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安妮丝绝不是一个会惹是生非的人。尽管偶尔她会闹出点动静,可那决不是她的本意。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履行自己的义务,安安静静地过着独处的生活,安安静静地与人相处,包括在提醒各位教友定时抽血的时候,她也从来不会二话不说就隔着十几米瞄准对方投掷采血针。
然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砰”!!!
安妮丝以从未有人见过的气势狠狠地撞开办公室的门,踏着响亮的急促脚步往血库奔去;过了十几秒,她的同事们才心惊胆战地从里面冒出头来,却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直接坐上二层扶梯滑到一层后,安妮丝双手揪起裙摆小跑着,野蛮地用手肘推开所有来不及避开她的人,用冰冷锋利的眼神让一切不满的路人都闭上了嘴。血库距离采血室不远,几分钟后她就一脚踹开了门,把里面正在作业的两三名向导吓得目瞪口呆。安妮丝环顾一周,没发现她要找的人。
“她已经走了?”
安妮丝没有指明是谁,可最近的那份公告让在场的人一下听明白了她问的是谁。
“刚、刚刚有人来把她的东西收拾走了,说过一会儿去宿舍再——”
话还没听完,安妮丝转身就冲出了血库。对方的宿舍也在2区,距离不远,但安妮丝体力差得可怕,跑了没多久就上气不接下气,只好耐着性子尽量快速往目的地走去;因此,当她好不容易爬上6层、抵达目标人物的宿舍门前时,安妮丝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一手撑在墙上拼命喘气,膝盖颤抖得快让她站不住了。
“安妮丝……?”
听到房间里传出的这一声,安妮丝总算松了一口气。宿舍门大剌剌地敞开着,安妮丝扶着墙壁,慢慢往里面走。窗帘全都没拉上,窗户也开着,晦暗的阳光不情不愿地照亮了散落着各种碎片的地板。干燥得令人不快的风窃笑着溜进来,扬起了伫立在窗边的少女齐肩的短发。
安妮丝小心翼翼地绕开马克杯和花瓶的碎片,在距离少女还有三四步的位置停下了。少女变得太多了,令人难以相信两天前她还笑嘻嘻地挽着安妮丝的手一起去吃过芭菲,还开心地讨论旧时代的彩妆好几个小时。
“什么时候?”
安妮丝喘着气问。
“再过十分钟,有人带我去夏娃之环。”
少女侧身坐在窗框上,一只手紧紧抓着窗帘,另一只手平静地摆在大腿上。她没看安妮丝,扭着脖子望向窗外。安妮丝很快猜到了她的视线方向:是血海。
“你不想去?”
“我只能去。”
“你要逃跑?”
“但你来了。”
少女勾起了唇角,还是没回头。可她的每一句话都是说给安妮丝听的:“我根本逃不掉。就算你没来,全世界都是地狱,走到哪都是地狱,还不如直接跳血海呢。你还来找我干什么?还没到下次定期献血的时间吧?”
“——我曾经有个弟弟。”
“啊?”
少女讶异地回头,发现安妮丝满脸通红,双眼在阴郁的室内仿佛夜色中的野狼一般亮着饥渴的光。在少女疑惑地开口前,安妮丝抢先换了个话题。
“但他分化失败了。我以为他会被丢进血海,结果没有。我后来才知道,夏娃之环把他献祭给了亚当。”
“所以你也想被亚当吃掉、好在祂体内和你弟弟团聚?”
少女用嘲笑的语气问道。出乎她意料之外,安妮丝摇了摇头。
“我想确认一件事。”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确认的?我都要死了。”
“你仍然忠于亚当,这是必然的。”
“我当然忠于亚当!!”少女突地发出尖声叫喊,松开抓着窗帘的手按在胸前,手背凸起条条青筋,“他把血与肉分给了我、赐予我全新的生命!!我怎么能背叛祂?有哪个向导能背叛祂?——可是!!祂为什么要收回这一切?”
“你为什么要揣测亚当的想法?”
“因为我想知道!”
“你对亚当的指引产生了怀疑。你身上盘着一条毒蛇,正在你肩膀上嘶嘶吐信。你不能带着它去见亚当,它会污染亚当,对亚当造成威胁。”
安妮丝用平淡的陈述语气一口气说完了这段话。少女歪着嘴唇笑了。
“哦!你是来杀我的!”
