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ttle Royale : Silent Ark
大逃杀:沉寂的方舟
以电影《大逃杀》为原型的周更文手限定战企。
2040年3月,万信高中的毕业生们踏上了渡轮绿松丸,即将开启自己的修学旅行......
“让我们向神祈祷生存的机会吧。”
正式开始前的一点废话。
感谢镝木同学友情出镜!
被蒲公英叫错名字的镝木同学和鹤见同学请多见谅!不过以后还会有更多同学被蒲公英叫错名字的!【躲在奈奈的大腿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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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也曾经有个还算幸福的家庭。
但她已经记不清,或者说强迫自己忘记了。
现在的她没有那个空闲去追忆美好的过去,想象如果没发生那一切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她只能拼命挪动两条短小却结实的腿,奔波在夜色笼罩的街道上。
“这是您点的拉面!”
蒲公英中气十足,甚至可以说有些气势逼人地对着灯火通明的房子里大吼了一声。
房里的人应声推门走了出来,在看到站在门前的矮小少女后不由一愣。
“荒井同学……?你是荒井同学吧?”
走出门来的少女摘下耳机,小心翼翼地开口确认道。
“嗯?你怎么认识我?”
蒲公英眯起眼睛,抬头打量着眼前穿着一身简单居家服,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女。不知是因为她习惯性的眼神太凶还是因为对方本来就怕生,少女紧紧抓着门板的样子仿佛随时打算把蒲公英关在门外。
“我、我是你同班的……”
“啊!”这么一说,蒲公英确实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眼熟,“你是……只木同学!”
“是镝木啦……再说门牌上不是写着呢……”
镝木芽留小声嘀咕着,可惜正在兴头上的蒲公英完全没听进去。
“只木同学,这是你的拉面!吃完把空碗放在门外就好,我晚些会来收走的!那我还有下一家要送,拜!”
芽留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急着去送外卖的蒲公英完全没有听清,飞快地跑走了。
毕竟她的夜晚是很忙的,给拉面店送完外卖,她还要去便利店打工到半夜。后半夜有个工地临时需要人手能挣得比平时多一些,明早大概可以给弟妹们买点面包边以外的东西吃了。
蒲公英算着今天能拿到手的工资,心里不由得开心不少,连脚下的步伐都雀跃了起来。
可惜这份好心情并不能维持多久。
在那个狭窄肮脏的小房间等着蒲公英的,是一如既往的酒臭味和谩骂声。
一拉开那扇被污言秽语的涂鸦遮挡住原本颜色的破旧铁门,蒲公英便听到了母亲含混不清的叫骂声。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里,果然看到三个弟妹正缩成一团躲在墙角,畏惧地看着浓妆艳抹、劣质香水味和酒味混在一起、口齿不清的母亲。
“蒲公英!”看到她走进来,母亲打了个酒嗝,“你可算回来了,钱呢?老娘没钱买酒了!”
蒲公英早已放弃跟这样的母亲理论,随手甩给她几张纸钞。她一路跑回来,那些钱上还带着几分热度。
但母亲显然不在意这些,连句象征性的感谢或慰问都没说,拿上钱就离开了家。
蒲公英也懒得多说什么,赶快安慰起惊魂未定的弟妹。
外面天色已经放亮,但对一夜未眠的蒲公英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事到如今,老师们早就对她在课堂上补眠的行为见怪不怪。反正大家都清楚,蒲公英这种孩子是不可能考上大学的,那也不必在她身上多费心思。
能在学校里叫醒睡梦中的蒲公英的,只有温柔的松野奈奈。
……但是奈奈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都不会把午餐剩下的小面包给蒲公英吃了。
同班的鸟见同学(?)有时会兴奋地拿着一整份便当凑过来,说是自己做多了请蒲公英吃,而蒲公英虽然知道对方是好意,还是每每都拒绝了。
如果可以,她还是不想欠下这种人情。
蒲公英知道自己不聪明,或许就和那个被人骗得欠了一屁股债连夜逃走,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的父亲一样笨。就算身边的同学们是好意,可将来万一碰上不怀好意的人呢?与其担心每次慷慨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接受。
只要不相信他人就不会受骗,只要不依靠他人就不会受伤。
蒲公英必须靠自己努力下去。
“……英,蒲公英,快醒醒。”
感觉有人用圆珠笔戳自己的脸,蒲公英揉了揉眼坐了起来。
“奈奈?午饭不是吃过了吗?”
