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归山
一
白霭第一次进入星辰塔的时候迷了路,无数纵横交错的星迹轨道扰乱了体内的“线”,她站在镜面中,无法辨别出正确的道路。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的青年微微弯下腰,平视着有些茫然的小星辰师,带着几分懒散,眼底满是笑意。
“需要我送你回到正确的道路上去吗?”
从他身上弥散出来的黑暗蚕食着四周闪烁的星辉,不消片刻,星光便黯淡了下来。
白霭看了他很久,最终伸出自己的手——
也许是当时太过于害怕,就算是那样的黑暗,也感受到了温柔。
二
只是那之后,白霭再也没见过那个人。
直到很久以后,她升上星辰塔的高层空域,才在偶然的情况下听到有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星辰塔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暗星,因为没有一个星辰师能够束缚他,所以一直被关在塔的最深处,只有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被放出来——
“都这么多年了,估计也快陨落了,毕竟是寿命短小的暗星,就算再强大也得遵循命运的安排。不过若是有能束缚住他的星辰师,倒是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可惜他似乎一直都没这心思。”
对着白霭说起那个人的前辈颇有些感慨,后来又在白霭的追问下,告诉了他那颗暗星的名字。
“他叫零,不过你应该听过他在变成暗星之前的名字,”前辈翻开星辰录,指着最前面被划掉的一个名字说,“宸,曾经的光辉之星。”
三
宸这个名字曾经是所有星辰师的梦想,但是现在却变成了星辰师们避之不及的的存在。
在被称为星陨日的那天,无数的星辰和星辰师在与黑暗的交锋中陨落,破碎的轨道,星辰的悲鸣,和熊熊燃烧的战火交织在一起,犹如宇宙末日的到来。
也就是在那一天,宸的星辰师,阵亡了。
愤怒的星辰迸发出巨大的力量,他燃烧了自己坠入黑暗,堵住了通道。
再然后伟大的光辉之星消失了,带着恐怖和毁灭的黑暗之星从深渊里爬了出来。
尽管他宣誓永远属于星辰塔,并且将星核挖了出来交给星辰塔,但仍然被关进了囚牢失去了自由。
塔曾经许诺,若他愿意再次接受星辰师的束缚,便会给予他自由,但是千百万年过去了,他始终还是当初从深渊里爬出来的那个黑暗之星——
不可束缚,不可驯服。
白霭的手指轻轻划过星辰录上被划掉的那个名字,忽然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
四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星辰师申请了对暗星的束缚契约——
这条消息迅速地传遍了星辰塔,掀起了轩然大波。
就在星辰师们都在议论着这件事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小家伙干出来的时候,白霭已经在前往囚牢的路上了。
光路的尽头,懒洋洋的青年肤色苍白,周身围绕着比之自己记忆中更加深沉的黑暗。
“你这次是又迷路了吗?”
这是零时隔多年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白霭笑了笑:“要不要和我试试?”
零挑了下眉,随即抬起手,丝丝黑雾从他的指尖逸散出来:“在你提交申请的时候,塔里的人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时限已经到了,马上就要陨落了吗?”
五
白霭后来是怎么说来着。
她说:“我知道,但是没关系。”
零最后问他:“就算是浪费掉你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束缚契约也没关系?”
白霭微笑着点头:“没关系。”
六
零最终还是没有和白霭定下契约。
不过他说自己有想去的地方,于是带着白霭离开了位于星辰塔深处的囚牢。
大概是因为黑暗之星即将陨落,这次的出行并没有得到来自塔的阻拦,或者说,根本无法阻拦。
零只用了一只手,就捏碎了以星辰塔的名义加诸在星轨前的锁链。
“你并不是被迫待在这里的。”
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白霭用着肯定的语气说。
零则是回了他一个懒洋洋的笑容。
“小鬼头,知道太多会活不长的。”
白霭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回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七
两个人出了星辰塔,沿着命运长河走走停停,越过无数的星轨,往上回溯。
在这段并不算长的旅途中,零有时候也会对白提起一些很久以前的旧事。
他刚诞生的那段时间,宇宙一片混沌,没有星辰塔,没有星轨,也没有星辰师,有的只是星辰。
星辰与星辰之间的征战。
“为什么?”白霭问他,“为什么你们之间要进行战斗?”
零呵呵笑着回道:“别看那些家伙现在个个都是正义的化身,宇宙的指引者和守护者,在远古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些为了一点能量就能大打出手不知节制的破坏者。”
星辰之间的争斗持续了很久,搅得宇宙天翻地覆,充斥在宇宙间的各种物质在这样强大力量的推动下开始交错融合,最终带来剧变的,是两颗星辰的陨落——
“它们打得筋疲力竭,掉进了初始之地,然后塔就诞生;塔的诞生产生了规则,规则变成星轨,星轨引导着星辰师的出现;再然后,我们都被你们这些弱小的星辰师束缚住了。”
零像是没长骨头似的半躺在地上,他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上环绕着黑色的雾气,汇集向上形成一座精巧的小塔,漆黑的地面不见半点光亮,就像是被那些黑暗吞噬了一样。
白霭同样坐在这片黑暗中,他看着那座黑色的小塔,忽然伸手过去点了一下。
小塔瞬间被打散,黑气四散开来,绕着他的手指盘绕了几圈,最后彻底消散在空中。
这样的黑暗让白霭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柔。
和千百万年前不同的是,这次换成他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愿意被我束缚吗?”
八
零再次干脆利落的拒绝了白霭。
“我可不想临到了陨落还要被一个星辰师所束缚。”
“是不想,还是不愿?”
问这话的时候白霭的语气很轻淡,光的瀑布从黑暗深处洒落下来,最终汇集成一片安静的湖泊。湖面上挣扎着无数的光点,大部分最后都落回了湖中,只有一小部分拖着长尾,划破天际而去。
若干年后,会有新的星辰诞生宇宙的某个地方。
这里是初始之地,是星辰们最开始诞生的地方。
“当然是不愿意。”
零坐在湖边,他身上的黑暗已经很淡了,连带着身体都变得有些淡薄透明,只是他依旧是那副懒散的表情,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动容。
“为什么?”
“因为你的星辰又不是我,既然不能独占你,那我就只能放弃了。”
九
白霭当然知道零没说实话,不过她也没有勉强别人的习惯,更何况这个人是零。
来到初始之地的零更加的懒散,一觉往往能睡很长时间。每到这个时候,白霭也不叫醒他,只是在他身旁坐着,然后静静地看着恒古不变的光湖。
零不是她的星辰她知道,但是她想要的星辰却只有眼前的这一个。
零清醒的时候会和白霭聊到那场分割了宇宙的战争。
大部分时间在说他的英勇善战英明神武,偶尔也会说到他的星辰师。
“明知道是死的事还非要去,最后死的连核也没留下来,”零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极为难得地停顿了片刻,露出几分怀念的神情:“我活了这么长时间就没见过那么傻的。”
“所以你燃烧了自己?”
“当然,”零轻笑出声,“他可是我第一个朋友。”
“如果……”
白霭刚说了两个字,发现自己要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可笑,便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又用着温和的语气问:“既然你不愿意和我缔结契约,那等你陨落后,愿意将星沙留给我吗?”
零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拿去拿去,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便宜了你。”
白霭看着零扬在半空中的手,忽然抓了过来,在掌心印下一个极轻极淡的吻。
似乎是过了很久,零的声音才飘了上来。
“白霭,”这是零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们人类对于这种行为的含义,你刚刚是表达了喜欢我的意思?”
