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生流水账
全程OOC
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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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浮云知乃有一个秘密。
感应到他人内心真正的情绪是她从小就有的被动技能。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的她就能推测出对方的心理想法。拜这个技能所赐,浮云知乃的人际关系处理的非常不错。
唯一一次的失策,是在她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新学期的家长公开日,本应说好是爸爸浮云游来参加的。因为这次的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所以知乃特别要求让爸爸来。可惜那几天浮云游的小说截稿死线在即,正被编辑按在家里奋笔疾书,最终变成了妈妈水谷可可来参加了。
“浮云知乃,轮到你了。”
被老师点到名的浮云知乃站起来,拿起纸开始念作文。
“我的爸爸是一位小说家,他写的小说虽然我现在都看不懂,但我依旧会用平时存的零花钱去书店买爸爸的书。………”
当念到“我非常爱我的爸爸”这句话时,老师已经准备让知乃坐下了。
这是非常标准的作文结尾句式,一般来说。
“我还有一位父亲,他其实非常的厉害,但我不能每天见到他。父亲往往都是夜晚出现的………”
当周围的孩子都抬头奇怪的看着浮云知乃,小小的脑袋充满大大的疑惑时,身后的家长们都开始窃窃私语了。唯独水谷可可依旧一脸开心的样子。身边有一位家长忍不住开了口:“这位太太,请问正在念作文的孩子是你的女儿吗?”
“是呀!写得很棒吧!”
面对水谷可可毫不避讳的样子,对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侧过头和旁边的人低声说起话来。
此时,一口气念完作文的浮云知乃终于确定了不是自己的错觉。面对整间教室诡异的安静和来自身后的“恶意”,让她明白自己搞砸了。
第二天,就有孩子来找茬了。
“喂!小婊子!我妈说你们一家都不正常,你妈是婊子,你就是小婊子!”
同班的中村丸太此时正居高临下的指着水谷知乃,期待她哭出来的样子。虽然他还不太明白昨晚妈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是“不好的话”。
有几个孩子过来,让中村算了。他们觉得这样不太好。
浮云知乃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避免起冲突是眼下比较好的途径之一吧。她放下正在写作业的笔,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只是。
走过中村的身边时,她说了一句:“幼稚。”
面对浮云知乃的无视和嘲讽,平时嚣张惯了的中村瞬间恼羞成怒。没过多思考就伸手扯住浮云知乃的头发,想把她拽回来。没想到力气过大,浮云知乃没站稳直接朝着自己倒了下来。
一瞬间,两个人都摔倒了。
倒在中村身上的浮云知乃轻轻咋了下舌。
“啧,偏了。”
同学们瞬间围了过来,有人伸手帮扶浮云知乃站起来,几个眼尖的孩子突然都叫出声。
“天呐!中村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快去叫老师!!”
“咦?中村尿裤子了?!”
中村此时睁大双眼,没有任何回应。他的脸色惨白,胸口起伏微弱到仿佛没了呼吸。
明显是吓坏了。
他不明白他只是拽了浮云的头发,怎么就突然面朝自己摔了。
他也不明白什么时候浮云手里会有自动铅,并且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扎了过来。
她想扎自己的眼睛。
那是自己第一的本能反应。
他真的不明白。
自己只是想让对方哭而已,想引起她的注意罢了。
这场意外最终惊动了双方家长。
等水谷可可到老师办公室的时候,中村太太已经到了。她一看到水谷,立刻开启了机关枪怼人模式。
水谷歪了歪头,正在思考应该怎么应对。中村太太看她一声不吭,以为是个特别好欺负的性格,讲出的话更加嚣张了起来。
“你看看我儿子的脸!要是留疤了你们赔的起吗?!果然你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看看你!完全不知羞耻!!女儿也不是什么好的!”
