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1.12秋草烟生贺
——
愿你再也不会后悔的路。
找到那些你想要的,抛弃那些不需要的,在时间的大浪淘沙中留下那些被镌刻的。
在这个世界上有想要帮助你的人,有想要了解你的人,有想要尝试着去爱你的人。
不要彷徨,不用迷惘,你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而且一直以来都是正确的。
你终会找到没有负担和痛苦的归宿。
——
短打,一发完结,时间设定不明
——
如同慢镜头一般,缓慢地逐渐改变。
——
时间不能抹去的事物,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
无论是爱情,友情,亲情,当时发誓会永远铭记的回忆,还是下定决心要留下的最初的自己。
时间见证我们在石碑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将白纸染成墨色,却也把它们一一消磨。
最后的最后,还会剩下什么呢?
秋草烟从发间拈下一片已经枯黄的落叶,仰起头,从北方压来的积雨云已经占领了大半个天空,连带着层层叠叠的暗色一起遮蔽了光线,似乎快要下雨了。他站起身来,披上手边的大衣。
从花坛边拎起背包的时候他发现手里拿着一张学生会的表单。他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上的,这很不寻常,但近来已经成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插曲,就像某种惯例,或者是一场暴风雨,仅仅落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伞,也没有雨衣,如同一个没有武装的士兵,面对席卷而来的,铺天盖地的战争,毫无防备的还手之力。即使意识到了也无法做出任何应对。就是这种程度的事情,令人感伤而又无可奈何。
秋草烟习惯称之于“时间”。支撑命运却又高于其上,是真正让这个世界像现今这样运转的统治者,支配着他的生活的唯一。
他曾经说过不会让任何人控制他的生活,而直到今天也确实地履行着这一点。将这位年轻人的生命塑造成现今模样的那两位始祖没能做到,他的弟弟没能成为牵绊,那位耀眼得时而令人艳羡的波斯猫,或是那个美丽的人类也绝不会成行。
唯一能够凌驾于我的命运之上的,只有我自己。秋草烟静静地看着那张资金申请的表单,电影社想办一期露天电影,同时出售食物和饮料。也许他会批准,也许他不会,更大的可能是这根本轮不到他来做决定,即使他愿意开口的话猫村也不得不斟酌几分。
丝丝点点的小雨已经落下,有几滴砸在了手中的纸上,晕开不大不小的一片。秋草烟拢了拢衣领,向教学楼走去。
今天他有课要讲,不开玩笑地,受小亭和雪岛的邀请而去给他们的学生们做一次辩论的嘉宾,似乎是要从更加贴近学生们的角度分析他们的观点,然后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有多天真,大概那两位老师的主旨也就是如此吧。
他面前的落叶已经像是自然而然地被扫开了,留下一条干净的道路。被雨水打湿的红叶黏在石砖地上,透出深深浅浅的印痕。
如果哪一天,我的存在被从这个世界中剥离出去,会有人发现吗?
海野立夏站在窗前,教学楼的灯还亮着,就显得外面的景色愈发的暗沉,被狂风和暴雨冲刷的夜色剥落出来,墙面和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成为了时间和空间里唯一的伙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她想。
白天的战局分析上,御狐学长毫不留情面的驳斥了她的观点,并且举了好几个实例来证明她的荒谬之处。她一个也没有听说过。没有这方面的学习经历并不是借口,既然选择了这门课,那就意味着她必须知道她应该知道的那些知识。放学后她没有跟浅铃一起回家,留在了图书馆,直到闭馆之前都在查找秋草提到的几个战役。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方是异族,知识的来源本就和人类重合的少,更何况他在这方面真的可以称作学识渊博,随口举出的例子都生僻的很,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经典的案例。
踏出图书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转回教学楼去取放在柜子里的社团材料,却在二楼的走廊上看见了窗外的恶劣天气,即使有伞,这个时间公交车也要半个小时才有一班,浑身透湿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更何况她还没带伞。想要在这种风雨里冲出校门,大概需要莫大的勇气吧,海野立夏如是想到,也许浅铃会很乐意尝试一下也不一定。
并不是这些。
什么?
现在的我会在这里的理由,虽然听起来完美而又合乎逻辑,却不是真正的原因。
她凝视着被雨点覆盖的玻璃窗,轻轻放下手中的纸袋。她伸手推开了它。
海野立夏推开了窗户。暴风雨的气息扑面而来,厚重而密集的雨划过她的脸颊。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在模糊的黑暗里连学校的轮廓也不能分辨清晰。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声音很熟悉,比其更熟悉的是来人的脚步声。是御狐烟。
海野很有自信自己听的出来。
学长走近了一些,她并没有关上窗户,依然保持着面对自然的姿势,不确信自己作了回答。
御狐从走廊尽头慢慢接近。他的脚步声一如既往,没有猫村那样的厚实,也不是星村那样的沉稳,只是他自己的,清浅却又不疾不徐,仿佛走来时带着自己全部的生命和过往,而走向的则是可以放下一切的未来。
但是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其实她从挺早之前就察觉到了异样,但今天这种违和感格外明显。
那个人的脚步声里有着某种杂音。
随着鞋底的一起一落,有着一个比他更慢的,仿佛回声一般的声音存在。
一点一点地,落在他身后。
她转过了身。
如同慢镜头一般,缓慢地逐渐改变。
秋草烟至今还记得,是海野立夏,那个被他和猫村一致评价为“美丽”的女孩子,在那个时候停下了依旧往前走着的他。她的发间的气息,柔软的怀抱,以及不带一丝杂念的,清澈的眼睛。所有的一切都这么熟悉,简直到了令人生厌的程度。
如果说有什么是时间不能磨灭的,也许不可能是记忆。但的的确确,最后在浪里淘沙中打磨剩下的,就是那些的刻骨铭心,那些留在灵魂和躯体上的,不会长合的刻痕。
喜剧永远不会像悲剧一样令人感慨万千,即使是评价极高的作品也奉行着“笑中带泪”。
我们的故事,是那样能够至今仍历历在目的东西吗?
我真的,被人发现了吗?