然后白霭听见他自己用着肯定的语气说:“是,我喜欢你。”
十
突如其来的变化是在一个星潮喷发的白天。
星轨碎裂,周身围绕着黑色的火焰,从指尖起,身体逐渐化成金色的细沙。
“这一天来得倒是挺快的,”零在火焰中笑着对白霭说,“看来得说再见了。”
白霭站在光湖旁,手握成拳,似乎正抓着什么东西。
“我在未来等你。”
她似乎是极力想要冷静下来,但是嗓音里仍然泄出几分颤意。
零想了想,忽然上前几步,白霭只觉得眼前暗了一下,温热的气息扑在皮肤上,随即一个柔软的物体贴了上去。
“如果那个奇迹真存在的话,未来见。”
十一
星辰,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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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语,笑语,随便评
作者:燕归山
一
回老家的头一天清晨,何畏就被一群熊孩子给闹醒了。
震天地声音显示着敲门者锲而不舍,何畏挣扎再三,终于痛苦地爬起来,打开门阴测测地说:“是不是一个二个皮子都发痒了?”
几个小孩完全不在意地嘻嘻笑开,四叔家的小堂弟举起手中的小东西乐滋滋地说:“姐,看我们找到一个奇怪的家伙。”
何畏随便扫了一眼,差点给这几个熊孩子给跪下了。
“我的天小祖宗们,你们从哪儿弄来这么危险的东西?”
说话的当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了张符纸过去,还想再拍第二张的时候,激烈挣扎地小家伙当即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何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虽然疑惑着为什么这等凶兽仅仅只用一张混乱符就弄晕过去,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从小堂弟手里抢过来,塞进大型危险动物专用兽栏,这才虎着脸看向跟在身后跑前跑后的几个小尾巴。
“老实交代,那玩意你们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后院抓的,在偷吃我们的地瓜。”
“是我抓的是我抓的,姐我厉害吧!”
“不要脸,明明是我抓到的!”
“你才不要脸,是我先揪住它尾巴的!”
“你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
“……”
“行了,停停停!”
一把揪住吵得快打起来的两小孩,何畏深刻觉得自己就不该提前回老家来,天知道她拿这群孩子最没辙了。
“现在小乐去把你爹叫过来,其他人就地解散,再嚷嚷地就扔黄金洞里去待一天。”
此话一出,原本还像是斗牛一样的小崽子们立马溜得比兔子还快。
没过多久,一个中年男人晃悠着晃悠着就过来了,看上去一幅仙风道骨的样子,如果他嘴里没有叼着一根烟的话。
“哎哟我的大侄女,听小兔崽子说你有事要求我?”
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何畏手痒痒的,恨不得一拳揍上去。但是考虑到从现在起到过年,都不得不在这人手底下过活,何畏不得不忍下冲动,冷哼一声朝着兽栏努嘴:“你儿子抓来的,看着办。”
“这么小一玩意至于在这地方占这么大一……年、兽?!”
何四叔当即吓掉了嘴里的烟。
鸦雀村的何家破天荒地在年尾的时候召开一次内部家庭会议。
列席人员不多,个个都是战斗在除魔卫道第一线上的精英。
“所以说,四叔你这么兴师动众地把我们从温暖的床上挖起来就为了这样一个疑似传说中那个凶恶狡诈阴险吃人的年兽的小东西?”
精英之一挂着巨大的黑眼圈,颤抖着手,指着全身都埋在馒头堆里正在大吃特吃的小动物,神色很不淡定。
何四叔对着几个小辈勾勾手,示意他们凑过来小声说话。结果桀骜不驯的小辈们凑是凑过来了,却都是拿眼白瞄他——感慨一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这才开口说道:“这就是传说中那个凶恶狡诈阴险吃人的年兽,只不过这只还在幼儿期罢了。”何四叔想想补充了一句:“不算战斗力的。”
“我们年兽不吃人,都是你们人类自己瞎想的,还有我可是很强力的,啊呜——”
正在努力往肚子里塞馒头的小东西突然冒出个头说了一句,结果又被何畏一把按回去了:“闭嘴,一张混乱符就能解决掉的家伙没有发言权,再说话就把你塞回兽栏!”
“咳咳,何畏你轻点,好歹人家也是未来的凶兽。”何四叔略有点于心不忍,不过一想到这家伙带过来的麻烦,他很快又对何畏这种明显在欺负小动物的行为视而不见,继续说下去:“总之,经过我和何畏前期的沟通,你们看到的这个家伙叫年十二,和爹娘闹了矛盾,于是偷了它爹的大门钥匙离家出走,结果在途中丢失了——本来这种属于别人家事的事和我们关系不大,不幸的是,那串钥匙上还有年关大门的钥匙,如果不在年前找回来的话,开不了年关大门,后果将不堪设想。这种事如果不知道就算了,现在咱们知道了,就不得不出个人去帮忙找钥匙,于是大家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我可以拒绝吗?”
精英之二举起手。
“不行!”何四叔看也不看他地果断拒绝了,“现在开始投票表决由谁去帮忙,投完票你们想干嘛干嘛去,开始!”
“何畏!”
四个声音异口同声。
“很好,这件事交给你了,大侄女你要努力拯救世界啊。”
何四叔诚恳地看向何畏,何畏面无表情,年十二被她掐着脖子,痛得嗷嗷作响。
二
“你们人类真是粗鲁,啊呜。”
轻抚着脖子上的毛,年十二蹲在何畏的头上小声抱怨。
“对待喜欢惹麻烦的家伙,不需要太客气。”何畏捏着它颈后的皮拎起来,对着前方写着“河洛市第一高级中学”牌子的大门脾气不怎么好地问:“看明白了,是在这儿丢的吗?”
年十二眯着豆子一样的小眼睛看了半天,语气很是迟疑:“大概是吧,看上去有点像啊呜。”
很好,这还是个有点近视眼的年兽,真是败坏年兽一族的形象。
何畏生生压下想要掐死小动物的想法,转身去了清静的后门,然而翻墙的时候遇到了点小麻烦。
“何畏,逃课外加翻墙,我觉得你还是尽早做好请家长的准备比较好。”
清冷严肃的男声骤然响起,何畏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运气背到她这个程度确实少见,她都怀疑是不是家族里的那几个混蛋给她下了厄运咒。
“作为一个优秀的好学生,我不觉得你这个时间点应该在这个地方,半斤对八两就不用说了吧,李沐阳,李大班长。”
转过身,何畏挑衅地看向来人,戴着眼镜的清俊男生只是轻抬了下眉:“我去过你家,阿姨说你回老家散心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连期末考试都不考了?”
“你管不着。”
何畏仅仅只是冷哼一声,转身就想离开,却不想被对方一把抓住胳膊,“等等,你要去哪儿?”
“放开。”
何畏用力挣开对方的手,厌弃地甩甩胳膊,大踏步地消失在李沐阳的视线里,明显被嫌弃的人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神色有着不解的疑惑,在刚刚这会儿的接触中,他好像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何畏气鼓鼓地走在僻静的小道上,年十二趴在她的肩上欲言又止,最终它还是伸出细小的爪子轻挠了下似乎沉浸在某种不好情绪里的某人:“小、小何别走这么快,我在刚才那人的身上感觉到了钥匙的气息啊呜。”
脚步骤停,年十二差点摔下去,摇摇晃晃站稳了脚才发现何畏的脸色比之先前更坏了,深深地让它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好可怕啊呜。
何畏此刻的心情真是复杂纠结得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请假回老家就是为了不见到李沐阳,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心情面对他。哪知天不遂人愿,这走了没几天就又被迫回来了,回来了也就算了,偏偏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他——刚刚能忍下砍人的冲动差不多用尽了她一生的忍耐力,再和李沐阳待下去,她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无视《三界治安条例》和自己人动手。
现在好不容易躲开那家伙,年十二却告诉她,钥匙有可能在他的身上。
简直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何畏开始郑重地考虑要不要等这件事结束了去找村尾的那个老神棍去去邪气。
“我们现在要回去找那个人吗啊呜?”
