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白令海峡,冰川之下,不曾为人所知的爱情戏剧拉开帷幕。
为了生命,为了爱情,为了那一位“存在”……
是荒诞的喜剧还是虚伪的悲剧,皆由身为演员的“您”来决定。
随机恋爱带恐怖元素企。
【字数:3054】
【时间线:沉船的一天之内】
【PS:省略了好多,希望能通顺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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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晨】
船上举办的舞会除了意外,并没有给秋田留下过多的印象。
当然还有因为慌乱拿错药导致自己睡在了舞厅沙发上被人抱回来的丢人回忆。此时她正一手拎着礼物站在陆卿门口,一边挽起披肩伸手轻轻叩门。
“请问,陆小姐在吗?”秋田感受到自己手心开始微微出汗。
门内响了沉稳的脚步声,很快门就被打开了。对方在看到自己时似乎惊讶了下:“你是昨天的……”陆卿并没有想到秋田在第二天就来找自己。
“我、我是来道谢的!”秋田起早在船上纪念品商店细心挑选了适宜女性的礼物,为了表达诚意还亲手包装了下,“昨天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就感冒了吧。”她伸手将礼物袋子递出去,战战兢兢地观察陆卿的反应。
「但愿对方不要觉得太丑吧?」
陆卿看着眼前拘谨的女生,没太多犹豫就接过了礼物,带着礼貌性的微笑邀请女生去附近的餐厅继续刚才的交谈,顺带吃个早餐。
同为中国人让这次交谈增加了不少乐趣,然而陆卿自带的气场让秋田始终都保持着高度紧张,让她看起来像是在被老师训话的学生,即便陆卿并没有那么凶。
“小姑娘一个人在外还是注意点比较好,下次注意些。”陆卿不紧不慢喝完了最后一口白粥,看着秋田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谈话期间她不难看出秋田隐藏了什么,可是刨根问隐私并不符合她的性格。
“那陆小姐,我们下次再见。”
“嗯,回见。”
陆卿回到房间内小心将礼物拆开,盒子内躺着一条素雅的丝巾,还有一张陆卿昨晚穿着礼服的画像。
「好像有点时间没从非患者手上收到礼物了。嘛,也不错。」
【二•中】
闲来无聊的秋田打算在船上随意转悠,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灵感。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为了寻找灵感大半夜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城市内瞎转悠,被闵初月知道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提溜着就是图书馆三日游伺候。
「啊,好像忘了问她们俩昨天玩儿的如何了。」
秋田赶忙掏出手机发送微信询昨天去参加舞会的朋友都怎么样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收到回复,猜想可能还是在睡懒觉后,秋田收起手机准备转弯去上层看看。
相遇有时候就是那么意外。
秋田看见叶菲姆一个人在室外休息区看着人群来往,记得昨天对方也参与了舞会,抱着试试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的心态就走了上去:“早安,叶菲姆先生。您……这是在忙吗?”不同于和陆卿的初次对话,和眼前这个人交谈起来没来由的亲近顺畅。
叶菲姆闻声抬起头,换上微笑回应:“早上好,秋田小姐。现在还不是太忙,昨晚睡得好吗?”
秋田有些不好意思,轻描淡写的将自己昨天的遭遇删删减减告诉了对方,生怕对方嘲笑自己有时候迷迷糊糊的性格,对她来说并不想让认识不久的朋友留下自己的黑历史。在秋田说到舞厅水晶灯掉下来砸伤人的时候,叶菲姆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彻查这个事情,还需要前去给人赔礼道歉。
秋田顺带从叶菲姆知道他所在的舞厅也出现了一些状况。
“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开舞会……”这是秋田第一次看到叶菲姆露出不自信的表情。
“这些只是意外,叶菲姆先生,”秋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给他打气,感觉到似乎不太礼貌只能又缩了回去,“这不是你的错,所以不用太自责。”
叶菲姆笑着回了一声谢谢:“之后我们还会有别的活动,得让BOSS盯紧点,他太放松了。哎……”
在叶菲姆说到自己的BOSS的时候,秋田的眼神闪烁不定。让她想起前几天跟着一只不知怎么上船的黑色猫咪走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没有看到门牌的她伸手就敲门帮猫咪呼唤它主人。
对于这个举动秋田心里一直很后悔,她和韦莱斯的交流从她单方面看来是极其不愉快。而她的后悔里夹杂着歉意,心里一直在反思为什么自己要将第一次交流的人和之前遇到的不快联系起来,这个人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秋田懊恼地说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登门道歉,叶菲姆反而坦然笑了起来,在他看来韦莱斯是个不记仇的好脾气,还小损了一把韦莱斯脾气好到看起来很好骗。
秋田有些讶异叶菲姆和韦莱斯的关系似乎不止上下级关系那么简单。
“算是一起长大的吧。”
这是羡慕不来的友谊与羁绊,而叶菲姆后面的一句“希望如此”让秋田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她发现叶菲姆眼神里似乎闪过些什么,神色异常平静。
“呃,我们应该也算得上是朋友吧?”为了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秋田伸手递过去一个相框。里面裱上的依旧是自认为胡乱画的东西,画面上的叶菲姆在夕阳下眺望着远方的海平面,表情格外柔和,“教师节那天的礼物我收到了,这个算是个回礼?”
“可以吗?!”叶菲姆十分开心地接过了礼物,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抬头对上秋田期待的眼神,脸颊微微泛红,“您、您费心了。真的很感谢这次旅行的各位。”
「这个表情有点犯规啊,像小孩子一样可爱。」
秋田回过神咳嗽了两声,忍住想要戳叶菲姆脸颊逗他玩的冲动,将手藏在了身后:“这也是你们的功劳,坦然接受下游客们的感激吧。”
“时间也差不多了,不打扰您准备工作了,下次有空再聊。”自己的脸颊悄悄爬上了不一样的温度,秋田猛然伸手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
“嗯,谢谢您,秋田小姐。下次见。”叶菲姆忽然有想到了什么,抱着礼物又补充道,“今天傍晚船会停靠在白令海峡,那时的风景很美。”
“谢谢您告诉我,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的。”
“希望……可以遇到您吧,回见!”
