那个即将走出黑暗的可怖声音。
假如、如果、假设、万一、可是——
真岛优月一脑袋撞在玻璃门上。
这一撞颇有些狠,撞得她眼冒金星,不过她也因此清醒不少,骤停的思维遂将那些与“死亡”相联的可能性抛诸脑后。优月揉着脑袋,心想真疼啊,疼得她想哭,她还从来没这么“自虐”过。
她又想,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必等他的。她没有理由等他,不是么?
她并没有忘记之前雨果是如何对待她的,那个冰冷的态度仿佛自心底、从血里渗出。冷血动物。她无数次在心中斥道。冷血动物。吸血鬼都是冷血动物。
冷血动物。
冷血。
……那么多血。他流了那么多血啊。
优月攥紧袖口。她无法忘记循着那段血迹向前走去看见的是什么、是谁,更无法忘记男人惊惶的目光与躲闪的动作,那样一个挺拔修长的男人,蜷缩墙角时竟也像小动物一般。她想哭,却不是因为被他伤害。
不知不觉间,那扇紧闭的房门似乎再也不会被打开了。
没有人从外面回来。
雨果再也不会回来了。
开门声唤醒——确切来说,是惊醒了她。
少女下意识从地上跳起来,重心不稳而打了个趔趄,不过堪堪扶住了玻璃门。这堪称滑稽的一幕令少有表情的金发男人微微瞠目。
“……你干什么?怎么还没睡?”
“……”
少女的脸一瞬变得极奇怪。她紧紧拧起眉头,却又全无威胁或怒意。那双有些红肿的眼睛里刹那晕起雾气,但她立刻擦去了,并迅速拉上深色浴帘。
“没什么。”
她若无其事地回答他:
“我去睡了。晚安。”
关了灯,浴帘上映出男人一如既往的颀长身影。不时的轻响隔门而来。
有没有血、认不认得出她、回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已不重要。
至少,今晚不再重要。
少女闭上眼,很快便沉入安眠。
(下)
第二轮表演完毕之后,优月并未如想象中的那般感到释然。相反,因为哭得太用力,她一时不能对“突发情况”做出恰当反应——推开大门,她看见了静立门后的雨果。
而男人反倒更坦然,见她出来,便走上前,向她伸出手。掌中赫然一张干净的手帕。
“演得不错,”他淡淡说,“手帕记得还我,别随手丢了。”
真岛优月踌躇了片刻。她打量了一下他平静的神色,又看向他递来的手帕,垂眸想了想,这才不客气地接过去。“……我以为你早离开了。”语气埋怨,鼻音浓重。
“我不差这几分钟。”
雨果双手叉腰。他又恢复了上台前的衣服,当然,不仅是他,她自己也是。这也是“魔法”的方便之处。
他望向那扇大门背后的舞台,他们之前修修改改、最终定好的场景既已消失。顿了顿,男人重新看向她,突然问道:“你为什么哭?还是因为……想起了你的家人么?”
“……”
万万没料到他居然又提及这个话题,少女不禁牙痒痒,想咬死他。她磨了磨后槽牙,飞快擦了擦眼角,攥住手帕,然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是啊,我就是想他们了,不可以吗?”
索性破罐破摔。
但话一出口,她又想起了他给的手帕。从他下场至表演结束大概还有二十分钟,男人似乎一直在门外等她——思及此,她不免暗暗后悔起来,只好又懊恼地别过脸去,补充道:
“一半吧。有一半是在想他们。”
“那另一半呢?”
他继续问她。其间,他绕过她,关上了通往舞台的大门。一声低响后,他又问:“还有另一半是什么?”
一边在心里期待他深究,一边又不愿他继续再问,但事实上男人的确如她所愿了。
少女回头看向紧闭的大门,心想自己三分钟之前还站在那里面,站在她和他规划的种种剧情里,最后动了情。这个“动情”,最初仅是“义务”和“必要”,但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沉湎剧情,因此她的确哭得很厉害。
好像要把这些天来所受的“委屈”、所尝的“辛酸”、所历的“恐惧”、所受的“担心”一齐发泄出来。她从未体会过如此复杂的情绪,心底的海啸不可抑制地吞没了她的回忆,并吞没了她自己。
随即,她将纷杂情绪都关进那扇门后,回头看他,眯细眼,轻声说:
“另一半,是因为你。”
“原来如此,”雨果点头,“挺有意思的……演戏。”
优月心下无奈。她心说这个人肯定又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好奇地刨根问底,又自顾自地得出结论。但她其实也不想再解释了,听不懂就听不懂吧,这才是她知道的雨果。
……可她到底知道他什么呢?
少女陷入沉默,男人也不再开口。舞台上表演的动静被隔在门内,场外便显得安静太多。它兀自在空气中浮沉,与光尘一同发酵。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有十分钟,雨果微微移开目光,忽然说:
“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那个房间之后会有其他人类住进来,我只是回到原来的房间了。”
“等等,你的手帕……”她“啊”了一声,急忙叫住他,“之后我洗好了再还给你吧?……呃,是哦,要换搭档了,以后我需要摇铃找你了,是吗?”