她环顾教室,看到班主任八宫老师正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
见蒲公英醒了,八宫老师清了清嗓子,指了指手中的文件。
“修学旅行的注意事项和日程安排都写在这上面了,大家回去认真看一下,不要出发当天再闹状况。毕竟是高中生涯最后一次狂欢了,希望大家都能玩得开心点。”
旅行?!
蒲公英脑海里立刻拉起了警报。
“老师!我还要打工!能不去吗!”
“不行,荒井同学。名单一个月前就已经确定了。”
啧,没想到每天光顾着补眠还会造成这种状况。
蒲公英正思考着翘掉修学旅行的可能性有多大,又听到八宫老师开口:“而且你不要忘了,学校是禁止打工的,以往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如果你无故缺席,老师我也没法继续装没看见了。”
看来这次八宫老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自己,蒲公英只好闷闷不乐地缩回座位上。
“别不开心了。”奈奈又拿圆珠笔戳了戳蒲公英鼓起来的腮帮子,“不如考虑一下帮大家搬搬行李、照照相,也能赚点零食?”
“奈奈……!”
不愧是奈奈,脑子转得就是快。
总算恢复了点兴致,蒲公英也决定趁出发前多干点弥补一下那几天的损失,于是立刻又趴回桌子上,打算在放学后的打工前再睡一会。
修学旅行吗?毕竟是难得的机会,也可以给小鬼们买点纪念品。
渐渐沉入梦乡的她,还完全没有想到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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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企三开肝疼,字数就很一般致歉, 对战会努力多写一点(
我错字很多,见到错字和我说,我改爆
——
泰坦尼克号遇难的约1500名乘客中,有八成以上是三等舱乘客或船员。
谈不上吉利不吉利,不过强制奉行,夜间11点,鹤见莲生拎包入住的也算不上好的环境。
这里是绿松丸的三等客舱,面积狭隘,位置偏僻,但好歹舱室形状规则,设施齐全,隔音完善,一切都设计的简而精致,想来旅客也无从挑剔。这里的墙壁用白漆松木镶板装饰,地面铺着橙红色的油毡地板,是所有舱室的标配。在那其中,与这间房间完全相同的三等客舱一共有4间,不同的有2间,再加上二等客舱4间,一等客舱2间,备餐室1间,吸烟室1间,保洁室1间,船员休息室1间和两个楼梯间,组成了绿松丸一层的地图布局。鹤见莲生在本次修学旅行计划的初期便开始对全班同学将要搭乘的这座渡轮进行调查,登船前已将地图熟记于心,随时准备帮助身处任何位置的任何一名同学。但他无论多么的细致入微,都没能考虑到如今身坐着的床铺会那么冰冷梆硬,也没怎么都没能料到原本预定满满的愉快旅程会变为自相残杀的生存游戏。
他不是没有起疑心——毕竟绿松丸客舱的设置怎么都不像是合适集体出游的类型——他只是没有怀疑下去罢了。他只是说服了自己,能租到船出游已经很好了,他应该感谢为群体提供载具的船长,老师也辛苦了。他只是认定人心向善,认定自己应该心怀感激,大家都已经尽力了,是自己应该用余力为社会付出……
然而,这些都不能成为借口。确实是他忽略了预兆,蒙蔽了自己的双眼。为什么自己没能提前注意到,若说在所以的学生中最有可能发现异常的就是自己了。在大巴上的时候就是,自己明明注意到了八宫老师不均匀的呼吸,却只是给他递了一瓶水,什么都没有问……
但是即便发现了众人正步步逼近死地,自己又能够做到什么。BR法案《新世纪教育改革法》背后支援的可是政府,军队,成年人……无论逃到哪里,都逃不出国家的手掌心。自己的愿望,从社会(Society)中保护社区(Community)真的那么困难吗?从过去(adulthood)中守望未来(youth)为什么会被阻止?