是超乎想象的喜悦。连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一路上都不自觉地洋溢这笑容。
这是什么样的感情?秋田不知道。她只沉浸在能相遇的可能性里,如同一只小杜鹃一样放声高歌。
仅此一次的高歌。
【三•暮】
身陷囹圄兴许就是这样的地步吧。
刺激着耳膜的尖叫与呼喊声将秋田从混乱的思绪中拉扯了回来,并不善于运动的她被朋友们连拖带拽地跟着叶菲姆向这艘邮轮的至高点跑去。期间几度想要放弃时被一名路过身边的年轻男性狠狠地凶了一句,将她往前拉了一把之后又开始一边走一边寻找需要帮助的人。
秋田在自己26岁生日的时候,被孩子们簇拥在那间破破烂烂的画室里庆祝生日。她祈愿自己和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都能顺遂平安。
事实不顺遂,也不平安。游轮即将沉没的情况就直白地放在她眼前。
“塞壬——!!!”她伸出手哭喊着想要抓住不远处的塞壬,还有她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叶菲姆”的人。
「我早该想到的。」
「明明海明威先生都和我说了……」
「我原以为那是你不想触及到的伤痛。」
「原来一切都是我的自以为是。」
捷蒙带着塞壬从围栏边轻轻一跃,消失在这片景色优美的白令海峡。
冲击的一切刺激着秋田的大脑,她选择了放开握住的扶手。
坠入这片深渊海色之中时,她听见了闵初月和宋颂嘶哑的声音一遍遍呼喊着她……可她好累、好痛。
【四•夜】
突如其来的宫殿,莫名其妙的表演。
就是那种眼神,用着至高者俯瞰一切生物的眼神。
她抱着被所谓的魔法折磨的痛苦不堪的闵初月,轻轻敲打她的背能让她舒缓一些。转头对着玛利亚和所谓的“家人”,无一不投去了憎恶与愤怒的目光。
即便是曾经的他——现在应该称之为捷蒙。嘴角噙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丝毫没有悔改之意的样子站在那里看着人群。胀痛的脑海里还回想着塞壬选择相信他的话语。
秋田从来不觉得相识不久的人就不能称之为朋友,一见如故这个词也不是白白出现在词典里的。
残酷的试试被挖出来摆在她的面前。
她明白了,他们背叛了她。
秋田觉得自己脑海里有什么记忆线断裂了开来,胸口的疼痛让她有点想呕吐。安稳送走闵初月与宋颂,她强忍着反胃地感觉向她们挥了挥手,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大厅。
「我好恨……」
「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笼中鸟,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件事那些人都能清清楚楚。秋田抬头望着宫殿外一望无垠的海水,忽然独自“咯、咯、咯”笑起来。
「对呀,既然你们这么做,那我也这么做,不就好了?」
秋田第一次露出了古典美人中的莞尔一笑,茜红色的瞳孔看着幽暗的走廊,
“我们的游戏……开始了。”
【End】
字数统计:2602
————夜色像诗人在白纸上的泼墨一般浓重,阿尔忒弥
斯躲在云层之后,只有满天的星屑在散发着微不足道的光
辉。
海洋与天空无异,它们像一整个圆,把游艇包裹在里面。
拖着裙摆的塞壬从舞厅中悄悄溜了出来,把灯光与乐声格
挡在身后,白色的纱制裙沿粘上了灰。她抬起手擦擦额上
的虚汗,在黑暗的掩护下,彻底放松了下来,整个人有些
颓靡地半靠在栏杆上,仰起头细细地呼吸气。
细跟的高跟鞋把脚磨得生疼,她伏下身子,在脚跟摸到一
抹黏腻,还有宛如一排针尖划过眼球般的痛楚,惊得她长
长地“嘶”了一声。
鞋带被咔哒一声解开,塞壬蹲下身子,把脚扭出一个别扭
的姿势,借着微弱的月光查看着。
白色的裙摆铺泄一地,海妖猩红的长发散落在肩膀,像是
滴在白纸上的鲜血,像是纯白玫瑰上的红色涂料。
手指上的黏腻来自伤口化脓后的恶水,血迹已经消失不
见,留下的是从脚踝一直蔓延至足底的伤口,薄薄的外皮
已经翻卷开来,粉色的肉掺杂着半透明的浑浊液体,哪怕
是轻柔的风舒过,也能留下刀扎般的刺痛。
看起来是一时半会也处理不了的伤。
塞壬果断地把两只鞋子都摘了下来,空闲的手搀扶着围栏
站了起来,穿上高跟鞋后恰好的裙长此时拖到了地上。
“塞壬小姐,衣服很适合您。”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被呼唤到名字的她稍微愣了一下,却很快做出了反应站直了身子,看清楚来人后也没有能松懈下来,似乎已经变成身体本能了。
叶菲姆轻轻的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并不是从某个舞厅出来的,没有身着礼服,是和平时无异的常服,衬托得一袭华服的塞壬有些滑稽。
他靠在了旁边的栏杆上。对着湿冷的空气呼出了一口白雾。
“不过,要小心着凉哦?很靠近冰山了,海上的夜晚……还是很冷的。”
“晚上好,叶菲姆……先生。”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加上了敬称。
“晚上好,塞壬小姐。”
他轻笑了一声。
“舞会还没有结束哦?里面有个有很多人眼巴巴地等待着和你跳舞,或者仅仅是说上一句话吧?”
他顿了一下,接着开口。
“塞壬可能不在意。”
“海面的夜色和波浪,可能更加吸引你。”
男人脱下外套,把它搭在塞壬手边的栏杆上,随着风微微摆动,能注意到,他其实穿得也并不太多,看起来身材也略显单薄。
“想要见我一面的人太多了,如果每个都奉陪,我的脚真的就会变成刀割的了。”
塞壬无奈地笑笑,稍稍移动了一下脚的摆放位置,看着身边的衣裳,大抵是习惯了这样的距离,了然地拾起来搭在肩上。
“叶菲姆呢?为什么一个人?看起来也并不像是要参加舞厅的样子?”
“有些事情,要出来忙一下。”叶菲姆曲起手指蹭了蹭鼻子,这个小动作让塞壬想起来曾经找她要签名的小男孩,他也喜欢用手指蹭鼻子。
“不过被塞壬小姐给吸引过来了,打算先搁置下来。”
塞壬笑了,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拎着一对细跟高跟鞋摇晃着。
“我太过动人了,又一次引诱到迷路的王子了。”
“我能有幸和叶菲姆王子来一曲吗,趁凌晨没有来临,美人鱼没有化为泡沫之前。”
在白昼没有来临之前。
身侧的男人稍稍愣了一下,发出了有一点疑惑的鼻音。他的视线转向一边,手指移动了,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我,不太会跳,可能会让你动人的夜晚留下遗憾。”塞壬看到他的耳尖不好意思的窜红了起来。
“可对我而言,这是我的荣幸。”
塞壬啪嗒一声松开了手,高跟鞋砸在甲板上一声闷响。
她像海里的鱼,灵活地绕到了正对着叶菲姆的方向,足尖在粗糙的甲板上摩擦,绞痛感蔓延至小腿,她低下头掩饰了狰狞的表情,还稍稍地侧过头,这个角度能让她看见叶菲姆金色的眼睛。
“我希望我动人的夜晚能有你的痕迹。”
她轻轻地开口,声音像落在心尖上的羽毛。
她听到了叶菲姆的呼吸声,深深的,缓慢的,似乎在为不熟悉的事情做心理准备。
叶菲姆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擅长跳舞的人,她在心里轻笑。
过了一会,叶菲姆抬起了头,带上笑容,向塞壬伸出了左手:“那么,美丽的美人鱼小姐,愿意迎接自由和疼痛,和我共舞一曲吗?”