“差点忘了,”雨果伸出手来,“直接还给我就好,不麻烦你。如果你有需要,就摇铃铛,我会来的。”
说罢,他偏了偏头,略有诧异:“我以为你不会再碰那个铃铛了。”
优月叹了一口气。
“……我会碰的。”
她望着他的碧眸。
“我会碰的,”优月重复一遍,柔和地笑了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嗯,那下次再见。优月。”
雨果收起手帕,转身离开了。
她的视力其实并不好,可她偏偏窥见了一粒光。
它就藏在他的眼底,透亮得像一颗星星。
唯一的星星。
【補檔遙遙無期,聊天紀錄整理出來的一把過期的刀】
米哈伊盲人學院導師法則
其七:引導對方講出自己心理狀態,不要使用是否之類的字眼,不要讓學員感到自己是被動的。在該過程中體會學員感受。
其八:要記住,既然處於這個職位,你要做的就是引導相同處境的人走向幸福。
“琳娜小姐喜歡什麼東西?”
對女僕葉卡捷琳娜產生好奇是從這個問題開始的,當然,也可能是更早。
對方放下餐盤,幾乎是聽到了問題之後便馬上回答了,甚至沒有任何遲疑在:“西姆。”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回答太過果斷,她又停下來思索了一會兒,“嗯,比如⋯⋯薯⋯⋯嗯。⋯⋯很抱歉不是什麼值得一說的東西。”語末,她的口吻又回到平日恭敬溫婉的語氣裡。
“比如說什麼呢?我想不會有什麼事不值得一提的,如果您不是特別反感,就講講看吧?”讓我繼續詢問下去的,是不能對這樣的情況坐視不管的職業病,“無論是什麼我都會聽的。”
琳娜似乎在思考著該不該如實回答,如果回答了,又要說些什麼,半晌,她開口了:“是薯片之類的,還有各種味道的血。”
“比如說?什麼樣的味道?”
“血的味道的話,最喜歡的是牛奶一類的,人類的食物我也都有吃。日格先生是想要做什麼嗎?”比起來好奇,琳娜更多是出於對我的行為的不解才如此反問。
我沒有考慮過回答,只是想知道答案,但那似乎不能回應她的疑問,因此我只得把這個想法繞著彎說出來,“沒有,只是因為之前琳娜聽我說話,所以我也想聽琳娜的話。”仔細想想,她會如此在意或許是因為先前我並沒有問過她什麼問題,我便補充了一句,“是太唐突了嗎?”
“沒關係,不會唐突。和各位聊天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而且能和日格先生聊天我很開心,能學到很多。”她說,雖然語氣聽起來很平淡,但是大概也沒有在意,我於是繼續聊了下去。
“食物之外呢?有喜歡什麼嗎?”
“食物之外的話是西姆……還有娜娜吧?”
“娜娜?”
“是的,娜娜。名字是西姆取的。”我聽到餐盤被整理的聲音,突然意識到她似乎提起來這件事還算愉快,因此腳步很輕巧,“是一隻黑貓,剛剛來這座古堡時一隻跟著的guoguo,西姆很喜歡的樣子就養著了。”
“原來如此,是貓啊。”不太能理解guoguo是什麼,不過從上下文聽起來,大概是貓的別稱。
“是的,有機會的話你們可以見上一面,一定會相處得很好的。”她說,能感覺到心情不錯。
“嗯,我也想摸摸娜娜是什麼樣。”我回答,琳娜和西姆養的貓會是什麼樣子,要說起來其實有點無法想象。
到這裡,對話就該結束了。
但大概是出於無聊吧,葉卡捷琳娜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又說道:“之前說的關於你的故事,先生有時間說說看嗎?”並沒有料到她會在這個時間提起這件事,我老實說並沒有準備好。
“好啊。”
”日格和諾爾。“媽媽摸了摸我的頭髮,我沒答話。她哭得很厲害,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做,諾爾也哭了,可能是因為他最喜歡的媽媽哭了吧。
媽媽的手抖得很厲害,她的胸口在劇烈地起伏著。
“從今天開始我們的家裡不會有爸爸了——別人問起來的時候要回答沒有爸爸,知道嗎?”
“我們要學會保守秘密。”
“從記事起我家的長輩只有母親。”我說道,我想這不算謊言,媽媽陪我和諾爾的時間最長,我也有點忘了爸爸長什麼樣了,“還有個弟弟,小了差不多兩三歲左右吧⋯⋯具體來說究竟是什麼年齡,我竟然也有點記不清了,真奇怪⋯⋯”諾爾的生日是幾號來著?”我有點想不起來,畢竟時間隔得太遠了,討論這個話題讓我有些不太舒服,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弟弟是,通常來說的⋯⋯唔,算是軍事間諜吧?”