“无心关爱每一条生命,反而制订法律允许杀害他人。”
鹤见没有期待获得回答,项圈的另一头也并没有传来回音。坐在项圈另一头的某个地点,窃听自己的是AI,是政府官员,或者是八宫老师,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不知道哪个节点上出了的差错,让他再也没有可能回到一般社会,失去了服务的对象,他也因此没有义务为对任何人客气下去。让他脱离了自己的信念,为了重塑某种信仰。是想让他们对神祈祷存活,如果这样真的行得通的话鹤见愿意成为最真诚的教徒,献上此身拯救所有人。但是实际的情况就是他们几个人都只有几个小时好活,绝望感充斥着整个船舱,是唯一能够溢进各个囚室的气体。他摩擦着挂在脖子上的,荧光蓝的三角,明明是润喉糖的形状,却让他如鲠在喉。他轻柔的用指尖触摸着形状,在爆炸的边缘反复横跳,好似不在意这时刻威胁着他生命的炸弹。
“即便是谁在最后活下来了,也与死没有区别吧。社会性死亡,不算对学业进修和工作申请的负面影响,也不知道多久才能从杀害他人的事实造成的心理阴影中脱身。”
“班级里的每一个学生都18岁了,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们都有着光明,光辉的未来,一定都能为社会作出贡献。
“能言善道的利根川同学,天海同学能做最棒的家庭料理,成绩优秀的荻野同学,照顾着弟妹的荒井同学,沉稳的镝木同学有着对他人最细致的观察,对所有人都很好的白井同学,梦想成为艺术家的生滅同学,松野同学也与自己和解,越发成熟,独立自主的二宫同学,对水族研究有兴趣的京野同学,思想缜密的鬼木同学,言出必行的神宫寺同学,励志独当一面的梦野同学,比谁都更温柔善良的星野同学。
“为了可笑的BR法案,硬生生的摧毁这14个孩子的生活,究竟值得什么?有什么意义?
“我不是在指责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社会的蛀虫。
“都说因果轮回,福祸相至。横滨万信高中三年A班,我们代表的是社会中的一个集体,残害了一个集体,你们不得好死。”
“以教育的名义,实行恶趣味的屠杀,至今为止多少替罪羊为你们的无能死去?有多少家庭被毁了?你们有考虑过吗。”
【这个时候,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为好吧。】
模糊的机械音从蓝色润喉糖里传出,声波震动在他的喉结上,他呜咽一声。
鹤见倒在床上,兜帽盖着脸,絮絮叨叨说不停,比海藻还黑的妹妹头下,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狰狞,探照灯一样亮起。
“我很渺小,我因为他人诞生,因此我直到死都会为了帮助我的同学们,不会让他们染指罪孽,不会让他们被迫做出选择,不会让他们的牺牲成为无用。”
他咬牙切齿道:
“将我这条命作用到极致。”
——
tbc.
*好像会有引人不快的内容,建议不要在吃饭的时候看
*不响应了,好像也没写啥
*不管怎么样先写点爽一下,之后就可以安心等死
芽留,放学后有空吗?请务必到天台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生滅朝霞
虽然已经大概猜到生滅朝霞要对自己说的话,镝木芽留依旧感到忐忑不安。如果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她该怎么办?她的心脏砰砰直跳,通向天台的阶梯似乎变成了摇晃的铁索桥,让她每迈出一步都更加摇摇欲坠。终于她走到了最顶端,推开那扇通往天台的厚重铁门。生滅朝霞站在门后,明朗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喂,芽留,别站在那里发呆,快过来!”