我没有自由,但疼痛永远伴随着我。
塞壬笑了,和她往日的笑容不同,带着一点点胜利般的狡黠。
“我的荣幸,王子陛下。”
月光下的海妖提起裙摆,腰肢微微下曲,做出了人类的行礼姿势,藏在洁白裙尾下的双足是用歌声换来的礼物。哪怕它此时每踏出一步都如踩在刀尖上般疼痛。
肩上的外套滑落在了地上,罩住了那双割开少女双腿的高跟鞋。
她伸出手,第一次搭上了叶菲姆的手掌,她的体温有一点点冰凉,掌心却是温热,心跳顺着指尖的脉搏传达到对方的手心。
叶菲姆的手干燥而温暖,松松的握住塞壬的手,没有一丝让人感到逾越的冒犯。
承担着引导角色的他轻柔地引导着对方,右手搭在了塞壬的肩胛下方,两人之间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不会太亲密,又不会太疏远。
缓缓地踏出每一步,跟着海浪怕打出来的韵律,风声唱起的歌谣,缓缓的带着塞壬在夜晚中起舞。
“您的眼睛比这夜晚,也比我这抹痕迹更动人”海风隐隐的带来了对面红发男人的声音。
他低着头,带着笑容,看着你的眼睛。
没有配乐,没有人潮,单单是两个年轻人在甲板上跳着并不熟练的舞步。
天空是幕布,星辰是灯光,海风与浪潮也为他们歌唱。
塞壬轻巧地移动着,裸足踏在甲板上,没有高跟鞋的敲击声,只有裙摆在旋转,在被风撩起时带起的细微声响。
“我依然觉得我眼睛里的风景更值得让人眷恋。”
少女有一双紫罗兰色的双眸,里面描绘着面前男人的面容。
可叶菲姆却沉默着,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笑。他的舞步并不精湛,甚至称得上笨拙,好几次那双皮鞋都要压下旋转的裙摆,但都在塞壬灵巧的转身下滑出。
足上的伤像荆棘做成的鞋,紧紧地黏住皮肤。光滑的甲板上铺满了刀尖,每一步都划开血肉。
海妖的脸上永远是不动声色的笑意,她轻盈地跳跃着,月光撒在她的肩上,为她织了一双翅膀。
“为什么选择我呢?”叶菲姆忽然低下头来,以从未有过的近距离注视着塞壬,双眸被隐藏在镜片之后,一片模糊。
“你不应该选择我的。”
你没有发现吗。
我当然发现了。
双手被塞壬稍旋转了一下手腕,两人一下子变成了十指相触的姿势,她灵巧而又有力地钻入男人的指间,扣住了那只温暖的手。
她想在叶菲姆的脸上看到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我没有选择过。”
伤口被隔开又磨平,血肉与灰尘交融在一起,丑陋的模样又被隐藏在洁白的裙摆之下。
塞壬抬起头,让海洋,月光,和面前的少年,一通印入眼帘。
白昼将至。
总字数:6036
夜色与海洋融为一体,包裹着整个游艇。
年轻的歌手从朋友口中听说了游艇上的泳池酒吧,有些跃跃欲试。在夜幕彻底落下的时候,她换上清凉的泳衣,朝着霓虹灯光的来源慢慢靠近。
和平日里看到的酒吧都不一样。在被现在的公司发现之前,塞壬也曾在深夜酒吧驻唱。那是充斥着烟酒红尘味道的场所,各色的照灯交织成混乱的颜色,把整个世界染上肮脏的光。
可这里明显安静得多,没有三流的乐团,没有衣着暴露的侍者,音乐的来源是三三两两弹唱的流浪歌手,唱着来自家乡的小调,他们的歌声伴随着吉他的和鸣,编出了崭新动人的曲调。
她在视线所及的地方看到了熟悉的人,红色的头发在蓝紫色的灯光下被涂成更深的颜色,他独自坐在吧台边,身边空荡,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叶菲姆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发呆的样子。没有事务,也没有和人交谈,比平时看到的样子安静了很多。
啊,像是孤独的小王子。
童话书上写的,小王子。
身边的侍者递上了一杯酒,猩红的液体很衬塞壬的长发。“送给美丽的小姐。”她听到侍者的低语。
塞壬没有接过,她轻笑了笑,从身侧的包里拿出口红,在呈着酒的底盘上画下一串数字。
“再来一杯,谢谢~”
叶菲姆听到了高跟鞋靠近的声音,他微微侧了侧头,那抹鲜红的颜色亮的刺眼。
“尝尝这个吗?孤独的导游先生?”
从水中爬上岸的海妖披散着妖艳的红色长发,像水草一样盘踞在颈脖和肩膀上。她从隔了一个座位的位置,推过来一杯猩红的饮料——她自己的手里也有相同的一杯。
“嗯?”
他似乎没认出来,有些疑惑的看了一会,被上下打量的感觉让塞壬有一些发凉。
“啊,是塞壬小姐。今天的您,也非常美丽。刚刚一瞬间,我还以为是哪里迷路的美人鱼。”他轻笑出声,注意到了递过来的酒水。
“谢谢。”
道谢过后,叶菲姆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却没什么喝的意思
他沉默了一小会,忽然把脸转到一边,耳朵稍微有些红红的。
“这边虽然很暖和,不过还是披件外套会比较好。各种意义上。”
啊,居然是在害羞吗,因为自己的穿着?