諾爾到底算不算軍事間諜我也不太清楚。
“軍事間諜……是什麼?”琳娜對這個新單詞似乎很睏惑,是因為沒怎麼出去過嗎?她似乎不太清楚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我試圖尋找一個合適的解釋,讓第一次了解這個概念的人能理解:“嗯⋯⋯就是將國家甲的機密調查之後送給國家乙。啊,這麼說起來軍事間諜按照名字來說是調查軍事機密吧,但是我的弟弟做的東西似乎也不能算是軍事吧⋯⋯”諾爾似乎沒有像那些老電影裡的那樣過著刺激的生活,他不是匈牙利的007。
就算有,我也不知道。
“很抱歉……我不應該打斷日格先生的,請繼續。”她說,為什麼要為這些事情抱歉呢?她又沒做錯什麼。不過是聊天罷了。
“沒事,琳娜打斷我,說明在認真聽我說吧。我覺得這樣不壞。”
她沒回答我。
“之前我和琳娜小姐說過吧,我從下就不太能喝周圍的情緒互動,自己也⋯⋯不常有什麼悲痛欲絕的感覺。“我回憶著過去的事情,才意識到從那天開始差不多有十幾年了,”媽媽死了,是被我害死的。”
仔細想想,我的大部分回憶都已經模糊了,不知道為什麼卻記得那一天的事情。他們說人如果不重感情,記憶就會消散得很快。“——不是什麼誤會,她真的就是被我害死的。車子壞了,我毫髮未傷,媽媽死了。”我摸了摸自己的手心,試圖在手掌上勾勒出什麼形狀,“媽媽的葬禮如期舉行,我沒有哭,也沒有感覺到傷心。”
我還記得那天的天氣,木棺上的雕刻,諾爾憤怒的臉。我想將那些組織成語言,但卻頻頻中斷。有點太難了。
“弟弟很難過。我沒有感覺,他罵了我,說我有沒有羞恥心——於是我開始感到羞恥。不是為了我害死媽媽這件事,而是為了我絲毫沒有傷感這件事。”
琳娜很安靜,她沒有再問問題。一時間,我甚至產生了她離開了的錯覺,但房間門從未被打開。四下有些過於安靜了,她緩慢的呼吸聲還在。
“——然後——唔。琳娜小姐知道美國cia的‘long leash’嗎?那是在冷戰時期,美國中央情報局的一項戰術。”我提到這件事,似乎與之前的故事間沒有任何聯繫,“為了將蘇聯的藝術隔離出主流審美,美國人花了很大的力氣將現代藝術打造成如今的主流。或許是為了報復蘇聯一直以來認為美國是文化沙漠吧。這件事情公開的時候,蘇聯即使知道也已經為時已晚。”
冷戰時期,美國將現代藝術作為一項武器使用,為的是徹底打壓以蘇聯為主的斯拉夫文化。這聽起來或許有些怪異,但卻也能自圓其說。
藝術是一個文化精神樣貌的體現,封鎖對方的藝術,就是將精神的活躍性扼殺。同理,邊緣化藝術,實際上就是邊緣化對方的審美和價值觀。
或許是因為這個介紹來得過於突兀,琳娜的喉間發出一聲短促的疑問,但並沒有打斷我。
“為了力挽狂瀾吧?俄羅斯方面也試著挽回⋯⋯嗯,我的弟弟就是那樣子的間諜。而我則是他的藝術家,說來慚愧,在變成這副樣子之前,還時常聽到人說我是雕刻的天才。”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摸著自己手上的老繭,這些時間的印跡早已不是握雕塑刀的人會有的形狀,“大概是因為我就算失明前觸摸的感官也比別的感官要敏銳吧。我的國籍是匈牙利,但實際上祖先是斯拉夫人,正是因為這樣的雙重安全才讓俄羅斯放下心來讓我們放手做這件事吧——不過那也結束了。”
是這樣嗎?我不知道。
從頭到尾我都是被蒙蔽的那個,所有的事情都是諾爾和我說的。
“弟弟出賣了我。我被審訊了。燒傷是那時候留下來的。我沒有感覺到什麼⋯⋯對⋯⋯”
我記不清了,我真的記不清了,除了臉上的疼痛感以外,我對那段回憶什麼都沒有。
“我沒有任何感覺。”
我只是覺得很痛。
“他們問不出什麼,就將我放走了。而我的臉也壞了。”
太痛了。
“——弟弟問我,‘怎麼樣,有感覺嗎?’”
諾爾是這麼說的,我記得很清楚。
“我沒有回答他。他說‘沒關係,雕塑家即使不用看也能做藝術品。’——我走了,不想再做雕塑了。”我為什麼要說出來這個呢,說出來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我想對琳娜說出我的秘密嗎?我的腦袋亂做一團,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釐清自己的思緒,“嗯,不想再做了,雖然我喜歡雕塑,但是從那天起我不想讓我的特別的東西變成別人的道具。”
雕塑是特別的,就像聖母像,就像琳娜。
“——這大概就是這個故事的全部吧。”臉又開始痛了,我隔著布,輕輕摸了摸那道傷,“謝謝你聽我說完。會不會有點無聊了呢?”
“虽然很多不懂的名词,这其中的情感我也绝大多数不能理解。很抱歉。”我聽到了布料摩挲的輕聲,琳娜從椅子上站起來,鞠了一躬,“日格先生的故事我已經認真聽過了,cencen們爺爺偶各種各樣的股市……而且都是聽悲傷的故事。並不會無聊,我學到了很多,可最終評審的不是我。”她停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謝謝日格先生分享給我。”
她不理解,這沒關係。我想,世上大部分的感情對他人來說都是無法理解的。世上的人有不幸,不幸是多種多樣的,世上的絕大多數都是不幸而不是幸福。我告訴她我的這個想法,她不置評,但是簡短地說道:“我覺得我現在很幸福。”
“那真是太好了。”這是件值得祝賀的事。她沒再回答我,我聽到餐盤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過了一會兒是她那毫不綿軟的腳步聲。
“那麼再見,日格先生。”
“再見。”我回答,隨後我想到一件事,“琳娜說的guoguo和cencen是什麼?”