见何畏铁青着脸半天不吭声并且似乎越走越远,年十二不得不再次小声犹豫地提醒着。
“回去找他?”何畏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要我和那个破小人打交道还不如让我去死!”
年十二有点被何畏阴森的口气吓到了:“那、那我们要怎么办啊呜?难道我们要杀人夺宝吗!?”
此话一出,何畏突然平静下来,半晌之后嘴角勾起一抹怎么看怎么阴险地笑意:“你倒是给我出了个好主意。”
“啊、啊呜?”
“你就等着晚上看好戏吧。”
三
夜黑风高,杀人放火。
何畏穿着夜行衣猫在自家阳台上,脑袋上顶着被染成黑漆漆一团的年十二,大大的眼睛像是两颗星星,隐隐散着淡光。
今天地突兀回家让老爸老妈大感意外。看上去四叔并没有把年兽的事透露出去,何畏为此不得不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大概就是上次出任务受得伤经过治疗已经好差不多了,不能因此耽误太多的学习——何妈妈差点被自己女儿的改邪归正感动得泪流满面,直喊着祖宗显灵我们家女儿终于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至于何爸爸却是一脸的怀疑,大概是太过于了解自家闺女的本性,何畏被自家老爹的锐利目光盯得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就漏了马脚,幸好何妈妈出来打了岔,这才让她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
"你爹可真可怕啊呜,你确定他真是个普通人吗?"年十二频频回头望何家父母的卧室窗子,好像里面有怪兽马上就会冲出来一口吃掉它似的。
何畏不耐烦地一把揪下年十二的小身板,压着嗓子威胁道:“你再给我感应一下,旁边那屋子里是不是有钥匙的气息,要是弄错了我就把你煮了炖汤喝。”
受到黑恶势力的压迫,年十二不得不压下满肚子的牢骚,闭着眼仔细感应了一会儿,很肯定的说:“没错啊呜,就在那里。”
“很好。”
何畏拍了张隐身符在身上,随后轻巧地一个翻身,溜进了隔壁家的阳台,脚步轻盈地一点声音也没有。贴着墙根听了下屋内的动静,她捏碎了颗红色的丸子从窗缝里塞进去,动作娴熟地好像演练过无数次。
静待了大概二十秒,她这大摇大摆地拉开窗子翻进屋,扭开小灯一脚踢在床上人的身上,恨恨地嘀咕:“你这混蛋也有今天。”
微弱的灯光下,李沐阳毫无防备的睡脸就这么袒露了出来。长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眉头微微皱起,薄唇紧抿,显示着他在睡梦中的不安稳和忧心,脸色略有些惨白,一点也不像是平常的样子。
何畏看得心烦气躁,掀起被子捂住他的脸,力气大得像在谋杀,年十二胆战心惊地揪住自己身上的毛毛咽了口唾沫,从这个男生的身上它有一种看到自己未来的错觉,还是早点找到钥匙早点回家,人类真是太可怕了啊呜。
等不到何畏凶狠的眼光扫过来,年十二立即自发自动地循着自己感受到的钥匙气息找了过去,可是在气息最浓烈的书包里面翻来覆去地找了半天也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一下子就傻了。
正在翻找李沐阳衣服的何畏感觉到年十二的异常,停下手里的动作望过去,见它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即牙咬切齿的说:“别给我说,钥匙不在这儿?!”
年十二思考了片刻自己的后果,温顺地仰面躺了下去,露出自己本该是白色但已经被某人染黑的柔软肚皮,心如死灰。
“小的错了啊呜,为今之计只能以死谢罪啊呜,来吧啊呜,怕死不当好年兽啊呜。”
……
何畏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在掐死它和炖汤喝这两种死法中犹豫了一下,但是当务之急是捂住那张要命的哭嚎的嘴!
就在何畏扑过去的时候,身后变故陡生。
黑色的影子忽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何畏只觉得耳边风声骤起,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扑倒在地,硬邦邦的膝盖顶在自己的背部,脖子旁的是锋利的刀刃,折射出的寒光闪花了她的眼睛。
清冷似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随即响起。
“深夜偷袭,有何……何畏?!”
李沐阳在模糊下的月光下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孩,当场傻了眼。
何畏被撞得差点吐血,原本的伤口处只觉得一阵润湿,骤然爆发开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地一声大吼出来:“李沐阳你大爷的混蛋!”
就在这时,房间大门突然毫无预兆地被一脚踹开,啪嗒地开灯声后,是一个急吼吼的女声:“儿子儿子你怎么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半晌之后,站在门口的中年美妇人镇定地对着慢腾腾踱过来的高大男人说:“孩儿他爸,我们的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变态了,居然夜袭自己喜欢的姑娘还玩这么重口的游……”
“咳咳,孩儿他妈,注意影响!”高大男人当机立断地打断了美妇人接下去的话,看着屋里的一团乱,他不紧不慢地说:“我觉得这个夜袭的事应该由何畏来解释,对吧,何畏?”
四
何畏很久没有面对过如此三堂会审式的场面了。
李爸,李妈,李沐阳。
李沐阳皱着眉的样子就和他爹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然而手底下包扎伤口的力度却是刚刚好,何畏抻着没受伤的那只手,抓着痛得呀呀直叫的年十二,直视前方,看也不看他。
眼瞅着儿子处理完何畏裂开的伤口,李爸这才开口:“畏畏,解释一下吧。”
何畏抿了下嘴,有点不情不愿:“我找李沐阳拿这家伙弄丢的钥匙。”顺势拎起年十二。年十二这时候倒是乖巧,抱着小爪子睁着圆啾啾的眼睛,泪汪汪的小模样让人瞅得心都化了。
李爸一点也为所动,直指问题要害:“你可以直接找沐阳要,不用这么晚了翻窗过来吧,还用上返魂草香这么危险的东西?”
何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眼圈就红了。她用力擦擦眼睛,扑通一声跪下来,声音里带着哽意:“李叔叔,这次是我错了,我以后会专程上门来赔罪的。现在只求李沐阳能把前几天捡到的一串钥匙给我,真是万分感激。”
一个响头顺带着就磕了出去。
气氛僵了片刻。
“何畏你这是在干什么!”
李沐阳爆跳而起,抓着何畏的胳膊往上拽,一点也不复先前的冷静自持:“你到底怎么了,你半夜地发什么疯!你是想要急死我吗!”
“沐阳冷静冷静,畏畏你也冷静下来,有话好好说你们。”
李妈赶紧上去将两个人拉开,她算是看明白了,说到底是这两在闹别扭。
“妈你们别管,我今天非得和她说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声不吭就回老家养伤打电话从来不接,今天好不容易见到面就阴阳怪气,现在又这个样子!”李沐阳这回是真急眼了,“你从头给我说,这伤是从哪儿来的,你知不知道私下接任务是要被事务局处罚的!”
极少见到儿子发飙的李妈这回算是开眼了,偏偏被发火的那个一副倔强别扭的样子。想了想,她拉起李爸很干脆的回房补眠去了,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反正一早就会有结果了。
没了两个大人在场,原本紧绷僵持着的气氛微微起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静默许久,最终还是李沐阳败下阵。
他放开何畏,语带沮丧:“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就不能告诉我吗,至少让我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吧。”
何畏还是不看他,过了半天她才出声:“你把东西给我就告诉你。”
无可奈何的长叹之后是开门的声音,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显示着主人的去而复还。
啪嗒——
清脆的金属摩擦声在何畏的身边响起,年十二偷偷探出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当即毫无形象地扑了上去:“大神在上啊呜,就是它们啊呜。小宝贝儿们可算再见到你们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年关大门的钥匙不见了!”