塞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是一件吊带的裙装泳衣,有着海浪一样的波浪花边,还是她很喜欢的红色。
她歪着头,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拉过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手肘支在吧台上,撑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别过脸的小可爱:“我带了来,不过刚刚放在外面好像被坏人顺走了。我就来找迷路的王子了。”
塞壬看着叶菲姆别过脸沉默了一会,才把视线移了回来。
“那我去给您借一个披肩可以吗?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海妖沉默着,决定撒个小谎。
“其实我也不是很冷啦。”
装在酒杯里的饮料被灯光照成混乱的颜色,塞壬伸出手指,把两节指尖浸泡进冰凉的液体里,拿出来的时候指甲都变了色。
她把指尖含进嘴里允吸,过了一会才开口。
“度数很高,反而会很热。”
没有听到反驳的声音,那只骨骼鲜明的手轻轻伸把血腥玛丽移开。
“要试试船上独家的酒吗?”
叶菲姆似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轻轻披在她的椅背。
“口感非常不错哦?”
他笑了,眼底藏着狡黠。
“我可是很愿意尝试新事物的。”
塞壬转过头看着椅背上的外套,摸了摸自己濡湿的长发,犹豫了几秒还是没有去碰,看起来有点懊悔地低了低头。
叶菲姆熟练地举起手招呼来了侍者,是刚刚送给塞壬那杯酒的人,她看到黑白制服的少年对她眨了眨眼。
“罂色蓝鲨,麻烦了。”
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之后,叶菲姆注意到了身边女人的无措,伸出手,轻轻的把外套披在了塞壬身上。
“塞壬会喜欢稍微甜一点的酒吗?”
“喜欢噢,我喜欢甜食。”
她伸出手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露出了一个满带着期待与开心的笑容。
“不过如果是小王子点给我,下了毒我也会喝的。”
被点名的小王子愣了一瞬,随即笑了笑,言语中掺了半分玩笑:“如果下了毒,那我肯定在你喝下之前因为不忍心伤害这份美丽,而先抢来喝。”
非常动人,宛如情话,但却美丽的不真实。
很快这杯名字怪异的鸡尾酒被送来了。
是一杯红色为主色调,中间包裹着一团深蓝却透彻的液体。
红色宛如丝带,一圈圈的缠绕这片蓝色。
仿佛在血藤中挣扎的蓝鲨。
蓝鲸在血色中下坠,俞向下而颜色俞淡,直至完全透明,像是一片清潭。
而在一片洁净之中静静的落着一朵罂粟。
它高傲地躺在唯一的澄澈之中,丝毫不感到羞愧。
“这个名字,很符合。”
塞壬一手扶住肩上快要滑落的外套,一手将垂散脸颊的红发别到耳后,鼻尖靠近杯口,轻轻嗅了嗅,是桃子与酒精混合起来的,异常甜蜜的香气。
“如果它是毒药的话,一定也是最美好的死法。”
她感受到了身边人有些期待的目光,一手握住酒杯的握把,一手轻轻托着杯底,稍稍昂起头,涂着红色口脂的唇吻上杯口,任鲨鱼滑入喉间。
入口便是一口甘甜,带着桃子的气味,接着味道变得沉着有些涩口,然后变酸夹杂着苦味,接着又是更加甜的液体,缠绕上了舌尖,似乎是在引诱着人,再尝尝这份酸苦之后更加,甜蜜的味道。
不过比起酒,更像饮料,度数应该比较低。
意大利人日常的果酒都比这个要浓重,塞壬这么想到。
但这个味道确实让人沉醉,让她想起来幼年时期在街边演出,骨瘦如柴的仰慕者递过来的一杯浑浊的酒。
非常诱人,带着烟尘与鲜血的腥味,却美味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也嚼融了咽下去。
在很久很久之后塞壬才知道,那杯酒里面放着名为罂粟的毒\品。
“怎么样?”
“我喜欢的味道。”
塞壬仰起下巴,微不可查地砸了咂嘴,她看起来的确很喜欢这个味道,因为她的目光开始从叶菲姆的脸转移到了酒杯上,甚至一直没再离开过了,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尝到糖果的样子。
“你喜欢就好,这个是隐藏菜单,是给幸运的游客的。之后……你可以多来喝喝看”
男人稍微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的接着往下说。
“不过,罂粟有毒,还会上瘾哦?”
塞壬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回过了神,抬眸看着叶菲姆说完了话,又将视线放回到酒杯上,又小心翼翼抿了一小口,思索了几秒,还是没好意思看向他。
“像你一样?”
空气沉默了一小会,如果不是不远处的哼唱依旧,塞壬会觉得是他施了什么时间停止的魔法。
但他的声音打破了魔法。
“我觉得我可能是那只鲨鱼。”因为没有看向他,塞壬不知道叶菲姆是什么样的表情
啊,被束缚着,却倔强靠近罂粟的鲨鱼。
“……那你一定很喜欢罂粟。”
沉默了许久,她还是没把“爱”这个词说出口,用意义更浅薄的“喜欢”代替了。
这不是什么难懂的词汇,也曾在笔下,口中,的歌词里填写过无数遍,但此时就是很难开口。
意大利人与生俱来的情话在此刻却像是烈火在喉,无法吐出。
啊,这段旅途一定能写成歌,我希望它能永远流传。
似乎看出了她的失神,叶菲姆没有打扰塞壬的思绪,笑着安静的坐了一会。
“最近,有灵感了吗?”
音乐明显是海妖最喜欢的话题,她的眼睛开始熠熠生辉。
“写了非常多的曲子,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更让人充满想法。”
塞壬还是把头抬了起来,原本湿哒哒的长发已经有被风揉干的痕迹,灯光穿过发梢在她的脸上打下阴影。
她的笑容不加掩饰,眼睛里闪着自信的光芒。
“塞壬说不定真的是“塞壬”
“之后,有机会,可以让我试着听一段吗?我想在所有人类之前,偷偷的听到塞壬的声音”
叶菲姆的笑容穿过灯光,在塞壬面前绽开,她仿佛一瞬间听懂了歌手的哼唱,那来自陌生国家的歌谣,可能是在描述何为一见钟情。
“把我带上岸的王子,我的歌声随时为你发声。”
“这不算偷窃,这是塞壬的私心。”
她终于没再看着酒杯,满眼的笑意只放在了一个人身上。
“比起王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喜爱着您的男性。”
怎么可能普通呢。
塞壬感觉自己一定是在苦笑。
“我太荣幸了。”
语毕塞壬思索了一小会,又抬头问道。
“这里有纸笔吗。”
男人又挥手叫来了侍者,从服务人员那边接过纸笔,安静的递给塞壬。
塞壬接过了纸,点头表示感谢。
叶菲姆笑了,他没有说话,却坐在塞壬身旁,枕在吧台上。
她写字的速度很快,笔尖摩擦纸张发出细碎的声响,她一边写一边轻声哼唱,但是声音被周遭的喧闹埋没了。很快,写满了一整页。
这是一张歌谱,上面写着歌词与五线谱,全篇看起来有很多修改,大概是临时写出来的。
娟秀的英文字符中,有一串意大利文尤为明显。
这是来自遥远故乡的话语。
身侧的男人全程一言不发,静静地数着笔尖落下的次数,捕捉着间隙里偷跑而出的音符。
“这是我的下一首歌,要听听吗?”