她在門完全關上前回答了我:
“是豬豬和貓貓的簡稱。”
(理工科学生写文,非常痛苦。很多年除了写论文都没有打开过word(。这几天对阿哲的角色定位有点混乱,同时这边发现在单元剧的表演之中也很难渗透出他本人原本的性格,再加上(主要原因)我肝不动他的个人故事……为了让我自己对这个角色有较好的定位,由此出现了这篇说明性的文章。对他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读读看,不过他是普通人,所以可能不怎么有趣。鞠躬,谢谢,给各位添麻烦了)
(字数统计不知道有没有意义: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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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截取我的某一段人生写成故事,那我的故事,并不会成为《风雨哈佛路》那样的励志电影。虽然我是看着那个长大的,虽然概括起来,也可以将我身上的事件组织成“克服了外部的一切阻力,考入了备受推崇的学府之路”,但我很清楚出了问题的不是情节,而是我:我不具备成为主角的特性——我并不能单纯的,像鸟渴望深空自然张开翅膀那样勇往直前。
活着很累,累到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我活得是不是开心”。我因为家里的变故,听着母亲的啜泣度过了小学,中学念了寄宿制的学校,离开家,进入只知道学习的单调生活,到了大学却依然疲于应对学业和经济的压力。少年维特如果像我一样忙碌,他不会有精力让莫名的感情折磨他,他甚至没有契机,没有时间参加舞会去认识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孩。虽然这事大概没有什么可自矜,但在偶尔在听到他人抱怨自己苦恼的时候,我会有点庆幸自己感受不到这些痛苦。
但是,相对应的,因为对痛苦迟钝了,对喜悦似乎也迟钝了。更有点不知让我如何评价的是,半出于专业的要求半出于个人的兴趣,我读了大量的心理学读本。关于爱和恨,一切都变成了为解释先出现的生理反应而大脑自动进行了的归谬。想要和他人搞好关系变得很容易,“情感可以先于认知”,我学会了让对方先做出利他行为再让他们误认为被我吸引,通过一系列小动作,我设计、策划他人和我的关系。感情本身淡漠了,一切的生活经历都变成观察的样本,应证理论,也成了我自己一套歪理邪说的一部分。随着我自己的人际理论实践的深入,一些东西变得非常好用,例如我的笑容——眉毛抬高,眼睛略为睁大,重要的是要注视对方,面孔不要用力,轻轻地笑就好。我发现人们喜欢这个笑,于是我也常常让自己摆出这一表情。
我利用自己的理论,“操纵”和别人的关系,仅仅限于给自己的生活提供一些小小便利的范畴——做团队的课程作业的时候,可以少吵些架的程度。我不想别人喜欢上我或太讨厌我,我不想惹麻烦。可以说,我没什么责任感。我逃避亲密关系。我甚至一想到交了女朋友,要耗费在她身上的时间,就会有点头疼。而最折磨我,让我困惑的,是在我实践了自己的理论之后,我没办法分辨自己的行为是否真诚。
我发现我没有“核”。我找不到我的真心。没有真情的参考,我甚至判断不了自己是不是在伪装。“怎样都可以,挑便利高效的来吧”。我常常可以把话说得很漂亮,鼓励他人很有一套,可是那些话是不是可信,我自己的并不清楚。至于我是否相信着自己的话,我也无从判断。
我变成了,某种没有个性的存在。我将它称为:“疲于奔命的普通人”。
活着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不在乎自己是否长寿,也不在乎传统的伦理道德。性和爱对我来说是独立存在的。我偶尔吸烟,偶尔喝酒,大多数时候显得挺合群的,走在正常普通能自给自足的生活轨道上,可能有时会脱轨,但也能克制到适可而止的程度。大概完全脱轨,出了列车事故,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但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于是就任由时间在一个个计划和死线间平稳向前。
可是,在遇见她的时候,事情却有点不一样。被吸血鬼抓到什么奇怪的现代宾馆(?)囚禁起来有点离奇,但是若是死在这里的话,似乎比死在高速公路的小汽车里有价值一些。至少前者是命运,后者只是单纯的运气差劲。单元剧的表演有点意思,给我了在没有窗的房间里思考的议题。更有意思的是,题目是我几乎从没思考过的“爱情”。我发现我并不怎么紧张和担心即将到来的死亡,果然我的心已经死了吗?比起我自己的状况,房间对面的人的状态才更有意思,也值得观察。随后,我在万圣节前夜(虽然我自己没办法判断是不是真的在这一天,但吸血鬼们是这么说的),莫名其妙的舞会上遇见了她。我被她抓住了。
我想让笼罩在她脸上的愁云像拉了图层透明度一点点变透明消失(这是什么比喻,但是阿哲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真的想进行这个操作)。我想给她帮助,我想向她提供温暖。我能做到,我擅长这个。而且这一次,不是出于利益,是出于我自己的冲动。我觉得我喜欢上她了,又或者只是自我服务偏见。在最初的冲动过后,我越来越不明白,我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让我自己能自我感觉良好而在利用她?我想成为英雄吗?还是说……?无疑,如果我能够看到她的笑容的话,问题或许就会有解答。
也许,到这里来的我,已经变得和在外面世界的我不一样了。一直以来囚禁着我的日常生活全部像幻影脱离了我的现在,没有课设、没有工作、没有心理学读本,连健身都只能做做室内的活动。我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我从没有思考过的事物。时间太空洞以至于曾经被忽略的细小心情都可以被拿来放大研究一番。也许,利用这段时间,我可以发现我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我,是不是能在这里,变成不一样的我呢?
※我发誓这是第二章之前最后一次刷好感了,不,不是刷好感,是血泪控诉(
※事实告诉各位老师,真的不能瞎买股,请各位多多支持官配,谢谢.jpg
※没什么好看的,是今天4000多字的RP总结出来的菜鸡文,不,这不是文,这就是个聊天记录(……
※字数:3941
(上)
说实话,真岛优月没料到第三天居然还有糖。她从送餐口拿起,放在手里把玩了一番,又将糖果举起,令刺眼的灯光穿透糖纸,隐约能看见形状。
……好像挺安全的。
心下一动,少女转头望向正在检查剧本的男人。“今天还有糖,你……你要么?”她隔着玻璃门探问道。
“你可以给别人。我替你给。”雨果没有抬头。
哎呀,心理阴影。
她歪了歪脑袋:“可我昨天已经和市河交换过了。你不吃吗?真的吗?不吃?”
