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位思考是成长的第一步。
(严格来说算第一章,后续会发在小组里,慢慢的……)
我同样隶属禁书库,是米拉克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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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书库的苦战在特里维亚的离开后结束,那些游荡的黑魔兽失去了指令的牵引,进攻都迟缓了很多。一批又一批修复结界的魔法师来到了镇子边缘,半月前,他们多数都还在此欢歌,现在,此地却不再会有任何笑容。事态已经严峻起来,也有人想了想,打算去问询代理馆长后续事宜。
总之,不再有人能够心安理得地入眠。
德尔从一头魔兽的脖颈处拔出他的剑,同僚喊着他的名字,要他换班休息。不远处魔法师们吟唱的咒文与术式泛起的各色光亮照亮了青年满是血斑的脸,黑夜不再漫长,修复的道路却远比长空更加无边无际。德尔微微闭眼,从胸腔里呼出一口夹杂着血的热气——疲惫与困倦裹挟着伤痕、每一位加入剿灭的守卫都是如此。
“你需要休息!”
还没结束。红发的青年麻木地摇头。他那些不祥预感撺掇着他再次动身,握着剑柄的手指都有些伸不直。远处的守卫长也还未停下,这正是因为守卫镇子就是他们的职责。
同僚又喊了些什么。
德尔注意到对方的手指,似乎正指向他自己。他不算明白,但低头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头迫近的猛兽瞳孔里陡然冒起的暗火,夹杂在魔兽之中,伺机捕猎。
他来得及吗?
手指,不听使唤——
噗呲。
转身,挥剑,刺入。系列动作如他旧日训练那般自然,一道剑光之后又是大股腥臭的血浆喷出,德尔微微回神,就见自己已经将身后的魔兽斩杀,而同僚正带着惊愕赶上前来。
“刚刚太险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
一抹紫色飞快地掠过青年的脑子,但他现在没法顾及。
“多亏你提醒我,谢了兄弟……我继续去其他地方——”青年揉了揉太阳穴,忽然又话语一转,“我还是去休息一下好了。”
”你真是太倔脾气……啊?啊,是的,你是该去休息了,这里虽然忙碌,但养精蓄锐才能应对后续的……“同僚把还想再劝的话咽回肚子里,”你改主意这么快?“
这本不是疑心问句。
同在一个地方工作,名为德尔·范·费南迪斯的青年便是众所周知的老实人兼倒霉蛋。与他那位经常整出怪论的魔法师雇主相比,德尔是位不错的传统坚持者,谦和忠实,勤劳诚恳,时不时还会帮同僚看点小伤小病。据说这是从他那亡故许久的父亲那里耳濡目染的。
只是他总有点耐心与主见的毛病。
一旦认定了什么,就总是要等撞了墙才想起回头。又或者,忽然改了念头,认定自己撞上一堵好墙……
他什么时候如此好劝?
”怎么了,菲利斯先生?“青年缓缓侧头,似乎不解同僚的愣神,声音轻柔,口吻他第一次听见,”你该去斯普林先生那里了。“
“?”
菲利斯先生啊……成为同僚后,德尔就不再用这么疏离的口吻了。
非常时期,疑心在菲利斯脑海里旋转几番,纠结是咬咬牙抛下心中的杂念将其全部归咎为德尔的开窍;还是这背后突起了其他的情况?他心中有一个对这种操作十分熟练的怀疑对象。而就在下一秒,他从未希望过自己的话为何如此灵验。
他看德尔身后走出一位多数守卫都避之不及的禁书库魔法师。
未蒙眼的尼提娅就站在德尔身后,像一抹紫色幽灵,却微笑着同他道早。
”早上好,菲利斯先生。“
此时的确是一个忙乱的清晨。往日总是涕血横流的巫术家此时脸上看起来却干净整洁。菲利斯只觉自己汗毛直竖,他听过那些传闻,也听过德尔遭遇的”折磨“与抱怨。失去引领的魔兽同样失去了诡异与未知的可怕,由怪胎传言带来的惊悚正跨过它们走向思绪舞台的顶峰。
”尼提娅女士,您向自己人、施法?“
菲利斯说出这话时都没察觉到自己在不经意间的哆嗦。他看着魔法师轻轻地牵起青年的手,不容置疑地带着人向战场边缘走去。就在魔法术式的光火中,留出一高一低的背影。
”怎么会呢?“
同样身为守卫的菲利斯从那句反问中听出几分轻佻。他想起今年年初时,禁书库精英发起了一则郊外调查。沿途中,他们总能找到一具又一具的猛兽尸体。那些尸体无一例外都曾朝着米拉克的方向狂奔,仿若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利,最后又都力竭而死。
直到他们就要踏足缥缈莫测的迷雾平原,调查队队长才宣告终止行动。他们回去后那位“被鹰叼来的”瞎眼女士再次接受了审查,她看上去脆弱而无害,那场问询却持续到了深夜。
菲利斯无法忘记队长的神情,还有那些进出审查室的魔法师们慎重的低语。
放这样的人进入禁书库真的正确吗?
事实也是如此。
尽管尼提娅女士坐在回收禁书这一极少涉及作战、交涉的位置上,关于她的投诉信依旧以一周十多封的频率堆叠在代理馆长的办公室里。她所参与的每一次追书行动,不管是合作人还是借书者都会不约而同地找到馆长告状,哪怕他们此前还为了还书问题大打出手。在违背人伦与隐私权益这两大条目前,执法者与违法者之间反而拥有了一种肉眼可见的和谐。
尼提娅是危险的。
当初的调查小队里有人告诫菲利斯。
她不在乎人伦,哪怕其他魔法师也不一定在乎。姑且就像尼提娅说自己失去了部分记忆那样……但当她记起来,重拾她失去的那部分,她将不会再在意任何人。
菲利斯的冷汗滑进他的手心。他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手摸在腰侧的匕首套子上。原本他是想当这一切没什么大事的,可他相信德尔,却无法相信尼提娅。
若这个人真的——
事后他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大图书馆恐怕没有时间来惩罚您。】
比那声道早更冷的女声回应了他给自己按上的壮举。
在他那已爬满恐惧的脑子里。
【我就像您一样担心疲倦却不懂得休息的战友。】
菲利斯惊愕地抬起头,头一次,魔法师回头正视了他,而不是往日那样嬉笑着瞧所有被施术者或恐惧或愤怒的反应。女性灰白的眼眸中映照不出任何影子,她身边被操纵的红发守卫微垂着头,像是等待这场不必要纷争的结束。
“……您找回失去的那一部分东西了吗?尼提娅女士。”守卫有些艰难地发问,“现在的您还在我们这一边吗?”
白树结界亦是贤者之石的源泉。菲利斯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对此一知半解的普通人,有时候德尔同他闲聊,也算是个讨厌红石头的志同道合者。少数时候,这个忠实的青年会从抱怨中漏几句他不想承认的担心和忧虑。
能穿透脑子的魔法实在是太危险了。德尔说这话时,尼提娅已经动身前往格拉拉丝,他也就敢在这个时候说一些老雇主的坏话。菲利斯沉默着把木制的酒杯推到德尔面前,当做自己的那一份赞同。
但……
喝掉金酒液上的白沫时,菲利斯想,搞不好德尔比他自己想象中更在乎这个声誉扫地的老雇主。特别是那天一同喝酒的时候,青年一头砸在柜台前喊着“不该只是这样的代价”这样的话。
“我吗?”魔法师垂下眼,似乎正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旧梦的荒诞正映照着此刻的现实。
拿着药方的妇人身边拥簇着村民,人们驱逐她。
摸索匕首的守卫身边靠拢着同僚,人们敌视她。
明明失去那个【捷径】后,她反而得到了安宁,可以与人平和的交谈,可以与人建立起一个充满未来的羁绊……这些不曾出现在现实之中,守卫,包括德尔·范·费南迪斯,哪怕干巴巴地说“我没有敌意”也无法改变任何现状。人们的偏见依旧根深蒂固,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哪怕是得到了仪式给予的一切,你,尼提娅,我亲爱的尼提娅……>或白树林之中,或那些艳如血滴的红石头之中,或前古后今之中,孤僻者、窥视者如是发问道。
<什么都没有改变。>
又一朵其他守卫斩杀魔兽的血花从他们之间炸开,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对峙,也有人认出了传闻怪胎的发色,窃窃私语便层层复起。要是此刻还在激战正中,恐怕对峙双方都不会留下多余的时间。守卫们之间可不留多少好评给尼提娅,是以——
<想好了,这次你该做什么来改变这一切?>
以命令呵斥?