塞壬笑了,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是我的荣幸。”听到她的话,叶菲姆才坐直了起来,将椅子稍稍挪动了一段,以正面对着她。
塞壬笑了,这次她是低下头咯咯地笑,她摊开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将连接着的耳机一只挂到自己耳朵里,话筒绕了脖颈一圈放置在唇边,另一只耳机被她捏在手里,递了过去。
“欢迎来到我的专属个人live。”
“那我就是你的专属听众了。”叶菲姆轻笑,接过耳机,静静看着塞壬等着演出开始
红发的海妖闭上眼睛,平静而缓慢地开口,和周遭充斥着金属与迷乱的声响不同,耳机里前奏的哼唱平静绵长,像阳光踏过的海波,只有偶尔的一点起伏。
当她的声音响起,像是贵重的古典乐团,在塞纳河边演奏情歌,歌声像融入爱琴海的鱼,欢腾而自由。
这是被称作海妖的歌声,的的确确像是神话故事中的塞壬在你耳边低语,她卷曲的长发盘踞上你的咽喉,比起勾引你,更像是要杀死你。
那句隐晦的意大利语,被她唱的缠绵动人,是文艺复兴时的诗人遇见一见钟情的爱人,对她念出的情诗。
在最后一片音符落下之时,塞壬睁开眼睛,与男人的目光交汇。
她看到叶菲姆的眼睛亮了起来,微微低头看着塞壬的脸庞。愣愣的听着,等一首完毕之后,还愣了很久。
叶菲姆沉默着取下耳塞,放到塞壬手里,喝了一口之前点的血腥玛丽,然后笑了出来。
一个人撑着头笑着,然后又靠在椅背上笑了一会。
引得吧台的调酒师和周围的几个服务员非常诧异的看了过来。
然后用俄语喃喃了几句。
塞壬第一次开始懊悔自己没能好好学习俄语。
当塞壬对这一切都有些迷惑的时候,对上了那双金色的眸子。
眼里的笑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带着一丝非常难以言喻的味道。
“您的歌声,比在任何途径听到的更为美丽。”
“这首歌,会是海里,最美的音律。就像艾莉儿,或者塞壬一样。”
这是一段似乎并不罕见的称赞,至少对这位年轻有为的歌手而言,多如海水。
“这样的话仿佛每个人都对我这么说过 。”
她也学着叶菲姆的样子,拿起他点的罂色蓝鲨,喝了一点,但是一不小心喝了许多,险些被呛到,杯子里一下只剩下了那朵罂粟。
“咳……不过被你夸赞,会比其他人的,要羞人得多啊?”
叶菲姆笑着但是没说话,似乎不打算接下这个话题,他话峰一转:“那句,很特别的意大利语的意思,塞壬可以告诉我吗?”
啊,那句……
塞壬曲起手指敲了敲杯壁,确定了各个部分的相声之后开始用玻璃杯敲打唱出刚才的曲目。
“是我母亲唯一教导过我的话:
‘爱情与战争都是不择手段的。’”
她的表情看起来依然很开心,并没有一丝提到不好回忆的样子。
“这句话,可能会让很多人不能理解。但是,我觉得很容易产生共鸣。”
这明显不是便于继续聊天的话题,叶菲姆沉默了一秒,决定岔开。
“既然是教导的话,塞壬小姐,应该蛮信奉这句话?”
“这可是人生教条。”
她停下了手,非常认真的回答,紫色的眼瞳里却是满满的自嘲。
她把酒杯里的剩余液体一饮而尽,只留下那朵孤独的罂粟花躺在杯底。这并不是她日常饮酒的分量,但塞壬不敢再喝了。
叶菲姆看着塞壬的动作,没有阻止,没有发言。
“我送塞壬回去吧?”一如既往,不多不少的疏远感。
“如果不建议我的房间很远的话。”
塞壬盯着酒杯里的花好一会才回过神,她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上面挂着的名牌指示着的确有一段距离的房间。
男人笑了笑,耸耸肩表示不在意,他站起了身,轻轻扶着塞壬的肩膀方便她从吧台椅上下来。
却紧接着收回了手。
“不介意,这是我应该的。”
回房间的路上伴随着海风,它轻巧地揉过面颊,留下湿咸的气味,它大抵也路过过深海,又将深海带来地面。
“刚刚的歌还可以吗?到了能够给所有人听的水平了吗。”
塞壬已经将高跟鞋脱下,拎在手里,惦着脚尖一步一步跳跃着往前走,她没有回头,却问了一句。
男人笑笑:“当然,还可以给所有美人鱼分享。”
“我的声音在美人鱼中可是最普通的。”
塞壬摸了摸自己颈脖上的青筋,思考了一会,害怕踩到地上的水渍而慢慢地踱着步子。
“毕竟我跳舞的时候没有刀尖般的疼。”
如果用双腿换来声音与爱情,似乎比用声音换来双腿更为值得,她这么想着。
“塞壬小姐,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叶菲姆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你是想作为人类活下去,还是作为“塞壬”活下去?”跟在塞壬身边,像闲聊一样的说着。
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但她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如果作为海妖,我就没资格正常去爱了吧。”
叶菲姆看着她,眼底是塞壬看不到的情绪翻涌。
“在我看来,对于海妖而言,爱与声音的美丽都没有意义。她们对此的理解并不深刻。”
“所以,塞壬小姐可能更加偏向人类的一方……可是用人类来评判你,感觉是一种亵渎。”
“所以,你应该属于美人鱼吧?无论是否走路有刀尖的刺痛,声音在美人鱼中如何。对于我们这样的人类来说,就是渴求一生的声音,令人神往的最美好的人鱼。”
塞壬怔住了,稍微歪头想了想。
长长的愣了很久,她似乎没有哪次比此时放空的时间更长,平日里塞壬的眼睛是搅着细碎的光芒的,但在走出酒吧后,光芒从她眼底里消失了。
“叶菲姆先生刚刚的话里有几句是真心的吗?”