他这才抬眼,看向躺在她掌心里的糖,伸出手:“如果你不要,就给我。”
优月想了想,拉开玻璃门,走上前去,将糖果放进雨果手中。
“这是……再一次,嗯,再一次,诚恳的道歉。虽然没什么保证,不过我猜不是怪味道哦,至少不会再是什么……‘颅内通风’薄荷味了,”又记起自己和市河公礼交换后吃的糖,优月打了个寒颤,“算啦,你不吃也无所谓。那天的事,对不起啦。”
“你为什么还要和我道歉……就为了糖果?”雨果不明所以,但还是收下了糖果,“你怎么还在纠结……”
对此,真岛优月只好心虚地移开视线。
(中)
他们为数不多的对话,除却必要的“修改剧本”外,几乎都是由少女主动挑起的。
面对雨果在剧本上的勾勾画画,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应付,只好将剧本放在一边,向后仰靠在玻璃门边,叹了口气。
“说起来,我总觉得叶卡捷琳娜有些冷漠……但似乎又和你不一样。”
而他们这次的对话,则是从那位每天雷打不动来送餐的女仆开始的。
一圈兜兜转转,少女才勉强弄清这个男人和叶卡捷琳娜是真的不怎么熟。之前在澡堂里,市河公礼曾向她看过那张藏在书房里的老照片,其中有两张人脸被狠狠涂黑,她乍看之下还以为那就是叶卡捷琳娜和雨果。
看来方向错了啊。
“我还以为你们共事很久了呢。”她嘟囔。
“臆测与真相当然不同,”手撑床沿,雨果看向玻璃门那边的优月,“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我劝你,别用你的无知去揣摩事情,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夏虫不可语冰’?”
……他真的很懂怎么一秒激怒她。若是放在之前,她也许就中止聊天了。
“……你知道的词还挺多,‘大文豪’,”但她没有,只是朝墙壁翻了个白眼,“所以你们没共事过了?还是说我不该问?”
“你想知道?”雨果皱了皱眉,“为什么?”
优月又叹了口气,转头看他。
“为什么……改不出剧本?聊天呗,你从没跟别人聊天过么?还是说,我‘这种身份’不能和您聊天么?雨果先生?”
说罢,她眯眼笑了笑,颇有些讽刺之意。
奇怪的是,男人并未讽刺回去,甚至不曾表露任何不快,反倒舒展了眉宇。他语气如常地提议道:
“那作为交换,也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吧,怎么样?”
“……”
她愣了三秒。其间脑内徘徊过诸如“你没事吧?”“今天是不是被熊撞了?”“还是被你那些‘大人’洗脑了?”一类的问句。但优月忍住了,一句话也没有问出口,转回头去,抬头望向日光灯,喃喃道:
“我的故事啊……没有什么好听的。我也没有什么故事……”
她没有说谎。这十七年来她过得风平浪静,不缺父母疼爱,也未经历什么社会黑暗,尽管家庭背景的确古怪了些,但大家都待她很好。若非突然被掳进这栋古堡里,她安稳的人生也许会一直持续下去,按部就班地参加高考、上大学、就职、结婚,抑或遇上一些小波小澜……
——左右不会是如今这副生死都无法自如掌控的惨状。
优月回神,干涩地笑了笑,复又看向他:
“好吧。那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这如果也算‘交易’的话……算吧?”
雨果点头。
接下来的对话平和得令她以为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优月暗自掐了一下大腿,疼得她一个激灵,对上他不解的目光,慌忙干笑两声搪塞道:
“噢,我以为,我以为你读过很多书呢!”她挠挠头,“我就不是很喜欢读书,尤其是国外的名著,看着看着总会睡着。”
“我只是想了解。我没有离开过古堡,也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我只能看懂几本外国名著。学习语言太耗精力了。”
他竟苦笑了一下。
掺杂情绪的笑转瞬便消失无踪。
优月以为自己看岔了,努力眨了眨眼,可雨果既已恢复无波无澜的模样,又不免有些遗憾,她心想,也许是自己看花了眼,又没戴眼镜,灯光也晃眼得很,看错一个表情……也是常有的事吧?
她不太确定。
“所,所以你才想听我的故事么?可我才十七岁,没什么值得讲出来的……”
——十七岁连一个正常人寿命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优月不禁沮丧,只好拍拍脸,问他:“那你都读过什么书呢?说不定我也刚好看过。”
然而,雨果摇了摇头:“这里的书都没有书封,你让我想书名,还不如直接和我说你看过什么,描述一下故事,这样我才有印象。当然,如果你有书,能直接拿给我看就更好了。”
居然没有封皮?优月惊了一惊,是故意的么?
思及此,她后悔了,早知道能和雨果这么和平地聊天,还能聊到如此意外的话题,她就应该去找市河要来书房里那本《巴黎圣母院》。如此突然叫她说梗概,她也只能记起结局和那个——被撕去插图的、可怜的敲钟人。
少女望向他。
卡西莫多。那个外貌极度丑陋、内心却无比赤诚的敲钟人。
注视着面容清俊的男人,她的心底竟缓缓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巴黎圣母院》。来这里之前我才读过……不过这些天发生太多事了,不太记得清了。我只记得那个敲钟人卡西莫多,书里把他描述得极其丑陋。可我喜欢他,因为他深爱吉普赛女郎艾丝美拉达,甚至后来冒死把她从刑场救出,从生到死,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顿了顿,她轻声问他:
“……你有印象吗?卡西莫多。”
“卡西莫多?没有。”雨果似乎反复思考了一两遍,“我好像看过类似的内容,或许是错觉,可我实在是记不清楚,他的结局似乎不是这样……不,我没有看过。”
她并未过多追问他为何回答前后矛盾、自我否定。
“……我喜欢卡西莫多,”她说,“《巴黎圣母院》的作者也叫‘雨果’,真巧。”
卡西莫多,会是他么?会是他撕去了书中全部插画么?她无从证明。
心下微叹,她重整精神,微微笑道: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想了解我的故事么?虽然我说不出什么好玩的,不过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尽管问?”
