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允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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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小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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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洛阳了
且说到了十月中旬,黑刀会所占的亳州也渐渐地开了张,虽比不上往日的繁华,也好在那一路兵油子不常常滋扰事端,只每日唤了酒水鱼肉往城边的庄子上送。至于亳州之外,又有一架马车往鸠占鹊巢的亳州府送了信件,那信件未曾落下官印,只留有一个“辛”字私印,便是淮南节度使辛愈明的手笔了。这信上只说各位豪杰在这淮南颇有几分勇武之名,只是四处辗转征战颇有几分疲惫,可有考虑定居一处,也好方便补给?
可是书信到了赵百成的手里,便明白了这辛节度使的意思。这书信虽只作为父母官拉了几分关系,然而赵百成却知道,这书信便是招抚的前奏。不用官印、只用私印便是为了在落下官方文书前与自己商量好口径与赏格,若是自己有受抚的意愿,此时便该回信诉一诉苦,讲一讲自己带着弟兄们讨生活的不易,再说说对哪些官位有意,如此几番来信拉扯,便是招抚的一般流程了。
当日晚些时候,一架载着回信的车马便从门中送了出去。写信的是今日刚从城中抓来的年轻文人,赵百成许了他一些银钱,便将这恼人的笔墨官司交给了他。至于回到后堂,却是见到了那赤仙会的使者求见。
“大人与我赤仙会盟约在前,又怎能抛却盟友,与那官府谈什么就抚?”使者急着进门,只行一个礼,便急匆匆开口道:“大人也是行伍出身,又怎会不知道官府之狡诈?怕是前脚刚受了抚,后脚便要逮了大人去问罪!”
“使者莫要急着问罪!”赵百成回了个礼,“官府是怎样心思,俺岂会不晓得?只是这一时须得借官府之势罢了!使者也不必急于一时,且等着吧!”
于是这番交流下去,载着辛节度信件的车马来往了好几次,先是敲定了抚军的犒劳,又为底下的诸位把头许下了校尉的职称,最后,赵百成又说,既然今后将要就抚,便担忧官府从汴州出兵要攻打自己,请辛节度将汴州的守军移走——这也是谈招抚常用的手段,眼见这招抚即将谈成,辛节度也心知这些草莽人士的疑心病,便将汴州的守军打散移往郑州、许昌等城。
然而近了招抚的日子,黑刀会却似个滑不溜秋的黑泥鳅,打了个转便从亳州城里撤出来了。亳州城中的百姓、以及辛节度都以为这是要领兵往淮南节度使之所在就抚,然而出了城没多久,却转身疾驰围住了撤出城内守军、城防空虚的汴州,却不攻打。郑州、许昌的驻兵见汴州被围,纷纷前来驰援,黑刀会却在半途守着,将那陆续前来的小股军队吞了下去。至此内无守军,外无驰援,汴州围困近一月,终于在十一月中改换了旗帜,引得黑刀会入了城来。
至于汴州城破,郑州、许昌也随之落败,由着黑刀会在此处收集兵马、休养生息。 只是说来也怪,那黑刀会除了搜罗汴州金银外,竟还派了人马在这汴州种起树来。那树也生得好生奇怪,竟无需浇水施肥,借一根树枝往那伏击的战场上一立,竟立刻在那浸满了血的地上抽条起来。至于汴州城内,生的是一副凋敝模样,就连城狐社鼠里挂了名的风水先生也被黑刀会抓了去,要他们使风水堪舆,往这汴州的龙脉核心过上一遭——将那号称仙树的桃花枝往地穴上一插,顺手砍了一个在龙脉处奇装异服、不知做些什么的女道,也草草往那桃花枝的根部埋了。
至于洛阳一侧,自然是早早地收紧了钱粮军队,要往虎牢关处拦下这一伙势大的狂徒。然而大军正向西阻拦烈戎入寇,早已为这事吵了一遍又一遍,早就没了那份对敌的锐气,如今只能再三勒逼,又打了不知多少个口水仗后,拼凑出五千军队,又有民夫八百,便号称是一万大军陆续开拨去了。
至于黑刀会,早在围困汴州时便令赤仙会的使者领着一队人马向西去了。一路上除却催促赤仙会出兵外,还使几个识字的下属四处交通绿林匪类,甚至四处宣告一份半文不白的檄文:
诸位道上好汉、绿林兄弟听着:如今这世道,俺们种田的缴不完苛捐杂税,做工的领不到半分工钱,街上尽是卖儿卖女的苦命人,路边多见冻死饿死的无名尸!那起子高高在上的官爷们,何曾把俺们百姓当人看?尽是些紫金官印的大家子,吃的是百姓血肉、喝的是民脂民膏,更可恨这些奸佞小人,整日欺瞒圣上,把忠良之言尽数阻塞,将祸国勾当瞒得铁桶一般!今日俺黑刀会便要替天行道,清君侧,除奸佞!众兄弟随俺杀上洛阳,砍翻那些祸国殃民的狗官,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教这大烨朝换个清明世道!