凄厉的惨叫可真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何畏忍下揍它的念头,拿起几乎算是一模一样的钥匙串,看了半晌也没闹明白哪把是哪把,不得不耐着性子问:“你确实看仔细了,没有?”
“确实没有啊呜,”年十二抽抽泣泣,样子好不凄惨,“比这些大多了,是个年兽样子的,只此一把啊呜。”
何畏立刻瞪向李沐阳,李沐阳愣了下,忽然像是想起似的苦笑:“抱歉,我捡到的时候只觉得这个东西灵气逼人,本想着等下课后就交去事务局,林悠看着觉得新奇就拿去玩了,大概是她给拿走了。”
“林·悠!”
如果说提到李沐阳,何畏只是气恼,那对林悠,何畏的眼里便只有仇恨了。
看着何畏燃烧着仇恨之火的双眼,李沐阳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他伸出手想要拍拍何畏的头,然而最终停在半空中又放了下来,柔声道:“上星期的那件事也不能怪她,只是一件实习任务罢了,等下期任务刷新了,我陪你去多做几件补回来。”
何畏却是冷笑一声:“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不是想知道我这伤是怎么来的吗?好,我告诉你。”
五
其实是个不怎么复杂的故事。
林悠从小就有着出众的天赋,因此在哪儿都是众星拱月一样的人物,两年前转学到河洛一中却是碰到了能力和她不相上下的李沐阳,以及在灵力上比她更胜一筹的何畏。
大概唯一值得她欣慰得就是何畏在学习上实在是一塌糊涂,只能靠着李沐阳才能在及格的边缘徘徊。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她喜欢上李沐阳。
这件事只有何畏知道,因为林悠曾经单独找上她,问她是否喜欢李沐阳。
在何畏的眼里,李沐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是她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搭档。
她回答地很坦然,于是林悠放心了,随后她提出来,三个人一起组团做实习任务。这年头,除魔卫道也是需要资格证的,就算是通过了资格考试也是需要完成一定的实习任务才能转成正式的。试着做了几个任务下来,三人都对任务进度以及对方的能力很满意——何畏那个时候天真的以为,三个人长此以往继续下去,到了毕业的时候就可以申请正式搭档,到时候河洛市的事务局没有谁能比得过他们。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何畏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不是最后一个知道情报地点就是最后一个赶到现场,再不然就是直到和对方单独对上了才知道自己早到,甚至有时候还因此坏事。次数多了,就算是从来不会说何畏不是的李沐阳也偶尔会提一句诸如何畏你最近不太专心这样的话。
何畏再迟钝,这时候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边感慨着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一边慢慢地想要淡出三人小队。以她的能力来说,一个人完成任务其实绰绰有余,只不过情报来得稍微慢一点而已。
到底是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李沐阳很快就察觉到何畏的异常。他并没有弄明白这里面波涛汹涌——论起对感情的迟钝程度,李沐阳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当他发现何畏至少有一半不再和他一起行动,便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给她太多压力了,再怎么强大毕竟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只是李沐阳并不是个擅长言辞之人,几经犹豫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把获取的情报分成两份,甚至于给她的那份更详尽,同时也尽可能的跟着何畏一起行动,三人小队在这个时候几乎分崩离析,名存实亡。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但这并不是林悠想要看到的。
林悠的对策,便是情报。
她用李沐阳的手机给何畏发了一条完全错误的情报,并且在李沐阳发现之前处理得干干净净。
何畏没有发现这是错误的情报,轻易地踏进了陷阱,那是河洛市最大的“蜘蛛”巢穴。
铺天盖地的蜘蛛人们像是洪水一般蜂拥而至,何畏拼尽全力几乎是付出一只手臂的代价才逃了出来。然而当她浑身是血的躺在垃圾堆边,颤抖着准备质问李沐阳的时候,却意外的接到了李沐阳的电话。
李沐阳在电话里面平静地质问她,为何再一次没有参与行动,他很失望。
那次的行动有事务局正式员工参加,表现好可以得到很高的积分,抵得上做几次普通任务,可是何畏没有去,报告上不会有她的名字。然后她还听到林悠在电话那头善解人意地说。
“何畏大概临时有事,沐阳你别怪她。”
何畏挂上电话的时候,手几乎要握不住武器。灵力者的血液就像是甜美诱人的毒药,即便是脱离了“蜘蛛”的追杀,何畏小心又小心,在回家的路上仍然遭到了诸多狙击。
何畏这是第一次感觉到黑暗世界的残酷,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成为黑暗生物们的食物,无法再回家。
也合该是她命大,力竭倒下的时候,何家四叔终于赶到了。
再次醒来是在鸦雀村的灵力恢复池。
何四叔在一旁喜滋滋地告诉她,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这次差点死掉的结果就是她的潜力再次被激发,待得过了成年礼,将会更加强大。
何畏仅仅只是扯了下嘴皮。
很好,很好,我没死,所以林悠,李沐阳,我们从此不共戴天。
六
听完何畏面无表情地说完整段故事,李沐阳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干涩:“我并不知道……你现在还好吗?”
何畏举起当初差点失去的那只手冷笑:“如你所见,死不了。”
何畏清醒后有仔细琢磨过当时的事,那条错误的情报是谁干的都不可能是李沐阳。他是真无辜,可她接到电话时那种绝望与愤怒的心情,至今徘徊在胸膛之中无法纾解。
李沐阳动了动喉咙,想说点什么,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叹息:“小畏……”
“别叫得这么亲密,我早和你恩断义绝了!”何畏发狠道,“还有那把钥匙的事你别插手,这个任务早就做为我的赏金任务报备给事务局了,你们谁都别想抢!”语罢抓起在一旁听呆了的年十二,沿着原路又翻回自己家。
李沐阳静静的站了一会,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疲惫地将自己的身体摔进沙发,眼底慢慢阴霾起来。
何畏这天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结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了眼时间,上午十一点整。
脑子当场不够用了,惊叫一声跳起来。
穿衣刷牙洗脸,顺便还抓起睡得稀里糊涂的年十二砸进满是冷水的浴缸,做完这一切才用时五分钟。
冲出房门的时候发现自家客厅坐着两尊不速之客。
何畏微抽了下嘴角,在四双锐利的眼睛注视下低头叫人。
“李叔,李姨。”
“乖,坐下来吃点早点,你爸爸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李妈妈语笑嫣然的样子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何畏从小就被迷得七荤八素,就算是现在长大了也不例外。乖乖地坐下来抄起筷子她才想起来,自己可没时间吃饭要赶紧出门,依稀记得今天应该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错过林悠放学就问不到钥匙的去向了。
“我……”
刚跳起来起个头,就被一旁严肃的李爸给压下去了:“小丫头安心吃饭,那把钥匙我们家那小子去帮你拿了,耽误不了事。”
“是啊,还是赶紧吃饭,免得等会没力气挨训。”
何爸在旁冷哼一声,何畏头脑顿时发麻,当她瞄过去发现自家老妈泪眼汪汪看着自己的时候,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要说何畏怕什么?
第一怕她爹训,第二怕她娘哭。
现在这两加一块儿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折磨人的事了,左边耳朵是拔升到宇宙高度的长篇大论训斥,右边耳朵是嘤嘤嘤呜呜呜嗡嗡嗡,何畏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被人用大锤砸脑袋,前一下后一下,左一下右一下,如果不是李爸李妈在这儿看着,她肯定直接跪地上大哭对不起苍天对不起大地对不起祖宗她不该撒谎说回来是为了上学不该夜袭李……呃,这个不算。
就在何畏羞愧地差点在地上打个洞钻进去的时候,李沐阳的一通电话解救了她。
他在那头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何畏当场跳起来:“什么?林悠那王八蛋把钥匙卖掉了?!”