以操纵控制?
以夺魂镇压?
还是,以■■■■?
“呃呃……发生了什么……”
混乱中,德尔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恢复了神志,他抬头看见菲利斯一脸戒备,周围同僚的猜忌也随风灌入他的耳朵。曾要袭击他的野兽尸体倒在荒野之上,躯体留着余温。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尼提娅目不斜视地站在前方,她周身弥漫的血雾中夹杂着淡淡的薄荷气味。他又目睹了同僚们的错愕,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有些时候没见的魔法师小姐深深地叹了口气。
“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
德尔冲菲利斯使眼色询问,对面根本没空搭理他。
“我的确找到了。”尼提娅张开双手,以身后青年的清醒当做她自己的态度,“但我同样隶属禁书库,是米拉克的一员。因此菲利斯先生,就像您说的那样——”
“是‘我’回来了。”
*早早写了四分之三但是拖到DDL才微妙地写完。
*有些事情就像标题所说那样.gif。
惨不忍睹。
琥珀视觉女士觉得只能用这个词,当然肯定也会有更合适的,但实际上此刻的她只能从脑袋里搜罗出这么一个词来。
一定是因为死了的脑袋不好用。
琥珀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和那个从定位上算作自己孩子的造物相关的……整个事情从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不不不,这里不是指相认也算,万事万物讲求一个根源,完全错误的思路下诞生的完全错误的结果,这种事情从魔法层面出发,是试错的必然过程,从个人情况出发,是改造带来的过分偏执才会尝试几乎不可能有效的实验,虽然道理谁都懂,耐不住挥之不去的羞耻感和愧疚心……偶尔她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抱头无声惨叫一番,人总是很难直面年轻时候犯下的错,哪怕追根究底合情合理,但……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本以为按照原定计划用普通的相遇引入就好了,想着让新雇的守卫先去吃点草刚好避开这个也许会尴尬的画面,结果大概是考虑太多,说了太多的废话导致误会了什么,守卫出门吃草的时候顺便把她带上了,意思是用提的。
阴影见到弥诺陶洛丝去白树附近吃草这件事是习以为常的,虽然最近因为白树结界出的事情比较严重,大家都往那边跑了,所以会去距离边界远一点的地方吃草,相应地离居住区一类的地方更近些,还刚好方便找,它还在想上上次给对方带的是草莓,上次是胡萝卜,那这次刚好有的是苹果……然后就发现对方提着个东西,提着东西本身不奇怪,奇怪的是提着的那个玩意儿特别眼熟,像自己死了两年半的妈。
就是有点破,像被扔了的旧桌布。
紧接而来的是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对上了视线意味着要进行一场对决……不,可能是听闻什么轮椅比赛带来的联想,混乱的思绪有点偏了,没有那种事情。
“母亲?”
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顾虑,毫不犹豫地走过来确认的阴影发出的是疑问的音调,虽然很清楚有死而复生的案例,但不能百分百保证一定如此……顺带一提,即便这样了,阴影还不忘在走过来确认的时候,相当顺势地把手上那袋苹果放到了守卫面前,对方选择接过苹果的同时也把琥珀普通地放了下来。
“……Shadow。”
惨不忍睹啊。
琥珀没忍住又在脑子里念了一遍,这次是有语气的。
……
虽然是迟早的,不过琥珀并没有做好这么早就去阴影家里的打算,表明了一下态度,思来想去琢磨了一会,选个折中方案,就在附近找空地坐着,也算是先开个简单的近况确认会议。
春季还处在余力尚足的阶段,植物大多还在抽芽,今天天气倒是晴朗,白树的花瓣仍旧在飘落,熙熙攘攘的人群从远处经过,草地上还有……牛在吃苹果,咔咔两口吃掉一个,也不扔核,微风吹拂的草地上,一切都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看来深埋不能解决问题。”
“早知道让你全部烧掉就好了……”
“火魔法没用好会更难办的。”
“……只是点火的话!”
“主要是烧不干净还复活的情况,会比现在还差很多,只是这种不算严重影响的腐烂都还好。”
“……哎,也是。”
琥珀发出了苦闷的叹气声,奈何腐烂的脸侧漏出来的气让叹气都有些变调,让琥珀更是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
说是不算严重,但是脸侧的贤者之石晶体和露出的牙齿说明了情况并不算好,之前倒是没太在意过这种事,但是现在见到了认识的人,微妙的羞耻心算是突然冒了出来。
死亡书记会脸红吗?不知道,就当会有吧,不要被看到表情最好,而且要保持平心静气……毕竟只是恢复了全部的记忆,情绪不佳的时候说不定又会做出很可怕的事……
她当然记得那些可怕的日子,只是现在突然想起来……很遥远,但仍旧会引发不太妙的一些本能反应,从身体最深处延伸出的纯粹的漆黑液滴正在汇聚……再忍忍,现在还不是处理这些的时候。
“母亲,你有听说白树那边的事吗。”
并没有在意琥珀在沉默什么,只是普通地突然问了问题,是疑问,不过语气没有变化,更像是说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结界被魔兽毁掉,发现有很多白树已经中空了这件事?因为空了所以引发了共鸣,会突然一片寂静……这些?我没去过那边,我也只是听说的。”
琥珀当然想亲自求证这种事,虽然因为规定不能也不打算继续研究复活相关的事宜,但这样的事情肯定亲自体会才能深入理解。
“是,但不止这些。根据禁书库那边其他死亡书记的反馈,他们已经不会被寂静影响,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类似被窥视的感受,我不是死亡书记,所以这点我只能保证传递的信息的准确性。”
“……窥视?”
“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反馈的报告比较统一的只有这部分,其他的都因为个人表达习惯带来的不同的修辞手法而显得没有很精确的概述,是非常典型的主观感想。”
“……好,我了解了。”
怎么想都觉得情况比预期还要糟糕……不过,以自己的身份来说不添乱就算在做好事,小半年无事发生只是为了躲人的日子明显让精神懈怠了不少,虽然最近才准备因为见面的事情提起一些精神……并迅速地搞砸了。
……至少雇佣的守卫还是有用的,之前他们说轮椅竞速可以用守卫,这种事情还是要试试的!
顺着阴影直直盯着的视线望过去,发现自家守卫已经把一袋子苹果全都吃完了,正在慢条斯理地安静吃草。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给她喂……不对,你给她送吃的多久了?”
“之前第一次发现她在这边吃草开始……有空和遇到的时候就给她带点,这次是刚好我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吃完了,剩下的就喂给她了。”
“……还挺合适。”
倒不是什么充满恶意的评价和垃圾处理,算是一种一石二鸟。主要以影子为食的阴影当然可以只吃影子,不过失去影子的食物会很快腐朽,琥珀还活着的时候经常是她吃食物主体阴影吃影子,据阴影所言倒是有食物本身的味道,但是后来这就没有继续这么干了。
倒不是因为觉得给阴影吃影子不太……人道,就是琥珀发现阴影吃的时候会因为影子合在一起而顺便把餐具的影子也吃了。
然后餐具就坏掉了。
从开销上来讲完全是自作聪明的代价所以最后果断地让阴影普通吃饭,坏消息是多一个人吃饭,好消息是阴影连厨余垃圾都能吃。
——等下,做人造人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死亡书记的影子……吃了的话……这部分会烂掉吧。”琥珀伸手捏了捏脸侧的肉,腐败开裂的脸侧被扯起来,露出了更多惨白的牙齿。
“您希望我吃吗?”
视线跟着琥珀的手动作上下,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说出了极其可怕的发言的阴影普通地歪了一下头。
“对我们俩都不太好吧!”