至于这些个绿林豪杰收到檄文后又是怎么想、怎么做的,赵百成倒是不甚关注。只要这中原地界亦有官府鞭长莫及的草莽英雄,闻得有机会作乱,便是无论如何也会趁机捞上一把的。而那些个势力能不能成倒不重要,只要他们如田垄里的蝗虫孵化,嗡嗡地露了头,将这中原地界搅得如沸水一般,便能拖住因互相推诿而分批进军的官兵队伍,如此就大大削减虎牢关的守军势力了。
然而即便有赤仙会自西南掀起乱军、又有众多绿林在道上袭扰,这虎牢关依然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硬茬。黑刀会带着万把人的响马、匪徒、裹挟的民壮,号称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往虎牢关东边结了寨,又唤民壮砍了周围的树,做了云梯、撞车,便要攻上城去:然而守关的官军早就准备了滚木礌石及烧开的金汁,如此折了不少民壮下来。这般硬啃着,竟是在这虎牢关上捱了近一个月。
竟是在这几乎无望的攻势下,赤仙会的使者竟冒着弓矢回来了:原来赤仙会自西南起兵,因着洛阳出的重兵被黑刀会聚在了虎牢关处,洛阳南方的伊阙关却是防卫疏忽,被赤仙会舍下力气攻了十天半月,如此便将伊阙关夺下了。伊阙关已夺,虎牢关的守军便失了战意,黑刀会大力攻城,又有来自背后的赤仙会袭扰,竟花了两日便被夺下了此处城关。打下这个城关花费了那样多的力气,赵百成便许了黑刀会在虎牢关中三日不封刀,如此一番劫掠后,终于与赤仙会的军队会合,包围了门户大开的洛阳。
1 黑刀会攻占亳州
2 赤仙会与黑刀会勾结,商量共同攻中原
3 树枝来源:应渡→赤仙会→黑刀会
4 冥虚子只给化身普通人类的力量
5 使用太玄子的树枝攻击冥虚子的化身,可以让太玄子获得攻击冥虚子本体的跳板
十月头里未过一旬,亳州便开了城门投降了。那打着门钉的城门逐渐洞开,脱了官袍、只着常服的亳州主官们于门后依次列队,只是各个愁闷哭脸、面有菜色。这也难怪,这黑刀会自濠州大闹一通后便盯上了这里,皇陵的火焰刚熄,便遣了前锋往亳州扎营,想来是劫掠一番,充实了兵甲,便寻了亳州这处肥肉亮了獠牙。然而出外告急的信使骑着快马往南方去,却在数天后被这群无法无天的反贼鼓动着将信使的脑袋挑在枪尖上,扔上了城门。如此围了近一月,眼看着城内的混乱一日高过一日,试图攻破围城的军队不到一合便被斩下马来,城内的主官们终于是撑不住了,遣了人与围城的黑刀会头领交涉,只希望对方得了钱财便能放过城中百姓。
只是开了城门,只着单衣的主官们便被即将入冬的冷风吹了一哆嗦,当下里气焰便弱了三分。再加之那黑刀会的领头人赵百成,身着黑甲骑在高头大马上,只往下一瞥,便镇住了那几位主官:这人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这是杀过人的凶徒才会有的、视人民为草芥的眼神!然而做主官的,又怎不知道这时当做什么呢?只见居中那位上官,在刮过城门的冷风里挺直了身子,向着那头领一揖:“还请诸位豪杰看在未起刀兵的份上,饶了这亳州城的百姓一马,莫要多生事端……”只是乱世中,区区一城主簿的话又能做得了这一路豪杰的什么主呢?若是这赵百成兴致来了,领了弟兄们驾着马往街上砍杀,这城里是半点抵抗也来不及的,只能借着此时主官的恳求与那头领的一时善意,换个还算安宁的交接罢了。
好在赵百成并不似传闻中那般青面獠牙,一早起来便要吃个小孩心肝那般凶残,只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几位父母官的意思我也知晓,无非是要我看在几位的面上约束好手下。我实话说了,弟兄们前些时候与那陵卫拼杀,着实伤了几个,如今也不愿再起事端了。你们若是有心,便唤手下弹压了百姓,叫他们莫要与弟兄们起了冲突,再寻几处舒适的地方安置些日子,如此便善莫大焉了。”
几位主官忙不迭鞠躬,这黑刀会倒与他们想象中不同,也是个可交流的,当下里便唤了一人前去弹压百姓。然而见赵百成又一挥手,几人又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去。
“至于库房的事,你们可知晓?”