因为是朋友啊。——白村澈
——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我的伤托小亭老师的福好转了不少,很快就到了可以下床的程度。雪岛老师也来了一次,给我带了一枝白色的小花。我认不出它的品种,猜想大概是来自老师的花园——雪岛老师和萤原老师在学校后面有一间温室,若是在办公室里找不见他的话,那就一定是在照料那些美丽的植物;据说其中很多根本就不是来自人间,而是各族特有的珍贵品种——这是流传于学生之间的猜测。然而在几乎没有能够交心的朋友的北国高,我却偏偏和这几位老师混的不错,因而知道了不少内幕。那些植物的确是来自别的世界,不过在雪岛老师的执意下并没有一株是纯正的品种,几乎都和我们身边能看到的花朵有过杂交,算是被“玷污的天使”?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
按理说,像这样的我是应该和文系的夏八木老师或是二医老师更为熟悉。不过,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孽缘,小亭老师和雪岛老师两人都目睹过我悲惨的时候,并且好心地施以了援手。
仔细一想,就这一点来说我也的确应该抱着感激之情,去选上他们两人的课才对。
北国高是半选课制,每个年级分为A到E班,每个班一起上的不过是每天四门的必修课,另外四门则是随意报名的选修课。大部分老师如果课表不忙的话,都会开一到两门选修的课程来讲些自己感兴趣或是真正专业的方面。就好比和雪岛老师一起打理花园的萤原老师就开过一门植物学,虽然我没有听过,不过在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她绝对不会比雪岛老师差,何况对方也没有讲课的兴趣。想着,我随手翻开放在桌上的选课申请表。原本前天就该上交的,似乎是因为我的伤而好心延到了下个周一。毕竟,真正的选修课开始要到每学期第二个星期的周五,在这之前是来势汹汹的竞选周。学生会还真是对我不错呢,也不知道轶的竞选准备怎么样了,可别因为我而耽误了什么。
笔尖顺着一排排的标题滑下去,学校的备选课名单是按照开课老师对应的课系排列的。我先翻到了文系这一边,毫不犹豫地圈出了二医老师的名字。《人类、社会和心理学入门》?这听起来也高深过头了,不愧是他的风格啊。我脑海里出现了二医老师穿着他那件灰色大衣,带着薄薄的圆框眼镜,面无表情地关上教室门的形象。据他自己解释,明明是很有趣的课却偏要起一个听起来晦涩难懂的名字,就是因为想带一个尽可能小的班省的费事,而且可以讲得随性一点。不过他可能还不知道小亭老师曾经在课上说过这么一句:
“连自己带的必修课都要起个‘思想和人类史’这样故弄玄虚的名字,杉也对课名那是有一种病态的好吗,别听他自己胡说。”
尽管我并不待见小亭老师的口无遮拦,不过他这一句话倒是说的让人难以反驳。我暗自笑起来,在这行字后面打了个勾,又记下了这门课的编号。不管怎么说,二医老师算是和我思维方式最相近的文系老师了,无论是什么主题,上他的课总是能令人心情愉悦。
接着再往下看,《文学鉴赏》,夏八木老师?我已经可以想象出课上的场景了。不是我想要评论他,实在是因为这位老师的上课方式太过别致。以至于我虽然尊敬他的文学素养,文系中却唯独不太想报他的课。不过撇开这些,夏八木老师生活中还是很棒的人,为人处世都无可挑剔,笑容也温暖的很。如果不知道他是虫族,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吧。
说起来,不知道轶和静夏同学都报了些什么课呢?轶的话大概是理系的一些专业课,静夏同学估计会是艺术和战斗系为主,都不是我感兴趣的领域。我随手把列表翻过来,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雪岛老师的名字。《刑讯学》……
靠外表判断一个人是极其不可靠的啊。想象一下雪岛老师那张冷静帅气的脸一本正经地在讲台上介绍用鞭子抽哪里比较靠谱,我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真的会有人选这么危险的课吗?
啊,对了。人类不会,各族的学生大概还是会的吧。
理系这边我认识的名字不多,看来看去也都是专业性很强的课,我想了想,勾了小亭老师的《武器百科》。并不全是为了还他人情,本身这门课的内容就很让我感兴趣,去年因为年级限制没能选到还可惜了一番呢。
翻回正面,我抉择了一下,最终笔尖落在了重庭老师的《法律概论》和祭老师的《文字》上。祭老师是一位非常温柔的人,虽然以前与她交流不多,不过她的文字一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且会向校刊投稿的老师并不多,因为稿件的筛选非常严格,师生都是同样的标准。只有祭老师是校刊的常客,兴致来时还会做一些连载之类的。故事不长,但都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我已经期待起接下来选修课的时光了。
躺在自己的床上伸了个懒腰,我爬起来给自己准备晚饭和明天的午饭。左肩已经几乎感觉不出异样了,我想着,抻了抻胳膊,对着镜子笑了笑。
镜子里,一位白发紫瞳的少女也在对我笑着。
这是我吗?
我眨了眨眼,镜子里平凡的我也眨了眨眼。一切都很正常。
所以说刚才到底是……?
我把选课表放在床上,走向厨房。
活着好累,好想变成一颗鸡蛋。——海野立夏
——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左肩被什么固定住了,还有些细细密密的刺痛,不过比起刚摔倒时已经好了太多,完全可以忍受。倒是脑袋疼得很,大概这类精密的东西就不算在治疗范围之内了吧。我勉强用右手肘把自己撑起来一点,想看一眼柜子上摆着的时钟。旁边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一头略长的灰蓝发伸了进来。“醒啦?”
我勉强点了点头,想说自己没事了,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干涩得要命。小亭老师眨了眨眼,手上拿着一个还没削完的苹果,冲我晃了晃。“你醒的比我想的要早多了,小姑娘家,身体素质挺好的嘛。”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苦笑了一下。小亭老师一贯以随心所欲出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就比如说现在。明明从任何角度来说,这个人都和医务室扯不上关系,他却堂而皇之地拿着把水果刀坐在这里切苹果,舒服得像在自己家里似的。我看着他手上的苹果,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哦呀,想吃吗?”他把玩着那把看起来就是凶器的水果刀,一脸正直地看着我。“可惜,这是我削给自己的。”说完就拿起那个可怜的苹果,咬了一大口下去。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比起水果,我现在更想喝点水之类的,缓解一下快要冒烟的嗓子。
“你也真是倒霉,我听说了,本来没你什么事的吧,偏偏要在这种时候跑去礼堂,结果撞上了忙得焦头烂额的前会长大人。”小亭老师摊了摊手,“再说了,摔跤这种事怎么都好,你怎么偏偏是在楼梯上头朝下,还有比这更惨的摔法吗?肩胛骨骨折,肋骨貌似也折了一根,还有轻微的一点脑震荡。当班的三居老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找我来帮忙咯。”
我终于明白最开始的违和感来自于哪里了,原来我的处理根本不是用常规手段,而是小亭老师的手笔,难怪那么重的伤,现在却只有针扎般的疼痛了。我把身体重新在床上放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小亭老师大概是见我确实没什么精神,合上帘子,嚼着苹果到外面去了。我隐约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似乎在和什么人交谈。随后响起了几个人的脚步声,我可以确定其中一个是轶,但头痛还在折磨着我,以至于剩下的就分不清楚了。帘子再次被掀开,我循声转头看向来人,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海野同学,你感觉如何?”
猫村雨藤正站在入口处,穿着一贯妥帖笔挺的校服西装,那张无论何时都堪称完美的脸带着一如既往无可挑剔的微笑望向我。虽然不太想承认,不过只是看着他那张脸我本能地就有些心跳加速。我自认无法保持与他对视的勇气,微微偏过了目光。轶越过他快步走到我床前,“你还好吗?”