——真的是,要说什么才好?但是好像说出什么,变成什么样都不奇怪,因为是阴影。
在内心悄悄地吐出一口气的琥珀,也同样有些悄悄地放松了些。
想了这么多好像现在这样也不坏,大概。
只是该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就比如说首先先住在一起,还得把牛带上……
……这什么拖家带口投奔的桥段啊,好烂。
从草地上一骨碌起身,半腐烂的蜥蜴尾巴扫过一圈草皮,把落了地的花瓣再激起了一回,又伴随着只是在摇晃的大尾巴缓缓落下。
该走了。
答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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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会放弃,也不允许自己停滞。”
“因此,我愿意相信这样的您。”
……
尼提娅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视野一如既往漆黑一片。
她喟叹一声。
只消动动手指,下一刻,那些黑色的世界如墨水般被其他色彩晕染,慢慢地在她面前编织起所见之物的原初样貌。白线构筑的空间,她或许躺在某个屋子里;嫣红的方块附着在白线框定的界限里,方块之后又是无数白线与红方块的集合,她便猜想这是窗户的指代;在倒置的红方块旁,还放着好几件同样鲜红如血、如火的精致摆件……于是,目盲者彻底醒悟过来。
这里依旧是格拉拉丝镇。
越过那曾经的梦,尼提娅记得自己在格拉拉丝镇的某处街头瞧见了自己的面容。之所以归结于梦,她能想起来的有且只有那亦真亦假的景象,对于自己是如何从街头到了室内的则毫无印象。这座小镇不会有什么好心的镇民,她也没认识几个热心肠的同事。
那么或许是……尼提娅侧身缓缓坐起来,好让“眼前”的景象翻转,以便她再次整理思绪。
她在梦中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以那场求索的仪式为分界线,成功的是现在的她,失败死去的人则被驱使魔兽的那位、她记得叫做特里维亚的引领者。她被特里维亚复活,变作了死亡书记。
自从向贤者之石支付了视物的代价后,尼提娅已经很难再想起自己的眼睛究竟是什么颜色。她开始越发依赖红石带给自己的“真理”,哪怕最初她依旧看不懂,只紧紧地抓着用一切换来的宝贵术式。如果能够看透一个人的本质,或许她就可以分辨出爱恨;如果能够看透一个人的想法,或许她就可以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族群。
不必流浪,不必孤独。
【排解孤独,寻求认可,这是只有人才会想要的东西。】下车的时候,那位名为“柯利弗”的悬空门匙给她的故事做出了回答。而尼提娅本人,那个时候是真的不算明白吗?
“您醒了。”
一直持续不间断的打字声随着问话突破了半精灵魔法师思绪的围墙,那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和您一起来的那一批米拉克镇的人发现您倒在街头,于是送到了我这诊所里。不过我已经为您检查过了,除了视力问题,您不存在旁的病症。”
“海德先生?”
“我是,且目前是格拉拉丝镇的死亡书记。”年轻男子语气稍作停顿,手却依旧未停,他并不好奇这位昏厥多日的魔法师为什么会清楚他的名字,在一群自称从米拉克镇而来的人拜访后,他也逐步习惯,“水杯在您的右手边。”
“多谢您。希望没有给您添麻烦。”尼提娅侧头,右边果然有一只红色的杯子,这下她笃定红是玻璃的指代。打字声就在前方不远处,她晃过一眼,没在白线构成的打字机后瞥见一位“米拉克·死亡书记”该有的魔力反应。因而,她不追问海德的话。
“请问,今天是几号?”
周围也没什么之前同行的人,难不成只有她自己还逗留在这里?
“3月26日。您晕倒后大概过了三天。”
除去火车回米拉克的路还有近一周的路程。尼提娅说是自己要休假,却到底不能翘班太久。她这样想,也这样说。
“您也准备离开了吗?”打字的声音终于停了,尼提娅抬头看着打字机后面的海德起身向她走来。那约莫是一个同样由白线勾勒的人形,有颜色的部分她却瞧见了第三只手。海德并不在意,也可能是他并不与瞎子计较什么。他将那只玻璃水杯放在尼提娅手中:“如果您在意,可以将它带走。或者送人,或者打碎,都可以。”
如果能赶在4月前回去……尼提娅低头看向手里的玻璃杯,那里依旧猩红一片,仿若这座小镇曾经疾病肆虐的血与泪。
【说起来,我以为你会是被那里的歌谣和那份馆藏记录吸引的。】代理馆长说,【你曾说你是医生。】
“唔。”
他人说过的话和那个从玻璃中瞥见的梦又开始在魔法师脑海中循环播放。代理馆长提起她曾是医生,梦中那个少年德尔怒斥她不配为医生,梦中、回忆里那个“真实”的瓦内莎哭号着唤她医生——
哪怕她对这玻璃镇上的怪病无动于衷,哪怕她早已抛却了曾是【医生】的过往。但视线里,尼提娅看着手中的玻璃杯又一次开始闪烁出其他的色彩,好像在提醒她只是做着一个可笑的逃避:仪式成功后,她没有回村子,也不再去见瓦内莎。这时候她明明已经拥有了通晓本质的能力,心中的恐惧却依旧如此如雷贯耳。
【这个时候土豆骑士的冒险已经硕果累累,但那道令豆恐慌的脚步声再次逼近了。它一路上谁也没遇见,最后却来到一片冰封的湖面上。在那里,它终于目睹了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小姐?”
【死亡。】
海德看着面前的人抬头,她的眼角再一次如她被送到这里时一样落着血泪。他听见她说:“我目睹的是自己的死亡。”
格拉拉丝镇的死亡书记叹了口气。
也有许多来客会从他们小镇制作的玻璃制品中瞧见另一个自己。他们大多会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可不论是哪一位,都没法如眼前这位“看不见”的小姐一样这般真情实感。
这也是魔法的一种吗?海德转身去取了手帕,不过,格拉拉丝镇排斥魔法,他也没有太多想要知晓的欲望。
“之后就请您随意了。”他说。
尼提娅没能回应他,她似乎依旧溺在那个没有什么合理论证能解释的另一个世界中。生者总是这样,在死面前才知道后怕。海德最后瞧了眼这位逗留的魔法师,便继续了自己的工作。但也正是如此,他没再看见对方攥紧了他递出的手帕,透明的液体混入血水中去。
“海德先生,谢谢您。”
不知是道谢手帕还是别的,女性的声音已经重归平静。要知道,魔法师们总擅于喜怒无常,海德没有抬头:”不客气,您的篮子在您左手边。“
尼提娅在打字声中缓缓向屋外走去,直到她听见稍远处响起了火车的轰鸣声,才取出手帕将脸擦拭干净。周围不再如她来时那样热闹,篮子里未饮用的薄荷水发出一股轻微的酸气。
车站的列车员小跑着过来扶住了她,但即便如此,登上那阶月台与车厢的连接梯台时,她还是踢在侧面而摔了一跤。
“哎呀!女士!”
列车员先是把人扶到车厢里去,后又去捡那些滚落的小物件。食物落灰,食谱也飞出好几页,露出过往暗红色的溅射形污渍。
就在两个世界的交界点,那座破败潦倒的小屋里。
生与死、光与暗不过一念之间。
一具同样用于仪式的身体,一身同样损伤严重的伤痕——
尼提娅在黑暗中等待,直到列车员集齐了丢失的物品后送她回自己的座位上。她曾自豪自己的研究,甚至将所谓的贤者之石收取的代价视为一种扭曲的荣誉:这意味着她还能继续换取这样的“成功”,意味着自己依旧强大无比。
“……”于是,她就是这样忘了自己所求的。
回程的车厢很安静。尼提娅顺着格拉拉丝镇里见到的他乡世界回想起了自己在此方世界的经历。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溅在笔记上的血。
原本熟悉的世界完全颠倒过来,笔记本子只留下了空荡荡的边缘线条。屋外的兽潮早已迫不及待,仿若有比它们更加邪恶的东西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她那时候并没更多精力去在乎它们,她只是忽然一眼望见了最近的野兽的思绪,随后,她夺取了它。
夺取的是灵智还是身躯?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在以四足落地的方式奔跑。
背部托举的重量,耳边交替呼啸的风与魔兽的嘶吼,还有脚下细腻的泥沙……它们如此真实。传言只袭击魔法师的魔兽们穷追不舍,它们舔舐着“她”背上的那具身躯洒落的血,用漆黑的磅礴牧群来与“她”进行着奇妙而诡异的拉锯战。
“她”又从豹变为了虎。
“她”从虎成为了鹰。
“她”用爪子提着白布包裹的躯体,近乎力竭地飞进了一个像是有结界的小镇。
镇里有穿着统一制服的人用着什么法术击落了“她”,于是“她”回到了原本该在的地方,而鹰死了。
“这里是米拉克,女士,关于您来到这里的经过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一座接纳魔法师的图书馆里,自称隶属禁书库的审核人员不断补充着注意事项。那只鹰的尸体还被摆在长桌上,人们将它的双翅完全展开才发现全长已经超过寻常老鹰的标准。一些生物研究者带着好奇围观了这场问询,但他们什么都不会得到。
“就像您说的那样。”
披着白袍子的她回答,身上曾留下的法阵伤痕已经在奔波中结痂。
“我会一点感知魔法,也许正因如此,我才获救。但更多的事情,我有些不太记得了。米拉克真是一个好地方,毕竟不会受到魔兽的袭击……对了,不知道加入各位,需要走什么样的流程?”