“知道、知道,都是小的分内的事。”主官连忙回应:“金银、粮食,都为豪杰们预备好了!库中还有酒水,可要现在取来?”
赵百成皱了皱眉:“不必这一时。我会唤人与你们交接的。”于是向后方打了招呼,唤来一人:“此人名唤李四,是我的亲兵,负责军中一应粮草之事。你们遣一人去与他交接了赏钱与扎营的事宜。至于酒水,哼!哪里有白日喝酒的道理,到了夜里再发予他们也不迟。”
几位主官互相对视一眼:真是奇怪,如今看来,这黑刀会行军颇为严谨,实在不像道上那些白日里便咋咋呼呼要饮酒的乌合之众,反而治军严谨,有几番官军的风范。然而这样的壮士便作了反贼来攻城,世间哪有这般的道理呢?那主官的队伍中又走出一人,身后跟着李四及数位身披黑甲的士卒往库房去了。
赵百成顿了一顿,又向主官询问:“此地可有关押囚犯之所?”
主官一怔,又见赵百成身后的军队列队齐整,心下里慌了三分,便是知道这是乱世里招揽民心常用的念头了。牢房里那般肮脏污秽,莫要说关押个一年半载,就是押在牢里候审便是一桩酷刑,更何况还有那许多冤假错案、收买了来投案的、判刑畸重的,往日里都是要等到五年一次的大赦天下才得以减刑——而如黑刀会这般打下城池,便放了那许多蒙冤的囚犯,无疑是一件招揽人心的大好事——甚至可以称之为仁政了。至于这般招揽人心是为了什么?在这般乱世下,不问也可知了。
只是来到牢狱前,赵百成并未一股脑地将人放出,只是问长官刑名的主官要了几个身犯十恶逆的,将人提了出来。
“你们此处,可有犯了谋反、谋大逆的?”
“这哪里会有呢?”主簿脱口而出,“哪里有小民敢犯这样的大罪呢?”
“既如此,便是一些不道、不孝、不义之人了。”赵百成说着,“谅此地也不敢有犯大逆之人。”
主簿忽地汗湿了衣衫,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貌似容易说话之人正是犯下谋大逆——也即破坏皇家宫观的主谋,不由得退后一步,缄口不言。
好在赵百成倒也未曾注意主簿的胆怯之举,只唤了士卒来提了这犯下十恶不赦大罪的两三人来。那牢里的气味腥臭肮脏,进去领人的士卒几乎要呕吐,连站在门口的赵百成与主簿二人也不由得掩鼻皱眉。至于那三人被领了下去,赵百成一挥手,士卒们便一同起身砸倒了封住牢狱的大门。
嘈杂声伴着几近令人厥倒的恶臭涌出,衣衫破烂、面如死灰的囚犯们争着抢着涌了出来,哭着、喊着,有的甚至对着身穿黑甲之人跪拜,一时间,牢狱口热闹得如菜市口一般。赵百成叉着手立在一边,面不改色地受了囚犯的跪拜,又与众人吩咐了几句,这才转进县衙的后院里。
按理来说,此处当是官员的内人门客休息的一处院子,然而这金叶飘红、流水潺潺的地方如今却被黑甲的军士拢住,押了三个囚犯在此,竟是一副萧杀之气。待得赵百成踏步进来,于亭前主位坐定,又从门外转来一名身着红衣的文士来。那文士站定了身子,向赵百成行了个礼:“大人,可是你唤我来?”