“嗯,这位妈妈,你说的对哦。”
水谷可可笑眯眯地走上一步,握住对方的手,以示认同。这一举动愣是把对方吓了一跳,想要讲的话卡壳在喉。
“的确呢,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呢。在来这里之前,我特意先去了一趟班级了解了一下情况。”
中村太太听了,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想抽出手来。没想到被握的死死的,根本抽不出来。
“你的儿子说你在家评价我是婊子,而我的女儿是小婊子。而且他还动手扯我女儿的头发才导致两个人摔倒了呢~”
水谷可可将脸凑近中村太太。
“你说,这件事应该怎么解决呢?”
中村太太看着水谷一脸的笑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显然这种异于常人的反应让她感到了一丝恶寒。
“而且啊……”水谷侧过头靠近中村太太的耳朵,“我建议最近你们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呦。”
说完,不等中村太太反应,水谷自行放开了双手并后退一步。
“我觉得小孩子之间难免会有摩擦,只要没什么大问题就让孩子自己去处理就好。说不定过两天他们就又玩在一起了,你说对吧,中村太太?”
“啊?哦…哦……是的…”
中村太太捋了捋头发,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明明对方没做什么,但这种由心底产生的恐惧感和微妙的怪异感让她想尽快远离这里。眼前这个女人看似行为正常,却处处又让人觉得哪里不太对。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水谷微笑着微微鞠躬,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
二.
放学的时候,浮云知乃看到自家哥哥和母亲正在校门口等着自己。她一路小跑来到水谷观的面前,拉起他的手。
“喏,你哥哥特地要买给你的。”
水谷可可拿出一个甜甜圈递给了浮云知乃。
“哇——怎么突然要给我买这个了?”
浮云开心地接过甜甜圈,咬了好大一口。
“因为这是犒劳品~”
水谷可可又拿出一个给了自家儿子,然后自己也开始吃起来。
“我跟你们说,妈妈我刚才超厉害的呢~”
“妈,你是不是又模仿了什么电视剧里的情节?”
水谷观一脸我已经看透你的表情。
“是有那么一点点啦~毕竟这种类似的情况比较难观摩到嘛~~缺少参考价值呀!”
浮云知乃正低头认真啃着甜甜圈,突然感到水谷观握自己的手握的更用力了些。
“怎么了?哥?”
“知乃,自动铅笔一开始就在你手里的吗?”
“不是哦~是我转身的时候去拿的,课桌刚好在我旁边嘛。我手速超快,都没人发现诶~~”
水谷观看了知乃一眼,她的脸上丝毫没有慌张的表情。接下来的情况也就不用多问了,已经基本可以推测出当时的状况是如何的。
“就是转身的时候转的太过了,重心偏了。看来还是要多练练。”
“知乃,在学校还是以学习和社交为主比较好吧,你觉得呢?”
“这点我赞同你哥哥的。在学校惹出大麻烦的话,后续处理很麻烦的。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对于你们来说是必要的。”
“是是是~我知道啦~我会注意的啦~”
这次的确是自己有些气急败坏了。
有了这一次的失败经历,浮云知乃之后的日常就再也没有失策过。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回到家的三人组恰巧碰到了编辑正在整理小说手稿。
“正好,你们谁去安慰一下浮云老师吧。”
“爸爸他怎么了?”
“没参加女儿是公开日,在学校出了事也没办法出面去学校解决等等…导致他现在郁郁寡欢的…”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
浮云知乃来到书房,浮云游此时正趴在桌上心如死灰默默流泪。光靠肉眼看就能知道此时他心里在想什么。
“爸爸,我们回来啦~”
没有反应。
“我们给你买了甜甜圈哦~”
没有反应。
“是妈妈特地给你买的哦~”
肩膀抖了抖。
“你不吃我们就吃掉啦~~”
浮云知乃假装要离开,浮云游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叫住了自己女儿。
“我吃!!”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还是必须的嘛。
三.
面对这次事情,浮云知乃后续也做了补救。她让众人觉得“两个爸爸”的这种事只是孩子的童言童语罢了。至于中村一家,在中村上了几天学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搬家了。
日子照常进行着,转眼浮云知乃已是初三准考生,水谷观也已经是某知名大学的学生了。
这天浮云知乃放学回到家,发现哥哥已经在了。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正用着电脑。
浮云知乃坐在水谷观旁边,将头靠在哥哥身上,拿出手机开始玩起了游戏。两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谁也不打扰谁。
“知乃,爸妈离开多久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知乃愣了一下。距离这次出远门好像有一段时间了。
“嗯…我想想差不多小半年了?”