“不对。”
安妮丝向她走近,双手按在她肩上,嘴唇凑近她的耳朵,低声细语:
“我来履行我应尽的义务。”
话音刚落,安妮丝就把她推出窗外,凝视着她尖叫着坠下的过程,直到地面开出一朵刺眼的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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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有个双胞胎弟弟,叫玛提亚。
我比他早两年被带入灵视之城,接受亚当的血肉后成功分化成了向导。两年后,他也来了,同样接受了亚当的血肉,可他失败了。
——这不可能。
我们生来一模一样,分享同样的血和同一个灵魂。他在野外濒死时,我的生命也如同风中残烛,一缕微风都能轻易吹灭。但我获得了朗基努斯的拯救和亚当的引导,当然玛提亚也和我一样;在夏娃之环,他甚至待在当初我也住过的房间里。我从不怀疑玛提亚能分化成功;对,就和我的经历一模一样。
然而他失败了。为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然后我就回忆起在分化前见面时,玛提亚像吐唾沫一样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疯了,安妮丝。”
我?
为什么这么说?
我还来不及问,就有人来把玛提亚带走了。那时,玛提亚瘦得跟好几天没吃过饭一样,脸上一块青一块紫,但眼底依然有光,眼神似怜悯又似轻蔑。
——是这样啊。
我顿时想明白了。玛提亚没能分化成功,是因为他对亚当心存怀疑。不信神、对神口吐恶言的叛徒,神怎么能给予他祝福呢?
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没有放开玛提亚的手,如果他和我同一时间来到灵视之城,如果他和我一起接受亚当的血肉,如果我能更早发现他也来了灵视之城,如果我能更频繁地来见他、改变他那被流浪者和伊甸污染的头脑和灵魂,那么玛提亚一定不会分化失败。亚当会拯救所有相信祂的可怜人,像我,和玛提亚,受诅咒所苦的世人。
世事不能随人所愿,亚当才是决定一切命运的神明。
是我害死了玛提亚。
从此开始,我不再迷茫。
——我独自一人,踏上遥遥无期的赎罪之路。
全文10300+
ooc归我
有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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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人死在草丛中,我刺穿了他的喉咙
如今,我要来杀他第二次
0、
“序列号xxxx-0201,梅尔,精神测试结果正常,你明天可以回到岗位上去了。”
“谢谢。”坐在椅子上的苍白向导没有马上动作,眼神忽闪了几下,“请问,我还需要随队探索吗?”
精神治疗师露出奇怪的表情:“我会再对你进行三个月的跟踪,最终结果正常的话你可以出城。”
“不,我是说……我不打算出城了。”
“好的,我记下了。”治疗师在手上的报告上加了备注,“报告一会会送到你部门那边,你们领导会看见的,如果你后面改变主意了,再提交一份精神测试申请就好。”
“谢谢。”
“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没有了。”
结束了最后一位患者的治疗,金发的治疗师在自己的办公室上挂上“下班”的牌子,锁门转身进入治疗师们的专属休息区。
“今天又多了一个追踪者?”休息区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正在聊天。
“急救科的那个,上个月出外勤的。”金发治疗师猛灌下一口咖啡,“我本来都快放弃希望了,你得看看他链接另一头冒出的那些东西,能扛过来真是万幸。”
“总不能冒的触手吧。”一个治疗师打趣。
金发治疗师叹气:“至少那还是生物组织,我还能引导一下。”
1、
又来了。
梅尔察觉到自己脸颊被打湿时想。身子软绵绵陷在被子里不想动弹,思维也像凝固了那般不想动。他一时回想不起这是什么时候,自己又是要做什么。
片刻之后他才想起,今天是自己休假。考虑到他提出了出城申请,上头特地给了他几天时间修整和收拾,还给他申请了训练场的位置帮助他找回状态。但是他本身没啥可收拾的,他行礼本身就少,除了武器和医疗箱之外就只有一个背包,又被告知了这次的任务是在原有废墟上进行,基本生活所需全有供应,连干粮都不用背。于是早上收拾完他就在床上窝到现在。
亚当在上,他才23,然而却天天忙得连轴转,每天洗脸时一照镜子眼睛底下两个硕大黑眼圈,还是下一秒就要猝死的那种款式,难得能逮到个空睡觉,他能放过吗?
