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师,你最初的旅途是怎样的?
是选择邂逅了最初的搭档,共同编织出梦想的方向。
还是与重要的朋友们一起,一起踏出难忘的“第一步”。
在漫长的旅行中,你是否想要拾起最初的念想,回到记忆中没有压力,一切景色都新奇快乐的景色中去?想要无忧无虑邂逅什么,想要心无杂念,与珍重的伙伴们一同奔跑?
伴随海潮与荒风吹过原野的声音,你眼中的柯利奇的辽阔浪漫,我们很乐意在篝火旁围坐一圈,听你讲一讲。
欢迎你的到来。训练师。
嗡嗡——嗡嗡——
手机洛托姆开始震动的时候,往生际菜羽正在做出行前的准备。
她把手机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因为设置成了静音,所以即使有电话打进来,也只是持续不停地震动着。屋子里足够安静的时候,这点微不足道的震动声就会被无限制地放大,几乎让人耳膜发痛。在这部手机里居住多年的洛托姆的反应已经有些迟钝了,所以不会因此感到不耐烦——这家伙还是她念书的时候,用攒了一个月的BP从同学手中换来的旧型号,外壳上蓝莓学园的校徽早已被磨得只剩下浅浅的凸痕,能够坚持到现在,多亏足够爱惜和时常保养。
手机屏幕上一会儿亮起“父亲”、一会儿亮起“母亲”,然而并没有人去接起通话,在她将最后一件衣服上的皱褶仔细抹平之后,震动终于停止了。
往生际菜羽这才合上行李箱,拾起手机,将电话拨了回去。
“是,我是菜羽。抱歉,刚才在整理行李,所以没有听见手机在响。”
“……今年也……嗯,没有办法回去,我刚刚报名了新的项目,明天就要出发了。”
“休息?平时当然是有在休息的,就像丑丑鱼每天要在藻岩上磨鳞三小时(笑)但是现在……应该可以算得上是事业的‘上升期’吧?我不想浪费时间,被同行追上……”
“不不,没有说回家是浪费时间的意思……”
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无意识地转过身轻轻靠在桌旁,把重心往后倾的瞬间,廉价木桌立刻发出“吱呀——”的悲鸣。她只得连忙抓住桌沿,结果连带着床头灯的光圈都跟着摇晃起来,在天花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涟漪。这间六叠大小的出租屋仿佛也被按下了静音键,连空气都凝固成透明的果冻,人在其中不得不屏住了呼吸。
她只好又站直了身体,目光在屋内无所事事地四处游移。出租屋内的每一处痕迹她都烂熟于心,这不管是谁来了都会皱起眉毛的环境——倒不是说有多破旧难堪,而是干净得几乎没有残留任何生活痕迹,除去贴着宝可梦商店印发的促销日历的白墙和单人床,她所有的私人物品都已经塞进了伤痕累累的旧行李箱里。
往生际菜羽带着几近温柔的笑意沉默聆听电话那头双亲的叹息与关切,深黑色的眼瞳里倒映出来的是墙角蔓延开去的斑痕,像是被谁用蘸了绿墨水的毛笔甩上去的墨点。
这些痕迹她刚搬进来的时候是没有的,她想起来。为了观察丑丑鱼,她买了一个占据三分之一屋子大小的鱼缸,潮湿的水汽日夜将墙皮浸润,便有了这些不属于植物、动物与宝可梦的第四种生命体繁衍的空间。
房东会不会因此而生气……?没有好好地保护这个房间,会妨碍到招揽下一位租客之类的。要不要试着处理一下?她漫无边际地思考着,电话那头的父母也终于察觉到了她的无言并非是在专注聆听,而是不知道走神去了哪里。
“明明小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那我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往生际菜羽失笑,等待父母给自己一个早就知道的答案。无非是“更加听话”“更加省心”之类的,难道自己现在做得还不如过去好吗?
“菜羽……”
父亲却说。
“你小时候说过,希望爸爸妈妈能多陪陪你。”
“……”
往生际菜羽的笑容消失了。她的牙关合拢,面颊紧紧地绷起来,她几乎在这一瞬间失去所有对自己感情的控制。好在下一刻她就奇迹般地恢复了呼吸,刚刚在心头卷起的狂风大浪顷刻间被漩涡吞没,随后漩涡也消失了,只余下浅浅一碟死水。
美纳斯蜷缩在精灵球里,在她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的衣兜里,只要握住它,心就能静下来。她想起便利店打工时,收银机吐出的小票总比父母的生日祝福更准时。
父亲的声音穿过潮湿的通讯电波:“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就因为逞强生过病,现在也别太拼……”
“您记错了。”她听见自己喉咙里游出陌生的声线,“我没有那么说过。”
“……”
“那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不是吗?”
精灵球晃了晃,是美纳斯感应到了她的心情,试图隔着球壁去蹭她的掌心。往生际菜羽已经有些厌烦这场对话了,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母亲的声音切入:“你小时候的日记里还写过……”
“噢,你们还看了我的日记。”她用手指摩挲精灵球的外壳,同样饮鸩止渴般假装抚摸美纳斯光滑的头顶与脖颈,“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沉默在发酵。
“……我看天气预报下周会降温。”父亲最终说,“你记得换厚些的衣服。”
“我知道了。”
“啊,对了……”
“我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柯利奇地区,那边不需要羽绒服。不过你们也要多注意保暖。”
通讯切断,电子音戛然而止。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到地上,脚腕与地板接触的地方已经开始隐隐作痛。鱼缸曾经存在的地方残留着规整的矩形,画地为牢将她圈禁在内。
房间变得越发空旷了,她也要从这里彻底搬出去,奔赴下一场崭新的冒险。于是她起身拉上行李箱,将水渍与霉菌,暗沉的灯光,站不稳的桌子,统统留在了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