火车终于到站了。
尼提娅回神,沉默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以上那些过往,其实并不算久远,她早就隐约察觉到了自己逃脱是用了怎样的手段。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危险,她选择遗忘,然后直到今天。
米拉克的安乐如疤痕的迷醉剂。
魔法师小姐独自下车去,把列车员讶异与困惑抛在脑后。
“喂!女士,您究竟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这个终究还是问出口的提问不会得到回答。
而尼提娅注视着自己的归途,又向自己发问——
此番回去,她想要的是拥抱那份麻药,还是咀嚼那股满是血腥的疑云和真相?
已经有人给出了答案。
4月3日凌晨,外游者抵达米拉克。
《骤变》
“远方的风带来归家的讯号”
“书中的知识永无止境”
“月的变动,月的遮蔽;星的照耀,星的坠落”
“空洞之中,谁在注视”
“落雨之时,天空与大地才能相拥——《无名诗集》”
1. 新月晦暗
“结界被撕裂了。”
每一次星象的变化都是一次预言。新月,似乎从来不是一个好征兆。这次也应验了。
芷墟是被紧急集合的声音弄醒的,原本就因为春日节的噩梦而接连数日辗转反侧、终于入睡片刻的她此刻完全打不起精神。“怎么回事啊?”她探出乱糟糟的头问,得到的却是让她飞奔下楼的答案。
魔兽们暴走了,后山的结界已经出现裂缝,可能也撑不了多久了。
“……真言术·疾、真言术·耀……”芷墟一边跑着,一边给自己上着各种增益法术,让自己达到最好的迎战状态。不多时,便来到后山。结界已然破碎,魔兽们已经开始进攻,守卫们和魔法师们正在奋战,到处都是血腥味与嘶喊声……
“治愈新星!”她一声大喊,一道暖色的光环瞬间爆发而出,被光环拂过的士兵们表情变得轻松起来,断裂的伤口停止了流血,破开的血肉也在慢慢愈合。正在她准备加入正面战场时,一道呵斥让场面安静了下来。
芷墟往前紧赶两步,遇到阿里亚后奇怪地问:“怎么回事?”“特里维亚喊住了魔兽群,”阿里亚保持着戒备姿态:“现在她情况很不对劲。做好准备。”来不及想那么多,她直接跑去给伤员治疗,不多时却听见特里维亚遭受重创匆匆逃离的消息。
“新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变化呢……”
2. 摇摇欲坠的天空
“陨落的星星是他深切的思念。”
馆长晕倒了?
接连遭受这种不幸,这绝对不对劲。“你的意思是,暂时还没人能喊醒他?”守卫长沉重的点点头:“是的,留守图书馆的人在巡逻的时候发现的,那个时候大概,结界刚被攻破。目前回来的所有人都喊不醒他。”听到这里,芷墟抬起头来,坚定地说,:“我想去试试”
在用尽了所有可以使用的知识之后,芷墟面色晄白,脱力地倒了下去。好一阵子之后,才能勉强吐出几句话:“这里除了馆长,不可能有比我更精通、了解更多治疗法术的人了……”她又不甘心地释放了最后一个法术,而答案依旧是否定的:“……圣言术……不行,他没有受到损伤……我喊不醒他……”
到底怎么回事……数日之后、勉勉强强恢复一部分健康的芷墟拿了几本还没分类的馆长室藏书,混着昏昏沉沉迷雾一般的思绪阅读起来。
“天空之神……坠落……化成权柄的石头……火焰与婚礼……象征死亡的女儿……”
这些词句到底有什么意义……馆长室内不可能没有有用的书……
我的思绪越来越混乱了。
牧杖上的贤者之石结晶也越来越大。我的生命在流向它吗?
或许我该出去走走。
3. 寂静的呼啸声
“风啊,你究竟带来了什么?”
白树林。
初春时的花蕾还未来得及绽放,现在纷纷凋落。那些看似健康的树皮之下,其实也早已出现了蛀孔。负责修补结界的魔法师们对这样的变化感到震惊,每个人都感觉一片孕育着雷鸣与风暴的云在逼近米拉克,洒下诡异又厚重的不安。
我再次走进树林。
“我向您祈祷,风,请吹散我的疑惑,请您向我展示您的伟力。”
簌簌作响地,白叶摇曳着。像是在低语些什么,我低着头,虔诚地聆听教诲。
一片寂静。
我不解地抬起头,白树们仍在互相致意,但我却再也听不到一声风的呼啸。我的话语也没有了声音。
您所讨论的东西,是我所不能知道的吗。
又是谁在注视着我。我向四周望去,没有任何一人,但那道注视的目光一直紧盯着我。
树的教诲结束了。我大声地祈求,却没有人再回应我。只有我的声音仍回荡于林间。
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我走出了白树林。
书……我还需要读更多的书……族母,我该怎样才能成为您那样的人呢……
我想家了……
完
为关联做了响应(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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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之死神,牧群之主宰。奇迹之红石,复生之亡魂。
德尔翻身坐起来。
此时刚入夜不久,他没能如往常一样值班回来后就呼呼大睡。在他身旁,同僚们翻了个身,而一些还在夜巡的家伙们床铺还空着。青年抓了抓自己披散着的头发,蹑手蹑脚地摸下地,取出放在枕头旁的小本子。
“今天是4月2日,”借着夜空新月的亮光,他写道,“又完成了一日巡逻,我已经逐步适应了这份活计。守卫长斯普林先生的训练虽然严苛,但进步和成长也的确能看到显著的成果。每一天我都能累得像狗一样,每一天都睡得很熟,胃口也增大了很多。”
感觉像写了口水话。
德尔将视线放在窗外那些属于米拉克小镇的民宅屋顶上。如果可以,他梦想过能挣够钱后在这里也买一栋自己的房子。尽管来之前,这里全是关于魔法师的小道消息,他以为会是一个地狱一样可怕的地方。
春已经到了很久。有微风缓缓从窗外吹过,捧起青年的面庞,翻开他的日记本,好让一张泛黄的画像落出来。
上面是一个有着祥和笑容的中年男子。
青年的思绪还在随视野飘远,他想到了什么,又提笔写道。
“我认识了一位魔法师小姐。
“我从一开始就认为,我并非自愿要认识这个人的。父亲,小时候我总和弟弟一起抽签决定家务,他是不是在让着我?如果您还在,或许就能告诉我当年弟弟都抽到什么好签了。那位魔法师也是如此,不知为何,我总是能因为任务而和她同行。”
话是这样说,但德尔自那天找到那家伙的岗位上扑个空后,就再没看见对方。
一问才知道,尼提娅申请去了另一个镇。
“禁书库其他的同僚告诉我,格拉拉丝镇里的居民全都不见了,是个很诡异的地方。说实话,真不想听到那家伙死在那地方的消息,太不祥了。”
写完这句,青年皱着脸,感觉这个说辞有点太关心对方了。他匆匆划去,脑子里却活跃个不停。他的确有半月没见到这个半精灵,其他去往格拉拉丝的魔法师也陆续回来,只有尼提娅迟迟没有消息。
“我是说,”他填上新的话,看起来刻薄得让他很满意,“怪胎去怪地方,真他妈合适极了。”
窗玻璃上映出青年像是气笑一样的表情。
德尔没在意,知道屋外繁星依旧高照,月轮永恒。
他继续提笔写起来。
“不提扫把星。父亲,我收到了弟弟的来信,继承您的衣钵,他很受村民们的欢迎,您也会为他自豪的。”
自豪。
青年垂下眼,自他的父亲在村庄械斗中去世,便从此失去了看着他们兄弟两人日后各自成长的机会。仅仅只是因为一些愚信,一些盲目的偏执……一根锈迹斑斑的钉耙真的能将人头敲出三个洞来,这就是德尔对于身为行医的父亲生前的最后记忆。
只有鲜血能让那些村民从对魔法师的狂热崇拜中稍作清醒。
青年闭上眼睛,额头抵在窗边。
有时候他想记住那些人的嘴脸一辈子,可到最后,他只记得自己拿着父亲送的铁剑站在父亲的尸体旁,可笑又无力地挥舞。他想让他们得到报应,可剑指向那些家伙的喉咙、那些家伙的孩子时,他动不了一根手指。
一个村子。南边?还是西边?