“嗯!”赵百成摆了摆手:“叫先生过来,是想问清先生的意思。”
这人是在数天前,黑刀会还在围困亳州时来访的。那文士自称是赤仙会的使者,听闻黑刀会破了皇陵,特地前来共商大事的。赵百成早就听闻赤仙会在荆、蜀之地有教众数万,又见那圣女派了使者前来,不由得暗暗计较起来:难道这赤仙会想借自己的势力做些什么?又听闻使者所说,果然是想借兵一用,是要自己从东、赤仙会从西南,一同向中原起兵,事成之后,两方人马自然可以裂土封疆,共同称王。——这倒稀奇!然而这使者却说,若是给他几个当死之人,他还有更稀奇的一手可以一看。
至于现在,这文士见了几个押在他面前的死囚,也算是明白了赵百成的意思:自己得露上一手看看。
“大人说的我都明白!”那文士从怀里掏出几支树枝来,“只是耳听为虚,眼见才能为实,大人还需看了我这神力,才会考虑与圣女合作的事。”
“你们这些搞会道门的都有些手段,我自然不能轻易相信。”赵百成说。
那被押来的三人,此时也终于明白自己是要成为文士“小手段”的耗材了,不由得挣扎起来。然而身后的甲士抓得狠,那三人只见胸前一支树枝戳破了胸口,便再也不动了。
眼见那文士使一根树枝捅破了死囚的胸口,赵百成忍不住皱了眉。此事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哪里有神异之处,只是不多时候,那三人的尸体便扭曲起来,自胸口的空洞处竟是肉眼可见地长出了芽苗,一呼一吸间竟相互虬结,长成了一株树苗的模样。
赵百成自然知道会道门的手段,那些引人注目的戏法往往是一些名唤“彩”的手法,如借用机关、或是迅速调换手中物品。然而他从未听说过哪一种“彩”可以令死人的伤口长出树苗——更何况,哪一种手法可以变出一株缓慢抽条长高的芽苗呢?见着那扎根在死囚胸口的桃树苗,赵百成不由得目瞪口呆:“这究竟是哪一种戏法?”
“戏法?大人可莫要说笑。”那文士温吞一笑:“大人见了仙树,竟还认不清么?”
“仙树?这……”赵百成摇了摇头:“哪门子仙树得杀个人才能长得出来?我看这怕不是什么恶树吧。这便是你们教中手段?”
“仙树也好,恶树也罢,只要大人能见得此番神异便好。至于教中手段,那更是说笑了……大人在见得这树凭空长大后,还觉得这只是一种‘手段’么?”
“可是这般事务……总得有个来处吧!”赵百成说道,“我非是不信任你们,只是此事太过神异,我总得为弟兄们着想!万一这鬼……仙树伤了我们弟兄,这可怎么办?”
“请大人放心!仙树自然是庇佑百姓的仙树,怎会伤了他人呢?”文士说道,将手中的那一枝树枝递给了赵百成。“至于来处,仙教自然有些朝堂上的路子。大人只要记得,死在仙桃树枝下之人才会长出仙树,至于仙树众多妙处,大人日后会明白的。”
几番敷衍后,赵百成将那桃枝收入怀中,心事重重地招呼那文士下去。至于那扎根在死尸上的仙树,甲士们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一个敢上前。“胆小鬼!”赵百成暗骂一句,试图寻一处坑洼将那棵树埋了。只是伸手触上那棵树时,赵百成竟隐隐感觉到一处更高处的、雄浑浩大的、树林般的视线扫过。“见鬼,难道这……仙树真有什么灵异?”
将那三具虬结的尸体埋在地下——或是种下那株桃树苗后,赵百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回到了鸠占鹊巢的官衙里。
“大人!”有士卒来报,“有一女冠前来求见。”
“什么女冠,不知道我正在忙着么?”赵百成粗声粗气地回答,“不见!”
“可是她……她非要见……”
“她非要见,你便非要她来么?蠢货!”
赵百成忍不住发起了火,兴许是将方才那仙树之事迁怒在了那女冠的头上,然而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越发近了,那士卒便失魂落魄一般闭嘴不言,站到了一边。赵百成更是怒极,怎会有这般当着主官之面玩忽职守之人呢?待会定要狠狠罚他。只是脚步声响起,一位女道士自门外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对着赵百成行了个道礼:“大人何必动怒呢?在下不过是有几句话想与大人说罢了。”
赵百成闭口不言。他紧盯着那女道士的双眼,若是常人,此时应当被这威压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了,然而那女道士却面色如常,甚至对着自己微笑。“……那你又是何人?前来又有什么事?”