她忽然转过身,直视着叶菲姆,身边传来的是海浪卷起又舒展的哗声,倒是比在酒吧里更为吵闹。
“……”
她最后一句话,细碎的声音被海的呼声吞没了。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叶菲姆会说出的话。是我的想法。”淡淡的微笑和平时一样。
“果然,我不太能让人信任吧?”
啊,我不应该听得懂。
因为我也在说“塞壬”会说出的话。
“比起您不被信任,我觉得我比较不能配得上这样的称赞。”
塞壬低了低头,再抬头时光芒又回到了眼睛里,她像第一次见面一样,笑眯眯地,背对着月光与海风。
叶菲姆笑了笑没有说话,看向塞壬背后的月色洒在她的背上。
“配得上,就如第一次所见那样,你可以把所有故事因为你的存在变成he”
那是一个自信又高傲的回答,是只属于“塞壬”的自信。
“如果可以,我想把这个魔法也分享给你。”
塞壬又一次咯咯地笑了,笑声随着胸腔的震动也一颤一颤的,跟随着海浪翻滚。
但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我喜欢你的故事也是信的开头,诗的内容,童话的结尾,是happy ending。”
叶菲姆跟着她带上了笑容,没有接话,在夜色中陪着她缓缓走着。
月光与海洋伴随着这个无意义的夜晚。
字数:3027
参演人物:叶菲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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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视着娇小的少年与海野心葵回到房间,仁看了看手表。
九点刚过一刻,对于在海上的游客们而言时间还不算太晚。
他携着导游所推荐的巧克力与惯常带着的笔记本,顺利向船员打听到了年轻导游的所在处,在能提供小憩的一隅偏厅找到了这名红发的年轻人。
对方正捧着杯热饮在暖白色的灯光下发呆,身侧的圆桌放着些摊开的表格。他的坐姿稍显懒散,不过一看到有人前来就笑着挺直了背脊。
“晚上好,弥生先生。”
啊,他果然非常努力。弥生想。
他只是恰好提过一次自己的名字而已,甚至没有正式的对这位导游做过自我介绍。
“晚上好,叶菲姆,”仁靠近一点,坐到他不远处。“请问船上有能买到书的地方吗?”
“有的,弥生先生想要种类型的?”叶菲姆稍加思索就报出了一长串。“和北极有关的在小礼品店那边,知识都比较有趣,图片也很美丽。其他类型的和更科考的内容在专门的阅读室那边。不过,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您想看的类型?”
仁翻开笔记本,简要地记下这些。
“实际上我想找些基础的俄语书……科普类应该正合适。”
“俄语书吗?应该有的,欢迎和我一起练练俄语,俄语弹舌多听听就能说出来了。”仁喜欢语言,但这并非他来找叶菲姆的主要原因,所以在点头谢过对方后,他并未离开,而是将话题引向了其他方向。
“您看起来还很年轻,却对船上的事情了如指掌。是长期在从事这行吗?”叶菲姆摇摇头,看起来有些开心。“我已经28岁了,刚刚接触这份工作,了解这艘船也是我的工作内容。能让您这样觉得,看了我的功课做的不错。”
也许是因为情绪正活跃,他说英语的语速很快,带着一点点口音。但并不影响理解。
仁对他的年龄稍感惊讶,不过这并不值得特意提起。他继续真心实意地夸奖叶菲姆,并将话题移向真正想问的地方。
"。您对游客们真的很上心——刚才,我们是遇见扒手了吧?"
叶菲姆的笑容被看不见的绳束敛起。
“其实我也认识那个人,他蛮可怜的。不过你们既然是我带的团,也不能让他乱来吧。”
“……能说说这个人吗?”仁看着他,认真地和他解释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告发他、也不希望给孩子们带的东西被窃取。如果遇到他,我可以在能力范围内多给他小费,以此鼓励他积极工作。”
周围很安静。
窗户太低,看不见月与垂星。
这里听不见海浪,只有水波在咖啡杯中轻微起伏着。
叶菲姆停顿了一会儿。
“您,心地很好喃。没关系的,他已经收敛很多了,有时候只是偷几块钱过瘾。船上的工资毕竟比较高,大家人也很好。”
“我替他谢谢您。”
“像监护人一样的说法,”仁摇摇头,十分难得的,没对叶菲姆的道谢说客套话。 “不过如果恰好看到他出手,我想必会严肃对待……他是能做好相应心理准备的人吗?”
“他是不会被人轻易抓到的类型哦?如果您遇见了,这是他应该承担的结果。“
这就足够了。
仁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他点点头,将这件事略过。
“对了……长期的船舶生活理应没有我们这些游客想的那么轻松。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和您聊聊这些,回去好告诉孩子们。”
面对突然而至的“采访”叶菲姆显得有些害羞,“我其实也才上船……运气不错适应的比较好,暂时不觉得枯燥,而且可以和很多人聊天,能知道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弥生先生,认识很多孩子吗?之前也带了很多伴手礼的样子。”
弥生仁微笑着回答他,“我在一所高中担任教师,和你的工作近似——你在假期丰富孩子们的阅历,我则在学期中教导他们知识。”
“叶菲姆你,是因为对海洋感兴趣选择转到这行吗?”
“我之前就是导游,是一边在各地旅行,一边工作的生活。这次是正好有这个机会,蛮难得的。”
叶菲姆捧起茶杯抿了一口,咖啡的香气蔓进仁的鼻腔。
这么晚喝咖啡没关系吗?仁困惑地看了他的茶杯一眼,没有说话。
而叶菲姆产生了新的感慨。
“是教师啊,看来您很喜欢这一行,能让您当老师,学生们也很幸运。”
幸运吗?
善行恶果、恶行善果。
幸或不幸,抓住的是救命稻草还是蜥蜴断尾,被拉了一把还是推向深渊,这不是能简单判断的事。
仁略过他所说的后半句话。
“——人生苦短,我很希望像叶菲姆你这样体验多种生活,所以常在假期出行……但无法成行的时候,倾听他人的生活而后诉说给对此好奇的孩子们也不错。”
“老师这一行很累,但是很伟大。不过我就不太适合干了。”叶菲姆笑眯眯地说,“您真是名好老师,偶尔会想要等带完这批学生之后稍微尝试其它的事情吗?”
“偶尔在带的过程中也会如此,趁课业尚不紧张时,比如现在。”仁笑着,他的视线掠过自己交叠于笔记本上的双手,指腹有着长期持笔留下的薄茧。“不过,不是只在学校里授业才算从事这行。照我来看,叶菲姆现在就是位好老师——青年团有不少高中生吧?”