“对。你有什么想法吗?”
“哥你又开始了…回回都是让我先说…”浮云知乃看着水谷观眯了眯眼,“这次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是有点反常,还是有点担心他们的。”
水谷观自然明白妹妹口中的担心意味着什么。
对于父母异于常人的认知他还是很明确的。与其说是担心他们,倒不如说是担心碰上他们的人更为确切。
“我知道他们最后出现的地点。知乃,你有什么打算?”
“那还用说?”
浮云知乃站起来,一脸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的表情。
“走起!!”
——至此,杀戮日旅程正式开启。
时隔多年的打卡(x
(其实是很早以前就写的一直没丢上来((((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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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不言在说出“我们结缘吧”这句话时,他觉得花月是会拒绝的。自己说这句话的本意更多的是想让对方将思绪从回忆中拉扯出来,避免再继续恶化下去。
早在两人相遇时,不言就发现了花月身上潜伏着什么东西,这种感觉身为清净屋的一员是再熟悉不过了——“浊化”。然而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自身的情况,或者说是还没有出现能够彻底浊化的“契机”罢了。犹如已埋入土中的种子,破土的那一刻便是爆发性的生长。
所以当花月点头同意的时候,反倒是不言愣住了。他眯起眼,确定已经没有继续浊化的征兆后,刚刚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了下来。不言将滑下的披肩重新整理好,笑眯眯的对着花月点头。
“好,我们去找店长。”
当然,最后以“今天休业,不接受业务办理”的理由被挡了回来。
一天的赏樱在幕落时分进入了尾声,众人开始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回徒然堂。不言和花月也起身往回走,两个人走得很慢,偶尔还会聊上几句。
等到徒然堂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送到这儿就好,今天谢谢你。”
不等不言回话,花月就朝他欠了欠身,转身推开一楼咖啡店的门进去了。
“哎呀呀…”
不言看着被关上的门,无奈地耸耸肩。
“先生,我简直不敢想像这要是换成女孩子,你得有多凄惨。”
商羽在不言身旁慢慢现出身形,抬手将衣袖挡住嘴角,一脸怜悯的看着自家结缘对象。
“在门口道别挺正常的吧…”
毕竟花月的双腿还不能很好的进行行走,自己的确想送他到二楼再离开的。不过要是刚才自己坚持送他回楼上的话,恐怕会惹毛对方。
虽然花月从不谈及自己双腿的问题,但不言隐约感受得到,如果自己因为这个对他特殊照顾的话,反而会引起对方不快。
——其实还挺好奇生气的花月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不言脑补了一下表情,可惜因为花月总是板着一张脸,实在是想象不出来。所以说,真的特别想看看啊。
不言默默把自己作死的小心思收了回去,弯腰将商羽抱在怀里,顺着月光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商羽,今天怎么一天都没看见你啊…”
“去赏花了。”
“诶……”不言思索着如何给接下来的话题起个开头,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那个…商羽啊…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
“就是…咳……事出突然,我要和花月结缘了。”
“哦。”
“????”
居然没有被训??!
“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
“不是…我就奇怪你对这事的态度…好平静?!”
“先生,”商羽突然直起身子与不言对视,表情十分的认真,“如果你有某些特殊的癖好,请到正规专业的店。况且——”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要和他结缘的吧。”
“果然被你看穿了啊…”
不言无奈的笑起来,自己的确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比预料的提早太多。于公,发现有浊化征兆的九十九,应尽早对其净化。于私,对于花月,不言发现无法对他不管不问。自己也十分好奇这其中的理由,所以他相信在之后的相处中,一定能找出答案吧。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不言突然发现商羽正一脸微妙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
“先生,你居然承认了啊。不过我理解的,你们人类嘛,总有一两个无法对人说出的小癖好。”
“哈?”不言愣了愣,猛然想起商羽说的前半段内容,瞬间慌张起来。
“不不不,我没有那种癖好!!商羽你不要强行误会啊!!??”