“在下冥虚子,不过一游方道士。见得今日城中紫气缭绕,便知道有喜事发生了,特来恭喜大人。”
赵百成皱起了眉头。他自然不会信什么紫气之类的,只是被这女冠的话说得越发烦躁,也仿佛是见着赵百成逐渐不耐烦的表情,女冠走得近了些:“我今日来贺喜大人,是因为大人可以称王!”
“称王?”
“正是,大王!”那自称冥虚子之人已然以大王称呼起了赵百成:“大王身负王气,只要打出这名号来,无论大人走到何处,必然是传檄而定呀!”
“呵,呵呵……”这话荒唐得使赵百成不由得笑出了声,只是某处更高、更繁茂的想法笼罩着他,使他不知从何而来涌现出一丝对此人的厌恶。然而这冥虚子走得越发靠近了,竟伸出手试图触碰赵百成的双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得赵百成反射性地擒拿住她的手——那手腕稍一用力便脱臼了。冥虚子吃痛,惊怒地瞪了一眼赵百成,随即她的表情平复下来,任由自己被反剪着双手按在桌案上。
“罢了……不过是……一具躯壳……”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更是使得赵百成怒意勃发:“一个两个的,都搞得神神鬼鬼的!”又抓着未有什么动静、只是生机骤然散去的冥虚子躯壳,百思不得其解。这人是刺客?还是间谍?可是怎得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一般呢?然而这时,那只躯壳似是见了斜揣在赵百成怀中的那株树枝,竟复又生龙活虎起来,猛地挣扎着试图夺下那只树枝——只是她的挣扎也不超过一个普通人能使出的力气,看来无论她是什么人,她都未曾向这闲散躯壳中注入太多的力量,这也使她轻易地被擒拿住。
“……莫名其妙的,见着这什么树枝就……”赵百成忽地眼睛一亮,竟抽出怀里的树枝向下捅去……
不多时,提着一具扎着树枝的女道尸体的赵百成又回到了后院。那处刚种下的桃树正生机勃勃地抽着枝条。那树苗底下的土还很新,赵百成三两下便扒开了那处松软的泥土,又将一具直愣愣瞪着眼睛的尸体向下扔了进去。
当天晚上,赵百成竟做了梦。他梦见一座桃枝构成的森林,那仙树接收了赵百成送来的四具尸体为祭品,竟转头向自己提问:你献祭这样多的祭品,是有什么问题要问?
赵百成目瞪口呆:仙树……是真的?
什么仙树?朕是太玄子。
见那仙树甚至还有名字,赵百成一时间不敢再出声了。
你今日送来的祭品极好。尤其是冥虚子的躯壳。那仙树发出声音,我可以借此与她争夺意识。若是再多一些,我的胜算便大上几分。
这人是什么精怪不成?
你便当她是精怪。多捉一些来吧。
……
你献了四具身躯,竟没有什么想问的事么?
我有什么好问的呢?你这般仙树,难道能告诉我洛阳的城防么?
这有何难?
一张洛阳城防图徐徐出现在赵百成眼前,惊得他差点醒来。……大人,仙树!可能予我多一些仙树的树枝?我有许多祭品可以献给您!
