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铲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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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者身披浓雾织造的绒衣,降下遮掩罪行的纱幕,在寂静的深夜,尚未入睡的人也许能够听到兵戈的践踏巡行,梦魇步步逼近时他们无助地蜷缩着身子,如同母胎中的婴孩,极力环抱住那丝微弱的安全感。
阿芙洛拉.阿琳坐在倒塌的废墟上拿着羽毛笔发呆,这个幼稚的法鳞很难抓住自己飘离的思绪,仿佛是雾气透过皮肤,在呼吸中渗进了她的身体和精神,让她醒着也一直在做梦,甚至有些时候她以为自己写完了日记,再睁开眼时又发觉白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最近我有种奇怪的预感,从看到一个神秘的匣子开始,现实和梦境开始缓缓地靠近,重叠,走在这条夹缝里的我和哥哥都会被挤碎,我们真的能变成那个古老的姿态吗?】
她回过神时提笔写道。
【当然可以,阿芙洛拉,我亲爱的妹妹。】
一如既往,身体深处传来了回答。
阿芙洛拉轻轻的呼了口气,收起了羽毛笔,看上去十分自然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陡然抄起战斧往幽暗的阴影掷出,裂石的声响和沙尘一同扬起,听起来并没有命中目标。她走近了一些,等身的长斧有三分之一嵌进石堆,裂痕延伸到一个诡异的影子脚下,它身上挂着褴褛破旧的布料,佝偻着身子双手抱头,枯槁的手指插在头发间,骨瘦如柴的肩膀不停地打颤,苍白破裂的嘴唇也在微微开合,它的声音是腐朽了的叹息和话语,千疮百孔,被白蛆蚕食,再也无法听出原意了。霞色的法鳞拧着眉头开始发脾气,用力拽了几下把卡在石缝的武器抽出来,准备再来一斧。
“停。“
山月桂巨大的黑枪拦在阿琳身前,如不动的铁则般伫立,那个影子翻白眼似的抬起浑浊的眼珠,漏风的喉管拉扯出嘶哑的嚯嚯声,它的时间定格在死亡的瞬间,赴死的绝望和求生的本能纠缠扭合成姿态扭曲的挣扎。拨动琴弦的骑士们往这边靠了过来,索维里欧斯略带笑意地打量着它
“一个怨魂? “
一位迷离世界里常见的过客,吟游诗人显然不想错过这个送上门的灵感来源,就像生物无法拒绝呼吸一样,那些没有被记录在书上的片段就在眼前,就在这个怨魂的哭喊里。艺术从死者的尸骨里发芽,伸出绿枝,在荒芜的绝地上摇曳。
“可以操纵它吗?“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所有人同时退开两步让突然撞过来的怨魂扑空,大概是被强烈的敌意刺激了,精神极不稳定的阿琳开始有些恍惚,她眼中的怨魂面容在不断地变化,变成了很多熟悉的人然后愤怒地朝她叫喊,象征恐惧和破坏欲的蛇缠绕在她的颈间,在耳边丝丝地吐着舌头。倏尔,美妙的和声穿透了嘈杂的咒骂,诗人若歌唱暴雨,此刻便如有雨滴倾盆,诗人若歌唱夏夜,此刻便如有萤火与繁星,阿芙洛拉如梦初醒地揉了揉眼睛,被震慑的怨魂停住了一切动作,但它的怨恨仍像是许多无形的手,想要把桎梏的旋律扯碎成零散音符。僵持了两分钟后,索维里欧斯的右手像是握着一支指挥棒,杖尖下沉,所有音律以沉默谢幕。梅德环手绕着这个怨魂转了一圈
“你看,脸都气皱了,像你这样的怨魂只能保留生前的模样,也就是这张皱巴巴的脸哦?“
山月桂提起枪尖指向怨魂,石榴色的单目只在此时流露出矜持以外的神色,她在看着怨魂,也在虔诚仰望骑乘鲜红战马的传说。
“于特里卡的荣光下,我的锐刃将粉碎虚饰,奉上真实,你因何而来。“
只有声嘶力竭的恸哭回荡在废墟上,不死者浑浊的眼珠颤动,它早已无法流泪,而今却恍如有无尽的不甘和怒意从眼眶溢出滑落。游荡者耸了耸肩回头问道
“这个看来是凉透了,你们觉得怎么说?”
“还以为会有新的灵感,不过看来没这个机会了。”
索维里欧斯轻松地谈笑着踢开了脚边的石子。
“派一个怨魂来与墟歌争夺【那个匣子】只是无谋之举,假若它只是来刺探情报的小卒,我也不认为它能知道多少情报…”
山月桂的神色和语气有如古井水,无波而澄澈,特里卡的眷从青睐荣耀的胜利,眼下的情况甚至算不上是战争,胜败也就更无从谈起。为这个意外的小插曲浪费力气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梅德托着脸点评道
“嗯——先不说你看起来跟我们有仇一样,这种程度的束缚就动弹不得,看来也不能期待你作为战力的价值呢。”
“红莺领有动静吗?”
游荡者似笑非笑地摇了摇手指
“暂时没有,就算他们知道了什么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手。不过我会再去试探一下,毕竟情报的保质期比时钟走一声嘀嗒还短呢。”
“我知道了,那就把它赶回去吧。”
山月桂解除了警戒将黑枪笔直地插在面前,两手交握,垂目祷告,阿芙洛拉把扣在腰上的小提灯拿下来,旋开了底部的暗扣,金属制的茶靡花绽开同时托起一枚荧光矿物,浮光在薄雾里飘摇,当精巧的机芯开始旋转奏出空虚的旋律,她便跪坐在地上十指交叉闭目。静默的祷告持续了很久,直到怨魂不情愿地退回浓雾牧师们也不曾动摇,但对于她们来说,这像是一瞬之间,只来得及瞥见神投下的阴影,又像是漫长无尽,以双肩和脊背承接沉重的圣徽。
阿琳让茶靡花合拢罩住了那点仅有的荧光,但阿法纳西写的歌还在耳边,即使捂住耳朵也能听到,而她也并不抗拒,至少她还能在这首歌持续的时间里找到被卡在幻觉和现实里的自己,这也正是她祈祷时总会拿出八音盒的缘由。
传闻在别的世界,有掌灯的巡林客,他们在幽暗的地底象征着前进的方向,是渴望逃离黑暗之人的希望,但阿法纳西留下的提灯,却是让阿芙洛拉走进黑暗的牵引。她摸了摸口袋,拿出羽毛笔
【时间到了,我们要出发了…】
她在这一页的角落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