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变得模糊不清,水汽迅速的凝结在眼眶内,化作温暖的雨滴。
舌尖还残存着酒心糖果的味道——蓝色的,有点清凉的薄荷和海盐味,稍微带点高浓度酒精的辛辣,连带鼻酸和沉重的呼吸一股脑的打包进了知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脏的痛苦回流到了脑内,白夜一瞬间觉得有点头重脚轻,那种久违的感觉正在逐渐将身体吞噬,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紧握在他手中,那张和糖果一样蓝色的糖纸反射出破碎的光,在颤抖的指尖细碎作响。
我是怎么了。他有些迷茫地想到,水滴不断滑过脸颊,那些伤心的事情正源源不断地回想起来,像是突然坠进了无光的深海,口鼻处呼吸出的空气化作漂浮着的气泡,在伸出的手边破碎。
你看,白夜看着因为自己的反应而慌张的两个人想到,又给大家添麻烦了。当那颗糖放进自己的掌心,普通的拆开包装纸品尝,思考着会是什么效果时,一切都还在可控的方向。他并不是很小心谨慎的类型,而且看到飞过来的燕玄小姐时,他就联想到了琉奈。比起对大部分事情都无所谓的自己,妹妹总是乐于尝试,用笑容面对一切——琉奈一定会想吃的,他想着,所以自己先尝试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魔法并不会自己选择生效的对象,所以他告别已久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在这不合时宜的瞬间。
"你还好吗?"在他模糊的视野里,刚认识的人温柔地递上纸巾。
"我没事的。"白夜撑起笑容,用手背拭去泪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明明没有哭的理由,在避开视线的深呼吸里,他一遍又一遍的想到。
没事的,那些都......过去了。这样的安慰早已成为习惯,过去的他在深夜的房间里,在无眠的夜里,在奔波的生活里,在拉着妹妹的手,走过每个春夏秋冬的时间里,都曾经这样对自己说过。
没事的。
已经用很长的时间接受了父母离去的事实。
没事的。
妹妹还好好的和自己在一起。
没事的。
没事的。
......嗯,没事的。
可那份从心底涌上来的悲伤还是缠绕着他,甚至变本加厉,沉重的压在胸腔,每次呼吸都像磅礴的大雨。自我安慰的话语好像成了谎言——白夜突然有种被看穿的不安,我并不是在欺骗自己,他想,我曾经也想放声大哭,只是现在不想了。
本以为泪水已经成了自己身体中最无用的一部分。
那是无法容忍的软弱,是前行必须舍弃的东西,是悲痛后逐渐不在意的感情。
......是既定的事实,是倒计时的生命,还是无法挽回的一切。
是偶然惊醒的一刻,在世界里刮起的狂风暴雨。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眼泪还没有停下,安慰好像起了反作用,白夜还是重复着那句抱歉,将从眼睛中落下的东西的又化作自己的一部分。
"哥哥——"他好像听到了琉奈在呼唤自己的声音。希望她不要吃到什么奇怪的糖果,如果和自己一样掉眼泪,一定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白夜想着,找个只有两个人的地方,他会负责接收自己血缘所有的痛苦,不要让她在初次见面的人面前感到慌张。
她应该笑着,像往常一样,最好体验一些美好的魔法,就像喜欢的漫画情节那样。
因为水汽而朦胧的视野里,要守护一生的人就在此刻,飞着来到他的身边。
"哥哥,你看我是不是很灵活?哎?你怎么哭了?"
"没关系......我没事的,琉奈。"白夜听见自己笑着说道。
对,和往常一样。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掉过眼泪,今天入睡要比平时快得多——闭上眼睛后,身体轻呼呼地飘向空中,是久违的轻松。
所以在睁开眼,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地和瑰丽的天空时,白夜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还在梦里。
天空闪烁着,夕阳和清晨交替出现,星星和白云打着招呼,太阳出现在黑夜里。不合常规的天幕下,是盛大的婚礼。那些今天才见面的人分散在花篮、气球和丝带旁,带着笑容,挽着洁白的婚纱,整理着自己的西服袖口,交响乐队演奏着梦中的婚礼,鼓点轻响,大小提琴和鸣,钢琴占据了大部分的主旋律,和人群共舞。
他们好像没有具体的对象,只是在音乐响起后,翩翩起舞。是在等什么人吗?白夜在星光洒下的光芒中捕捉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最后看到琉奈从舞台正中央登场。
她穿着白色的婚纱礼裙,是很适合她的那种,没有太过繁杂的装饰,也没有过大的裙摆影响移动......移动,白夜紧张地伸出手,但琉奈好像是没注意到这边,只是轻盈地在人群中穿行,好像从未受过身体的影响。她和其他女孩一起欢笑着,风拂过兰色的发梢,洁白的丝带装饰得正好,一切都在闪闪发光。
旋律悄然变化,人们拉起她的手,簇拥着她,像浪潮一样拥抱着自由的少女,跳起圆舞曲。裙摆旋转成完美的圆,夜晚的阳光像聚光灯跟随着每个舞步。这是一场没有对象的婚礼,因为琉奈是每一个人的新娘——此刻,只要享受单纯的爱,和永远的感情,因为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瞬间。
"琉奈。""琉奈亲。""小琉奈。"白夜听到很多人带着笑容在呼唤她,于是舞步更加紧凑,直到一曲终了,他们讲完了所有甜蜜的话语。
"哥哥。"最后,他听到妹妹像往常一样呼唤他,带着跳完舞后闪闪发亮的眼神。
"琉奈。"白夜在人群的尽头回应到。
他脚下是柔软的草地,是清澈的湖泊,还有即将走向12点的时钟发出哒哒响。他看到自己,又回到身体,最后将视线落在右手小指上。
那是一枚显然尺寸不同的女式婚戒。
"我会永远守护你的。"
萨克斯吹出最后一声尾音,盛大的婚礼落幕,天空只剩漆黑,他默念着,在只剩一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