那仙树的声音慢慢远去:……尊敬些,折下来。
省流:
1,以兵部尚书的名义要求关西各军抵御烈戎,没有一个人去打,于是小连认定局势已经礼崩乐坏到中央失去权威了,抢在亲征大军回朝前主力军南下控制了京畿地区;
2,摆鸿门宴把王焕荼抓了,把已经变成空城的西安围了,但是还在给唯一愿意打吐蕃的哥舒凌提供后勤,还封了个可有可无的使职;
3,朔方全面戒严军管,从云中借来人马盯紧霜原,全力提供后勤;
4,问责武安,要求证明太玄子闭关的真实性和武安继位的合法性,要求面见太玄子;
5,不知道以上行动能不能折银征服,不能的话后面还有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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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九月中,连衡遵照皇帝的旨意,率领大军护送陇右地方的赤梁降民八万人回到了朔方,这时朔方正忙于抢种抢收,由于大军随帝亲征,许多地方的农务荒废了。
朔方兵源来自边屯军户,农家子平常耕作徭役,征战时按人口抽调兵卒编为行伍,因此军士大多是熟悉农务的[1]。连衡下令将赤梁降卒分散到各个军镇,由镇帅管理调节,尤其将出身同一部族的赤梁人刻意分隔开,将懂得汉话的赤梁人分散到不同军镇中去,以免其勾结作乱。各镇士卒回到家中,却仍然依照军法组织务农,教授居住在本镇的赤梁降卒农耕的方法,赤梁女子还需学习织布、制衣,提前开始赶制朔方军冬戍的寒衣[2]。
另外,又从毁于桃花灾的旧都长安招募流民三十万,大多是因长安遭灾而失去生计的青壮年人[3]。连衡将秋季所收赋税与太玄子所赐千金作为工钱发给他们,雇佣流民整修长城、筑造工事,又将青年人编为团营,加以操练,如是朔方兵马有增。
十月初,烈戎寇赤梁故地,武安公主称帝的消息传来,朔方军设在赤梁故地的驿站千里加急将密信送到灵州,连衡看后说:我们未收到过传位的诏书,如今烈戎犯边,应当号召天下兵马前去戍卫,其他事情都放在一边。当即写信给出征陇右主将武安公主晁允夏、出征禁军主将三皇子晁承祐、泾原节度使齐峥等人,使其出兵讨烈戎,命令洛阳小朝廷兵部制定作战计划,自朔方军中派遣传令亲兵加急送信。
武安公主正率领大军自昆仑山外班师,见了信件说:陇右军历来以分裂夷土、沟通河西为职责,没有听说过耗费粮食军饷去替番邦看守国土的。不听调令,反令陇右军固守玉门关,仍率军回朝。三皇子见到朝中动荡,无意参与皇位更迭 ,竟然率军绕开官道,从南方撤出了赤梁故地。泾原节度使齐峥听闻亲征大军动向,很快回复了信件,言说必定拱卫国土、以慑番邦,却不动用泾原守军,反而转而去拉拢地方屯兵与豪强,并不打算在这里消耗兵力。
众人皆是各怀心思,竟无一人有心抵御烈戎,赤梁部亦无力抵抗,烈戎各部联军于是在赤梁故地长驱直入。
连衡得知防西诸臣均不听调令,并不恼怒,只冷笑道:正是应当有这一天的,只是巧合在此时此刻。于是下令点检朔方各军将帅,重整兵甲,戒严方镇以防内乱、亦是抵御霜原。朔方各军镇均是作战时管制,暂止互市、暂闭边城、不许通信,亦严禁走私及出入关口,如有犯法者视同违令,立斩之。朔方胡汉商贾以为防秋,亦知连衡军法严明,一一遵从,民、商、匠、夷皆以镇地屯粮为食。又密信云中节度使,其为连衡故旧长上,借兵二万以御北疆。待朔方安排妥帖,即亲率大军南下京畿。
周拂桢已经过连衡数月调教,终于对军情事务稍有熟悉,连衡令其镇守灵州,有行军司马等人辅佐协调。周拂桢不解其意,以为大军终于将入主中原,央求连衡将他带去,连衡回答说:你是曾经听过天子口谕的人,我们发兵的理由全然系于你一身,因此不能以身犯险。况且后方稳固比前线胜利更加重要,再没有比你更加信得过的人能镇守后方了。周拂桢才终于答应,只是有玄冥灵牌任务在身,仍然期望连衡待局势安稳后将其带去京畿,连衡答应了。