被子里有些热,他啪嗒一条腿伸出去侧压在被子上,整个人抱着被子眯着眼准备再睡过去。
窗外得街道上人声嘈杂,碎花窗帘被风吹得飘起。有人在晾刚洗过的衣服,店里叫卖着各种商品,现在是傍晚时分,第一波下班的人群正好出来。偶尔梅尔会听那些年长的人怀念过去的生活,那个时候街道上还有孩子打闹,情侣们手挽手,年老的夫妻们互相搀扶着走过已经走了一辈子的路。他们抱怨新世界不像旧世界那么温暖了。
可惜新生代的孩子们不懂那是什么样的场景,只知道残酷的生存竞赛从他们出生就开始了,他们永远不懂来自旧世界的人们是如何做到那么乐观,那些轻盈的思想和满溢着情感的作品,新世界的孩子们永远做不到。孩子们只会不停歇地战斗,为了生存,为了亚当。
偶尔梅尔也能从那些旧日记载里找到零星的记录,关于安息日,关于圣诞节,关于复活节。某种程度上来说耶和华真是个慈爱的神祇,告诉信徒们未来充满希望,给予他子民的礼物他们仍能承受。
商业区历来人流量大,街道上的喧闹愈发刺耳,梅尔往被子深处蜷了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车站,可惜他掐错了时间,早了一小时到达,只好一个人背着包抱着医疗箱坐在候车大厅。据说是仿照了旧世界的建筑风格,车站有近乎透明的玻璃穹顶,弯曲的钢铁骨架暴露在外,织成鸟巢的样子,骨架交织的间隙露出蔚蓝的天空。车站里除了检票员之外只有零散几个同样来早了的倒霉蛋,百无聊赖中梅尔掏出随身听,挂上耳机闭目养神。耳机里慵懒的男声和女声合唱着,描述着梅尔没有见过的光景。
意识飘浮间身旁似乎有响动,梅尔本能一记锁喉过去,耳边传来一声稍显稚嫩的痛呼。
“梅尔医生……是我,是我!”
见眼前的人和之前接到资料上的照片一致,梅尔这才松了手,年轻的哨兵得了空档,弯着身子不断咳嗽。
“抱歉,老毛病了。”梅尔伸出手覆在哨兵颈子上,替他查看有没有受伤。除了红痕之外,连淤伤也没有。
金发的哨兵连连摆手:“我没事。”手上还护着怀中的纸袋。
“狄纳戈•爱尔铎林。”
“梅尔。”
“伦纳德医生和我说过你。”狄纳戈的嘴角笑起来有种腼腆的弧度,“他说你会比他靠谱。”
如果你说打架的话我的确比他靠谱。梅尔想起那位老同事。不怎么出任务的人,再加上年龄快四十了,贸贸然就出去当然容易被那种血腥暴力场面吓得不轻。
“话说,伦纳德医生的伤还好吗?”
“还好,伤口处理得及时,没有感染也没有发炎,反倒是惊吓更多一些。”
狄纳戈面色有些红:“其实,要不是我执意往那个方向走……他不会受伤的。”
梅尔这次算是临时申请外出,原本轮不到他这么快出城,但是前线有位向导受了伤必须回来,于是他顺势就顶上了这个空档,跟随那位护送向导的哨兵一同出发。
“他只是碰巧在那个地方而已,不是他还会有别人。”梅尔看着他那副样子,总觉得是像什么委屈巴巴的动物幼崽一样,“你别在意。”
“是嘛?”年轻哨兵闻言才露出还算释怀的笑容。
其实他还有下半句“后面还会有的”,但是嘴唇张了张还是没说出来。
方舟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壮观。
列车穿过红色的菌菇林,入眼就是高耸的混凝土建筑,残留的玻璃片还能不能看出那曾经是多么宏伟的建筑,如今缺乏了保养它们也就是空荡荡的混凝土架子。梅尔直见过森林,也见过两米高的草荡,这种高大的菌林他还是头一次见。
教会在入口处搭建了车站,甚至还贴心准备了更衣室供进出成员更换防护服。新款的防护服比他想象中还要舒适,还配备了专门携带武器的地方。
狄纳戈换衣服速度快,先换好了就想去帮梅尔一个忙。那边梅尔正在和拉链缠斗,一个不小心衣服顺着手臂滑下来,更衣室明亮的光线称得男人的肌肤愈发苍白。与苍白的肌肤和略显纤细的骨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遍布于各处的大小伤疤,以及左臂上狰狞的五道疤痕。
“我之前最后一次外出时留下的。”梅尔留意到狄纳戈落在自己左臂上的眼神,右手弯成爪状在伤疤上虚晃一下,“是有点难看。”
“啊不是。”狄纳戈连忙否认,绕过去替梅尔处理身后的拉链,“有点惊讶而已,我以为梅尔医生之前没出过随队任务。”
“叫我梅尔。”梅尔拨开头发方便他折腾,颀长的颈子白皙细腻,“我的确两年没出过任务了,也没什么区别。”
穿好之后的防护服空落落地裹在体态纤细的男人身上,如同过大的裹尸袋套上了一个孩童的身体。梅尔扯了两下,然后把狙击枪和背包背在身后:“下次得和摇篮建议改进防护服型号了啊,他们跟我说这是最小的了。”
“是医生你太瘦了。”
“有吗?”阳光下梅尔的异色瞳被映成浅色的两汪水,眉心蹙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我有好好吃饭啊。”
2、
“今天要清扫的就是这栋大楼吗?”