“不是很好,但已经够好了。”我实话实说道。
忽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真是个不错的回答,对吧?”这个声音是御狐烟。
猫村同学依然站在原地,带着浅浅的笑看着我。
“我并不觉得这是开玩笑的时候。”轶冷冷道。
他一直与御狐不太对盘,我还是很清楚的。但他们三个人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在我的病床前,我就一点头绪也没有了。御狐又笑了一声,尾音带着浓重的玩味,让我很不舒服。轶俯过身来端详我露在被子外面的脑袋,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本能的甩了一个白眼。
“看起来脑子也没什么问题。”轶总结道。我默默地看着他。
“小亭老师说他给你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只是脑震荡还要看你自己的恢复情况。所以小轶才会比较关心这一点吧。”
我没想到猫村同学会开口解释,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若是换做平时我大概会抓住“小轶”这个称呼吐槽一番,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轶竟然和那个猫村雨藤有这么好的关系了。然而只是强撑了这么一会儿,我的大脑就开始考虑罢工了,刀割般的头痛逐渐侵占了我的思绪。我试图与其抗争,但头昏眼花的情况下很快就败下阵来。幸好小亭老师及时的在外面喊了一声“病人需要休息”,我的精神看起来估计也不是很好,轶和猫村同学简单讲了一下我的课程安排就拉着御狐离开了。之后不久我就又睡着了,一直到晚上才醒来。
“你这样子也没办法回家了吧,不如先暂时在学校住着,我去给你暂时借一个房间来。”
刚刚睁开眼睛,耳边就响起了小亭老师的声音。这次我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您还没走?”
“感动吗?”
我这才意识到他坐在我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小亭老师就很不给面子地接了下去。“可惜啊,我只是刚到。秋草放学就在这守了一下午,刚刚我过来好说歹说总算把他劝去先吃个饭,没想到你偏偏就在这时候醒了。”末了他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
我决定收回刚才并不存在的感动。
小亭老师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什么,我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左半边身体,除了据说是断了骨头的地方还有些疼痛之外,似乎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在这一点上,我不得不承认灵族的医疗能力远远地甩开了人类现有的科技——小亭老师的医术真的高明,尽管他本人是个战斗人员,也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兴趣,但这里毕竟是有战斗编制的北国高,各类伤病都有发生的可能。医务室遇到搞不定的情况就要靠几位异族老师出手了。小亭老师在其中又是性子最懒散的,一般不是特殊情况几乎不会亲自动用能力。仔细一想,这次我还是受了莫大的荣幸呢。
“今天还是要多谢您了。”
小亭老师听我这么说,促狭地笑了起来。“这次情况和你想的不太一样,大概你最不用谢的人就是我了,不过我还是勉强收下咯。”他见我一愣,又补了一句,“如果想报答的话不如来点实际行动,下学期报我的课吧?”
“诶?”我觉得自己接收到的信息量有点大,“可我不是战斗编制,学的也是文系啊。”
小亭老师居然会邀请我,真的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开过的几门课,不是战斗相关就是理系的,和我实在有些搭不上边。何况这位也算是北国高的人气老师,开课从不愁报不满,永远有人排不上,怎么就问上我了?他看到我的反应,有些好笑。“海野同学,你想太多了。毕竟是去年的年级第一,于情于理,我想要到自己手上都不奇怪吧。”
我点了点头,顿时有些释然。
“所以,下学期我要和小雪开一门战局阅读,海野同学有没有赏光的兴趣啊?”
等等……怎么还是要我去啊。
而且,果不其然是战斗系。我叹了口气,虽说这个课名听起来倒不像是要上前线的类型,不过我是真的没有这方面的计划。只是这次我可能要在床上躺几个月的伤,全靠了小亭老师。就算他莫名其妙地说了什么“最不用谢的就是我”之类的话,我能做的事情还是要尽力去做的。想到这里,我点了点头,“我会留意的。”
“这样的回答,不愧是海野啊。”小亭老师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那么秋草也快回来了,我先走了啊。那几个小伙子帮你把假都请好了,学校方面不用担心。你这两天先暂时待在医务室里吧,等能下床就没什么大碍了,不会错过竞选周的。”他抬手掀开帘子,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来,“下次见到猫村同学,记得好好谢谢他啊。”
猫村同学?猫村雨藤?为什么是他?
小亭老师提到的不过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我努力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男生,大概是我高中三年最不想招惹的人了吧。
有些人总是希望自己被知道,而有些人宁愿自己无人知晓。——秋草轶
——
“你这学期有什么打算吗?”
静夏浅铃子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正和她一起穿过操场,有几个战斗编制的男孩子们在打篮球,她瞥了一眼,带些嘲笑地哼了一声。我笑笑,随口回答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总不能一直这样没出息下去啊,立夏,”对方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你明明知道我指的什么。”
她说的很有道理,我的确知道,但我并不想在这上面耗费心力。静夏和我不一样,她是纯种的猫族贵族,战斗编制,不少异族平民想要套近乎的对象。北国高内阶级分明,我最近能过得这么平静,也多亏了她整天和我混在一起。轶最近没空,而且就算他有,和他在一起在这方面也起不到什么帮助。
说起来,为了准备学生会的竞选,轶这几天几乎都呆在活动室里。之前我有问过要不要帮忙,他的回答是你的课很重要不能翘,让我有空去转转就好了——他说的是实话,今年还能留在A班我早该谢天谢地了,至少开学期间总该安分点。
轶一直都说实话。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表,午休还剩四十五分钟。北国高的课间不长,课外活动一般都放在早上和放学后,因此早到校时间也比一般学校晚些。中午的话,若不是刚才下课在B班门口被绊住,大概还能赶得再早点。轶不是战斗编制,课也很重要,能多帮一点那就更好了。一旁静夏吹了个口哨,转过头来看我。
“你天天尽惦记着秋草,难怪……”
她顾忌着我的反应就没说下去。其实吧,已经成为过去式的事我不会再在乎了。我耸了耸肩,“我关心自己的发小,很正常吧?”