何畏赶到怪异屋的时候,李沐阳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林悠。
“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要的,不过昨天才卖掉,今天或许可以拿回来。”
林悠看上去娇娇柔柔,漆黑的长发如瀑一般垂下来,周身环绕着静谧的气息,一点也不像是个除妖师。
“真人不露相啊呜。”年十二躲在何畏的耳后小声嘀咕。
何畏充耳不闻,像是没瞧见她似的,只看着李沐阳:“这次要是找到钥匙你就不欠我了。”
“人家本来就不欠你的啊呜,是你自己笨才受骗的啊呜。”
“想死你就继续说!”
年十二立刻不说话了,蹦蹦跳跳窜到何畏的头顶,它朝着门的方向嗅了嗅,肯定地拿小爪子拍何畏的头:“我闻到了钥匙的气味,应该是没错。”
面无表情地一把揪了年十二下来,何畏看也不看两人推门进去了,李沐阳对此只能苦笑,林悠反而有点不怨:“她若对我有意见也就罢了,怎么对你也这样。”
“这是我和她的事,不用你操心。”
李沐阳仅仅只是斜睨了她一眼,也跟着进去了,只留下林悠一个人痴立在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七
怪异屋的老板是个沉静稳重的年轻男子,大家都叫他陶镜。
用各种奇怪的物品交换各种奇怪的物品,这就是他的买卖。
“货物出售,概不退返,这规矩你们总懂吧。”
陶镜笑起来温温和和,然而那双闪着寒光的金色竖瞳里却诉说他并不是人类的事实。
面对着河洛市少数几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上古凶兽,就算胆大包天如何畏也乖乖地低下头好声好气地求他:“陶哥,陶叔,陶爷爷,看在我们是老顾客的份上,就不能通融一下嘛?这可是事关世界和平!”
“唉真是服了你,每次都来这一招。”陶镜无奈地摇摇头,拿出个账本翻看几页,停在某行看了一眼,遗憾地摇头:“你可来迟了,那把钥匙今早被卖出去了。”
“哈?”何畏这回可真傻眼了。
“我给你看看是谁买的。”陶镜就着窗子里射下来的光辨认了半晌,念出个名字,“巴……巴蛇。”
“巴蛇?!!”
这回吼出声的是年十二,急吼吼地爬上柜台,只看了一眼签名,它顿时哇地一声哭出来了:“完蛋了啊呜,怎么会是他啊呜!肯定拿不回来我要被我爹锤死了啊呜呜呜呜呜!”
何畏此刻表现出异样的镇定:“陶哥,你这里有没有好使的追踪器,我要换。”
陶镜轻抚着下巴:“有是有,不过你确定你有足够价码拿来换?”
何畏顿时僵住了,出门太急,忘带钱包。
“腾蛇内丹炼制的药丸,这个够不够换?”
打空伸过来一只手。
一颗漆黑如墨的珠子躺在掌心,和白皙修长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情不愿地转过头,就见李沐阳直视着她的眼睛:“不用拒绝,这是我欠你的。”
哼。
何畏别别扭扭,却也没再说什么,算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陶镜的东西一向是好货,品质的象征,品质的保证。
所以何畏拿到东西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急着去找巴蛇,而是对着年十二来了个彻底的严刑逼供,找人麻烦总得了解这其中的恩怨情仇才行吧。
年十二虽然哭得是凄凄惨惨,一把鼻涕一把泪,但好歹把事情说明白了。
大概就是巴蛇和巳蛇是好碰友然后觉得好碰友要被关在年关内孤独地生活一年实在是太悲惨了于是异想天开要偷了年关钥匙好随时能去陪碰友聊聊天什么的但它就完全没想过偷了钥匙会使得年关大门有可能无法按时打开从而导致时间停止这种大悲剧的出现。
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可是钥匙是你偷出来的,而且是你弄丢的。”
何畏敏锐地指出此事核心之处,年十二愣了一下,再次开始嚎哭,惨不忍睹。
李沐阳从头听到尾,觉得这件事凭他们几个解决似乎有困难:“要不然申请援助吧?”
“这是我的任务,我要怎么做就怎么做,用不着你插手。”
对待李沐阳,何畏的态度依旧恶劣,至于林悠,她根本就把这个人当空气无视掉了。也亏得林悠沉得住气,你不理我,行,那我跟着李沐阳,怎么说他们也是官方认证的行动小组,原则上来说,有任务必须一起行动。
对于这两个甩不掉的尾巴,何畏打心底觉得烦躁。
李沐阳跟着也就算了,林悠算什么东西。
何畏觉得自己没有顺手给她一刀已经是很看在李沐阳的面子上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脸跟着自己一起行动,以为做过的那些事就没人知道吗?
再加上追踪了一个星期,每次都是刚找到地方,就发现对方从容不迫地转移了,空气中弥漫地新鲜的钥匙气息就连年十二严肃正经地绷着小圆脸不卖萌了,何畏的暴躁程度呈直线上升。
眼瞅着距离年关的时间越来越近,巴蛇依旧是神龙见尾不见首。追踪器好是好用,但是挡不住人家逃得快。事务局也在这时按捺不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何畏在期限内不能完成任务,就会有旁人接受并且取消她的资格——到了腊月二十八的晚上,何畏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八
森冷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寒光。
“拔刀吧,今日我们在此地做个了断。”
何畏突然止住脚步,唤出“凛光”转身拦住林悠的去路。
林悠并没有为此感到惊讶,她后退几步离开“凛光”攻击范围,微微一笑:“我还在想,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出手,引开沐阳也是为了这一刻吧。”
“林悠,你以为我真什么都不知道吗?”何畏冷笑一声,“你喜欢李沐阳是你的事,我早就说过别牵扯到我,发送假情报给我也就算了,这次居然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巴蛇,真当我好欺负?”
“假情报的事我承认,原本也只是想给你个教训,没想到那个地方会是蜘蛛们的总巢,”林悠皱了下眉,“但是这次的事我绝对没有透露,怎么说我也是除妖师,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多说无益。”
强大的灵力促动着空气一波一波地荡开,掀起的气浪刮在脸上生疼。
林悠毫不犹豫地唤出自己的武器,泛着银辉的剑美丽得好似皎月,让人忘却隐藏在美丽之下的杀机。
“皓月”,与“凛光”不相上下的利器。
“既然如此,那便来吧。”
两条光练须臾之间冲撞在一起,炽烈的金芒瞬间爆发开来,强大的力量似乎将附近的虚空都要撕裂了。
金属与金属咬在一起发出刺耳摩擦声不绝于耳,点点火花溅出来,映照出两人狠捩的脸,受着灵气的牵引而聚起的气浪在地上、墙上划出道道的深痕。
杀了她!
杀了她!
何畏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对面是无数蜂拥而来的蜘蛛人,要想活下去就只有杀出去,将眼前所有的活物斩个干净!
“住手!”
黑色的长刀强硬地插进两剑之中,硬生生地挡住了两个人的强硬攻势,不知何时归来的李沐阳挡在两人中间,脸上带着几道被气浪波及到的血痕:“你们这是想干吗!自相残杀吗!”
何畏直视李沐阳片刻,随后一语不发的收起剑。
既然挑起战斗的何畏收了场,林悠自然也不会再继续,收了剑又恢复到娇柔的样子,轻咳了一声正待说点什么,突如其来的一股气息顿时让三个人同时为之一凛。
久追不着的巴蛇自己出现了。
“走!”