商羽从不言的怀里跳出来,轻巧的落地,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顺势还摆摆手。
“没关系的,先生,我都懂的。”
“你懂什么????!啊???你听我解释!商羽!!!”
〖壹〗
不言他从有记忆开始,他的世界里就一直有着三味线的存在。不言的父亲是制作三味线的匠人。据说每一把三味线是根据演奏者独有的个性而做出的,含有独特的音色在其中。因此有不少人上门来找他订做或修补,也算是小有名气。
不言每天除了跟父亲学习制作三味线之外,其余时间就是在外面玩耍。与其说是玩耍,倒不如说是经常和其他孩子打架瞎闹腾。别看他长得瘦瘦小小,看着挺斯文,其实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十起打架事件里,最起码有七起是他主动去招惹人家的。唯独只有和父亲学做三味线时,才会静下心来。不言自己也认为将来会继承父亲的衣钵,没想到这个理所当然的想法终究只是自己的“认为”而已。
不言八岁的时候,一个小生命降临于他的世界。他看着还没睁开眼的小小一团正努力的张大嘴哭着的模样,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自己期盼了十个月的小生命,代价却是自己的母亲。
新生与死亡。
真是残酷。
不言拼命睁大着双眼,他死死盯着母亲的脸庞,仿佛在跟什么较着劲。双手揪住衣摆捏成拳,指关节因太用力已泛白。
许是忍耐到了极点,不言他在泪水流下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整个人扑在了母亲的身上。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再到声嘶力竭的哭喊。最后,哭累了的不言趴在母亲身上,任凭眼泪流满自己的脸。模糊中,他看着躺在一旁的妹妹,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妹妹还那么小,却再也没有母亲了。
没有感受过母爱的一丝一毫。
不言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着那柔软的小人。
然而不言没有意识到,八岁,他也只是仅仅拥有八年的母爱而已。无论是妹妹也好,还是不言自己也好,都还是需要母爱的年纪。
在一旁的父亲抿着嘴,抬起手轻抚着被汗水浸湿的母亲的脸庞,不发一语。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自己的女儿一眼。最后,还是不言他将自己的妹妹抱在了怀里。他抱着妹妹,看向父亲,小心翼翼的开口。
“父亲,妹妹叫什么名字好呢?”
“空。”
不是湛蓝一望无际的天空。
而是空空如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二】
“花月,能帮我拿一下左边柜子上格的记录薄吗?”
不言的双手灵活地在布上裁剪着,感受到身后有人靠近的气息,这才抬起头转身伸出手将花月递过来的记录薄接过来。
待放下后,又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花月的头顶。
“谢谢。等下再过一刻钟左右,预约做衣服的客人会来,记得提醒下我哦。”
花月对于不言的行为默默转过头,撇了撇嘴。自从知道花月的真实年龄比不言小之后,不言对待花月的言行越来越……带有慈爱的光芒???
其实知道花月的年龄纯属是无意之间的事情。这让一直当把花月当成长者的不言略微尴尬,反倒是花月,一反常态的笑了出来。
以这乌龙小插曲为契机,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又亲近了一些。
发生年龄乌龙的当晚,不言一人坐在縁侧上,身旁放着一壶清酒和一盏酒杯。他一小口一小口,断断续续的嘬着。
凉风习习,皎洁的月光铺洒在斑驳的树影上。不言望向犹如玉盘的银月,想起白天让花月叫自己哥哥的样子,轻笑出声。
“先生今晚心情不错啊。”
商羽从阴影处现身,坐在不言的身旁。不言微微歪头,许是有了些醉意,他看着商羽,两眼弯弯。
“嘿嘿,商羽,我有弟弟了呢。”
不是“似乎”,而是认定的事实般。
“嗯。”
商羽颔首,不言得到回应后更加开心了,时不时的发出笑声。
“真好呐…我有弟弟了……真好呐……”
“是啊。”
商羽没有像平日里那样毒舌自家的先生,而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回应他。
“哥…时间到了。”
“哥……?”