看到他的笑容,镝木芽留终于可以确认,她那如同妄想的种种猜测,几乎已经成为现实,只要她跑向他,听他亲口说出那些话,她长久以来的心愿便能实现。生滅朝霞的笑容像他头顶的晴空一般明朗,镝木芽留不再犹豫,向着自己期待的结局奔跑起来。
“芽留,我——”
…………
…………
…………
【Happy ending 美梦成真】
【获得新的CG,请在标题画面查看。】
【要保存通关数据吗?】
是 否
镝木芽留按下按键,长出一口气,把掌机放在一边。她拿起手机,点开顶端的最新消息:
【Lmail】:我去继续攻略YB了,这次肯定能打出happy end!
【vine hill】:好,通关后要告诉我感想哦!
感想啊……芽留叹了口气,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击。
【Lmail】:我回来了!
【Lmail】:这次终于达成了完美结局!如果这次还失败的话,我真的会哭的!
【Lmail】:我好开心啊!但是突然觉得好空虚,即使在游戏中被告白,现实中的我依旧什么也没得到
【Lmail】:我好羡慕游戏里的我啊,现实中我根本一点可能都没有啊TAT
芽留等了一会儿,对面没有回复,大概是并不在线。与她聊天的人是她在一款多人游戏里认识的朋友V君,与她一样是高中生,但给人的感觉相当可靠。与闲暇时间都泡在游戏里的芽留不同,V君平时总是有很多事要忙,比如在餐厅打工,辅导同学功课之类的事。即便如此他依旧会在空闲时间与芽留聊天,给芽留一些可靠的意见。
V君真是个大好人啊,芽留总是这样想。
V君在忙,芽留便点开另一个头像,与其他朋友交流感想。
【Ui】:我还没有一周目通关呢,L酱不要剧透给我哦
【Lmail】:我不会做这种事啦www
【Ui】:哪个鬼才想出的主意,部分发型要二周目才能解锁啊,美咲君的那个发型完全不能用
【Ui】:所以我才至今都还在高一学年,实在是不能把那张脸当做是美咲君啊
【Lmail】:辛苦了w
Ui同样是芽留在网络上认识的朋友,她说自己本名就是由依,所以干脆就叫做Ui,芽留不知真假,也并不想深究。她们最近都在玩一款名为Your boyfriend的恋爱养成游戏,这个游戏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自行定义可攻略对象的外貌,连生成的剧情CG也会随着外貌变化。当然,自由更改角色名字的功能也是必不可少的,就连性格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虽然无法完全与现实中想要攻略的人做到一致,但也能很大程度上满足一下像芽留和由依这种单相思少女的幻想。
【Ui】:听说之后会和明星合作,还会加入本人的配音,粉丝群体肯定会陷入疯狂
【Lmail】:我倒是完全不关心
【Ui】:是啊你只要你的A君就够了,至于我,也只会为美咲陷入疯狂w
【Lmail】:真好懂呢我们
由依与芽留一样,也有一个暗恋的对象,她自己说对方名叫美咲,当然也不知是真是假。芽留没有告诉由依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只谨慎地称对方为A君。她喜欢生滅朝霞的事情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即使是陌生人也不行。
在这点上,由依显然比芽留坦然得多。据她所说,美咲君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感情,两人之间的关系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这让芽留很羡慕。
并不是没有幻想过生滅朝霞也喜欢自己,但芽留知道,这是只有游戏主角才能实现的妄想。
【Lmail】:如果游戏里的事情能够成为现实就好了
【Lmail】:但是,像我这样的人……
她还没有打出后面的话,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吃饭了。”镝木留美子紧紧盯着女儿手中的手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晚餐是咖喱饭。餐桌上的气氛相当糟糕,大概是因为父亲不在家,留美子显得格外不快。芽留隐约猜到要发生什么,不自觉地有些反胃。留美子的眼神划过她的脸,手臂,腹部,大腿。芽留装作没有注意到,等待留美子开口说话。
“你是不是又胖了?”