何畏当即率先一跃而起,在屋顶间跳跃着直奔着巴蛇所在地而去,恩怨暂且搁置脑后,不管如何先要完成任务。
然而到了目的地,何畏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巨大的蛇盘桓在半山腰中,高高扬起的蛇头显示着它的愤怒,红色的信子急速地吞吐着,巨大的鳞片如宝石般闪着耀眼的光辉。而在它的前方,站立着一只和它不相上下大小的巨兽,锐利的爪子如刀锋一般,大张着的嘴里竖着四颗巨大的獠牙,一见便让人生畏——如果忽略掉巨兽眼边两行哗啦啦往下流的泪水。
“你是个坏蛋啊呜呜呜,我要和你拼命啊呜呜呜呜!”
如此这般大哭着的巨兽勇猛地扑上去,两只巨兽瞬时扭成一团,打得地动山摇。
何畏好半天才合拢嘴:“四叔那混蛋,这像是没战斗力的样子吗……”
嘴里这样说着,却是自觉唤出“凛光”,微一沉腰便要冲上去,谁知在半道上被随后赶来的李沐阳拦下来了。
“你疯了吗,上去还不够塞牙缝的!”李沐阳这回是真要气疯了,张口就是一顿吼。
何畏是谁啊,当即就吼回去了:“不上去难道要让十二一个人拼命吗,好歹它也是当过我宠物的!”
“你……小心!”
何畏只看到李沐阳突然脸色大变地扑过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地撞击,再然后好像飞起来了,再然后有人的血滴在了自己的脸上,再然后……没有然后了。
九
第二次在灵力池里醒来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是外面还有一群追逐打闹的熊孩子的时候。
何畏觉得浑身就像是被大卡车碾过一样,稍微动一下就锥心的疼。
“肋骨断了三根,其他小骨折的地方就不说了,啧啧我说大侄女你这是命大啊。”
何四叔叼着烟,坐在池边没正形地说。
“到底……”何畏一开口就觉得声音嘶哑地厉害,微咳了一声,顿时痛得觉得自己从地狱边上走了一遭才转回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这又才继续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沐阳了?”
“啧啧啧,李家那小子命就更大了。”
何四叔倒也不磨叽,一五一十地将那天的事都说了出来。
巴蛇和年十二那晚上打出了真火,连事务局内部精英组都出现了。好不容易靠着武力把从山上打到山下,又从山下准备打到城市里的两只凶兽给制住了,这才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挖出被殃及池鱼的李沐阳和何畏。
李沐阳当时将何畏紧紧地护在身下,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是紧紧抱着不撒手。身上骨头断得七七八八,外加严重脑震荡,相比较而言,何畏的伤势就轻了很多。至于林悠,当时见机跑得快,只受了点轻伤,不过因为在战斗中丢下受伤的同伴,差点被取消资格证。
至于罪魁祸首们,巴蛇因为私自显露本体形态和斗殴滋事被拎去大牢,据说要待满两年才准放出来;年十二因为未成年被狠狠教育了一顿交给了寻找儿子而来的年兽夫妇,走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舍不得何畏,不过现在大概回妖兽界了;至于年关钥匙,这个被郑重地交还——何家顺便在这上面大大的敲了一笔,用的理由是“咱家为了你们小孩子的不懂事差点失去了一个未来的精英”。
何畏斜着眼看过去,这肯定不用说,绝对是四叔的杰作。
“当然,事务局认同你这个赏金任务的完成,积分还给你翻了一倍,赚大发了,啧!还有个事,妖兽界说今年在年底的时候还给我们惹了这么大麻烦不太好意思,所以决定通过人间界今年的年关开门仪式直播申请。你算是有眼福了,这有两张票,今晚的,随便请什么人一起去看吧。”何四叔放下两张票,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又继续说道:“李家小子这会儿也回村了,估计和你一样在池子里蹲着,说是泡到下午的点就能行动了,李家的池子是比咱家池子强啊。”
何畏看着那两张轻飘飘的票,破天荒地发起呆来。
尾声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村头的李家来了个客人。
脸色惨白惨白的,跟个死人似的,说是要找李沐阳。
开门的是个小姑娘,当即鬼喊鬼叫地冲回屋里大喊:“救命啊有女鬼要找沐阳叔叔。”
没过一会儿,杵着拐杖的李沐阳慢腾腾地走了出来,就看见何畏脸色不怎么好地站在门口。
“这么晚了不在家歇着,有事吗?”
何畏抓了抓脑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递过去一张捏得皱皱巴巴的票说:“我说,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直播仪式什么?”
李沐阳先是楞了一下,而后轻轻笑起来,腾出只手接过票。
“好,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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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归山
一
墙上突然出现了一扇门,金丝楠木的,雕花的,极尽奢华。
搞出来这扇门的这个人,愿望得是有多夸张?
夏望觉得开门人没疯,她得疯了,因为那扇门曾经的位置,是厕所。
“叶似风你个王八蛋!来看你干的好事!”
夏望尖叫着扑向身后的房间,片刻之后一个光溜溜的年轻男人狼狈地逃了出来,边逃边吼:“夏望你疯了吗,进男人房间不知道敲门?!”
“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夏望冷哼一声,指着那扇突然出现的门说道:“好好看看那是什么,这在合同里是属于禁止事项!”
就算夏望不说,叶似风也一眼就看到了那扇门——那么大一扇,几乎占据了半面墙,除非是瞎子,不然很难忽略——叶似风蹭地一下拔地而起:“夏望你到底许了什么愿这门也太夸张了吧???”
“以戒律的名义发誓,我没许愿!”夏望嫌弃地将拎手上的被子丢给叶似风,“赶紧搞定这扇占了厕所的门,不然我就要按照合同把你赶出去!”
叶似风恼怒地将自己包成了个粽子吼道:“戒律在上,我也没许过愿!”
话音一落,两个人同时愣住了,戒律之下不能说谎,既然这个屋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许愿,那这扇门……是怎么出现的?
靠!
两个人几乎同时爆出粗口,叶似风转头冲回了自己房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全副武装,夏望比他动作更快,已经拿好武器站在门前,表情看上去有点奇怪。
见叶似风过来,她指了指门正中的那个雕花,面露疑惑:“这算个啥?”
叶似风抬眼一瞧,心里也有点犯嘀咕,门有很多种,愿望之门算最简单的那种,他也处理过不少,但标识是不认识的怪物还是头一回,这算个啥?有人许愿自己想变成怪物?
夏望同样心存疑惑,她想去摸摸那个雕出来的怪物头,可又怕在不清楚的情况下把门推开了,推了门就得关,在没委托人的情况下去关门……怎么算这买卖都是亏啊!
两人围着门转悠半天,就是没人说合作关门的事。且不说这门来得诡异,夏望和叶似风都是业界有名的独行侠,从来没想过和别人一起干活,合住也是因为上家一屋两卖——这是前话暂且不提,现在的问题是,谁去推门?
两人同时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几分审视。
轻咳一声,夏望先开口说话:“是这样啊,这屋里活人就咱两,这门和我们多半也脱不了干系。我曾经听说过,有人会在梦中许愿,然后门就出现了,但是本人清醒后是不知道的,要不这样,咱俩轮流推门,谁能推开,就谁去关门,毕竟你也是清楚的,门被推开的条件。”
虽然进去门内的人没有限制,但只能被拥有者推开——
夏望的提议正合叶似风的心意。简单的划拳后,输掉的叶似风在夏望得意地眼神中,上前双手按在门板上用力一推——厚重的雕花门纹丝不动。
松了口气的同时,叶似风挑眉示意夏望上前,谁知幸灾乐祸的表情都还没做完,夏望就摊手示意,这门她也推不开。
好极了!
到底是哪个该死的王八蛋在他们的家里搞了一扇门还躲着不出现!