“哥……听到了吗?”
花月伸出手在不言的面前晃了晃。
“啊好,知道啦。抱歉刚才走神了。”
在一旁整理布料的商羽不屑的瞟了一眼不言,别以为她不知道先生是故意的,纯粹就是想多听几声。也就花月好骗,每次都没察觉到异样。
不言轻咳一声,刻意忽略掉商羽的视线。没办法,每次听到花月叫自己“哥哥”时,忍不住想多听几次。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别人喊他“哥哥”了。
真的,太久了。
就让自己再贪心一下吧。
不言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自己的领子和袖口。每当客人到来之际,不言总会整理一下自己的仪表,这是从师傅那养成的习惯。
只是没想到没等预约的客人,倒是等来了意想不到的人。
“呦~他他——”
不言他的表姐——井上莲牙笑眯眯的推开店门,大步走到不言的面前揉了揉他的脸颊,直到把不言的脸揉成一个怪异的样子才收手。
“表姐,你今天很开心啊。”
不言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躲过表姐的魔爪。
莲牙倒也不在意,她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放在桌上。不言看着那顶帽子,忍住了吐槽的欲望,硬生生移开了视线。
要说这位莲牙表姐,是不言最亲近的亲人没有之一。在莲牙出国前,就经常玩在一起。别看不言从小打架没输过几场,可偏偏就是打不过自家表姐。导致不言从小就对莲牙有种迷之敬畏之心。而莲牙光从样貌来说,是绝对看不出战斗力是如此厉害的,这点上和不言倒是如出一辙。可惜,在不言心中,什么都完美的表姐偏偏在帽子的审美上走偏了些。
归国后,莲牙知道不言做了裁缝,就让他给自己做几顶帽子。起初不言认认真真的画了几幅样稿,胸有成足地拿给表姐看后全都遭到了否决。差点让他怀疑做这些年做裁缝的人生,直到看到莲牙拿出自己喜爱的帽子,这才找到了理由,终于释然。
“哎呀~本想找本书,没想到遇到了一位有趣的人呀。”
井上莲牙一手托腮,一手食指轻敲桌面,嘴角微微翘起,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优雅的味道。
“哦?男的女的?”
“这很重要?”
莲牙挑眉。
“当然了。”不言认真的点点头,“我想为那位男士或女士默哀一下。”
啪。
下一秒,莲牙直接将布团糊在不言的脸上。
〖貳〗
自从不言他的母亲不在人世后,家里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父亲不归家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使回来,身上也是带着浓浓的酒气。
家中的一切生活琐事皆由不言他负责,包括照顾自己的妹妹。
不言空从小身体就病弱,双眼的视力差到几乎全盲。所幸有井上家的帮助,经过几年的治疗,双眼的视力能勉强看清事物,但也无法再进一步了。
“他他——小空——”
井上莲牙熟门熟路的推开门,跑进小空的房间。不出所料,自家表弟正在表妹的房内。
“表姐!”
不言空扑进莲牙的怀中,抬头笑吟吟的看着她。
“表姐!今天又有什么好玩的吗?”
“你啊……身子稍微好一点就开始不安分了,真当是和你哥一样。”莲牙亲昵的蹭蹭小空的额头,“这几天月居屋那开了一家新的点心店,我们去尝尝?”
“好啊好啊!”
两兄妹立刻点头答应。
不言他帮小空整理好衣服,最后又不放心的给她批了件外套,这才出了门。考虑到不言空的身体状况,三人每次出门都不会走的太远。莲牙和不言他各自一边牵着小空的手,一路闲聊着。
“他他,明天你来我家一趟吧,我有事跟你说。”
“嗯?好啊……”
不言他看莲牙一脸认真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是有什么大事。结果第二天,就被告知了莲牙要出国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肯定会归国,却没有具体的期限。
不言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自己不舍得又怎么样呢?
“表姐你要早点回来哦。”
“好。”
莲牙出国的那天,不言两兄妹都去港口送了她。回去的路上,不言空趴在不言他的背上,轻轻叹了口气。
“哥,表姐也走了呢。”
“这么快就寂寞啦?不是还有你哥我么!”