“好好好,正常正常。”对方拖长了腔调,看来这次是不打算轻易放过我了。“但是就有那么些脑子有问题的人不这么觉得啊,你这么引人注目的身份,自己也有点自觉好嘛。”
引人注目?我有些诧异,转头去看她。不过是偶尔一次考得好了些,我再怎么嘚瑟也不过是个人类,哪有在这所学校出名的资本啊。
“你还真是没有自觉啊!”静夏作势要敲我的头,“那是偶尔一次吗,那可是去年的年级第一啊!风间那个女人保持了一学期的成绩,就这么最后一场马失前蹄,高一的这张牌子最后发给的竟然是你……立夏同志,你现在可是有名人了啊。”
“已经过了一个暑假了,谁还记得那么多。”我安抚性的笑笑,“静夏你也不用天天跟着我啦,不会有事的。”
“怎么能啊,说得好像我是你的保镖一样。”对方一摊手,大摇大摆地靠在我身边,“真正有事的话光我跟着你有什么用,没事我俩就不能走在一起了?好歹也是朋友吧。”
然而上学期末之前我还没跟你说过话。我虽然这样想着,却也有些感动。朋友什么的,在这所学校除了轶,可能还真谈不上别人了。北国高人类本就很少,这其中女生更少,同年的几乎没有。就算有的,在上学期末之后大概也对我唯恐避而不及了吧。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哦。”我在礼堂门口站住,跟静夏道了谢。对方叹了口气,“你对我太客气了。”
“我也是怕惹麻烦嘛,对不起啦。”我微微一鞠躬,“虽然静夏说是我的朋友让我非常开心,但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引人注目,真的,非常抱歉。”
“真是服了你了,这种性格。”静夏大方地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可不想看到那家伙,走了。”
我站在楼梯上看着她转身离开,才推开大门往里走。果不其然,到处都是忙碌的学生们,走廊上满满当当贴的全是宣传海报,大厅也像节日一样布置了一番,颇有些张灯结彩的味道,大概是紫堂学姐的杰作吧。北国高在这种地方还真是特立独行,明明是严肃的学生会竞选,却愣是做成了节日一般,一般当天还会有表演之类的,社团第一次集中招新也是竞选周期间的事情,下周一校门口开始,铺天盖地的宣传就能把你压到腿软,但愿今年的新生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我这样想着,简单看了一圈,转身往二楼走去。轶应该是在学生会室。
我盘算着这周末的打工计划,半低着头快步走上楼梯,怀里抱着我和轶的午饭。
走到转角处的时候,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阴影,来势汹汹,本就贴着墙在走的我来不及闪避,下意识地往斜后方退了一步,一脚踩空,全身的重量直接摔在了楼梯上。虽然右半边身体勉强撑了一下墙,但毕竟是向后倒向了向下的楼梯,几乎没有起到什么缓冲的作用,我的左肩和肋骨狠狠地硌在砖石台阶上,接着遭殃的是后脑勺,斜着撞在下一级台阶上。尖锐的痛感立即从肩胛骨无法忽视地传遍四肢百骸,我呻吟了一声,本能的想要靠着墙撑起身来。无奈整具躯体痛得散了架似的,连手指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视野开始逐渐模糊,周围喧闹的声音在我耳边不断放大,突然又朦胧着开始远去。我这时脑海里才清晰的冒出第一个念头:
午饭好像给摔掉了,盖子应该没开吧,不然洒一地那就太惨了。
在学生会的地盘上也能搞出这种事,我还真是招惹麻烦的体质啊,这次又要给轶增加多余的负担了,我到底欠他多少次了?潮水一般的思绪立刻淹没了我,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在我耳边说了什么,轶的声音也在,我想做出一些回应,身体却背叛了我,意识逐渐在疼痛中消散。
人类真是脆弱啊。不知道是谁这样说了一句。
一双有力的手把我捞了起来,身体腾空的瞬间,我终于因左肩的巨大痛苦而昏了过去。
“最上重要的是自我,没有什么可以与之相对。”
“第二重要的是血统,种族则正相反。”
“第三重要的是理想,生存则正相反。”
“第四重要的是才能,力量则正相反。”
“第五重要的是倾听,质疑则正相反。”
一、
我找到那个女孩子的时候,她正坐在水箱上,面前放着一本书。——秋草烟
——
我,海野立夏,北十字星高中二年生,非战斗人员。
虽然因为是“北”十字星所以大部分学生都习惯于称之为“星高”而不是“北高”,但这所学校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在这片大陆上可以称得上家喻户晓:北国高。这里的“国”指的大概并不是“全国”或者“国际性的”,而是这世上其他位面存在的别的国家。
包容兼并,无论是人类或者其他种族,他们的年轻一代都应当平等,于此接受同样的教育,选择自己的未来。校规里如是写道。人们习惯于给这些别的国家一个通称,族群。就好像他们是仍处在社会进化上一阶段的群体,从骨子里流露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似乎忘了说明了,我是一个人类。标准的,纯血的人类。
这个国家或许表面上对所有的生命都一概平等,却只有一种没有任何余地的歧视——对于混血。不是不同陆上国家的人类混血,而是不同种族之间的。不仅是人类,就连各个族群之间也是如此。人和异族混血的地位低于一切,位于任何金字塔的最底层。也是因此,跨越种族的爱情和婚姻都被列为大罪,也许在别的族群里有不同的处理方式,但是我所知道的人类态度,大约是可以到连累九族的程度。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大概难以想象吧。
这是我从小最好的朋友,秋草轶身边真实发生的事情。他母亲的妹妹和在我国工作的一位灵族恋爱了,对方愿意为了她抛下一切身份伪装成人类。他们原本计划逃往国外,却还是在这之前被发现了。整个秋草一家都因此被降罪,轶也因此被迫离开原本的家庭,当时暂住在我们家,不过自从上了高中他就搬到了学校宿舍。
轶和我同年,一头柔软的茶发挑染了几缕紫色,个子不高,是很受大妈们喜欢的类型。好吧,我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在学校的女生中,他也是很受欢迎的。
北国高最看重的只有三件事,出身,外表,还有实力。很不幸我没有前两项,也不是战斗编制,在这所学院中仅仅属于食物链的中下层。好在我是人类,一般都能能本本分分地做自己的事情。毕竟多数的异族都不愿意和人类扯上关系,但人类中却有很多希望能高攀异族贵族的——同学是最优秀的人脉,受到一个异族贵族(各个族群来说阶级划分并不一样)的庇护足以让你在接下来的人生路上一帆风顺。
事实上,在这里人类的比例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作为这个国家的陆上国都,沙岚聚集了人类的最高成就,这所高中就是最好的代表。北国高不收学费,所有种族一视同仁,对于学生来说课外生活和学习占比等同。它的入学标准对于人类来说苛刻的近乎幻想——《黑瀑布条约》中所提及的,异族成年(以各族来说年龄不同)之前必须参加的学校,也是这个国家甚至这片大路上人类所能谋求的最高学府。
能考入北十字星的人类毕业后会直接被分配给国家的各个最高机关,他们被称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这片大陆上最高的天才。相比之下,异族从最普通的平民到下一代的掌权者,都必须在这里度过三年,虽然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无比短暂。因此,这所学校并非明面上那样光鲜亮丽,异族之间各个群体无时无刻不在明争暗斗,人类只能在夹缝里专心自保。
今年,是我在这里的第二年。作为一个非战斗编制,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全力完成要做的每一件事,然后求个文系的好职位罢了。我从小的梦想就是进入特检局,全称特殊突发状况检查管理局,和名字不同,其实是一个负责人类和异族关系的机构。然而近年来自从《黑瀑布条约》被签订下来,人类和异族的关系逐步缓和,特检局已经逐步式微,北十字星给出的名额也逐步紧缩。这有限的名额,据我所知,几乎都分给了战斗和非战斗成绩同样出色的学生,像我,大概是不可能了。指导老师也曾委婉地这样和我说过。
若是可能,我也希望自己能加入战斗编制,无奈体能摆在这里,还有一点阻碍运动的小毛病,是怎么也没办法了。说起来,轶也不是战斗编制。我当时问过他原因,他给的回答是“没有必要”,我在追问,却怎么也不肯说了。他的体力和战斗力我是见识过的,架势专业得很,按说辅修主修都绝对可以进,明明很好的机会,倒是被他自己拒绝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晴朗有云,阳光不算炫目。
现在是新历1432年9月1日,上午8时42分。我站在北国高的男子宿舍楼下,手里拿着刚刚挂断的手机,旁边放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正在等待轶的出现。
等待着我们终将走向的未来。
全文4616字,截止2015.11.13女子组全员出场,地点是跨次元的客厅。
——
“迟到的人先来啊!”艾尔文尼亚指着门口豪气冲天地喊道,“那么就决定……咦?阿线?”风线风尘仆仆地推开门,脸色瞬间黑了。“艾尔,我觉得你需要解释一下。”
艾尔文尼亚耸耸肩,“自己看啦。”
她身后,来自各个世界的女孩子们正聚在房间里嬉笑打闹。沙发椅子桌子都被占满了,抢不到椅子的就随意坐在地上。冰箱里仅剩的库存被翻了个底朝天,冰红茶和可乐的瓶子大刺刺地倒在外面,内容早就不知道到了哪个杯子里去。艾格恩特正拿起一包薯片,眼见着风线眼神扫过,冲她举起包装袋,“主人先来点?”