一大清早,穿过小半个旧城的街区,他们面前的是一栋残破但保存良好的白色建筑,年久失修带来的后果就是楼外装饰用的铁架摇摇欲坠,铁制的文字框架已经锈蚀剥落得看不出原样,依稀能辨认出装饰图案是个六角形,上面还绕着一条蛇的花纹。
“据说是以前的医疗资料库。”狄纳戈翻了一下手里的资料,言语间满是雀跃,“目前还没有人进去过,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如果能有新物种就好了。”
“所以你这次申请了进入?”
“不知道有没有新的物种嘛。”配合那张略显天真的脸庞,梅尔现在更有错觉自己正在带着个幼崽出任务。
“没事。”梅尔叹气,打开自己的医疗箱,迎面而来一阵反光几乎要闪瞎眼,“我专门跟上面申请了大批解毒剂和抑制剂,只要你还能活着到医疗点,你就随便摸。”
“梅尔医生不进去吗?”
“我没有接到要随队前进的指令。”梅尔头一歪示意一旁的紧急救助点,“我在那边等你。”
向导们不用深入探索,又难得不用忙工作忙加班,再怎么文化人,本质上还是不会变的,聚在一起就开始天南海北地吹牛。
“你明明不是要做研究的,却来这种地方了啊。”有个向导向梅尔搭话。梅尔愣了一下才认出这是上个月一起做急救的那位脑外科的同事。
“急救科那边不用做这些的吗?”
梅尔笑了一下,异色瞳里却没什么笑意:“我是私人原因过来。”
对方见梅尔这幅样子也就不再多谈,寒暄两句便转身去准备迎接第一批出来的哨兵。
梅尔得了空档便坐在最里面的椅子里,眼神一直盯着楼房相反的方向,手指按在腰间的一个小装饰上。仔细看的话能看见那是个蛇头骨,两颗毒牙完全伸开,嘴里还含着颗血红的珠子,即使是远远看上一眼也能察觉杀气相当的重。
正午时最早进入的那批哨兵撤了出来,一个个精疲力竭,狄纳戈走在他们中间。一群半大小子坐在阴影地里,抱着干粮狼吞虎咽。
“没找到什么资料吗?”梅尔过去插话,顺手递过去一瓶冰水。
“目前只找到了一些医疗记录,貌似是教会刚成立那个时候的。”狄纳戈痛快地灌掉了小半瓶,“目前还在分析内容,下面就得看第二批队伍的了。”
狄纳戈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疲乏了,昨晚两人在房间里聊得晚,结果早上他又是第一批探索队员,一大清早就被整装待发的梅尔薅起来。他扭头看见梅尔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只能感叹医务人员都是魔鬼。
“你先休息吧,我去给那边处理下伤口。”梅尔瞟见有伤员从楼里被抬出,匆匆告辞就提着医疗箱赶过去。留下狄纳戈坐在原地休息,不远处救助点吵闹起来,收集好的资料被送去分析,采集到的的生物样本被放进冷藏箱送往专门的研究点,一切都按照预先设定的进行着。
第一天结束时梅尔依然神采奕奕,狄纳戈却跟丢了魂似的走路发飘,回到房间洗过澡就瘫在床上仿佛死蚕。
“……还挺新鲜的。”
“什么?”
当晚两人洗过澡坐在房间里聊天。梅尔坐在床边拿了电吹风吹头发。狄纳戈仗着自己短发干得快不想吹,被梅尔摁住一顿狠擦才放过,现在顶着个鸡窝头抱着书坐在自己床上。
“我是说在这种废墟里出探索任务。”
“早期不是这样的吗?”狄纳戈加入探索队时间短,听到这个信息有点好奇。
“以前那个时候都是在荒野上出任务的。”以往梅尔跟随的小队都是在旷野上开荒,不要说能找到还算像样的扎营地了,连安危有时都是问题,睡觉都睡不安稳,“所以那个时候睡到半夜还要起来换班。”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任务啊……”
“当时周边的怪物我们都打过。”梅尔一手电吹风一手绕着头发,棕红色的长发被吹到半干,发梢还打着卷,狄纳戈有点明白白天梅尔发梢那点小弯弯是怎么来的了。
突然他留意到一个问题:“那死伤率会不会很高?”