(下)
后来她曾设想,假如当时自己没有这么问他,他们之间是否还能如此平和而安稳?
仅犹豫了一秒,她便否定了自己天真的设问。
有些隔阂并非打开一扇玻璃门就能跨过去的。她心知肚明。
“说说你的家人吧。你不是还很年轻么?最能影响你的应该就是家人了。”额前碎发落了几缕遮住眉眼,他看着她,好奇地问道。
“我的家人……”
没料到雨果会主动问及这个,但一切又十分顺理成章,她怔怔地思考起应该对他说些什么,努力拼凑着字句:
“我……有爸爸、妈妈,还有姥姥和姥爷——就是我妈妈的父母。爸爸大妈妈二十岁左右吧,但他们很恩爱。过年过节的时候我们会回大阪——就是姥姥和姥爷在的城市——回去看望他们……”
可优月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想起了许多事。许多至今为止被她压抑在心底的事。许多、许多——
“……我想他们了,”她低下头去,“我很多次以为这里是一场梦,只要我快点醒来,就能发现自己还在家里。可是没有,这不是梦。”
一切都不是梦。她蜷在门边,紧紧抱住自己。
“后来……后来我又想,假如那天晚上我没那么任性,没有一个人跑出家里、跑上飞机,是不是现在就会有所不同了呢?我给好多人添了麻烦,爸妈现在可能找我找得快疯了,可是我连一句对不起都没办法和他们说……”
温热夺眶而出。
她弓着背,用袖口狠狠揉一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再仰起头来,用力眨了眨眼,这才略略歉疚地看向他。
“没事,你别介意。真奇怪,我原来没这么多愁善感的……表演的时候如果也能这么自然地哭出来就好了。”
她其实是怀有希望的。哪怕只是一句小小的安慰,一句也好。
但这不过是风中烛火,刹那即灭。
男人静静看着她,未曾表露出丝毫同情或怜悯。
“原来如此。如果没有那些家人,你也许就不会再有顾虑,能更用心地投入表演了……不过,也正是因为你的家人还在,所以你才会如此努力,为了离开而拼命演戏?”
神色漠然。
“我不介意。可你还不够了解能够成为大人们的食粮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情,真可惜。”
语气冷淡。
房间的温度骤冷。
男人方才的温和仿佛一道留不住的幻影,随火光一同碎散风中。
优月意识到,其实这个纯白的房间和外界的冰原毫无差别。她强自冷静,斩钉截铁地扬声道:“我会活着出去的。不仅是为了家人,更是为了我自己。”顿了顿,她的目光染上了些许悲凉:“而你,我还以为……”
还以为?还以为什么呢。他们之间的隔阂又岂止一本《巴黎圣母院》呢。
优月自嘲地笑了笑:“没什么。或许刚才我就不该说那些。你还想听什么吗?”
雨果坐在床上,双腿交叠。那双碧眸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她来。
“你之前问我对叶卡捷琳娜有什么看法,我现在倒想问问,你对我有什么看法?我猜你对我产生了什么误解,以防以后几场表演你还会遇见我,还是现在直接解决了比较方便。”
他什么都不懂。
事到如今才发现这件事,这教她越发悲哀。
“人是有感情的,”她定定地看着他,“会失落,会悲伤,会绝望,自然也会欢喜,会期待。而你刚才不过是让我失望了而已。当然,如果这算是对你的‘误解’的话,那你就当这个误会已经被解开了吧。”
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她和他不同,和“他们”都不同。
悲凉如海潮霎时涌来,只留下连绵而丑陋的边界。
“哦,这样。”
雨果敷衍地回答。他拿起手中剧本——已是最后核对的阶段,起身走近,打开玻璃门,塞进少女的怀里。
“不论如何,你现在就只能继续带着你的感情,在这场演出里好好表演,为了不成为我们的食粮,努力活下去,对吧?”