“老师吗?我还差的远,自己都还在学习喃。不过听您这样说很开心。”
“您是在教什么科目?说不定您还可以给我补补课”
学无止境。年龄、身份、短暂的转瞬即逝的时间,这些丝毫没有影响到叶菲姆的好学之心,仁的笑容因此更为柔和。
“我教孩子们国语,也就是日语,有时也代上英语课。这两门语言你都掌握的相当熟练了,是在旅行过程中自学的还是……?”
“我在大学是学的语言,当时就有想从事这方面工作的想法了,零零散散学了不少。”叶菲姆搔了搔脸颊,“日语其实我很一般,只是把旅游常有的稍微多学习了一些,其他的其实就……”
说着说着,他将视线转向一边,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英语我也有口音,弥生老师有时间可以帮我矫正一下吗?”
确实,叶菲姆的发音听不出是属于英式还是美式,似乎符合两者的重合之处,但又有具备统一的差异性。
仁摸了摸笔记本的书脊。
“只要你不介意英式发音。作为交换……”他看着调整好心态后转回头的青年,“我也很喜欢学习不同的语言,但之前没有机会接触俄语,这段时间叶菲姆愿意带我入门吗?”
“弥生先生的发音我很喜欢。”叶菲姆甚至没有花上几分钟思考,“如果你不嫌弃我在俄语教学这方面完全是门外汉的话。”
“光是有日常对谈的机会就感激不尽了……啊,对了,差点忘了这个。”仁将刚才购入的巧克力轻抛给他,“学费。”
“啊,谢谢您的巧克力。”叶菲姆轻松地接受了,他的点子像溪流一样蹦得飞快。“我可以用一个俄罗斯的故事当做回礼吗?”
这超出仁的意料——他原本只是想为对方做出的推荐回礼。
而叶菲姆已经开始叙述。
“很久很久之前……”刚开口他就轻笑了两声,“非常老套的开场。”
“在某处湖边的草地上,三个木精灵戏弄著湖王,一个湖泊的统治者。”
“湖王的女儿露莎卡是个水精灵。她告诉父亲她爱上了一个来湖边狩猎的王子,所以想要变成人。”
“湖王告诉女儿这是个糟糕的想法,但还是带着她去找女巫洁西巴巴帮忙。”
“露莎卡对月亮歌唱,希望月亮能将她的爱意传递给王子。”
“洁西巴巴告诉露莎卡,如果变成人,她将不能说话,并且不能永生;而如果王子不爱她,王子会死去,她则会永远堕入地狱。”
“露沙卡接受了这些条件,喝下了洁西巴巴的魔药。王子在追逐一头白色母鹿的时候发现了露莎卡,拥抱并且带走了她。湖王与露莎卡的姊妹们相当悲伤。”
故事在叶菲姆心间应已滚瓜烂熟,他只需开口,剧情的溪流便不断流淌。
可叙述突然夏然而止,叶菲姆不再继续。
他看向正记录着关键词的仁,
“你觉得怎么样?”
“是我没有听过的故事,我很好奇接下去会怎么样…稍等。”仁正记录着关键词,“好,请继续吧。”
但叶菲姆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故事要慢慢听才比较有趣。”
“哎…?”仁有些猝不及防,而叶菲姆对此似乎很满意,他抿着咖啡,朝面带茫然的仁眨了眨眼。
“那我白天试着用俄语翻译出来,作为练习。”仁想了想,站起身,向他微微欠身道别。
“晚安,一千零一夜的新缔造者。”
而这红发的青年笑着回答。
“晚安,国王陛下”
【END】
【字数:3438】
【时间线:甲板剧情当天,烟火表演前一个多小时以及第二天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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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田上船不久后总能看见一位男性保持着舒适的笑容帮助很多人。她偶尔能在远处看到那人总是到处在忙,但是从来没抱怨过一句。从旁人的言语中只能知道是个小导游。
“既然是导游,那应该能知道很多吧。”秋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心里思考着之前那位叫海明威的老人所吐露的话。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因为自己曾经偷看到过校长买时候的票价,对于一般的豪华游轮旅行来说,真的是太便宜了。“总而言之还是去试探下吧,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情报呢。”秋田看了看手机,距离烟火盛典还有一个多小时,足够她去准备点东西去套情报了。
在小心询问了几个人后,秋田总算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看到了那名小导游。
“深呼吸、要冷静……要冷静……”秋田此时才发现自己不是套情报的料,无比紧张的她只能用言语开始安慰自己。
“总算找到你了,导游先生,”秋田将手里的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干脆带了瓶水。”
“嗯?谢谢您。”小导游接过水后,速度地调整了坐姿,像极了态度端正的好学生,“您应该是一般游客吧?很高兴认识您,我叫叶菲姆。”
“秋田,也很高兴认识您。”秋田用眼神示意了下大厅外没什么人的走廊,“其实是有些事情想要问您,方便借一步说话吗?这里人太多不是很方便。”
“可以的,您是有什么困扰吗?”叶菲姆赶紧拿起身边的外套,一边跟上秋田一边穿上。
秋田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直到走出大厅外后才开了口:“虽然这样问可能有些抱歉……您有听说这艘船是首航吗?”
硬着头皮的感觉太糟糕了,秋田下意识地捏了捏手中果汁瓶子。
“这个我是知道的,您是有些担心这里不安全吗?”秋田发现叶菲姆放慢了脚步在努力和自己齐平,才发现自己紧张的连走路速度都变慢了。
“原本我不是这么想的,”盯着走廊外静谧的夜海,秋田叹了口气,“首航如此低调我可以当作是不想过于张扬,可是作为首航船,票价是否过低了?我……不难联想到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那件事。”
完美,对于自己欺骗的小手段秋田很是满意。
然而下一秒就被打脸打的生疼。
“啊,那您应该该是买到了特惠票吧?BOSS之前赚了很大一笔钱。估计因为这个,一开心发放了很多特惠票,所以相对便宜些。”叶菲姆对着秋田微微笑了下。
“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会突然……”感觉这么明说不太好,秋田把下半句咽了回去走到栏杆边,“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要怀疑你们的。估计是最近的事情让我变得有些敏感了。”
“您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吗?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
秋田有些犹豫,不过对方既然还算不上自己身边亲近的人,说说应该也……无妨吧?