“没有。”
芽留低下头。
“最好没有。站到体重秤上去。”
留美子发号施令。
镝木芽留脱掉鞋子,光着脚站在玻璃制的体重秤上。她不安地蜷缩着冰冷的脚趾,深呼吸,仿佛这么做能把她的体重带走一般。47.9kg,数字宣判命运,芽留逃过一劫。
留美子点了点头,对现状表示满意。芽留得以继续进食,像一台只会把食物碾碎的机械。
“如果不在年轻时就保持体型,未来绝对会后悔。我是在教给你最重要的事。”
芽留点头,她没有别的话可说,只能继续把食物送进嘴里。留美子体态丰满,据说是生下芽留之后逐渐发福,再也不是年轻时清秀漂亮的样子,因此她格外注重女儿的身材,生怕她步入自己的后尘。
“我可真羡慕你,好像怎么吃都不会发胖。”留美子盯着芽留面前空荡荡的盘子,充满遗憾地叹息了一声。
“……”芽留保持沉默。为了保持体重,她付出了相当多的代价,但这一切是母亲所不知道的。
芽留收拾好桌上的餐具,帮留美子清洗碗筷。做完这一切,她看到留美子打开客厅的电视,便走进了浴室。
淋浴喷头开到最大,掩盖浴室里的其他一切声音。镝木芽留掀开马桶圈,清洗双手,弯下腰,熟练地将两根手指塞进喉咙口。
许多东西从她的喉咙里涌出来。芽留缩着身子颤抖着,咖喱饭混着胃液在口腔里留下难以忍受的恶心味道,又引起下她一波反胃。直到她确定自己已经将晚饭吐了个干净,她才直起身子,把马桶里的呕吐物冲掉。
口腔里依然残留着那股恶心的味道。芽留漱过口,抬起头看向镜子。镜子里只有一个苍白而扭曲的人影,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说,像我这样的人……
芽留把自己清理妥当,走出浴室。留美子依旧看着电视,见芽留出来,也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芽留花在浴室的时间太久了。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芽留道歉。浴室里的水声和电视声确保母亲对刚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放下心来,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手机上的灯缓慢闪动。
【vine hill】:如果不去尝试的话,原本有的那一点可能性都会不见哦
【Lmail】:我更害怕被讨厌
【vine hill】:怎么会,我觉得L酱是个很好的人哦
不是这样的,芽留想,V君看到的自己,本来就是经过包装后的产物。名为“Lmail”的易碎外壳包裹着消瘦丑陋沉默寡言的“镝木芽留”,不断地呕吐出恶心的呕吐物的“镝木芽留”,任何人都只会想把这些东西冲进马桶,扔进垃圾站,包括她自己。
她打下一长串字符,又缓缓删掉一大半。
【Lmail】:谢谢你,V君
谢谢你,V君,但是,像我这样的人……难道也可以妄想被人喜欢吗?
自然,未发送出的消息是不会有回音的,所以镝木芽留自己写下了答案。
*和赞西的对话by老御
*恋爱线是有,可惜都是爹妈的(老御:天气暖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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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天气。
利根川荣一没想到这个夜晚会冷风会刮得如此大。
二宫赞西在他身边点燃一支烟。
不应当是抽烟的年纪。不过倒是抽烟的好时候。
赤裸着上身的二人此时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夜色。人潮流动的横滨岸,海在视野右侧徘徊着,不断冲击着耳膜的海浪声带着催眠般的节奏适中不停。若是哪天那道海停下了,世界或许就会毁灭,这样的想法爬上荣一的脑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舒服的海,好舒服的夜,好舒服的风以及好舒服的一场欢爱。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好舒服的一支烟。
薄荷味的香气夹杂着烟的气息在室内飘起。
搞不懂。利根川荣一心想,他始终搞不懂二宫赞西。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待在一起,畸形的关系,纯真的年纪。
他也曾在很多女人身边迎来黎明,但没有谁像二宫赞西,没有谁是二宫赞西。他留恋这样的夜,不需要更多的交谈,他们可以见面就默契得开始上床,一直到完事都不需要言语参与这份性事。将肉欲权交给肉欲处理,文明象征的言语便不必自毁纯洁……似乎牛果果也说过这样的话。来自中国的女诗人,最终究竟和她爱着的(按照牛果果的逻辑必定是很深很深地爱着的)女人有什么结果呢?荣一还没有等来最后的结局。
但是赞西,正因为她的沉默,正因为他们的默契,他才一直搞不懂。她想要的是什么。天海美砂和他上床是为了钱,一些记不清名字的女孩跟他上床是为了色,还有一些是为了他的服务,他的故事,他的爱。可是二宫赞西呢?二宫赞西为了什么跟他上床?