一个瑟瑟发抖的寡妇,抱着枯骨一样的女儿。
寡妇高喊着“医生”,嘶吼着“复仇”,恳求着“原谅”——可这并不是为他死去的、可怜的父亲。
而是那个早已遥不可及,曾被所有村民迫害的魔法师。
“……”
魔法真的有那么好吗?
魔法明明只会带来虚妄的希望。它可以使人狂热,使人疯癫,使人放弃本该坚守的人性。吃过好处的普通人会上瘾,如永远戒不掉的毒药。而那些违背了自然规则的奇迹,对于那些魔法师来说,又到底该付出怎样可怕的代价?
青年呆呆地看着窗外,直到又一班巡逻结束的同僚揉着肩膀回来。
“德尔,德尔?东西掉了。”
“啊,多谢。”
德尔回身去捞,手指贴在纸片上。他看着画像上的父亲,到底还是忍住了鼻头的酸涩。
他其实早已长大。
他不再会用自己的喜好去评判一切黑白,只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他什么苦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所怀念的一切,过往的温馨,早已如流星般消散在时光的洪流之中。
流星?
青年愣愣地看着画像上被投放的影子。
那并非是他,而是透过身旁窗边,延伸至漫漫的天际——
在那里,如屏障一般的水面出现了可观的裂痕。
紧接着,一声所有守卫都再熟悉不过的、来自米拉克镇外魔兽的嘶吼响彻夜空。
“袭击!”
一时间所有守卫都出动了,德尔熟练地套上自己的轻甲,提起自己的剑。在通铺宿舍外的走廊里,也很快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那是隶属于禁书库的魔法师们。
在守卫长斯普林带着人往事发地赶去前,德尔依旧没有在那群魔法师里瞧见尼提娅的身影。一路上守卫们彼此做出推测,认为是边界出现了重大问题。德尔整个人有些紧张,汗水落在他的手套里,而他浑然不觉。不好的预感正大肆蔓延,当德尔抽剑和同僚们一起对上那些咆哮着、啃咬结界白树的漆黑怪物时,那首他从梦中隐隐约约听见的旧歌谣便悠然响起。
漆黑之死神,牧群之主宰。
何为起始?何为终末?
虚无浪潮,永日奔腾。
奇迹之红石,复生之亡魂。
何为真实?何为虚妄?
悲哀执念,永世叹息。
“大结界损坏!禁书库的魔法师已经到位,再去通知其他大图书馆的魔法师来!”
血与肉的战场上,有人如是大喊,而守卫们,已经站在了米拉克镇的最前线。德尔甩掉剑上的血,躲过魔兽的利爪后又翻身爬起。有许多人也同他一样看见了,那漆黑的死神,魔兽群的领头人就站在兽潮之中。
特里维亚就站在那里。
德尔没听清斯普林有没有说过“誓死保卫米拉克”这样热血的话。但当他看见守卫长斯普林提着黑色长矛一样的武器就跃入了兽潮中时,他也举起手中的老伙计,和其他守卫一起冲了上去。
魔兽没有更过激的反应,倒像是特里维亚呵斥制止了它们。德尔见此,便将麻痹药剂洒在前方,闭着眼屏息着挥剑冲过去。
“今天是4月2日。米拉克镇遇袭。
“其中维护镇民与魔法师的结界遭到破坏,现由大图书馆与禁书库的魔法师们共同接手进行修复。守卫们在斯普林守卫长的带领下,正式和特里维亚发生正面冲突……”
如果能够重来一遍,青年剑士心想,他该把那些矫情话全部涂掉,然后写上今夜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一幕。
“我们即便人多,但对上特里维亚依旧该是一场苦战。
“但很快,怪事发生了。她就像是受到了谁的魔法攻击一样背部被撕裂了。斯普林先生快速上去了结了她。当然,她复活了,就像一开始她站在兽潮里那样。
“但是我有这样的预感。
“尼提娅,如果你最后依旧会回到米拉克镇,我想你一定不会喜欢这番突如其来的大变化。”
没有人问“这是什么”。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特里维亚那撕裂的背部逐步长出两只人手、最后缓缓显形的人体。没有人敢说话,除去身后魔法师们修复结界而念出的咒文声,战场上只剩下了可怕的静谧。
“她明明没有看我们,却依旧有人感受到如监视一般的可怕感觉。她的口鼻生出了白色的枝条……
“尼提娅。
“她让我想起了你们那些魔法师趋之若鹜的白树和果实。”
天刚刚微亮,雪莉正以人类的形态蜷缩在床上的一角呼呼大睡,这时房间门外一些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吵醒了雪莉,但雪莉依旧闭着眼睛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白色毛茸茸的小耳朵反倒是一弹一弹的偷听着外面的声音。
*咚咚咚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紧跟着的是希维娅的声音。
“雪莉~起床了哦,早饭准备好了,今天还有事情要做呢。”
雪莉听到是希维娅的声音,这才舒展开身体应了一声,她深深的伸了一个懒腰,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胸口先前受伤的位置,伤口虽然在魔法的治疗下已经恢复如初了,但是却还是在隐隐作痛。
多亏了希维娅几日的精心照料,雪莉气色恢复的很好,或许状态已经到了可以到处蹦蹦跳跳的程度了。
雪莉换好衣服,对着房间里镜子快速收拾了一下,就溜了楼。
楼下,希维娅和莫芒正忙着把做好的早饭端上桌。
“今天做这么多吃的啊,不会浪费吧。”
莫芒把一篮白面包摆在桌子上后挠了挠头问道。
“还好啦,雪莉以前吃的挺多的,而且她在房间修养好久了,今天带她出去转转,透透气”
希维娅笑嘻嘻的回答着,一边用铁叉把挂在炉火上烤制滋滋冒油的肉排取下放进盘子里。
而就在这时,雪莉下楼了。
“哼——希维娅又偷偷说我坏话。”
雪莉嘟着嘴故意拖长音说道,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会呢,雪莉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哦。”
希维娅哈哈笑着,开心的羽毛都抖来抖去的。
就当雪莉在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莫芒拽了拽希维娅挽起来的的袖子说到。
“希维娅要去哪里转转呢,我也想去”
莫芒头略微低着,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啊。。是打算带雪莉去家周围转转熟悉一下环境,然后去巨人峰那边离家不远的地方有颗大橡树后面的山洞探索探索来着”
希维娅被莫芒突如其来的提问问的有一些蒙,迷茫的看着莫芒。
“你还好吧冬青果,怎么感觉你有点不舒服”
希维娅赶紧把手上东西放到一边,一只手轻轻放到莫芒额头上摸了摸。
“没发烧啊。。。”
“我没事啦,我也是突然就想去转一转啦”
莫芒轻轻拨开希维娅的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雪莉见此情景有点闷闷不乐,心里暗自想着。
“哼,都要黏到一起啦”
雪莉拉开餐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哇,希维娅这都是你做的吗?看起来不错诶,有进步了不少啊 嘻嘻”
“哇,居然得到大厨的认可了,很难得哦”
希维娅转过身,微微伏下身子开玩笑说道。
莫芒听完耳朵一抖,双手交叉于身后慢悠悠的走到桌前。
“雪莉原来很会做饭吗?”