风线终于忍无可忍地摔上了门。“艾尔……”
“哎呀,年轻人嘛,不要这么大火气,伤身体。”白色长发的女人架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还端着水烟斗,吐出的烟圈就这么扑在了她的脸上。一旁的女孩子也笑咪咪地走上前,一头水蓝色的碎发相当扎眼。“对大家来说都是难得的放松,就通融一下嘛。”
风线还想说些什么,从身边沙发上传来的嗓音彻底击碎了她的希望。“听说这就是人类的女子会,小猫一直想让我见识一下的。”对方说着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阎鬼宫夕,紫堂流雨,让开,你们挡住我了。”风线终于放弃了和这帮人说理,径自走到艾尔文尼亚身边坐了下来。一旁的海野立夏和安知攸子正开心地击掌,“yes,搞定!”
眼见着风线抽了抽嘴角,艾尔文尼亚终于好心地站了出来。她拍了拍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喊道,“正主回来了,派对要开始啦!”
“我还以为派对早就开始了。”萨斐尔看着身旁的斯尔维亚面不改色地拆开一大包糖果,冷静地吐槽道。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艾尔文尼亚用眼神回到。“肃静!肃静!今天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静夏浅铃子拿出一瓶雪碧,作势想要摇晃,立刻被旁边的北实咲阻止了。“杀人游戏?天黑请闭眼?狼人?”
“你思想太阴暗了……”纸札无力地看着她,手里拿着一根水晶棒棒糖。和歌山一目看着一屋子吃吃喝喝的人,举手道,“真心话大冒险?”
艾尔文尼亚的一声拍手险些让她没坐稳,“好主意!”
“真心话大冒险?那是什么?”森子音转头去看南圣奈,对方耸耸肩。“就算你问我也……”
“总而言之就是如果你倒霉,就要被问一句必须回答的真心话,或者做一个大冒险。”一旁的托里选择了出声解释,“你们那儿没有这个吗?”两人齐齐摇了摇头。
“那怎么决定谁倒霉呢?”侯灵斜靠在沙发另一头,手里是从不离身的笔记本。郭圣诞白了她一眼,“我看你就挺倒霉的。”
“嗯……”艾尔文尼亚突然从桌子上跳下来,闭着眼睛沿着桌子走了几步,一个转头,“谁拆了我那盒水晶棒棒糖?”
叼着棒棒糖的克莱森特看了一眼举着棒棒糖的纸札,后者指了指前者。
“诶诶诶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是影师让我拆的!”含混不清地说着话,责任已经被推给了端坐在一旁的影师。对方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一人一次惩罚!”艾尔文尼亚喊着,“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可以问一下吗,”森子音忽然举手说,“大冒险都是什么类型的?”
“给电话簿里第一位的人告白,和身边的人接吻,把自己的娇喘换成手机铃声……”酒铃扳着手指头数着数,她旁边的伊文捷林苦笑起来,“看不出你还挺懂的?”
“以前……玩过。”酒铃的眼神飘到房间另一边,和神性解明对上了,对方回她一个清浅的笑容。
“要不就这样吧,”艾尔文尼亚拍拍手,“大冒险照常;真心话由三个人提三个问题,回答只要一句话就行了,细节你们自己私下问去吧,嘻~”
克莱森特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就真心话吧。”
“那好,第一个问题。”森子音突然一拍桌子,“你后悔吗?”
一屋子的女生们都有些被她吓到,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克罗纳坐在流月识的肩膀上,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了几次,也识相地放下了手里的饼干。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转向了被提问的克莱森特。她放下手里的包装盒,无意识地叹了口气。“我想,现在能给你的答案是:我不后悔。”
“谢谢。”
森子音和她对视一眼,微微鞠了一躬,坐了下来。气氛被她这么一搞,顿时僵硬了不少。南圣奈从旁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森子音愣了一下,随即紧紧地回握住。“第二个问题,我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什么呢?”
克莱森特有些讶异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圣奈啊……大概,是我永远都抓不住的人了吧。”她看着沙发上牵着手的女孩子们,不由得微笑起来。
你们曾经这样幸福,多好啊。
“最后一个问题,”艾尔文尼亚环视四周,见没人出声,“那就我来吧。你有什么要对千歌说的吗?”
克莱森特苦笑了一下。“这是什么啊,轮番逼供?”她看向身旁的影师,又转头去看隔着两个人的千歌。“你是个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你。”
千歌微微摇了摇头,伸手去摸脸侧垂下的头发。“没事。”
“完了吗?我选大冒险。”影师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克莱森特。见她这么主动,艾尔文尼亚有些意外,“行啊,谁来给个大冒险的内容?”
“想三个人的名字,把他们在这张纸上写出来。”托里变魔术似的拿出纸笔递给她,“告诉第二个人,因为第三个人昨晚上了第一个人,所以你没有办法回应他的告白。”
听到后半部分,影师握笔的手一抖,“现在还能改顺序吗?”
“嘿嘿。”托里看见她写下的名字,恶作剧得逞般的笑了,“阿线,有没有办法联系到王城那边?”
“行。”风线下了桌子朝她走去,边走边点出一块触摸屏,在上面划拉两下之后交给了影师。“他们也不会有记忆的,请放心大胆——”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影师默默地看着屏幕上接通了米奈亚的房间,那位兢兢业业的大教皇正在审阅一份关于税收状况的报告,听到声音,忽然惊讶地抬起了头。
“影师,你的脸怎么在墙上?”
噗嗤一下,整个房间的女生都笑成一团,影师自己也有些忍俊不禁,冲他摆了摆手。还好她身边坐着的几个女生(不包括克莱森特和纸札)都比较矜持,没有一股脑凑过来看,不然这位教皇大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对方在屏幕中眨了眨眼睛,“嗯?”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因为天青昨晚上了拉文特,所以我没有办法回应你的告白了,还请谅解。” 影师飞快地背诵了一遍准备好的句子,立刻关掉了自己这边的显示,忍不住笑了起来。风线顺手把米奈亚那边的画面接到了墙上,女生们得以欣赏到了年轻的教皇大人挠着自己的一头乱发,一脸混乱地碎碎念的场景。最后他实在难以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站起身走到了沙发前,把自己埋在了靠垫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朋友,太有意思了天哪。”和歌山一目乐得不行,指着墙上笑到打滚,“你看他在逃避现实扮鸵鸟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影师看着一屋子笑得东倒西歪的女生们,在心里给米奈亚点了根蜡烛。
虽然她们回到日常生活中就不会再记得今天发生了什么,但下次再有幸来到这里的话,估计米奈亚在她们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毁的一干二净了吧。
有了这么一出,女孩子们之前的气氛又活跃了不少。水木春秋捅了捅身边的流月千羽,对方应了一声,朗声问道,“艾尔,是不是该下一轮了?”
艾尔文尼亚冲她们眨了眨眼,“既然是春秋的意思,那你来想个数字?”