突然,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猫叫,仿佛情人拂过脸颊般的温柔……且熟悉。
黑色的毛绒绒眨巴了下眼睛,分别蹭了蹭怒火中烧两人的裤脚,然后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慢悠慢悠地推开了那扇门,然后消失在那深不可测的黑暗中。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乖乖!”
两道身影夹杂惨叫和风声扑向大开的雕花门,随后只听得“砰——”的一声空响,门关上了。
二
“门”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人类强烈的情感造就了无数的门,然而当门出现后,却又不再完全属于推门人。只要推开了门,在关门之前,任何人都可以进去,里面是无数不同的世界,既藏匿着看不见的危险,又蕴含着力量和财富。
“门”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吸引着数不清的飞蛾蜂拥而上,经过了数十年的血腥厮杀之后,戒律所出现了,它终结了无序状态,建立起属于猎门人的世界,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地下世界。
夏望和叶似风在戒律所中同属第三等级,还是同一个街区出身的……死对头。
十年前打得你死我活,十年后却又不得不待在同一屋檐下,究其原因,都是因为一只猫。
又或者,是那个叫“乖乖”的小女孩。
十年前的幸福街区是集老、破、旧一身除了名字之外一无是处的普通小街区,不过居住在里面的人穷归穷,却没几个胡来的,和周边那几个不是出了变态杀人狂就满是小偷毒贩的街区相比,民风淳朴得简直让人惊讶了,所以一到放学了,满街都是乱窜的小孩。
筒骨巷尾有家便利店,老板是个单身女人,几年前带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来到幸福街区,然后开了这家小店——虽然说是便利店,里面却是个小麻馆,不少游手好闲的男人整天蹲在里面醉生梦死。
这男人一多,话就不好听起来了,更别说老板娘还颇具风韵,没事干的大妈们嘀嘀咕咕嫌嫌弃弃,连带着家里的孩子对着那个小女孩也不太客气起来,有调皮的孩子逮着空就去捉弄她,夏望和叶似风经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就看见这小女孩一脸气愤地坐在街边,衣服上尽是泥巴和尘土,有时候也会看到她和那几个小男孩干架,小小的个子没一点在怕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一开始就一个人,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开始跟了只小黑猫,战斗力瞬间飙升,且都滑头得很,打了人跑得飞快。
后来有个孩子的妈看到自家孩子脸上的抓痕,满街嚷嚷着要打死那只猫,揪着小女孩去找她的狐狸精妈,然后半道上让叶似风给截下来了。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单亲家庭,据说父亲还是混黑社会的,身上自带着说不清戾气,靠在墙上叼着烟,那么轻轻地一抬眼,就把吵嚷着的两母子连人带话全给憋回去了。
这头的夏望则是拦在呼朋唤友要找茬的一群男孩子面前,拎着棍子连兄带弟,扎扎实实地全给收拾了一遍。
幸福街区的两个混世魔头给小女孩出了头,欺负人的事立马没有了,小女孩抱着猫半夜去翻两人的门放谢礼,差点被当成小偷揍了一顿——当然最后还是被揍了一顿屁股,再后来差不多就住两人家里了。
那个时候,他们才知道这小女孩的名字,她说自己叫乖乖,举着黑猫给他们看:“和我一样,也叫乖乖。”
叶似风家和夏望家就隔了堵墙,两个乖乖东家蹭了蹭西家,鲜少有回自己家的时候,便利店那个美丽的老板娘对着乖乖从来都是温柔可亲的样子,也只有温柔可亲——其他的,乖乖在哪里,吃了什么,穿了什么,干了什么,她从来都不关心。
夏望一度怀疑乖乖是被拐卖的,然而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两张脸又打消了她的疑心,反正这世界上也不是没有不负责任的父母,她和叶似风家都几个了,多这女人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日子在平静中慢慢地滑了过去,这年冬天格外冷,初雪来临的那天,老板娘第一次给乖乖打了电话,声音依旧是那样温温柔柔的,话也好听,想女儿了。
于是高兴的乖乖抱着乖乖,朝着夏望和叶似风挥了挥手,便消失在雪花飞舞的小巷中。夏望一直记得那个背影,小小的,红色的衣服仿佛一团跳动的火焰。
第二天,乖乖没有回来。
乖乖不见了,老板娘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门,一扇火焰般鲜艳的门——
就和眼前的这扇一模一样。
时隔十年,夏望和叶似风没想到自己又能再次见到这扇已经被关上的门。
楼下小麻馆里的吆喝声起,窗外有小孩子的打闹声,温馨舒适的卧室中弥散着甜腻的玫瑰花香,一件属于小女孩的新衣掉在地上,正对着那扇突兀出现在房间里的门。
门对应着人类的情感,越是强烈的情感,门越夸张,那个时候的夏望和叶似风并不懂,但等他们懂的时候已经迟了。
谁也不曾想到,那个温柔的女人对着自己的女儿竟然有着如此强烈的杀意,那是一扇欲望之门,但同时也是一扇希望之门——
残酷强烈的杀意和顽强蓬勃的求生欲纠缠在一起,最终形成了这扇门。
三
“进吗?”
叶似风面无表情地问出了和十年一样的问题。
夏望似笑非笑地问他:“你还敢进?”
叶似风则是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夏望的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夏望冷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她只是怔怔地盯着门,没跟着进去。
“喵~”
一声猫叫将夏望从愣怔中惊醒过来,毛绒绒正蹭着她的腿,抓着前爪抱起来,黑猫绿色的眸子似是一汪深潭,和以前一样,又不一样。
十年了,乖乖也老了,活不了多久了。
乖乖是两个月前突然出现在她和叶似风面前的。
本来他们以为两个乖乖都死在了那扇门里,哪知十年后竟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奇迹。多年不曾联系过的两人为了乖乖,一起买了房签了共同抚养合同,并减少了大部分的工作量,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些什么,然而兽医那里的检查结果却击碎了两人的幻想,乖乖年纪大了,身体里长了个肿瘤,没几天好活了。
深深的自责几乎要击垮了夏望的精神,叶似风那边也不例外,或者说,他的自责要更甚于自己,毕竟他才是当年那个做选择的人。
夏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被选择的自己。
“乖乖,这扇门是你推开的吗?”
看着黑猫的眼睛,夏望轻声问,黑猫喵了声,扭头向洞开的门。
“你是要我进去吗?”
黑猫又喵了声,从她的怀里跳下来,动作敏捷地一点都不像是只又病又老的猫,它站在门口,回望了夏望一眼,扭头进去了。
夏望知道这是在叫自己,她握紧了拳,尔后又松开,闭上眼撞门而入。
光亮大作。
有女人疯狂而尖锐的笑声,刺得夏望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从脚下蒸腾而上的热量似乎要将皮肤都给烤化了,汗水滴在滚烫的地板上,片刻之后便化为蒸汽。
“自诩正义的小子,你来选择吧!”尖锐的女声仿佛要刺穿耳膜,“是选择你曾经救下来的小可怜,还是你心爱的姑娘,来选择吧!”
夏望猛地睁开眼,十年前噩梦一样的场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再次重现在眼前——
高悬的铁笼之下是翻滚燃烧的岩浆,她和满身伤痕的乖乖被分别关在两个铁笼里,唯一自由的叶似风只能救一个。
叶似风最终选择了她。
夏望一直看着叶似风的眼睛,她知道这个少年选择了自己。只是还未等到他有所动作的时候,小女孩就自己做出选择,她竟然从笼隙中钻了出来,抱着妈妈一起堕入火焰。
现在,一切又都重演了。
“乖乖,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夏望看见了黑猫,它正站在石岩上,仿佛一个死而复生的幽灵,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猛地站起来,夏望朝着叶似风嘶喊:“不要选我!不要选我!”