电吹风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狄纳戈只能看见梅尔吹着头发的背影,左手裹着头发绕圈圈。对方突如其来的沉默让他开始担忧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正准备打个哈哈缓和下气氛时,突然梅尔又说话了:
“……是挺高的,五分之一的死亡率吧。”梅尔吹干了头发,收了吹风机坐到房间的小桌子前,“至少我跟过的队是这个数字,别的得去查以前的医疗记录。”
狄纳戈不禁开始想那得是怎样的腥风血雨,梅尔那边搬出了白天送来的文件。白日里确认过第一批运出来的资料是三十年前的医疗记录,有手写的也有打印文档,但是医生们的鬼画符放在三十年前也是一样的凌乱,除了随队医生外没人能看懂,解读和翻译也只能交给专业人士来。
狄纳戈一见那摞文件就脑壳疼:“要全部写出来?”
梅尔翻开一本记录:“嗯,其实这里多数都是门诊记录和处方,但是写出来方便阅读。”
“为了能快速处理外伤?”
“嗯。”梅尔把头发束成马尾,顺手把狄纳戈那边的灯光调暗,“你要是困就先睡,我还得一会。”
“医生都这么厉害的吗?”狄纳戈想起白天救助点那群医生的神武之举,发现病人时扑得比哨兵还猛,真不知道和野兽比起来,到底谁对血液更敏感
“职业病。”梅尔说,“而且我本身就睡得少。”
狄纳戈倒在床上,昏暗的灯光配合柔软的床铺,加上白天的劳累,很快意识就模糊了。最后有印象的,就是梅尔写字的沙沙声。
3、
后面连续几天都是绕着那栋建筑的清扫。对于机密资料的探索没什么贡献,反倒是出土了不少医学资料,惹得随队的向导们个个如同打了鸡血,每日除了救治伤员就是研究文献,根本不理人。
梅尔那边研究得热火朝天,狄纳戈那边的研究算是暂时停滞了,除了几类危险物种的发现,几乎没有什么新的毛茸茸,每天生活枯燥得很。
“为什么没有新的毛茸茸啊!”他坐在帐篷里抱着小豹狐嚷嚷。这还是他前几天在废墟里扒拉时找到的,等半天没等到小崽儿的爹妈,干脆就给自己抱回来养着了。名字也没起,就先叫小崽儿。
今天他们是分散任务,一群人在外围负责警戒和放哨。梅尔一手抱着枪,一手伸过去挠小崽儿的下巴,顺带安抚两个幼崽:“但你也别想去方舟外面。”他们队里大部分都是只有一年经验的新手,出去就是白给。
果然全世界只有小崽儿的尾巴能抚慰我的心。狄纳戈抱着小崽儿眼泪汪汪。
谁都不知道能家伙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只是一声巨响,他们回过头时就看见一个哨兵倒在地上,身下不断渗出鲜血,然而袭击者却不见踪影。梅尔条件反射鸣枪一声,把罪魁祸首惊得一抖,直接从楼房上栽下来,这才让所有人看见她。
“猩红寡妇?”有人小声说。
梅尔看见敌人时也是头皮一麻,都说这种怪物喜欢在野外伏击落单的敌人,怎么现在他们在方舟内部也能遇到。眼下这里只有他一个向导,怎么想都能猜到肯定是冲着他来的。
“散开,攻击腿部!”他一边大喊一边躲到下风向的地方,反手从背上掏出狙击枪。
怪物在那一记扑杀后就躲在一片瓦砾后面,外骨骼摩擦的咔啦声咬着着耳膜,这有点不符合梅尔的认知,以往他在野外遇到的蜘蛛全是会直接把猎物拖走。但这短暂的空档给了所有人准备的时间。在这个空档梅尔的狙击枪已经架好,准星死死锁定在瓦砾中。如果是其他的怪物,他能把狙击枪直接当冲锋枪用,但是这种时候他出去只能是拉怪的。
万幸猩红寡妇是靠气味和听力锁定猎物的,只要他躲在下风向开枪就没问题。
所有人立刻散开,动作最快的哨兵在前面引诱着怪物的动作,有人趁乱把受伤的哨兵拖远。狄纳戈跟在前锋身后,他不是远程型的,这种时候多数只能是防御自保。猩红寡妇动作极快,这边只卸了它三条腿,就又被撂翻了两个哨兵,两个人被外力击飞到墙上,所幸因为有了防备才没有出现严重外伤。
狄纳戈被这一下吓得没反应过来,愣生生地望着猩红寡妇的毒牙落下。
突然一声枪响,怪物被打得一个踉跄,反射性看转向枪响的方向。
“冲着我来就专心一点。”梅尔站在上风向的地方,手中的狙击枪还冒着烟,异色瞳里溢满杀气。猩红寡妇见心仪的猎物终于冒头,这才扭动着剩下的五条腿转身猛扑,就在它快要接触到梅尔时,突然就被一个东西狠狠砸在脑门上。猩红寡妇顿觉脑袋嗡嗡直响。
“来啊。”那边梅尔扔了狙击枪,从腰间抽出了那个蛇头骨装饰。先前它的身子被梅尔绕在身上做装饰,现在解开才完全露出它狰狞的面貌,那是用某种不知名大型蛇类的骸骨改造的鞭子,挖空脊髓再用特制的空心纤维塞进去,需要时只要用毒牙划破手心灌入鲜血,蛇本身坚硬的骨骼足够砸碎钢铁,配合韧性极好的纤维完全就是一件致命的兵器。
猩红寡妇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的猎物并不好惹,它嘶嘶叫着扬起前面两对腿,试图吓退对手争取逃跑时间。下一秒它只觉得自己胸口又是一疼,它的威胁根本没用,对手是比它更强大的存在。
“说真的我干掉过不少大蜘蛛。”说话间反手就是三鞭,猩红寡妇发出凄厉的长嚎,巨大的体型反而成了拖累,它根本无处可躲,所剩的五条腿也被梅尔生生抽断了三条,断肢掉在地上,绿色的体液流出腐蚀了下面的地面。
抽完他忽然觉得身后有些空,转头才看见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哨兵,一声冷笑:“愣着干什么,枪都是摆设?”