莫芒惊讶的问道,期间尾巴甩来甩去的。
“那当然咯,在家的时候都是雪莉做饭的,不是雪莉做的,家里人吃几顿就腻了呢”
希维娅拉开椅子一边坐下一边接着说
“雪莉经常跟来往商人学习手艺呢,或者偷偷拿我攒的零钱去买商人手里的菜谱,还被坑过不少钱呢。”
希维娅戏谑的说着,时不时故意瞟两眼准备大快朵颐的雪莉,而莫芒此时也在桌边坐好。
“怎么能这么说嘛,明明吃饭的时候希维娅吃的最开心啊!”
雪莉一听这话尾巴直接炸毛竖了起来。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啦,快吃吧,一会儿要凉了”
希维娅一只手捂在嘴上轻轻笑了笑,头上的羽毛竖的高高的,就这样三个人开始一边吃着丰盛的早餐一边闲聊拌嘴。
吃过早餐后,莫芒说还有点事要办,之后去橡树下回合,而希维娅则带着雪莉在家不远处转悠,这时候他们去在瀑布边远眺米拉克方向。出门前天气十分阴沉天空层云密布,而待吃过早饭出门后天气出乎意料的非常好,天空中几朵云静静飘过,阳光直直照耀在瀑布上,伴随着波浪翻滚波光粼粼,时不时晃得雪莉睁不开眼。
“哇!这就是瀑布吗!太漂亮了!希维娅你还记得家乡冰原哪里也有一个像是瀑布一样的冰帘来着,以前是不是也是瀑布啊?”
“啊,那个其实是山泉常年流动冻结出来的啦”
希维娅想了一下说道。
而此时雪貂形态的雪莉站在希维娅肩头轻轻一跃,落地之时已经化形成原样,她蹲在岸边,把手伸进水里,顿时清凉的河水带走了夏末的暑意。雪莉兴奋的尾巴甩来甩去,双手不断扑腾着河水,突然她捧起一捧河水就朝希维娅扬了过去,清凉的河水在空中散开,如同一颗颗宝石一般闪耀着光芒撒向希维娅。
“啊!雪莉!”
希维娅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脸水,反观雪莉则是做了一个鬼脸又泼了一捧水过来。这下希维娅也不干了,她也快速跑到河边把修长的双手伸进河里直接高高扬起一捧水,雪莉开心的哈哈大笑着溜到一边,找准机会又泼了一捧水回去。。。
十几分钟后,希维娅和雪莉拧着衣角的水,鞋袜放在一边,两人坐在岸边把双腿伸进河水里一边慢慢扑腾着玩水,一边闲聊着。
“真是的,衣服弄湿好大一块,你呀小心害得咱们俩感冒了,尤其你才刚痊愈没多久”
希维娅装作没好气的说着,头上的羽毛都被水打的紧紧贴在头上,但雪莉不以为意。
“你看我不是挺好的嘛 嘻嘻,这么热的天气,一会儿就干啦,不用担心的”
雪莉拿手绢轻轻擦拭着头发,一边朝希维娅做鬼脸。
“唉。。。你这家伙,早晚要你好看啊。”
希维娅整理了整理湿透贴在皮肤上的衣服,无奈的说道。
“嘻嘻 那也得希维娅能做到哦,不过,希维娅和莫芒怎么认识的啊?”
雪莉歪了歪头,绿宝石一样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希维娅,与此同时她也回想起了几天前差点要了莫芒的命和第二天两人见面互相介绍时候的场景,差点尴尬的想跳进河里顺着瀑布飞下去。
“唔,冬青果啊,她是我的雇主来着。嘛时候也不早了该去橡树哪里和莫芒汇合了。”
说着希维娅就站起身擦干腿上的水准备穿好鞋袜,雪莉也跟着起来了。
“雇主?希维娅原来被莫芒雇佣了啊,我还以为那个。。。”
希维娅拉和雪莉拉着手朝着橡树方向慢悠悠的溜达着
“那个什么?”
希维娅疑惑的问着。
“就。。莫芒和希维娅的关系啦!”
雪莉拽了一把希维娅的手,断断续续的说着。
“哦,只是好朋友而已啦,和雪莉一样重要哦。”
雪莉一听这话马上不乐意了,尾巴也是噗的一下毛全炸开了,她甩开希维娅的手,化形成雪貂,一下扑到希维娅身上,噌噌两下就爬到希维娅头后面,一边直立着按倒希维娅头上一边的羽毛扒住头,一边用毛茸茸的小爪子不停拍打着希维娅的头。
“雪莉?!你干嘛?”
希维娅一边向前走,一边莫名其妙的被雪莉拍打着。
“别闹了雪莉,在弄头发要散开了,早上冬青果刚帮忙梳好的。”
雪莉听完更不乐意了,拍打的动作更加用力,嘴里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好痛!别闹了雪莉!快下来。”
希维娅轻轻皱了皱眉,想把雪莉抓下来。可雪莉哪能让希维娅得逞,在希维娅手伸过来的那一刻立马爬到希维娅腰上,就这样希维娅到处抓着雪莉,而雪莉在希维娅身上到处爬就是不下来,很快希维娅就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布满地藤的地方,雪莉也在这时爬到希维娅腿上拌了希维娅一下,在希维娅即将摔倒的时候高高跃起化形回了原样平稳落地。而希维娅的脚则被地藤牢牢缠住。
“诶?雪莉帮我一下,我被缠住了。”
“哼!略略略——”
雪莉则是回头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橡树走去。希维娅呼唤雪莉的声音被雪莉越甩越远直到消失。不一会儿雪莉就来到了橡树地下,莫芒看起来也是刚到的样子,满头大汗正靠着橡树乘凉,看见雪莉过来了,远远的招着手。
“你好啊雪莉,嗯。。。希维娅呢?”
莫芒看见雪莉一脸没好气的样子问着。
“她有点事,一会儿就过来。”
雪莉撇了撇嘴,随口应着。
莫芒看见雪莉这个样子也不好在说什么,静悄悄的靠在树边上。不一会儿,希维娅满头大汗的过来了。
“雪莉!你今天怎么啦嘛?”
希维娅挠了挠头,被雪莉整的就像是过生日被人扣了一脸蛋糕一样莫名其妙的。
“没什么,就是这里是吧?我们快进去吧。”
雪莉修长的双臂交叉于胸前,说着就往洞里走去。希维娅朝着莫芒苦笑了一下,而莫芒则是用手捂住嘴偷偷的笑出了声。
“唉。。我们也进去吧。”
希维娅叹了口气,表现的非常无奈。
洞穴里面非常大,某些区域非常干燥,以至于把水撒上去很快就会被地面吸干,这些地方用来搭建临时避难所看起来会是很不错的选择,但是希维娅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带走一些质地非常好的矿石。
这种矿石质地通透,再炼金上有很多功能,同时拿来做首饰也是很不错的选择,传说这种矿石制作的首饰可以帮助佩戴着减少魔力消耗,更有甚者说这种首饰可以用来延寿,但是这种矿石在母岩上时非常脆弱,就好像冰晶一样稍微用力就会崩碎,崩碎的矿石可就一点用没有了,反观完整采集下来的矿石用力往地上摔也只会崩坏一些脆弱的边角,而完整的矿石看起来像是发散的星型,有很多尖角。
“雪莉,可以帮下忙吗,这有一些难缠的矿石诶”
希维娅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扒开矿石周围的细土,扭头微笑着问雪莉。
“什么嘛,我才刚痊愈就叫我干这种事情,真是的。”
雪莉虽嘴上不停的抱怨,但还是蹲在希维娅旁边,非常默契的配合着希维娅操作,两人几乎不需要什么交流,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情貌似是和口渴了喝水一样正常的事情。
莫芒在一旁围观着都连连感叹。
“真是有默契啊”
细长的尾巴在地上甩来甩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当然啦,在这方面雪莉是我最得力的小助手哦。”
雪莉听完得意的甩了甩尾巴,脸颊也微微泛起红晕,而两人都没注意到莫芒悄悄的嘟起了嘴。
很快两人就完整的收集了一挎包的矿石,希维娅笑了笑,拿出了一颗给莫芒展示。
莫芒看到后走的更近了一点,故意狠狠往希维娅脚上踩了一脚。
“噫!冬青果。。。你踩到我脚了。。。”
希维娅疼的全身都抽抽了,强忍着没喊出声断断续续的说着。
莫芒听完假装没听清一样,看希维娅弯下腰,她换了个位置来到希维娅边上扶住希维娅,假装关心希维娅的同时又踩了希维娅另一只脚一下。
“啊!。。。脚。。。”
这下希维娅忍不住了,她大叫一声随后疼的都快说不出话了,她不停扒拉着莫芒,她从来没想过莫芒有这么大力气。莫芒见状赶紧离开,然后关切的问。
“啊!对不起啊希维娅。。。你没事吧?”