“而我这个让你‘失望’的男仆在配合你完成演出之后,或许就不会再被分配与你搭档了。只要你不再摇响铃铛,以后你就不会遇见我。”
一个冷漠的总结。
“也就剩两天了。”
一个毫无感情可言的宣告。
优月站起身来,久坐令她有些晕眩。她攥住剧本,皱着眉头,却失去了以往的威慑感。最后,少女瞥了一眼雨果,目光依旧悲哀。
“卡西莫多,”她轻声说,“你是卡西莫多么?……可你和他正相反。”
随即,不待雨果回答,她便关上了玻璃门,也结束了今晚稍显漫长的对话。
少女突然想起之前送给男人的那颗糖。
那是最后一颗糖了。她想。
万圣节活动 KEYWORD无法打开锁的钥匙 IF向
——字数4036
将自己裹得严实的旅人来到名为默尔霍兰德的小镇,手中的硬质皮箱像是在踩钢丝的孩子那样被大风吹的有些晃晃悠悠,两缕紫发露在外面,却从未改变过发梢向后的朝向。
真是见鬼的天气。
他在心里念叨着,又紧了紧抓着皮箱的手。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找个会卖咖啡的酒吧,喝上一杯热乎的咖啡再继续旅程。
但是且不说会不会有这样的酒吧,在他挣扎着从风中睁开眼睛观察周围后,他感觉现在找个住处都有些困难。
他有点儿希望自己在来到这里之前仔细查看过邮差给他寄过的所有邮报,好从那所小气报社出品的排版密集、字如蚊子一样大小的报纸上拿着放大镜找找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如果抛下周围建筑上的灰黑色烟熏痕迹来说,这里的确跟在地图上看着的地点照片一模一样。
他拉住围巾,任命地继续向前走,祈愿找到一个能让他暂时落脚的地方就好。
如果真的没有那种地方,他今天只能露宿街头或者冒犯某间屋子的主人了。
好在这件事最终还是没有发生在他身上,因为没过多久他便开始感叹每餐之前的礼仪并没有白做——向自然之神西凡那斯的祈祷似乎很有效,他看见了正亮着灯的一家店铺。
这是一家铸造装饰品的店铺,店名已经看不清楚,只有贴在窗户上的作品照片能认出来这里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遍看下来这里算得上是被火焰所焚烧的痕迹最重的房屋,但房子却奇迹般的屹立在了风中,没有一丝半点摧枯拉朽的意思。
他没有太过在乎这些,只是粗略打量了几眼就看向从窗户透出的昏黄光芒。即使现在他站在风里,也仿佛触到了壁炉中传来的热量,这么想着的他从皮肤底下的血液里暂时感受到了温暖。
旅人心想,只要对方不是那么苛刻,他怎样也要歇上几个时辰。
当然,如果对方太过苛刻的话他也不介意花点时间去找找对方的痛处。
这样想着他打开门,但入眼的场景让他感到有点意外。
除开对比起外观来说打理的十分干净的屋子外,他还以为这里住着的将会是一位行动不便利的老者,或者是位十分怀旧的女士或先生,要不然怎么会不离开这座小镇?要知道继续待在这里也是没有生意的。
但实际坐在桌前的是个年轻和他相仿的人,一个正无所事事、往嘴里塞着糖的年轻人。
“欢迎光临......?”
对方也没意识到会有人来到这里,甚至话的尾末端还带上了疑问的上扬,但很快店主就反应过来,并扬起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你好。” 旅人同样回以微笑,“不过抱歉的是,我不是为了买东西来的,而是为了找个落脚点。”
“不,这并不需要道歉。您也知道,这个店铺不会有顾客的。”
年轻人倒是完全明晰这个事实,他把手边的那包糖递到旅人面前,一转凳子从旁边的锅炉里提出一壶热气腾腾的开水。
“您有自己的杯子吗?或者水壶——因为这里很久以前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所以没有备用的。”
“当然。” 旅人点点头,等待对方将占地的账本搁置一边后把皮箱放到台子上。
随着两声清脆的咔哒声,箱子被旅人打开,放在最上面的水壶被塑料纸包裹着,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待到旅人将水壶拿出,店主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为什么您将水壶放在箱子里,这个不是经常会用到的吗?”
“嗯......因为风太大了。” 而且我本以为这里会有能够让我居住的地方。
旅人在心里补充了后半句,把塑料纸揭开后递出水壶,却看见对方从柜台里拿出一副白手套戴上才接过容器。
哦,自然之神在上。
旅人没由来的感叹了一句。
“感谢你的帮助,我大概会在这里呆上几个时辰——你可以叫我上月。”
喝上一口热水的上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直到现在,他才有空去打量这间屋子的布局。
除了挂在外面的只有一座镀银雕像,这里和上月预想中的店铺没什么区别。
但就是因为这点,上月只能毫无选择地看向那座雕像。
一只立在枝头的鸟儿正在鸣唱,路过的一辆拴着四匹马的战车静静的停在那里,坐在上面的人仿佛忘了自己将要驶去的方向,唯有那歌声能吸引他。
“它的名字是[太阳与不死鸟的歌声]。”
店长,那个自称羽凜的人注意到上月的举动后这么解释道。
“不死鸟的鸣声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歌声哦。”
不知为何他轻声笑了出来,而因此眯起的红色眼睛却有些暗淡了。
上月点点头,他记得这个传说。
不过他更了解的是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的那个不死鸟。
“那我能拜托你做一点东西吗?” 为了暂停现在的思路,上月看上去有点漫不经心地这样提出了疑问。
“......啊...当然没有问题。” 羽凜有些迟疑的回答对方,拿起一块木板垫到账单下面,“要做些什么呢?”
——做点什么,上月刚刚的确没有去思考这件事,他看看那座雕像,又想想海报上张贴的例子,最后将目光移到了自己的箱子上。
“一把锁。”
他说,“一把锁就够了,上面只需要刻上你最擅长的花纹。”
“喔,一把锁。”
羽凜低头在账本上写了几笔,却没有报出任何价格的说明,他只是重复了一遍上月的话语,仅此而已。
半晌,他抬起头。
“您来的不巧,我可能没法在你离开之前做完这些。如果您明天离开的话,以我现在的状态最多能完成钥匙的重铸部分……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吧。”
“约定?”