哥舒凌是河东节度使麾下副将的儿子,因率骑兵奇袭敌后大破赤梁王帐,被太玄子封为关内平凉镇镇将[4]。连衡令关西各军抵御烈戎,诸侯藩将均不从,唯独哥舒凌亲率从河东借来的人马,愿往阳关征讨来寇,向连衡来书请战。过去霜原寇边,亦是他不请自来,替连衡看顾北疆、清剿霜原游骑。连衡于是欣然应允,按照太玄子的指示,令赤梁降民与北地戍卒匀出秋收新粮供给哥舒凌西征;又为其加封防秋兵马使,总统抵御烈戎一应事务,允其从地方折冲府、仓廪调用兵马粮草[5]。朔方军南下时,便效诸葛武侯北伐之事,自京畿仓廪中征调粮草,同时保护田土、不许践踏毁坏,行的是因粮于敌的屯田法[6]。军士以为连衡将要争的是中原国本,都十分跃跃欲试,于是将这条命令视为军令来遵守。
大军还未抵达长安时,连衡便率领精兵千人先行南下。此时长安城中百姓已尽数迁出,文武百官于洛阳另立新都,仅有番上宿卫的青州折冲府兵驻扎城外,由青州上府都尉王焕荼率领。连衡以就哥舒凌援护朔方一事为理由,要设宴答谢王焕荼。
宴会设在城东渭水畔,并不豪华,仅令随军火头兵以军粮备下简餐;王焕荼亦轻装简从,带亲兵十数人赴会。甫一会面,王焕荼便推辞说:部院不必客套虚礼,抵御霜原并不是我的主意,也不是我借兵,更不是我指挥坐镇,您答谢错了人了。
连衡说:这是因为哥舒将军正领兵西征,不能与会,于是托您替我传达,日后还有答谢。京城受灾以来,本部院还未曾视察布防,稍后还要让你受累。王焕荼便接受了,在宴会席上坐下。
酒过三巡,连衡问:王都督收到新帝即位的消息了吗?王焕荼回答说:只听到传闻,还未见到诏书。连衡问:新帝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恐怕不日将君临长安了,到时候您会让他进来吗?王焕荼回答说:我只认识天子的命令,不认识口头上的吩咐,城中桃花树还尚未枯死呢。连衡赞叹道:王都尉是忠臣啊。又说:我亦不信圣人传位这样轻率,他令我回朔方之前曾经留下吩咐,将要肃清流毒,端正朝纲,此是手谕,予王都尉看看。
说完,连衡屏退左右,王焕荼亦让亲兵退下了。连衡在手中展开一块黄帛,王焕荼上前去查看,等到看清他手中黄帛,上面竟然空无一字。只见连衡手中一扯,便将黄帛撕裂,裂帛为号,屏风后跳出精兵数十人将王焕荼团团围住。王焕荼察觉有异,意图擒来连衡以为人质,连衡身为文官,武艺不敌,连中数招,王焕荼这才被捉住捆了起来。
连衡对王焕荼说:王都尉是忠臣,却未必有能力与一镇之地抗衡,我来替你做这个奸佞。说完,取了王焕荼身上符信,出帐对府兵众人说:王都尉深明大义,无奈贼子把持国本,愿随本部院清君侧,请诸君把守京师,吾将清君侧,肃宫廷,讨贼靖难,以正朝纲。府兵副将随哥舒凌出征,现下军中事务由王焕荼一人总揽,因而王焕荼被擒后府兵便俯首帖耳。他却不愿顺从,每每对连衡破口大骂。连衡无奈,只得将其捆去送给哥舒凌,附书说明,由其决断。
朔方军控制了关西至京畿一代,却仍顾忌太玄子余威,不使军队进京[7]。随后连衡撰文《问退位事疏》,自言朔方使府曾得太玄子口谕,回京有另有安排,公开质疑太玄子闭关是否实情、武安公主继位一事是否合理合法,要求面见太玄子以证真伪。连衡与朔方军将依照边将不许入京的旧例,不许任何人在武安公主自证前入主长安。
[1]其实不太清楚唐代藩镇的兵制,初唐到中唐应该是以雇佣非职业军队和番兵为特色,此处参考的是明代中期的军屯制。
[2]参考王安石保甲法。
[3]参考数据来自陕西省地方志编篡委员会编:《陕西省志·行政建置志》,三秦出版社 1992年1版。开元、天宝年间长安城在籍人口48万,总人口约90万,背景设定中老幼病残由王大人赈济,有劳动能力的青壮年被小连雇走,这样京畿地区大量青壮年流民便不至于引起社会动荡。
[4]上镇镇将约为五品下,平凉镇地处甘南,虽然区划上是关内道西部,但是实际行政中应属于泾原地区。
[5]防秋兵马使为虚构使职,无品级,权威性来自于兵部尚书而非皇帝,因此不服小连的人不认也是正常的。至于征粮征人能不能征到,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6]参考诸葛亮第四次北伐实行的战术,小连此计打算打的是持久战,用京畿的土地供给粮草,客观上也保护了生产条件。
[7]小连没进城接受桃树托梦的客观理由是剧情需要,中之人没法了,主观理由是:君子敬鬼神而远之,不信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