这时希维娅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深深叹了口气。
“我。。。没事。。唉。。你们俩啊。。。”
希维娅满脸无奈,苦笑了一下便向着洞外微微一瘸一拐的走去。而雪莉和莫芒则跟在后面偷笑。
回到家时已经接近黄昏了,希维娅卸下身上装备,把挎包的里的矿石小心的收进一只漂亮的盒子里,此时的希维娅看起来非常疲惫,不知道是被雪莉和莫芒整蛊搞得还是探索造成的。她微微仰头挠了挠头。
“还得想想晚上吃什么。。唉。。。”
希维娅走到厨房,却发现雪莉和莫芒已经忙活了。看见希维娅进来了,雪莉开口说道。
“今天晚饭就交给本大厨吧!希维娅你去休息好了,你看着很累哦,嘻嘻”
雪莉一边偷笑,一边得意的说到。
“还不是你们害得,你刚恢复别太操劳了吧,真的可以吗?”
希维娅没好气的说道,但一想到雪莉的身体状况,也只能无奈的轻轻摇摇头。
“放心好了,有莫芒帮我呢,不过晚上吃什么好呢,我看这里也没有酸梅呢,酸梅直接吃酸涩难咽,但是处理好的话会变的酸甜开胃哦。”
雪莉歪了歪头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里天气没那么冷啦,酸梅开花结果要11月左右呢”
希维娅轻轻摸了摸雪莉的头,一边拉起莫芒的手和莫芒对视了一眼笑了笑。
“等这里都结束了,我们下一站往北方走吧”
。。。
金属碰撞发出的刺耳声音不断从米拉克后山传出,一位身姿优美的少女正手握长剑在一群不断发出怪叫的“红帽子”中间穿梭挥砍,这些长得酷似地精的家伙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他们都带着红色的帽子,他们都是被诅咒的可怜生物,一生都渴求鲜血,成为血液的奴隶。而此时成群结队的“红帽子”手持着粗糙的武器丝毫不惧受伤的疼痛扑向眼前的少女。虽然数量上看起来令人生畏,但是毫无组织度以及毫无技巧的挥砍对于少女来说并不具威胁。少女一边招架时不时身后挥来的武器,一边不断找准机会一击毙命冲来的“红帽子”,短短十几分钟时间,原本青草覆盖翠绿的平原上已是附着了一大块黑斑状的污血,“红帽子”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噗!
随着一声闷响,长剑刺入最后一颗还在跳动的肮脏心脏。少女木讷的拔出长剑,看起来心不在焉,不知是刚刚经历过战斗的原因,少女像是有一颗巨石狠狠压在胸口一般,呼吸非常杂乱,心跳也总是时快时慢。她麻木的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还站着的“红帽子”之后,抽出腰间挂着的洁白手绢,缓慢的擦着剑上的血迹。
平日头顶高高竖起的淡青色羽毛此时也紧紧趴倒在头顶,如同琥珀一般橙色的双眸也附着了一层阴霾失去了光泽。她微微抬头望着阴云蔽日的天空,远方更加黑暗厚重的云朵正如同冥河翻滚的黑色巨浪一般朝着少女的方向缓慢咆哮而来。
“风暴。。。要来了。。。”
少女喃喃自语道;此时的她思绪非常混乱,各种回忆以及情感交织编成的无形的大网将她牢牢的缠住,使她不断无力的挣扎。
就在少女还呆呆望着天空时,一阵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极速传来打破了少女的思绪,她猛的转身发现一支箭矢几乎要刺入她的眼窝。她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来不及发出惊恐的喊叫,她紧闭双眼,左手死死攥着那块粘血的手绢,全身僵直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希维娅!”
*碰!
一下剧烈的撞击把希维娅撞飞好远,滚了好几圈的希维娅缓慢爬起身。
“好痛...”
希维娅呲了呲牙,望向被撞飞时的位置,此时一位身着禁书库制服的少年手持长矛洞穿了发起攻击的“红帽子”,红帽子的咒骂声在被少年用长矛挑起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紧接着少年身体猛然发力将那具失去生息的躯体甩飞出去。
“阿里亚。。。谢谢你。。”
希维娅走上前,低声道谢。
阿里亚神情略带紧张轻嗅着空气,此时一阵风吹过将泥土的气息和血的腥味卷起,直冲阿里亚鼻腔,阿里亚眉头微皱,三角状毛茸茸的耳朵无意识的猛然抖动了一下。
“喂!你今天怎么回事?”
阿里亚无意识的伸出手想抚摸一下希维娅,但又下意识的控制住了自己这一行为,他收回了悬着的手,略感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啊。。。我。。我没事。。刚才真是多亏你了。”
希维娅仰着头看向阿里亚,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你身体状况不太妙啊,你有好好休息吗?”
阿里亚说着,尾巴不安的甩来甩去。
“啊?。。没有啦,我状态好的很,就是。。。就是刚刚走神了而已,没关系啦。”
希维娅轻笑着,掩饰这自己的尴尬。
此时,天空飘来一阵子雨滴,不断滴向大地,将污浊洗去。
“唉。。”
阿里亚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能感觉到,别想骗过狼的感官,今天回去休息吧,巡逻的事禁书库接手了。”
说着阿里亚比划着就想把希维娅赶走。
“啊?哦,好的,那辛苦你了,之后来我家做客吧,我请你吃好吃的。”
说着希维娅向阿里亚行了标准的贵族礼,缓慢的朝着家的方向挪过去。
阿里亚朝着希维娅远去的身影。
“嗯”
......
希维娅慢慢走到一条小溪边,她低头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溪水中的倒影属实吓了她一跳,原本粉嫩的脸颊现在如同白蜡一样惨白,反倒是再这样的皮肤衬托下,厚重的黑眼圈看着非常明显突兀,她轻轻的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不断摆头反复端详着自己。
“唉...”
许久之后,她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雨中混合着泥土与青草芳香的空气,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雪莉怎么样了”
希维娅这样想着,不由得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希维娅灰白色的头发形成一股细流不断顺着脸颊滑下;很快希维娅就出现在离家不远的空地上,远处房子窗户后一个身影瞬间消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房门被打开,一个披着斗篷瘦瘦小小的身影迎着希维娅快速冲过来。
“希维娅!希维娅!”
很快那个身影便来到希维娅身边,反手将一件斗篷展开甩过希维娅的身体披在了上面。
那个小小的身影最莫过于那对相比身体非常大圆圆的耳朵,大大的耳朵似乎无法被斗篷遮住,于是斗篷上的两个缝隙刚好将耳朵露出来,又不至于漏水进斗篷下。
“你还好吧希维娅,快走啦快点回家,雨下大了。”
“啊,我没事的,让你担心了冬青果。”
“啊呀,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啦,快走啦。”
冬青果不断催促着希维娅,很快回到家之后,冬青果不顾希维娅阻止,强行把希维娅全身装备卸下,把湿透的衣服扒了个一干二净换上干燥干净的家居服。
希维娅刚换好衣服就被拉到壁炉前的坐垫上坐着。
“不休息好你那里也不准去嗷”
冬青果略带责备的对着希维娅说着,然后抱着一大堆湿透的衣服吃力的拿去厨房壁炉前的绳子上挂好烘干。
希维娅坐在炉火前,呆呆的望着跃动的火焰,思绪不断被拉入回忆中。
“她的出血量太大伤的过重,我们仅治好了伤口,其余治疗消耗我们无法负担,她能不能醒过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
“孩子,去回应你灵魂深处的呼唤吧,但是临行前真的不和雪莉打声招呼了吗?”
.....