“24。”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身旁的流月千羽自然知道这是自己哥哥的学号,促狭地瞥了她一眼,对方意识到之后立马红了脸。风线却像没注意到似的,随手在房间里扫了过去。“……22,23,24。北实咲。”
北实咲点了点头,无视身旁立夏“什么什么居然选到了saki你的人品简直是一如既往”的碎碎念,转向风线说道,“真心话。”
“哦哦——这位同学选择了真心话!”艾尔文尼亚像主持人似的跳下桌子,在房间中央走了一圈,“那么,谁来先提问?”
“我来吧。”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侯灵在角落里举起了夹着笔的手。她面前的本子摊开着,上面已经记了不少东西。“第一个问题,北实咲同学,请听题:描述一下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众人一愣,没想到一开始就这么直白,冲击力有点大啊。竹下冉安吹了个口哨,靠在吧台上的阎鬼宫夕和紫堂流雨交换了一个眼神,饶有兴趣地看着北实咲能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小猫蹭了蹭橄榄石,小声跟她说,“这才是女子会的精髓啊。”对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北实咲思考了一下,回答这种问题的时候依然声调平静。“能够理解我的想法,交流起来不需要太多语言,很多时候能够弥补我思维上不足的人。有责任心,分得清主次,看得清楚自己。”她顿了顿,“热爱书籍和文学。”
海野立夏和静夏浅铃子对视了一下,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一个人的名字。竹下冉安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指节敲打着身边的桌面,自顾自地把话题接了下去。“第二个问题,你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吧。”
“你用的是肯定句。”北实咲如是说道,“事实上,我的回答也确实如此。”
到这里,明眼人都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头。安知攸子拉了拉海野立夏的衣袖,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后者点点头,对沙发上的北实咲说道,“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蛋糕?这就当是第三个问题了。”自然是打算转移话题了。北实咲很配合地点了巧克力蛋糕,安知攸子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我也是!”
竹下冉安终于移开了目光,拿起桌上的巧克力,随手扔给了站着的紫堂流雨,却被阎鬼宫夕在中途截下了。“年轻人,愉快相处嘛。”她端着水烟袋笑起来,语调是一贯的意味深长。
“再玩一轮?”艾尔文尼亚看着风线,后者爽快地同意了。“有没有人想出个选人的方法?”
一直没怎么参与的芬奇子却突然出声,“把那个扔过来吧。”她说着指了指风线身边的一包口香糖。对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随手拿起来扔了出去,坐在摇椅上的神性解明略一扬手,却是稳稳地扣在了手心里。
“身手不错。”对面沙发上的伊文捷林冲她点了点头。
“谢谢。”神性解明拆开了包装,是哈密瓜味的。“就提问……萨斐尔吧。”她环视一周房间,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离她最远的角落。原本坐在凳子上的萨斐尔一愣,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真心话?”
“行啊。”艾尔文尼亚毫不在意的扬扬手。“谁想要萨菲的第一次?”顿时咳嗽声四起,风线看了女生们一眼,“你们的内心太肮脏了。”又是一片嘘声。她第一眼就看见时计茶草坐在桌前,文文静静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产生了一点好感。“时计茶草,你来吧。”
浅草色头发的女孩子点了点头,看向跟自己同样遮着一只眼睛的萨斐尔。“第一个问题,你的左眼怎么了吗?”
萨斐尔的眼风凌厉的扫过,她却毫无知觉一般定定坐着。终于,前者叹了口气,“给别人了。”
时计茶草有些意外,“送的?”
“还债用的。”萨斐尔叹了口气,“比起记忆来说,我宁可牺牲掉一只眼睛。”
“那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艾尔文尼亚“好心”提醒道,“谁还有第三个吗?”
艾格恩特和克莱森特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我有个问题想问萨斐尔前辈。”艾格恩特举手道,“请问,有没有记忆,真的那么重要吗?”
萨斐尔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眼底是一片哀默。
克莱森特也看懂了,冲艾格恩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纠结了。
“我们还再——”艾尔文尼亚的话被身旁的风线打断了,她指了指时钟,对方顺着看过去,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天哪,都这个点了?”随后带着歉意转向众人,“抱歉,虽然我还想再玩一会儿……”
“没事,我们理解。”海野立夏冲她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辛苦了。”
“辛苦!”
“多谢啦!”
原本七倒八歪的女孩子们说着都站了起来,走向门口的同时向她们说着道谢的话语。最后一个离开的托里笑嘻嘻地比了个V字,“有缘再见啦!”
“一路走好。”风线颇有主人风范地点点头,关上了门。转身面对屋内的一片狼藉,她有些无奈地看着艾尔文尼亚,对方吐了吐舌头。
“你搞出来的事,自己去打扫!”
“是!”
其实阿线也很高兴吧,家里有这么多人来。艾尔文尼亚拎起桌上的各色包装纸放进垃圾袋,笑嘻嘻地想着,直到她无意间扫了一眼手中的东西……
“谁把我的幸运客户限定的抹茶红豆味奶茶——”
“我再也不要叫她们来玩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圣历453年,12月30日,夜,王城。
巨大的天幕笼罩下来,夜晚降临在了这个国家之上,王城的天灯次第亮起,面对整片土地虔诚祈祷的人们,缓缓向天而上。这是圣米纳亚的传统,百年来从未断过一次。无论是国主陨落,天灾人祸,无论在这片大陆的哪个角落。每到夜幕降临之时,你永远能看到这一片灯火,从星空中穿行,直达苍穹。
直到所有的灯火都消失在夜幕之界,影师又朝着那一望无际的黑暗念诵了两句祷言,才起身拂了拂裙摆,朝王城中最大也是唯一一个教堂走去。那里常日灯火通明,今天却异常的沉默,放眼望去,周围竟然一个人影也无。她望着那建筑的轮廓隐没在黑夜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舔舐着自己的毛发。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推开沉重的大门,天青正站在镶满彩色玻璃的落地窗前,一身墨色,像极了参加葬礼的装束——影师默默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我没让任何人靠近,跟他们说我要一个人在这教堂待一会。”天青听到了她开门的声音,却没有迎接的打算,轻笑了一声。“而他们居然真的信了,以为明白了我是要做什么,还让我给主神带好。你说,这些人类的心思啊,怎么总是这般天真又自以为是,简直让我……”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轻,影师发觉自己几乎听不清了,不由得向他的方向走近了些。
霎时间,一支金色的袖箭破空而来,直直钉在她面前一步左右。影师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硬生生靠本能止住了脚步,才堪堪避过这一箭。“您这是……”
“别靠近我。”
天青的声音低沉得令人心惊。“站在那里别动,听着就行。”
影师的第一反应是在脑内搜索今天是什么日子。其实都不用想,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今天是前任国主陨落之日。然而这和天青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敢自认了解这个男人,但她知道对方绝不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可惜,若是会被动摇的话,那就不是影师了。
“恕我无理,这可能需要一个理由。”她的语气平淡如常。
“没有什么理由。”
天青微微摇了摇头。他半个人几乎都融进了阴影里,影师远远隔着,动作看不真切,但她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叹息。“理由什么的,从来都没有过,也从来都不重要。”
“你就站在那里,就听听我说话,行吗?”