“所以,哥哥你不要离开我呦。”
不言空低声呢喃,双手下意识的抓紧手下的衣料。不言他一愣,随即笑起来。
“放心啦~就怕你以后长大了想赶我都赶不走呢!”
很久以后,不言他回想时不禁苦笑出来。
——我还在这里,一直都未离开啊。
【三】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沉闷,透露着令人烦躁的气息。不一会,天空就被乌云所覆盖,树叶也随着风沙沙作响。路上的众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担心被即将到来的雨淋湿一身。
滴答。
滴滴答答。
起初只是一两滴雨落在了地面上,就在一瞬间,下起了倾盆大雨。落在地上的雨水渐渐汇集成一个个小水坑,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行人快步在路上穿梭,就连溅在身上的泥点印子也不在意。
在大家都赶着躲雨的路上,唯独一人慢慢走着。他低着头,对着行人不避不让,任凭别人撞在他身上也丝毫没有反应。惹得行人都忍不住侧头多看几眼。
这人正是不言他。
很快,路上的行人几乎都走光了。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不言还在游荡,完全不在意磅礴大雨砸在自己身上。他来回张望着,仿佛在寻找什么。突然,不言开始偏离了大路,往小路走去。特别是在房子与房子相间的小道上,走的特别慢。有时候甚至会弯腰翻找堆积的杂物。他一件又一件焦急的将杂物扒拉开,看到里面空无一物时,双肩明显往下一耸,发出一缕叹息,而这一声叹息又很快没入雨声中。
正在这时,不言身形一顿。他眯起眼,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熟悉到自己根本不需要看清,依靠本能就可以到达。
一瞬间。
不言动了。
他在雨中快速穿梭,双手往外甩出丝弦。丝弦的一端在依附点上甩了几圈,牢牢固定。双脚踩着丝弦,不言踏上了屋顶。他略微停顿,确定方向后,足下用力往下跳去。
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不言睁大双眼,他捏紧丝弦往那人身上狠狠甩去。对方仿佛没有察觉般,依旧往前走着。直到快触碰到后脑勺上的发丝时,那人瞬间伸手将丝弦抓住。然后,猛地往前一拉。不言顺势将手中的丝弦放开,同时脚尖触碰到地面。
“呦——好久不见了呐,小少爷~”
封煜境将丝弦扔到一旁,他看了看不言他,又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心下瞬间明了。不言他在落地的同时,足尖发力往前奔去。封煜境站在路中央,不躲也不让,就这么让不言来到自己的面前。
不言伸出双手掐住了封煜境的脖子,因为冲力,两人顺势倒在了地上。封煜境感受到掐住自己的双手在不断的收紧,可他一点都不慌张,甚至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雨声覆盖了整个世界,像是张开的结界将俩个人包裹其中。
现在。
这个世界。
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不言他双眼充满血丝,低声呢喃。他瞪着眼前的人,心中的恨意一丝一丝的往外冒。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
如果当时这个人没有出现的话。
“关于这件事,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了。”
封煜境似乎感受不到来自脖子的压迫,双眼冷冷的看着不言。他抬起手,一根接着一根将不言的手指掰开。
“你妹妹的死,我的确感到抱歉,但这并不只是我一个人责任。”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花月将窗户轻轻阖上,避免更多的雨水溅湿地板。他今天是被雨声吵醒的,结果一醒来在家中到处找不到不言的身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似乎每逢下雨天,不言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店也不开。
是巧合吗?