不要选我,我宁愿死去,我的灵魂日夜哭泣,不得安宁。
叶似风忽而露出一丝苦笑,他直视着夏望,眼底滚动着泪水。十年了,他没有一刻不后悔,他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还有机会重来,如果再遇到这样的情形,他一定……他一定……
他还是选择了夏望。
夏望跌坐在地,泪如泉涌。
“你们看,就算是重来一次,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所以没什么可后悔的啦,你们就不要生气了,和好吧。”
稚嫩的孩子声突然响了起来,夏望循声望去,那仿佛地狱般的场景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房间——那是十年前自己位于筒骨巷的家,可爱的小女孩蹲在自己的身前,笑得一如既往的可爱。
“乖、乖乖你没死?”
“不不不,我已经死了哦,”小女孩摇摇手指,“但是门后世界一切皆有可能,所以我借着‘乖乖’的愿望简短地出现了一下。”
她举起黑猫蹭了蹭,黑猫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下她的脸。
夏望自言自语着,看上去有点傻傻的:“所以那扇门是属于一只猫的吗?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动物也能形成门……”
“大概是因为,‘乖乖’也要死了吧。”
小女孩放下黑猫,又蹲到叶似风的身前,抱着他的头轻声说:“哥哥,我原谅你了,所以你也要原谅自己。”
叶似风痛苦地闭上眼;“我不能……”
“没关系的,时间会治愈一切,你和姐姐还有这么多时间。”
乖乖转身又一把抱住夏望:“姐姐,这不是你们的错,门已经没有了,痛苦的记忆也该跟着一起消失。”
怀里的小女孩香香软软,夏望抬了下,却不敢碰她,她觉得自己一直都在飘着,虚幻和现实杂糅在一起,她分辨不了,也不想分辨。
“喵!”
猫叫声再次响起,带了点急促,乖乖抬头看了眼窗外,回身给了两人一人一个拥抱,然后跑向房门,“再见啦!”她用力挥了下手,拉开了门——
刺目的光瞬间淹没了所有。
四
黑猫乖乖在五天后悄无声息的没了呼吸,叶似风找个相熟的人火化了,又选了个漂亮的小盒子埋到宠物墓地里,夏望全程都没过问,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埋完的当天凌晨,她打开了门,坐在厕所门前发呆。
没多久,叶似风也出来了,拿着两瓶啤酒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夏望也不作声,就扭头看他,一双眼睛仿佛隐藏在黑夜中的星。
过了好一会儿,神情自若的叶似风拿酒递给她:“喝吗?”
夏望接过酒,碰了下另一个酒瓶,忽然就笑了:“干杯。”
“干杯。”
备注:门的设定来源于《我有一座恐怖屋》,但是有私设,有改动,依旧是写到哪儿算哪儿的复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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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归山
一
格林醒来的时候发现情况有点不太对,现下她居然还被埋着。
这可不对,这可太不对了。
格林心里默想着,动了动身体,逼仄的空间让她非常后悔当初的省事,早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都能出问题,她怎么说也要买个宽敞点的棺材。
把自己挖出来的体验可不怎么美妙,尤其是当工具只有一把小刀的时候—那是她在沉睡之前唯一留在身边的东西。第n次咒骂着要将罗尼恩的屁股踢开花后,格林用力扒开覆在头上的碎石土,大喘了一口粗气,抬头望去,狭长的竖瞳瞬时缩成了一条线。
将落未落的太阳斜着挂在昏黄色的地平线上,仿佛马上就要死去。尘沙轻轻地飘在空中,模糊了视界,环绕着鼻端的空气干燥刺激,吸进肺里仿佛针扎一般,很难想象这在她睡之前还是块温暖湿润之地。
居然不是血月!居然不是血月!
格林生生压下心头骤起的狂暴,明明沉睡之前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到底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导致她在非血月来临之夜苏醒过来?
必须在血液沸腾起来之前找到罗尼恩。
二
虽然醒来的地点变得完全陌生,但靠着敏锐的嗅觉,格林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看到了个镇子。负责镇口值守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倒是正规的骑士装扮,另一个仿佛是教士,胸口画着一轮银色的圆月。
大概是注意到格林略有些异样的目光,年轻教士主动上前询问:“女士,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格林试图让自己的表情更可怜点:“这位教士大人,我在过来的路上遇到了强盗,现在身无分文,不知道教堂能否收留我这个可怜的女人?”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年轻教士露出怜悯的表情,他拿出张纸递给格林,“拿着这个去教堂,里面的人看见这个会安置好你的,教堂就在主路的尽头,不会认错的。”
“感谢大人,愿神保佑您。”格林装模作样的说着,就听见年轻教士回她。
“月神与我们同在。”
格林眉头一跳,忍不住地抬头看了教士一眼,温和的笑容后面,巨大的银色圆月缓缓地升了起来。
确实不会认错。
面前高耸的教堂就算是烧成灰她也认识,这分明就是隐士会联络点!
除了挂在门口的徽章完全没见过外,其他的都和格林印象中的建筑一模一样。所以,隐士会到底出了什么事以及,她到底睡了多久?
数不清的疑惑萦绕在格林的脑子里,自吞噬了神血以来,她一共沉睡了十次,每次都只用了三年时间,从来没有出过意外,为什么这次醒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来的时候她向行人打听过了,这是个位于奇拉北边的小镇,叫雾底镇——和她沉睡之地所毗邻的那个小镇有着一样的名字,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地方。
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说明白她的沉睡之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他们有记忆起,那边就是一片满是碎石的荒地,至于其他的,村民们最终都指着教堂说:“去教堂吧,也许教堂可能会有记录。”
带着满脑子的疑惑,格林在教堂门口站了许久,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三
仿佛有无数人在耳边低语。
踏进教堂的第一时间,格林就捂住耳朵,然后她听到了到从掌心传来的,一蓬火苗被点燃的声响。
压在厚重岩石下的岩浆,缓慢地流动起来。
“你还好吗?”
带着格林进来的教士看着她难受的样子,立刻停下脚步关切的问。
格林瞬间从某种状态中清醒过来,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再次确认道:“您确定主教大人会想要见我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吗?”
教士非常肯定的点头:“请不用怀疑女士,就是主教大人吩咐我前来等候你的,主教大人什么都知道。”说罢他虔诚做个了祈祷的手势。
然而格林已经不想去见什么主教大人,这座教堂里有存在提前点燃了她的神血,再不找到神侍,慢慢沸腾起来的血液将会烧掉她的人性,并将她彻底转化成旧日苦难之主阿托伐在此世间投影——无论如何,她都想成为“人”,而不是“神”。
“抱歉,我想我还是……”
“到了。”
教士仿佛没听见格林在说什么,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廊里竟然出现了一扇门,教士上前轻推开,微弯下腰示意:“请进。”
诡异的门,早就知晓她要到来的主教大人,还有她印象中从未有过的月神——也许这个主教大人知道什么,怀着这样的心思,格林走了进去。
“欢迎你的到来,伟大的旧日苦难之主。”
高高的祭台上,身着银色祭服的英俊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格林,笑容亲切。
格林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他的身后——高大的身影,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眸,褐色的皮肤。
罗尼恩,她的神侍。
定定地看了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片刻,格林再次将目光移向主教,冷笑着说:“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但是现在,将神侍还给我!”
“不不,苦难之主,你没明白,”主教微笑着说,“神侍只侍奉神,而你现在还是人,不是神。”
“所以?”
“血月不会再降临了,”主教怜悯地看着台阶下的少女,轻声说道:“欢迎来到新世界,格林。”
备注:本来是复健文,想着写到哪儿就算哪儿,结果写着发现是长篇设定,气得我摔了手机,就当是前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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