他没想出答案。
他又在她身边躺下,看着她半坐着,口中吐出一个烟圈。
——你想要什么?
——以后想要买一座岛。
——哪个岛?
——马尔代夫。
——那不是国家吗?
——岛国。
——哎不行吧。
——不行吗。我以为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哎。
——原则上说是这样的吧。但是马尔代夫不行。
——马尔代夫不行。
——因为很多新婚夫妇要去那里度蜜月,所以不行吧。
——不要嘛,就想要马尔代夫。
利根川荣一跳下床开始翻他丢在旅馆地上的外裤口袋。
付过房费的皮夹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剩下纸钞,他向来只在身上备着用于开房的纸钞。
购买欢愉和购买其他的东西,诸如饱腹之物、精神享受或是一些必要的教学费用是该分开记录的,稍微查查便会发现荣一在前者上的花费绝不是什么小数字,但反正也没有人在意这点。父亲不会在意,母亲不会在意,妈妈更是,巴不得他多做点为爱鼓掌的事。
从小到大利根川荣一都认为自己是小豆原爱的儿子。
虽然很明确的,家中的三个大人都给了他一致的答案,他是从利根川恋的子宫中孕育的,有着利根川恋和罗密欧·昆尼茨血液的孩子。可他自小便被妈妈抱着当个玩具般把玩,她教他很多东西,只是不教生活技能。小孩子不会自己穿衣服、不会自己吃饭、 不会说话,倒是很早就会抓着妈妈递来的键盘在上面用手指胡乱打字。活下去的能力是母亲教给他的,利根川恋拼尽全力总算是让他活得像点正常的孩子,不致被小豆原爱整个带进阴沟里。家里没有人期待他能成为什么人,没有人对他有什么要求,学习、生活乃至未来的人生规划,全都无所谓。只在一点上他反复被叮嘱,恋爱,恋爱,人活着就该恋爱。他听过大人们的三角恋情的故事,在某个下午他第一次和无所事事的父亲一同去湖边钓鱼,回家后他才发现这份空闲原来源于母亲和妈妈去过二人世界了。
他们不会一起做爱。
不知为何荣一下了这样的断言。他们虽然将爱情公平地分予了第三人,但是却远不致滥交的程度。
这也是父辈的软弱吧。
他们只丢给他复杂的人生议题,叫他去寻找爱,却不做任何指导,因为——因为这东西只有自己亲身体会才知道。小豆原爱如是说。
但是一直到如今他也不知道爱的感觉。他爱二宫赞西吗?他说不清。如果说他爱二宫赞西,那他一定也同时爱着很多人,很多很多很多人,人数将远超他父亲。他是一个滥交者,重复的性行为成为他探索世界的方式,探索世界、探索人体、探索那些精神的真谛,究竟什么是爱?究竟怎么样才算爱?珍视某个人就算爱吗?不想在清晨离开某个人就算爱吗?想要永远地拥有某样东西就算是爱吗?
他试着给牛果果写信,期待她能收到他的问题并作出解答,不需要回信,只需要一首新诗他就能明了。
但没有。牛果果上最新的访谈,略带歉意地说她不懂日语,也没有学习的打算。
她身边就没有人懂吗?就没有人愿意给她翻译吗?