天青的声音沙哑而不真实,她想,这不应该是他会说的话。她从未听过那个人用这样的语气,放低了身姿,用近乎恳求的态度去要求什么。这太不像他,以至于影师甚至一瞬间怀疑了他的身份。窗边的人后退了两步,任由自己被黑夜浸没。
“点起蜡烛很难,而诅咒黑暗则简单得多。*”他忽然这样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影师默默地点点头,没由来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天青。
却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有些事情想说。”
天青以这样一句话起了头。
——
公历2417年,12月30日,新安市区。
灰色风衣的年轻人从写字楼里出来,双手插在口袋里,经过楼下的时候抬头望了望天空。
原本只是一个习惯而不经意的动作,这次他却看到了让他不得不停下来揉揉眼睛的景象——
数十盏孔明灯,正从天空缓缓降落。
灯火将这个城市笼罩其中。流光辉影,华美得不像在这座钢铁巨兽中该见到的画面。
那场景壮阔得让他一时忘记了言语。
愣了一下之后,男人立刻做出了他的第一反应:掏出手机。他仰起头,对着头顶仅有的一方天空连着拍了几张,低下头检查照片时却愣住了。屏幕上夜空还是那片夜空,哪里有灯的影子?他急忙再抬起头,橙黄色的灯火依旧高悬。这时的位置又低了不少,有一盏已经划过了身旁高楼的玻璃窗,映出漂亮的倒影。
真是奇了怪了……年轻人推着眼镜喃喃自语,肩膀却突然被拍了一下。“小秦,还没走啊?”
秦绚光这才回过神来,也没回答对方的问题,就这么指了指天上。
“你看到了吗,这么多孔明灯。”
“哈?”对方推了他一把,“技能特效看多了吧你,大晚上的哪来的什么孔明灯。”见他还愣在原地,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走走走,跟哥吃夜宵去不?”
“呃,不了吧。”绚光随口应到,依旧定定地望着夜空。对方见他这样也没办法,耸了耸肩,夹着包径直往车站溜达过去。
等到前辈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绚光才转过身,伸出去的手指碰到温柔的橙光,却是从空气中穿了过去。他叹了口气,本想忘记的记忆兀自浮现。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天灯降落。但最近一次,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摇了摇头,绚光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代表的意思。他对自己的心理健康很有信心,就觉得这一切一定不会是幻觉,从第一次开始,没来由地坚信着。
所以,当他感到有什么触碰到掌心的时候,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惊讶出声。
现在倒好,真的闹起鬼来了?
绚光捏了捏凭空出现在手中的纸条,拿手机凑近照着,一字一句念道。“如果你所在的世界即将死去,而你是唯一一个可以拯救他的人,你会怎么做?”
这算什么?绚光蹙起眉,本想把字条揉成一团,想想却还是收进了口袋里。
“世界死去”,它会怎么死?世界是永生的,死的不过是现在还活着的生命罢了。“唯一一个可以拯救它的人”,呵,我倒是指望你告诉我能怎么办了。绚光深吸了一口气,朝车站走去。
也许新角色的技能树可以再多些花样,配合他的背景设定?
被他放在口袋里的纸条和手机贴在一起,静静躺在他身侧。
——
*来自Nightwish《Last ride of the day》的一句歌词:It's hard to light a candle, easy to curse the dark instead.
车轮缓缓滚过,在雪地上压出两条长长的轨迹。
开车的年轻人手很稳,技术也相当好,在乡间的路面上依旧平稳得很,让后座的人几乎感觉不到颠簸。米奈亚斜靠在座位上,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开的很好啊。”
驾驶座上的年轻人肩膀一僵,显然是没有料到会被搭话,有些局促地望向后座。
“这世上他能看得上眼的可真没多少东西,要知道连我都没被他肯定过几次,还不快谢谢教皇大人?”米莱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替他解了围。
对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米莱依先生就别取笑我了。”
听到这个声音,米奈亚一愣,本能地觉得有些耳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旁边米莱依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摊手,“这可是我的御用驾驶员好吗?我那边存着的试验品都是先给他试用的,要是这家伙的水准你都看不上眼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去哪里给你找开车的人了。”
“没那回事。”米奈亚淡淡道。“我既然没办法亲力亲为,受人恩惠,总是感激的。”
米莱依闻言,看了一眼他靠在窗边的姿势,不觉轻叹了一声。
“这种事情,何来恩惠一说?”
没想到说话的会是那位年轻人,米奈亚稍稍有些意外,“你愿意助我,自然是有恩于我的。”
“此次出发之前,我只当是看在米莱依先生的份上还他一份人情,未曾想到他要护送的贵客竟然是您。”对方的口气缓了下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尊敬,“大教皇先生于我全家都有救命之恩,科伊今生只怕是难以为报,哪里敢将一次行车视作恩惠于您。您若是需要,何时何地都在所不辞。”
米奈亚一震,忽然明白这位是谁了。他为何会对我这个态度?米莱依又怎么认识他的?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底的疑惑,他语气认真,“米奈亚不敢。”
科伊笑笑,却是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句。“您若是需要,何时何地都在所不辞。”米奈亚沉默地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哎,看前头,要进廊桥了。”
米莱依急忙插进来转移话题,“前面我们下来自己走吧,开进去不好。”说着,他用手肘捅了一下米奈亚,冲他使了个眼色。对方点点头,似是默认了。
“你们二位小心。”科伊把车停在歪歪斜斜的路牌下,“可能要走远一些了,我不能进城,抱歉。”
“没事,我们理解。”米莱依动作麻利地钻下了车,瞬间被扑面而来的寒气激得打了个喷嚏,“把我的披风给我!”
“自己过来拿。”米奈亚端坐在车上,把那团布料推过去。米莱依一把扯过扔在座位上的绒毛披风,胡乱裹在身上,小跑过去给他开门。对方已经穿戴整齐,裹着朴素的茶色外套向他伸出手。米莱依熟练地把他扶下车,看着米奈亚紧了紧领口,对自己点了点头。“走吧。”
“您老慢着点。”米莱依跟在旁边,冲他笑了笑。
——
“廊桥虽远在境北,却也是一处热闹之地,归根结底的原因就在这一方廊桥之上。桥在,人在,桥长,人的故事也长。”说到这里,米奈亚偏过头去,“这个传说你总该听说过吧?”
米莱依点了点头。“若是常人上了这廊桥,哪怕是走到地老天荒也找不到尽头。只有在这个世界上无处可去的人,虔诚信奉着圣米纳亚,才能在水面正中看见桥的断口。往那断口上踏出一步,心诚者便能见神,心不诚或有杂念者便只能坠入万丈湖底。若是到那时才想起来退缩的话,这人一生都不会再受到圣米纳亚的庇护,都因为他拒绝了神恩。”
“对。”米奈亚点点头。“你看这周围之所以如此热闹,都是因为这一个传说。全国各处的人都愿意来这里参观,甚至举家定居在这境北之地,这‘离神最近的地方’。”
“说了这么多也不过如此。大冬天的这么冷,也没见他们怎么被眷顾,多降些温暖啊?”米莱依说着缩了缩脖子,引来米奈亚不满的瞪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已经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四季变迁都是神的恩赐,不去感激体会,还不餍足地抱怨?”