“嗯,约定的内容就是把钥匙带在身边,总会有一天我会把锁交给您。说实话,这个时间连我都不清楚,而您又是这几年里唯一的顾客,我自然就不收钱了。”
上月闻言有点疑惑于这个约定,盯着羽凜的脸看了一会,但最终依旧没有发问。
他索性转头注视窗外,此时夕阳正好。
——
上月是被剧烈的响声吵醒的。
因为睡意而意识有些朦胧的上月暂时没有分辨出那究竟是什么所发出的声音,但他也不能真的忽视掉这个突发事件。于是他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身,脱离困倦感对他带来的负面影响,披好外套向前台后面的大门走去。
那或是瓷烛台被打碎在地的声音,或是金属敲打到水晶挂饰上的声音,总之,那不可能是不死鸟的歌声。
带着一点点的胡思乱想,上月直接打开门看向里面,而门内的景象直接让他瞳孔一缩。
论谁看到一个人正跪在地上,用双手狠狠抓着破碎的玻璃碎片的场景,都不会觉得这一切没有丝毫问题。
不管是因为对方的举动还是身为客人的礼仪,上月没有轻举妄动,他静立在门口看向羽凜,看着从玻璃上顺着留下来的一滴滴血液。
羽凜自然注意到了门口的人,他咳嗽几声,又重重喘了几口气,这才抬起头看向他。
“晚上好。”
语闭,他又恢复成了之前接待对方的笑容,唯一不同的好似只有略显沙哑的声音。
“可这看上去完全不好。”
“所以说你来的不巧嘛。”他松开抓着玻璃的手,任其叮叮当当的敲打在地板上,再溅起少许的鲜血。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拿来那些糖?放在柜台的那些。”
上月二话没说,一转眼不见了踪影,又一转眼带着糖回到了羽凜面前。看着羽凜满手带着血就把糖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上月询问的语气中带着一点质疑。
“只是这样就够了吗?”
“嗯,已经没问题了……不过真是的。”羽凜压下声音,“真是脏死了。”
他毫不掩饰嫌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比伤口起来说,血液和上面残留的玻璃渣更令他在意。
——
时钟上的白雀静静的拍打了几下翅膀,然后又转了个圈飞回巢穴。
“你说这里二十年前前就是这副样子了,那为什么没有人来修护,也没有人去改变地图上的那些图片和说明?”
上月再次缩回了沙发上,手里来回开合着自己那个刻着八芒星的怀表。
被吓了一下后他也的确睡不着了,好在现在已是凌晨五点,他就奢侈的将从现在到清晨的这段时间当成是自己昨天忘记的下午茶时间。
即使此时没有茶也没有甜点。
“因为制作地图的是特伊报社。”
羽凜从椅子上站起身,抬手在沙发上找到一副洗的发白的毛毯子递给对方,“他们不会花更多的钱去拍摄再改变那些图片的。而且说真的,像他们那样吝啬的字符位置,就像是出租鬓毛锃亮、肌肉结实的马儿的马商在收钱的时候总会来回数落的那几枚金币。不过导致成这个现状的是来自突然一举成名的图坎书邮的打击,现在经济处在低谷期,他们也的确只能这样做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仅仅是因为这个小镇实在是太小了,又没有重要的产出或者什么利用价值,所有的居民都离开了的话他们也没必要再花时间去做这些工作吧。”
“是这样吗。”
上月手指尖点了点八芒星,即使对方为他解答了他的疑问,但他仍觉得有哪里不对。
“喏。”
在上月正开始思考的时候,羽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弯下腰在恰当的时机将那把钥匙放在了对方面前。
上月的思绪不由得被打断了。
——那是一把一看就被好好锻造过了的钥匙,甚至上面有一部分还嵌了鎏金。
钥匙的边框被圈了一整圈,大卫之星被规规整整的刻在中间,六个角上分别被刻上了不同的名字,香草叶围绕着下半部分的六芒星,而在最上方则立着一只鸠。
上月对这个图案有些许不解,他接过钥匙用手指摩挲过表面,最后停在了六芒星上。
“和我预料中你擅长的有些不一样,但是费心了。”上月眯起眼睛笑了笑,“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羽凜收回手,用袖子遮了遮绑在手上的绷带,语气中带着一点自豪,“这可是我为之骄傲的。”
上月点点头,的确,在这么小的面积上做出这些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在他以为羽凜还会对此解释点什么的时候,羽凜却在下一秒说出了逐客令一样的话。
“我把早餐已经为您包好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您可以继续旅程了,这段时间内有些招待不周的地方十分抱歉。”
随后他顿了顿,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便在话尾补充了一句,“约定我不会忘记的,希望您也不会忘记……嗯对了,这个约定的有效期直至两百年后——当然,这句话是玩笑。”
说完他罕见的露出了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但眼中却依旧带着深重的意味,似乎这个两百年是他一直以来都在重视的期限。
——
上月离开默尔霍兰德小镇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特伊报社。
没有人会想要错过这样一位铸造师,他想,即使最后羽凜的话语并没有让他开心,但这个人情还是要还的。
于是他找到离默尔霍兰德小镇最近的特伊报社的分部,将他所见的事情告诉了那些人。
“但是默尔霍兰德从未发生过火灾。”
工作人皱了眉头,似乎是因为上月所说的那些完全是无稽之谈而语气有些不耐烦。
“那里同样也完好无缺,甚至从小镇经过的每队商人都会夸赞夕阳的美丽令他们消了苦闷。”
上月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中,好在钥匙仍在告诉他那些非是自己的臆想。
那便把所有事情记在心中吧。
于是他这样在心中下了决定,向那人道了别,带着一把无法打开任何锁的钥匙继续了旅程。
他回想起店中的那座雕像,回想起店长为他所讲的不死鸟的传说,回想起了两百年的约定。
想来那对不死鸟的羽翼依旧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