轰隆一声,猩红寡妇被打成蜂窝状的身子倒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八条腿抽搐着扭曲在一起,真仿佛一只蜘蛛。
“死了?”一个哨兵上去踹了两脚。
“死了。”狄纳戈伸手去探猩红寡妇的脉搏。
梅尔这才从慢慢靠近最初那个重伤昏迷的哨兵,刚刚突然过度运动后的身体依然在微微打颤,肌肉的酸痛和肾上腺素带来的兴奋混合在一起,他有点控制不住双手。一个小哨兵试图过去帮忙,被他摆摆手拒绝。
“为什么这种怪物会在城内?”他听见身后的人围着怪物尸体讨论。
之前来不及思考的问题涌上心头。狄纳戈见过更大的猩红寡妇,但是它们的狩猎方式依然是和它们微小“近亲”一样的伏击落单的小型猎物,安全且成功率最高的选择。但是这里是城内,猎物少不说,人多也是个问题,只要露面就会有被反杀的可能,再傻的野兽都该明白这个道理。
除非它必须冒着某种风险,不然它就会死。
“查查它身上有没有什么别的伤口,尤其注意旧伤。”狄纳戈突然说话。梅尔向他看去一眼,把目光专注于眼前哨兵的伤势。
万幸除了那一记外伤之外没有中毒的迹象,梅尔做了止血又给他打了一记抗破伤风,叮嘱一旁的小哨兵照看好后便准备转向尸体那边。刚准备迈步就听见那边一阵惊呼。
“怎么了?”梅尔稍稍往前挤了一下,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一群人把猩红寡妇的尸体翻了过来,在层层叠叠的弹痕和鞭痕下,有五道明显是前几天才出现的伤口,四条笔直有力一条弯曲扭斜,生生横贯了人类的上半身背部。
狄纳戈惊觉这个伤口和伦纳德医生的一模一样,冷汗当即就下来了。他扭头看向梅尔,却看见对方也是面色发白,冷汗直冒,一只手把防护服都攥出了褶皱。他后退几步,突然就匆匆离开了人群回到伤员身边,如同看见了什么厉鬼一样。
4、
狄纳戈三天没看见梅尔了,确切说是在房间里看见,每天能证明梅尔回来过的迹象就是被翻动过的被褥和背包。每天他回来的比狄纳戈晚走得比他早,偶尔在外面见上一面,也是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形象,丝毫没了前几天游刃有余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这几天他们所在区域的野兽骤然增多,打得很多新手哨兵措手不及,伤病患数量也是蹭蹭往上涨,一群随队向导忙得不可开交,上面也能开始从方舟其他区域抽调人手支援这边。对于野兽的骤增他们毫无头绪,唯一能作为一点线索的,就是那些怪物身上都带有五道相同的抓痕。仿佛出现了更可怕的怪物,正在把这些野兽往城里面驱赶。
探索任务在危机解除前被暂停了,而返程指令没有下来,狄纳戈算是进入了一个停滞期,除了去生物研究室研究样本外就是抱着小豹狐在屋子里无所事事。这几天小豹狐越长越大了,饭量也是蹭蹭见长,狄纳戈开始头疼这要是带回了灵视之城要怎么养,他那点工资估计都要被吃干净。
这天他和以往一样上午在实验室,下午回到房间,刚推门就见梅尔瘫死在床上,拉链解开,发辫解了,棕红色的长发揉成一团。
“今天没有伤员了吗?”