米莱依吓了一跳,转头去寻找声音的主人。没想到对方接着道,“这样也算侍奉神之人吗?”这话就有些尖锐了,米奈亚蹙眉,左脚迈出一步挡在米莱依身前。“这位是我的朋友,并非三院所属,说话多有不妥之处,我先替他担下了。”
阳光在四处的白雪上反射出炫目的光彩,米莱依眯起左眼,总算是看清了说话之人的长相。那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身形瘦小,裹着一件过于宽大的红色斗篷。与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同,那双湖蓝的眼睛无比坚定地看向这边,干净,执着,毫无一丝杂质。身旁米奈亚正与那个孩子对视,漆黑的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深不见底。
过了半晌,他突然拂手,行了一个大礼。
“米……”米莱依抬手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挡下了。米奈亚只给了他一个眼神,眼底满是深重的叹息。
他说,王,我们来接你了。
这句话出来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停止了运转,凝固在一个诡异的角度。米莱依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现在,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面前的少年在阳光下露出一个笑容,哀伤,孤独,凄凉,又带着解脱的放松,仿佛一切都已是身外之物。这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难以形容的笑颜了。
这一幕,无论是他或是米奈亚,大概都永生难忘吧。
米莱依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叹息。
圣米纳亚,为何会是这么悲伤的世界呢?
他伸出手抚上遮住右半边脸的面具,指尖在镜片前划过,最终还是收到了披风里,摇了摇头,跟上已经迈开步子的两人。
圣历453年,12月31日,新社廊桥。
昨夜又降了一场大雪。廊桥本就境北,正是天寒地冻之时,许多人家门口的积雪都堆了半人高,若是站在稍高些的山头往下望,入眼尽是一片苍茫。
冬日的早晨总是比往常来得懒散些,此时天刚微微亮,小镇还沉浸在编织的梦里,寂静得一声鸟鸣也无。漫漫白雪中,唯有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身影分外显眼。瘦小的少年拿着一把比自己还高出一点的铁铲,正在奋力清扫门前的道路。
一时间,只有铲底接触雪堆的细碎声音和他的喘息声,仿佛成了这清晨的第一曲乐谱。被扬起的雪花尚还蓬松,晶莹剔透地在风中流转,煞是好看。
拉文特从小就比较怕冷,又比同龄人瘦弱不少,这一会儿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已冻得通红,只能撑着铲柄勉强站着,胸腔在薄薄的衣衫下不断起伏,连喘气都很辛苦。稍微休息一阵,待到气息逐渐平缓,少年搓搓几乎没了知觉的双手,重又拿起了铲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缕阳光照到了他的脚下。拉文特停下手中的动作,撑着铲子,眯起眼睛试图确认光线的来源。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哥哥!”
八岁的小男孩裹着厚厚的冬衣出现在门前的台阶上,摇摇晃晃地想要走下来。眼见他脚下不稳,拉文特扔下铲子就冲了过去。“别动!”
预见被他这么一惊,“啊”了一声,直接跌坐在了台阶上。拉文特匆匆赶到,伸手想要抱他起来,却被怀里的人甩开,他一愣。“预见……”
“哥哥是大坏蛋!”男孩眼睛红红的,伸手去揉扭到的脚踝,“不是说过不要再出来扫雪了吗?要是又生病了怎么办……爸爸又不能……”他越说越委屈,眼看着就要流出眼泪,拉文特赶忙把他拢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
“没关系的。预见,回房里去好吗?”
“不要!”男孩倒是倔强的很。
拉文特只得柔声安慰他。“好预见,别生气,哥哥只是想再多为家里做一点事而已。”
听到这里,预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出小手去打拉文特。“哥哥你是不是今天要走了……不要我们了……怎么会没关系……”哇的一声,竟是直接哭了出来。拉文特见状一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他打横抱起,往房里走去。预见扯着他的斗篷,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不要走……哥哥……
拉文特听得心痛,又无话可说,只得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些。
好不容易回到客厅里。他先把预见在沙发上安置好,无奈看着小小的男孩不放心,又去给他找了条毯子盖上,跑到壁炉前添了几根柴火,才转身钻进了厨房里。预见往毛毯里缩了缩,揉了揉被冻得通红的鼻子,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水杯。拉文特正好端着一杯热水出来,见状,不假思索的把手上这杯换给了还在微微抽泣的预见。“喝点热的,对身体好。”
“谢谢哥哥。”男孩极其小心地接过杯子,捧在手心里吹了吹气,啜了一口,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哥哥最好了。”
拉文特见他似乎不再赌气,心情也好了起来,随手把水杯放在一边,起身去拉开窗帘。
“今天似乎会是个好天气呢。”
窝在沙发上的男孩子捧着温热的水杯,目光追随着最喜欢的哥哥瘦削却坚定的背影,看着他为了这个家而忙碌,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嗯!”
——
“这就是廊桥吗。”
米奈亚指尖敲击着窗沿,看着窗外大片的雪原被抛在身后,不禁有些感慨万分。身旁坐着的人原本正盖着本书闭目养神,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放下书,转头看过来,“我记得你是来自北方的吧,没来过?”
“没有。”米奈亚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故乡是在北方,不是境北。”说着他不禁看向米莱依,“我以为你会知道两者之间的区别。”
对方毫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地理害得我险些没能进联校,没区别啦。”
“好吧,我都是满分。”米奈亚默默看着自己这位严重偏科的好友,“你该补补这方面的知识了。”
“我只要知道该知道的东西就行啦。”
米莱依摆弄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戒指,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招牌笑容,“别的不归我管。”
“不管不问不痛不痒,你还真是轻松啊。”米奈亚也放松了表情,不再看窗外的雪景。对方听到他这么评价,嘿嘿一笑,反问道,“羡慕吗?”
“羡慕。”
出乎预料地,米奈亚给出了诚恳的答案。米莱依先是一愣,而后笑得更开心了。“米奈亚先生,你给自己找的事儿太多了,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的。”
“你是最近第二个对我说这个话的人。”米奈亚没有正面回答,却是思考了起来。
“哦?那第一个是谁?”米莱依很感兴趣地凑过去,“让我猜猜,影师?”
米奈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艾德里安?诺亚?斯温老师?”对方倒是锲而不舍,“天青?”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米奈亚眼皮一跳。“别跟我提他。”
见状,米莱依很没良心地“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他又怎么你了?”
“其实,要说也没怎么。”米奈亚叹了口气,用指节摁了摁太阳穴,做出简短的总结,“我们政见不合。”
这四个字一出,米莱依瞬间无语了。他还记得上一次米奈亚千言万语汇成这个词的时候,那两人是如何在王城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当时米奈亚新官上任,正准备在大教皇的位置上大展一番拳脚,却是被天青凉凉几句话否决了大半。最后两人就老一派的去留争论到三月节的仪式开销,处处针锋相对,米奈亚据理力争,天青角度刁钻,谁也没办法说服谁。到后来三院的人几乎都来全了,在门后听着他俩根本停不下来的辩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进去。最后还是影师无视屋内的低气压径直推门而入,顶着两人杀人般的视线悠悠说了一句:天黑熄灯了,不等他们发话,拉掉灯就兀自出了房间,众人才皆大欢喜地作鸟兽散。
米奈亚看见对方这个表情,也知道他大概想到了什么,摇摇头,自己也无奈地笑了。“我还有信用吗?”
“你得对自己好一点。”
米莱依重新打开手中的书本,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对方倒像是听懂了,叹了口气,视线转回窗外。半晌,米莱依听到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然而还是被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说,这句话,也是第二次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