这么难的问题,感到困扰的觉不只是他利根川荣一一个人。而后他释怀了,他想到了牛果果没有回复的原因。她也无法作答,她也还没学会,所以她没办法写哪怕一首诗给他回应,所以她同她的恋人没有一个完整高尚的结局。
全都是丑陋的人。
荣一想,对某些人,对某些生命体产生厌恶是件很容易的事。相反,爱连同恨,这样抽象的、没有标准答案的情绪太难揣测。他找不到恨的人,同样也找不到爱的人。
生命的意义。生命的意义就是恋爱。
父亲也附和着妈妈的话。半带附和的沉默。
但是父亲在他的恋爱中找到了答案吗?罗密欧找到属于他的朱丽叶了吗?
母亲对他说,没有,这已经不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了,他们都该在获得爱后死去,而我们,我们三人都活了下来,还有你,你也活了下来。你不是我们饮下的毒药,不是我们手握的匕首,你不是一捧无意义的枯萎玫瑰,不是一柄杀人的长枪,不是夏夜窗台上听到的泳池水声,不是亲吻过后留恋不舍的心情。你是爱情的结晶,一个孩子,一个生命。你是人。
但是小豆原爱在沙发上笑了起来,罗密欧正一如既往地捧着她的脚为她涂五颜六色的指甲油。
你应该是我的孩子,荣一,你本该是我的孩子。我和罗密欧的孩子,然后我会让恋做保姆养你到大。可惜,可惜,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接受生育,我不会为罗密欧生孩子的。你知道吗?二十年前我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我说,让我为你生一个孩子吧。我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就知道了,我绝不会为他生孩子的。我的子宫不会属于他。
荣一,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这个名字是我在逛书店时偶然瞥到的,天,要不是为了陪你母亲逛街,我打死也不会走进书店。但是那一天,书架上躺着一本书,内容作者分类出版社我全忘了,只看到封面上大大的荣一两个字。我摸着你母亲的肚子,对她说,我决定叫这个孩子荣一。这个在她的腹中孕育的、属于我和罗密欧的孩子。
扭曲而难以下咽的爱情。
他一度认为这是对不满性事的形容词,难以下咽,喉部和性器的接触,一个潮腻腻的吻。或许是他低估了难以下咽这个词本身。它其实极其庞大。
没有找到纸币。利根川荣一坐回了床边,席梦思因他的体重下陷。赞西的烟已经抽到了尾巴。天还没亮,但荣一知道夜晚快结束了。
他们不会一直玩到早上,他们还有功课要做、还有书要读,不远的未来还有升学考。赞西想要一座岛,她需要钱,需要幻想,需要永远年轻的十八岁。等到那根烟燃尽,他们会并排躺下,抢在夜晚消逝之前,抓住最后的睡眠机会,然后等凌晨六点半的阳光伴着涨潮声叫醒他们,套上皱巴巴的校服赶最近的一班新干线冲进学校。
此刻他渴望睡眠,也就如同他渴望二宫赞西那样。那根烟还在燃着,吐出一缕很长很长的青烟,蜘蛛丝般,逆转重力向上垂下,仿佛永远不会结束,也象永攀不上的救赎之丝。他盯着那烟看,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他怕他永远也想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什么?二宫赞西都能说自己想要一座岛。她是片海,渴望一座踏实但不必占有的岛,只靠每日两次的拜访就能宣示主权。而他,利根川荣一,想要什么?
视野里只剩下二宫赞西一人。
这样就好了吗?这样就足够了?
属于他的朱丽叶在哪里?
利根川荣一眨眨眼睛,这才想起自己并不名叫罗密欧。
他伸出手触及二宫赞西的脸颊,冰凉的,带着这个夜晚的温度,划过嘴唇时却是滚烫的,不知是烟灼伤了她,还是她用口升温了烟。她张开嘴巴,半含半咬地衔他的手指头。
于是他献上自己的吻。
好舒服的夜晚,在落下的睫毛中熄灭了最后一抹紫绿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