“暂时。”梅尔发出快要断气的声音,“今天刚处理完最后一个。”
小崽儿跳到梅尔床上,脑袋往梅尔胸口一趴,梅尔有气无力地抬手去撸它头毛。
“这究竟是猫科还是犬科呢……”他嘟哝着。
“犬科吧。”
“熊猫还是熊科呢。”梅尔往旁边翻个身,成功从豹狐身下解脱出来。他蜷了身子,呼吸逐渐轻浅下去。小崽儿贪暖,不住往梅尔身上蹭,迷迷糊糊中发现身边有个暖源的梅尔伸手一抱,脑袋埋在豹狐柔软的皮毛里就沉沉睡去。
狄纳戈默默把书本抱到里床较远的沙发上,捧着白天里的研究笔记看。看着看着思绪开始飘到那天的意外上,心思也莫名其妙烦躁起来,笔记都看不进去几张,又没法去把小崽儿拽过来抱着,只好躺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干瞪眼儿。
他确定梅尔显然也知道那个伤疤的信息。
梅尔再睁眼时已是日落时分,血色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怀里小豹狐睡得死,小身子带着可爱的弧度一起一伏。思绪飘了一会梅尔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方舟。
“梅尔医生?”身后传来响动,狄纳戈抱着一堆食物站在门口。梅尔回头,不曾想惊醒了小豹狐。
“我去食堂那边拿了点吃的。”说是食堂其实不过是补给发放点,食物也只是普通的便携干粮。
梅尔接过吃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潮,挑了一小包饼干,拢了拢头发就坐到沙发上缩着身子啃起来。
“难得看见梅尔医生睡着的样子。”
“叫我梅尔。”梅尔咽下一口饼干,“果然加班之后就容易睡不醒。”
“不考虑换个单位吗?比如摇篮那边?”
梅尔打个哈欠:“不了,我没考虑过换单位。”
“但是医院不是加班很凶吗?”狄纳戈至今也忘不了自己的队伍有次凌晨三点去医院,结果前台依然能冲出一群白大褂把他们抬进去的场面。
“是挺凶。”梅尔把手里的包装纸团吧团吧扔向垃圾桶,纸团在飞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后正中靶心,“但我和一个人约好了要做医生,不能毁约。”
“你吃的好少。”
“我这样都好几年了,吃多了反胃。”
“难怪防护服你穿了大。”
“关心我的饭量不如关心一下你的研究?”
狄纳戈原本正把在讨食的小崽儿抱在膝头,撕开一块肉干放在手心喂它,听到这话当即颓了:“没有,老样子,红苔的研究还是没有突破。”
“也许是相关资料不够?”梅尔伸手去拿自己的那些资料,顺手把已经翻译好的一部分递给狄纳戈,“说不定会有相关的治疗记录,你看一下。”
狄纳戈一下子不敢接,万一有什么机密信息呢。
“没事,我看过了,全是门诊记录。”梅尔窃笑,“还是你觉得我们会给病人开违禁药品?”
5、
伤员仍在增加,目前仍没有那头神秘野兽的目击报告。光是目前大量的野兽就让探索队抽不开身,大量的哨兵和向导被抽派过来。上面无法放弃这里的原因是这里是目前发现的唯一一处大型医疗区域,如果要另建的成本过大。无奈之下只能抽调人员死守。
新来的哨兵长官明显和梅尔认识。狄纳戈看着和梅尔勾肩搭背的上司心想。
甚至不仅仅是认识的关系,可能关系相当好,都一幅哥俩好的样子了,完全有可能是当年一起打过仗的兄弟。
下一刻他看着哨兵的手滑到了梅尔的屁股上,接着耳边就是清脆的一声响。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脸。
“你小子,能轮到和梅尔医生组队啊。”年长哨兵盯着脸上的五道红印,一巴掌拍在狄纳戈肩膀上,生生把他拍得一个哆嗦,“有福气啊。”
“梅尔医生怎么了吗?”狄纳戈揉着被拍疼的肩膀问。
年长哨兵打个哈哈道歉:“那可是当年最能打的向导之一啊,好些个菜鸟哨兵都是他带出来的。”
狄纳戈震惊了:“这么……厉害的?”原来那天正面硬刚猩红寡妇不是极限吗。
“当时能出任务的向导本来就少啊。能打能奶又漂亮的战地医生,你上哪找去。”上司摸着下巴,就差对着梅尔远去的背影吹一声口哨了。
“说了多少遍了你这伤口不能出去,再这样信不信我把你打回去住院两个月!”
身后医疗点的方向传来熟悉的咆哮。狄纳戈有点凌乱,上司却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
“还是和以前一样暴力啊。”哨兵上司摸了摸鼻子,“暴力奶妈万岁。”
我的队友们都是些什么人。狄纳戈觉得三观被刷新。
“就是可惜他出过事之后就拒绝出来了,不然你们早就能领略暴力奶妈的美妙了……”
“出了什么事?”