“呐~希维娅,你看那些形单影只的动物多可怜啊,在这种冰天雪地无依无靠,你说它们孤独吗?咱可是超级害怕孤独的哦,我们可是说好了你要一直陪着我的,嘻嘻,你可要说话算数...”
......
“阿嚏!”
希维娅重重打了一个喷嚏,将思绪拉了回来,而这时,莫芒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走了过来,白色的雾气不断从杯口升腾而起。
“给,希维娅,喝点热茶吧,感冒就不好了”
莫芒笑着递给希维娅一杯,希维娅接过茶水,轻轻吹了吹,小小的嘬饮了一口茶水,茶香和一点点淡淡的甜味充斥在口腔,希维娅像触电一般轻轻颤抖了一下。
“蜂蜜?冬青果你从哪弄来的?”
希维娅惊讶的扭过身,发现莫芒正一边嘬饮着茶水,一边得意的看着自己。
“哼哼~这是秘密哦,即便是伟大的大探险家希维娅也打探不来的秘密哦!”
莫芒用着浮夸的音调戏谑的对着希维娅说着,期间张牙舞爪的动作一度像歌剧演员一般。
“什么嘛,我们的天才法师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恐怕我这辈子也无法知道了,唉~我还是好好喝我的茶好啦。”
希维娅被莫芒这一举动逗笑了,头顶的羽毛像是雨后的嫩叶一样慢慢竖了起来,她开玩笑的回应着,消失许久的笑容又回到了希维娅的脸上。
莫芒见状也笑了,她挨着希维娅缓缓坐下,侧过头轻轻靠在希维娅身上,两人静静的看着壁炉中炉火翻腾。
“时间好快啊,转眼已经过去接近一年了,每天都有新奇的事情做,不管开心、伤心难过还是愤怒,就像调色板上的颜料一样,每一样都会让回忆生动,让回忆变得珍贵。”
莫芒楠楠说着,长长的尾巴轻轻绕着希维娅的腰,她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到。
“最近感觉身体越来越不灵活了,时光对每个人来说并不公平吧,呐,希维娅如果你感到孤独怎么办?如果我失败了,先你一步...”
希维娅伸出食指轻轻抵在莫芒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你会成功的,我一直都这样相信着,这世界还有太多地方等着我们探索了,就算。。。就算真的失败了。。。”
希维娅停了下来,身体有一些轻微的颤抖,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总感觉这些事离自己很远,但经历了雪莉受伤,和莫芒的情况,她也意识到了这些事并不远。
屋外雨声更大了,雨滴打落在窗户上,柴火在壁炉中噼啪作响。其余一切都陷入沉寂。莫芒轻轻拉住了希维娅颤抖的手。
“嘛,那我们更应该享受当下啦,就让我们创造出更多不可磨灭的记忆吧,不管开心伤心难过还是愤怒,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了我们都可以笑着回首我们共同的珍贵宝藏,孤独的枷锁锁不住你这只自由的小鸟,因为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
希维娅羽毛紧紧贴在头顶时不时不自然的抽动着,她放下杯子,眼眸紧闭,身体略微颤抖的转身紧紧抱住莫芒,莫芒淡淡的体香不断涌入希维娅的鼻腔,这让她抱的更紧了一点。
“啊呀,好啦好啦,时间或许对每个人也是公平的吧,因为留到最后的那个往往是最痛苦的,所以啊,希维娅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哦,你不该承受如此之多的事情,因为我在你身边,我能够分担身上的重担。”
莫芒低头轻轻拍着希维娅,像哄小孩子一般有节奏的轻轻晃动着身体,眼神温柔而平静,尾巴轻轻搭在希维娅身上,而这一刻希维娅再也忍不住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希维娅措手不及,希维娅认为雪莉受伤的全部责任都应自己承担,每天都被思绪笼罩,而米拉克接连出现的状况让希维娅最近都没怎么睡觉,时刻戒备着周围的情况,她不想再让自己珍贵的宝物受伤了,导致希维娅近期非常脆弱。希维娅脸埋进莫芒胸口轻轻抽泣起来,环抱着莫芒的双手紧紧扣着莫芒的衣服,身体缩起来看着瘦瘦小小的不断因为抽泣而抖动。
过了好久希维娅终于缓了过来。
“要不要在这里躺一会儿?我上楼看看雪莉。”
莫芒微笑着擦着衣服上的泪珠,一边问道
“嗯”
莫芒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衣服就向二楼走去,而希维娅则直接侧躺在壁炉前,一只耳朵紧贴地面,房子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地板都微微颤抖,希维娅就这样躺着看着炉火,羽毛不自觉的抽动着,困意逐渐席卷而来,就在希维娅视线越来越模糊时。
突然,楼上传来了莫芒的尖叫。
“希维娅!救命!”
希维娅如同雷击一般,惊恐充斥着面庞瞬间站起朝着二楼玩命奔去。
“我来了我来了!坚持住!”
希维娅一下撞开雪莉的房间门,惊恐的发现,原本昏迷应该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雪莉,现在一只手死死掐住莫芒脖子,而另一只手抓着匕首正使劲要刺向莫芒,莫芒则是被掐住了脖子几乎发不了声,正努力阻止雪莉攻击。
“雪莉!不要!”
希维娅失声尖叫着扑倒雪莉,而被扑倒的雪莉则试图用匕首刺向希维娅。
窗外黑云牢牢包裹着房子,倾盆而下的暴雨伴随着电闪雷鸣的闪光和轰鸣不断冲入房间,而原本桌上摆着的油灯也被打翻在地熄灭了,房间几乎一片漆黑,借着自己良好的夜视能力,希维娅发现雪莉原本稚嫩的脸庞已被恐惧布满以至于有些扭曲。
“雪莉! 我是希维娅!我是希维娅啊雪莉!快停下!”
雪莉就好像没听见一般,死死挣扎着要杀死希维娅,被希维娅紧握的手腕被抓的通红同时青筋暴起;雪莉不断发出低吼,像是坠入蛛网的虫子一般疯狂挣扎,希维娅见状当即两下夺走了雪莉的匕首丢向一边。而失去匕首的雪莉则发疯的大喊大叫,不断用手锤击着希维娅,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沙哑试图挣脱希维娅的控制。而希维娅双臂环抱死死抱住雪莉,在她耳边不断低语。
“没事了,没事了雪莉,我在你身边”
突然一道惊雷划破天际伴随着如同将天空撕裂的声音,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雪莉借着转瞬即逝的光亮看清了希维娅的面庞,耳边也突然传来了希维娅的低语。
“希。。。希维娅?啊啊啊!我好害怕!希维娅我好害怕!”
短暂的震惊之后雪莉哭着死死抱住希维娅,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纤细的手指深深扣进希维娅的衣服里,将衣服拧成一团,以至于衣领子紧紧勒住希维娅脖子让她有点喘不上气,不知是恐惧还是见到希维娅后的激动,雪莉身体剧烈颤抖着,她缩成一团紧紧贴在希维娅身前,头深深埋进胸口,希维娅着急的赶紧扭头看了一眼莫芒,确认莫芒没事之后专心应对雪莉。
“希维娅。。。希维娅。。。希。。呼。。。”
雪莉就这样不断叫着希维娅的名字,然后声音逐渐微弱;也许是重伤昏迷刚刚苏醒的原因,体力并不充沛,再大闹一场后体力消耗的更多,再加上终于见到希维娅了,安心感涌上心头卸下了戒备,瞬间就沉沉的睡去了。
雪莉就这么软趴趴的堆在希维娅怀里,希维娅面带担心和愧疚的回头看了看莫芒,莫芒站起身用动作比划了几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心意相通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轻轻走出房间顺便把撞坏把手的门轻轻掩上。
希维娅抱着雪莉慢慢站起身,轻轻的把雪莉放在床的一侧,盖好被子,然后自己慢慢躺在另一边搂着雪莉,看着雪莉可爱稚嫩的睡颜。
“辛苦了雪莉,对不起”
多日紧绷着的神经也出现了一丝松动 希维娅在此刻也终于暂时喘了一口气,希维娅太累了,几乎在眼睛微微闭上的一瞬间也沉沉睡去,睡的太死以至于早上才发现雪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雪貂的形态,钻到希维娅衣服下面趴在肚子上蜷缩着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