花月暗自思忖起来,因此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比较偏的角落里。在不言家中,这一块区域平日里就很少有人来。虽然不言跟他说过在家里可随意走动,但他隐约觉得这个地方是家中的“禁地”。就连不言也只是偶尔过来,商羽倒是每周都会来打扫一番。
花月他从未向不言提起有关这里的疑问,不言也没有主动向他说起。
花月觉得不言迟早会告诉自己,他说过自己是这个家的一员。这些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花月能从生活上的细节感受到不言是真心的。而花月也学着融入这个家,将不言视作自己的兄长。
他们两人各自怀揣着自己的秘密,蹉跎着什么时候袒露给对方。
思及于此,花月转身往正厅走去,眼角余光划过身旁的门。
——门没关上啊。
这是花月的第一想法。
接着。
花月的视线紧紧盯着门缝中间,身子瞬间凉了半截。
从门缝中看去,房间的中央似乎站着一个“人”。
之所以用“似乎”这个词,是因为花月自己都不太肯定那是否是个人。
由于下雨天光线昏暗再加上背光的关系,只能勉勉强强看清那人的身形。但从那人身上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明明是人,但又不是人。
花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固定在转头的姿势一动不动,两人之间似乎在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明明今天很闷热,但花月觉得自己周遭的温度下降了一个度。
冷到他指尖发凉,牙齿微微打颤。
——硬要说的话……自己也不算人,还怕什么?
花月强行给自己壮胆,伸出手将门拉开。他明白要是自己搞不清楚眼前究竟是什么东西,恐怕一整天都心有余悸,坐立难安。
此时天空十分应景的划过一道无声的闪电,照的整个房间越发狰狞起来。花月走进房间,听着窗外的雨声,而比雨声更大的是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一点又一点的挪近那个“人”。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却足以花月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一件纯白的白无垢,静附在一架人台上。这也是导致花月从远处看,觉得像人却完全没有人的气息的原因。
冷静下来后,花月突然想起房间里还有照明电灯这回事。
瞬间觉得刚刚的自己傻透了。
按下电灯开关,房间一下子亮堂许多。花月稍微眯了眼,适应了一下光亮后,这才彻底看清了整间房的样貌。
除去中间摆放的白无垢人台,房间内还有许许多多的衣物。墙上挂着的、柜子上摆着的、箱子里装着的,每一件衣服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觉得十分漂亮,而且这么多衣服款式竟然没有重样的。
足以可见做衣服之人的用心程度。
“怎么看……也不像是哥他自己穿的……”
花月不禁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打了个寒颤。
环顾了一周,花月突然发现这些衣服是从小到大摆放的。最小的衣服大概适合七八岁的孩子,衣服上的针脚用肉眼就能看出拙劣之处。不过,越往后看去,缝纫的技巧倒是越来越精巧娴熟。
花月不知为何,抚着这些衣物上的花纹时,似乎能感受到从中流露出的制作者的情感。
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呵护,灌满了关爱之情,忍不住让人心头一暖。
看着这些衣服,仿佛看到一个女孩子的成长之路。
从可爱稚嫩的孩子逐渐成长为妙龄少女。
然后。
到嫁人的那一天戛然而止。
之后的人生一片空白。
——是发生了什么吗?
花月突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不言的秘密吧。
〖叁〗
不言他会去做裁缝,其实是一个来自无意间的念头。起因非常简单,不言他把原本破损的衣角缝好再给妹妹穿时,被妹妹夸赞了。
被小空表扬了。
想让小空更高兴。
想小空开心的穿上自己做的衣服。
于是做裁缝这个决定突然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从此,不言他开始白天去裁缝店里做学徒,晚上回家跟着父亲学做三味线的日子。
裁缝店的师父山本康助是个非常好的人。面对不言突然出现在店里表示要拜师学做裁缝的时候,没有多问为什么就同意了。不言也是非常喜欢他的。虽然平日里话不多,但做衣服时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一针一线都仿佛在面对一个新生命那般珍重,都让不言觉得自己选择这个人做师傅真是太好了。
初学裁缝那会的不言他已有13岁了,如今三年过去了,16岁的不言个头比三年前更是拔高了不少。虽脸上还略显稚嫩,但也初露出一股男人的味道。
只不过依旧改不了没事找事的本质。一旦空下来就觉得手痒痒,跑出去找人打几架,等打到浑身舒畅了再回家陪着妹妹。
“你又去打架了?”