“是很无奈的事情,”秋田背过身靠在栏杆上面对着叶菲姆,“惹了一个有钱有权的富二代,那人逼着学校把我停职了。校长爷爷也是为了我好才送我来这里散心的吧。”她不自觉地开始捏紧了自己的裙子。
“权利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我根本没能力去反抗。”
“抱歉,好像和你说这些……打扰到你了。”
和陌生人讲述自己不愿意和亲朋好友分享的事情,反而有时候更容易些。
“没关系,您愿意和我聊聊,我也很开心。”秋田很意外叶菲姆没有嫌弃她唠唠叨叨的自述,“这不正是说明秋田小姐有能力、人缘又好吗?虽然不知道您是因为什么原因惹到了那些人。”
“但是,如果这是您在那一瞬间的判断的话,我相信此时的您应该是不会后悔的。”叶菲姆忽然愣了下,随即又换上笑容继续说道,“不过您这么美丽的人……不好意思,初次见面不应该评论您的长相。”
“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希望您做他的女朋友才如此不屈从吧?”
“噗,漂亮什么的和我不沾边啦,”秋田摆摆手笑了起来,“那种人渣一样的富二代,做他女朋友我怕不是一辈子搭进去。”
“只恨自己没权没势。要是他现在站我面前,我估计会忍不住拉着他一起往海里跳。”
“社会有时候的确很残酷,”叶菲姆收起笑容,视线转移向了大海,“所以我会选择一边旅游一边作为导游的生活。能有足够的自由,很少被谁拘束住。”叶菲姆转过头又将视线落回秋田身上,
“虽然很冒昧,您有考虑过辞职吗?”
“有过。毕竟想到那个混蛋对学生可能再有危险的时候,想过自己是不是离开比较好。而且在中国,初中美术老师通常没什么地位。”秋田打开果汁像是安慰自已一样喝了一大口,缓了缓才继续说下去,“然而就在今年教师节前夕,我带的孩子们又是给我礼物又是给我唱歌的。我哪儿……舍得他们啊。”
再次回想起那天的场景,秋田低着头都有些忍不住想哭出来。
“您真的很关心学生,和弥生先生一样。”
“我个人觉得,趁此机会您可以稍微离开一段时间。您校长那边的压力应该也很大,不如就此辞职,去看看更广阔的的世界,或者继续教书育人也可以。”
“您先走出来,让校长看到你过的很好,那他也会安心很多。”
“不过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虽然有些逃避心理在里面……可是中国也有句古话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至于学生们,说不定您主动辞职,告诉他们一个美丽的谎言,会比被迫停职的消息让他们开心些。我相信既然是您愿意回去工作的母校,那么教书育人方面一定很棒。”
“离职之后的所见所闻,也可以直接分享给学生们看。现在的网络科技那么发达,人和人的距离几乎只有一个屏幕呢。”
“我……似乎太多嘴了。如果我自己能是稍微有点权势的人,说不定就能真正的帮到秋田小姐。”叶菲姆打开矿泉水喝了些,把瓶盖好好拧回去后小心拿在手里。
“心里多少有些雏鸟情结?不过您说的也没错,趁这个机会出去看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秋田稍许想通了点什么低着头微微笑着,“有些事的确不应该殃及到学生,也是给自己放放假。我还年轻,至少还有时间继续去做努力、争取。”
“雏鸟,总有一天会长出美丽的羽毛。很期待您今后的发展,希望您能不被人打扰的、自由的选择人生。”
啊,这个人可真会说话呢。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秋田一点都不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恰恰相反,反而是个很好的交谈对象。想着自己拉着对方说了好些废话,秋田伸手从自己的随身包里掏出素描本,轻轻将其中一页小心翼翼撕了下来递了过去:“谢谢你愿意听我讲这些无聊的事情,还说了这些安慰我的话。这个是不怎么上台面的礼物,早些时候在甲板上画的海面景色。唔……对于这方面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这个我可以收下来吗?最近一直在收大家的礼物,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借着大厅内透射出的微光,秋田发现叶菲姆脸上有些红红的,“我非常喜欢这类礼物。谢谢您,这个非常漂亮。”
“就像您所描述过我一样,叶菲姆先生肯定也是人缘及其好,才会一直收到礼物吧。如果您喜欢的话,下次我还可以尝试画些别的,这类我还是很擅长的。”秋田握起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并没发现自己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了。
“不会太麻烦您了吗?”
“并不会啦,”秋田摆摆手顺势掏出手机一看,“快十点了呢,听说十点的时候甲板上有烟花,要一起去吗?”
“烟花吗?挺想看的呢,可是免税店那边我可能需要去忙一下。有机会的话,下次希望能很您一起看。”
“那有些可惜了,不过有空了也得好好放松下呀叶菲姆先生。”果然是像自己想象中一样的老好人呢。
“不论之后我能不能成功,今天都是要谢谢您的。”
“那我们之后有空再联系吧,叶菲姆先生。从现在算来您好像是我船上唯一的‘熟人’了,哈哈……”回想了下自己前面十分丢人的表现,秋田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嗯,谢谢您的关心。”察觉到对话快结束的叶菲姆调整了下站姿,似乎打算送秋田离开,“能成为你的熟人,我非常乐意。”
“那我之后再来叨扰你啦,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您先去忙吧。”秋田想到叶菲姆等会儿还有工作,并不想麻烦对方送自己,挥了挥手就小跑走掉了。
这可能是秋田人生中少有的大胆一回。
在她赶到甲板的时候,已经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伴随着绚丽的烟花和吵闹的声音,秋田窝在角落里又开始了自己的描绘之旅。
人群、烟花、笑容、同好……
这一夜秋田意外没有做噩梦,也没有靠药物入眠。梦里的她一直在回顾今天所遇到的美好,兴许真的像校长爷爷说的那样,偶尔来一次旅行是个不错的选择。
“起床啦!咯咯——”
“起床啦!咯咯——咯咯——”
“起……”秋田伸手一掌拍掉床头的闹钟,滚落到地板上的闹钟发出了沉重的闷响。懒散地拖着身体打算去卫生间的路上,秋田发现房门下似乎有一张纸片。
凑近一看竟然是一张明信片。
“给秋田小姐:
教师节快乐!这句话让我帮您的学生们说吧。”秋田不认识这个整齐的字迹,可她已经猜到了是谁送来的了。捏着明信片感觉纸张背后有些凹凸,秋田翻过来后,看到明信片背后还贴着一朵纸折的郁金香。
“这下得想想该送什么回礼了……”秋田转身打算放下明信片后继续去卫生间洗漱,不料一脚踩到了刚才被她一巴掌拍飞的闹钟,气得她一脚踢上去。
但是她忘了她并没有穿鞋。
“咝————我今天要把你扔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