“记不清了。”哨兵摸着下巴说,“貌似是当时他在的队全军覆没了吧……就回来他一个好像,你要是好奇不如直接问问他。”
黄昏时间的医疗点依然忙碌,人来人往。染血的纱布被不断送出堆到一起,和废掉的一次性器具一起,准备送去集中处理。人群中偶尔有几个暴躁的向导骂出声,跟着响起病患的痛呼。
狄纳戈在入口不远的一张床前找到了忙个不停的梅尔。
“梅尔医生其实知道的吧,关于那些野兽身上的伤口。”
梅尔手上动作一顿,继而又快速动作起来:“知道。”
“那个……究竟是什么?”
“伦纳德医生受伤的时候,你应该看见了。”梅尔没有回头,“你心里应该清楚那是什么。”
“科斯的……野兽?”那是狄纳戈最不想说出的答案,但是他见过了那头野兽的面,他不该不清楚。那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野兽,或是什么奇形怪状长满触手或利齿的怪物——如果是那样也许他还能顺理成章接受。
——那是头人形野兽,有着巨大的身形和敏捷的身手,来去无声,身上还披着几乎看不原样的制服。那天他为追赶一只胎天使远离了部队,伦纳德医生因为担心他跟过来,却正好目睹了那个怪物狩猎猩红寡妇的场景。后面的事件就像伦纳德医生所说的那样,逃跑,被追击,伦纳德医生手臂上的伤口。
“它很强,对吧?”梅尔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即使是他见过最强壮的哨兵,也没有几个能徒手把寡妇的八条腿全部撕扯下来。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问题:“梅尔医生怎么会知道的?”明明目击者只有他和伦纳德医生才对,梅尔只是见过了那些伤口而已。
那边梅尔忙完了手上的事,脱掉沾血的橡胶手套丢进垃圾桶:“你只要告诉我,”他指着自己的脖子,“他这里有没有伤疤,刺穿伤。”
——巨大的,魁梧的人形野兽,披着不成样的制服,用利爪撕开面前寡妇的身体。他眼中赤红,嘴角淌着涎水,呼吸中夹杂着滚烫的血腥味。来去无声,连吼叫声都没有,他只听见了猩红寡妇死前的哀嚎,却听不到野兽胜利的狂呼。
——因为他的两侧颈部有被刺穿的伤痕,从左到右,一次贯穿。
“那是我刺进去的,用这个蛇骨杖。”医生摸着腰上的蛇头骨,嘴角扭动,慢慢咧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笑容,“那是我的配偶,我来杀他第二次。”
6、
现在知道那件事的已经人已经很少了,年轻的小哨兵太多,新人来了旧人走,人是宝贵但永远都不缺的资源。更何况那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故。总有人好奇他为什么不外出,总有人说他在浪费宝贵的人力,能打的向导那么少,为什么只有他一个要走特例。
他没办法告诉他们,那些折磨了他两年的噩梦,左臂上那险些害他被截肢的伤口,半年一次的医疗评估,还有断裂的链接。
他不是个例,至少在精神治疗部不是。每一个治疗师手上起码有三个跟踪病例,而能到跟踪这个阶段的,已经是少之又少的治愈者。剩下的,绝大多数再也无法到达这一步。听说旧世界的人把这称为殉情,治疗师们无法窥探出这到底是爱情作祟还是精神崩溃,但是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被强行断掉的链接是直接罪魁祸首。
断掉的链接必然会造成一定损伤,但是在早有预防的情况下,这种损伤完全可以修复。然而总会有一些链接,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突然断裂。
无人愿意承受那种痛苦,精神中原本温暖的另一头突然变成一片真空,如同大树被连根拔起,如同肢体被生生砍断,倦鸟找不到树林,孩子失了故乡,眼前只有深不见底的真空,连风的呼啸都没有。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链接在虚空中哭嚎、腐化,生出噩梦中也不会出现的畸形组织,流出剧毒的脓水。他无力伸手去拽回那条纽带,只能任由那些扭曲的组织和脓水接近自己腐蚀自己。偶尔他感到温暖,更多时他感觉到剧痛和绝望。
对外,他们只能看见那个向导像一株没了根的植物,极快地枯萎下去,对内,只有治疗师才能看见,那条原本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耀眼纽带,正以怎样扭曲痛苦的姿态变异。
他们一同在哀悼渴求那位被他杀死在荒原上的伴侣,那个变成了怪物,发疯之后杀死了所有人的伴侣。
“我们的神明真是残忍,给予我们的礼物,我们无福消受。”多年之后他看着链接另一端丑陋的疤痕,终于哭出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