山本看了眼不言带伤的手掌沉声责问,整个人都冷了下来。不言他暗自咋舌,倒也没反驳狡辩,低头乖乖承认了。山本叹了口气,放下剪刀,转身到里屋拿了一个小瓶子出来。他坐在椅子上,拉过不言的手,皱着眉仔细看了看。接着拔出瓶塞,挖出一些膏药轻轻涂抹在伤口上。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手和眼睛是裁缝的魂,缺一不可。万一哪次打残了看你怎么办。”
“可是我很厉害的!师傅,你不知道,我家那一片根本就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那是你没遇到厉害的,早晚你得后悔!”
山本赏了不言脑袋一个“栗子”,气哼哼得起身继续裁剪起来。
不言见状,立马粘到山本的身边,给他捏捏肩又敲敲腿。
“我知道啦,师傅你别气啦~~~~”
“去把上次给你布置的作业拿过来给我看看。”
“好嘞——”
不言顺手拿起之前自己做的衣服准备也给师傅过过目。
现在除了想给小空做衣服以外,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小空出嫁那一天,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白无垢。
为此,他必须非常努力才行。
这不单单是因为自己的愿望,更多的是来自现实的压力。
不言的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早就有流言说起,自己的父亲和别的女人好上了。只是没想到到最后,会抛下这个家。
不言他还记得父亲最后一次回到家时,竟然没有喝醉酒。一整天都呆在家中,陪着两兄妹。甚至对小空都愿意主动交谈几句,显露出难得的关心。
两兄妹晚上睡觉时着实兴奋了一些,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过来。
那个时候,父亲已经不在家里了。
两个人等啊等,等来了别人的好心帮助,等来了流言蜚语,却再也没等到父亲回家。
平日里幸好还有一些老顾客愿意上门让不言他修理三味线,才得以让两兄妹勉强能过上三顿不饿的日子。
不言两兄妹每天都会为父亲留门,万一哪天回来了呢?而这种期待日渐消磨,终于在某一天,不言他锁上了门。
人,终究是要清醒过来的。
“父亲…不会再回来了吗?”
面对妹妹不安的疑问,不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起那天父亲略带歉意的表情,他不免心中一阵冷笑。笑自己那天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没有发现倪端,也笑父亲那自以为是的补偿。
但是在妹妹面前,不言必须收起所有的情绪,露出一贯令人安心的笑脸。
“你还有哥哥我啊。”
等妹妹睡下后,不言他便开始修理起三味线来。每天的行程被排的满满当当,忙碌到根本无瑕顾及自己的胡思乱想。
除了修理之外,偶尔也会有顾客来订制。为了赶上工期,每晚都做到深夜,视力也越发下降了。渐渐的,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不过,不言并不喜欢戴眼镜。除了做衣服时被师傅强制要求戴上以外,其余时间都在模糊中度过。
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
唯一要说视线变模糊的好处的话,那大概就是打架的时候反应更加灵敏了。如今,打架是自己最好的发泄途径。
日子过得忙碌且充实。一晃眼,又两年过去了。
要说这一年有什么特殊的情况的话,那便是不言他能“看”到了。
普通人看不到的存在。
似人却又非人。
不言他第一次“开眼”,就是在大半夜的时候。当时他正专心制作三味线,寂静的夜晚突然传来了声音。
“这把三味线,我保证那客人会要求你重做的。”
不言他手一抖,猛地抬头。只见面前突然站着一个女孩,模样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粉色的短发配上面无表情的样子颇有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绕是胆子再大,不言他也被吓得直接跳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黑灯瞎火的,突然出现一个人在你面前你说怕不怕?!
“噗,胆子真小。”
被嘲讽了。
居然被一个孩子(?)彻底的嘲讽了??!!?
不言他深呼吸了一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你是谁?”
“你猜。”
“……………”
还能不能友好的进行对话了???
女孩抬起手一点一点抚过三味线的琴身,最终停留在弦上。本以为自说自话不会得到回应,没想到今天居然?!?
女孩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片刻后,她的视线转向不言,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波澜。
“——我一直在看着你。”
吐露出的话语参杂着太多不明的情绪,只是微微压低的声线莫名让不言觉得女孩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初次见面,”不言看着她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双膝着地,十指并拢轻触地面,最后对着自己俯下身行了个礼。
“我是付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