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间蓝步伐一收。
他本打算取下晾晒干净的衣服就走,小女孩的背影却映入了眼帘。她正收下最后一张洁白床单,努力纳入自己怀中进行下一步折叠。或许是听觉太敏锐,他甫一接近,她便有所觉察,立刻转过头。
“……打扰了。我来取衣服。”
“啊……好的。换下的衣服放在往常的地方就好。”
“嗯。”
她毫不惊讶。
青年轻咳一声,绕过她,走近衣架,取下自己所需的东西,不自觉在手腕上裹了一转,这才又问她:
“我那天听美琴说,你以前的学习成绩很好?”
饶是她也没法料到他唐突的问题。深泽实琴愣了愣。
“我……嗯,因为……也没有其他事可做。……美琴,美琴也很优秀的。”
“我知道,看得出来,美琴很聪明,”他笑,没有说出那句“你也是”,顿了顿,继续问,“那……作业呢?你们关系这么好,不会互相帮对方写作业么?”
第一次调查深泽家时,他们在某个储物间里发现了写有“みこと”的课本。但因为是平假名,并不能立即确定主人是谁。不过书本上常能看见各种涂鸦,静间心下推测应当是美琴的。
毕竟他才见过她别具一格的涂鸦。
实琴摇摇头。
“美琴她喜欢恶作剧。而且,我们的字迹也不一样,会暴露的。”
静间蓝点头。看来那本课本的确是美琴的了。那么……“不受重视”的人,会是他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么?
他没能问下去,总觉得还不是时候,况且这样的问题他也无法问出口。
正在犹豫时,深泽实琴却抢先开了口。
“那个……”
她似乎在踌躇些什么。见她微微蹙起眉,青年心下微有诧异。很难见她主动开口说话。于是他“嗯”了一声,好让她继续说下去。
“静间先生……为什么,会来这里,这个岛上?”
……为什么?
“我是指,这次旅行。”
嗯?静间眨了眨眼:“旅行?……也没有为什么吧,只是突然想来旅游了。”
无论是打定主意抛下研究出门旅游,还是选择了这个航线和公司,都仅是冠以“突然”的小概率事件。可偏偏这么小的概率让他阴差阳错翻了船,漂到既已取消的目的地上,如今整日面临谜团与死亡。
这真的只是——
“我……不觉得这是巧合。”
谁知小女孩替他说出了心里话。她一贯平静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闪了闪,随即沉至眼底。
“我不觉得……您来这里,是巧合。这一切,一定都是出于‘那位大人’的意志。”
等等,谁?
深泽实琴仿佛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丝毫不给机会,又匆匆说道:“请您尽快离开这个岛吧。不然,时间不多了。”
旋即,她抱起装满床单的木盆,向他微微鞠一躬,便转过身去,径自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青年才从震惊与思虑中抽身。失去温度的日光再次炙烤,虫鸣重返耳畔,而他盯着深泽实琴离开的方向,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衣服。
谜题接着谜题。好似滚雪球般越积越多,而他们此时所掌握的确切信息,不过细枝末节的边角罢了。
静间蓝换好衣服,合身的衬衫竟也能令他涌起三分安心。将换下的衣物放好,他走出房间,一眼便望见走廊上的丽影。他愣了愣,不禁出声:“弥生?”
黑发女性转过头来。她不知为何也换上了最初的那套礼裙,手上提着一双高跟鞋,赤脚站在那里。
“……你不是先走了么?”
“嗯,是走了,”她将双手背在身后,“外面实在太热了,不如回来换件凉快点的。顺便等等你。”
说罢,偏头朝他狡黠地眨眨眼。
“等我干什么?”他走上前去。
“刚才看你在和实琴聊天,好奇你是不是又问出了新的东西。”
走近了才发觉,她的妆容似乎比往常要淡一些。他应了一声,想了想,遂将刚才的“新东西”都说了出来。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他仍然一头雾水。弥生小百合听罢,也蹙起眉,反复念了几遍“那位大人”,又投降般摇摇头,表示自己同样毫无头绪。
想也知道。他轻叹了口气,决定换个话题。
“今泉呢?今天没去找他?”
“今泉?”她问。
“嗯,今泉。”
“今泉啊……”
“嗯?”
“今泉他,”话语一顿,她笑了笑,“今天不找他,就找静间你。”
“……哦。”
那估计是明天再找吧。他没有想太多。又听她笑问:
“哎,你说,现在我们要是去庭院,会不会碰见那个女鬼?”
“……那不是女鬼。”他没好气地纠正。
她故作惊讶:“哦?那是什么呢?”
“死人。”
“原来如此,”她严肃地点头,“死人拿刀追杀我们。”
“……”他磨了磨牙,“要么就是傀儡。”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可信度为零,他赶忙又补充:“我是指,用线操纵的那种。”
“提线木偶?”
“差不多。”
弥生小百合笑了起来。她踮起脚,在木质地板上踩出两三个雨点似的节拍,几步拦在他面前,眉眼里满是亮晶晶的笑意。
“你真可爱,静间。”
“……”
青年有些恼火,可他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因为被她笑得丢了面子?还是因为她忽然展露出少女般的笑靥,让他一时乱了阵脚?他不曾深究,只是瞪她一眼,随即绕过她,大步向外走去。
他也从未想过,没有意义的重复背后是否同样毫无意义。
门外即是盛夏。
语言的存在只是人们为了奔走相告桃泽领的美好。而地上的路,则是人们在欢欣中走出来的。——叶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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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与偏见的开头就说道,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同样道理,凡是富家人家的小姐,总是喜欢追求美的。
每年两次,各种各样的高定发布会我是从不会错过的。被各种批评家誉为最美躯体的我也见过不少。那些真的,假的,那些天然的,人造的,那种由各种各样的顶级造型师摆出的造型,我太熟悉了。
但是我从未看见过这样一个人。
并不是说会被那些在杂志里面被专业人士测量五官四肢,给出标准的美。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就像是落日寂静在森林里,像是在街角与你抵着额头点燃的烟,像是剧本走了你最想要的结局,什么都刚刚好好。
他踏着朝霞来到我身边,像是驶向拜占庭里写的智者,立于上帝的神火中,好像是壁画上嵌金的雕饰,从神火中走出来吧,旋转当空,请成为我的灵魂作歌唱的教师。
我的心早已烧尽,我的皮囊只是件破外衣。除非我的灵魂为他拍手,为我着破旧皮囊上盛开的每一朵玫瑰花而唱得更响亮。。
如果说叶家是银杏叶的子孙的话,那领就是玫瑰本身。他就是从童话书里跑出的精灵,懵懵懂懂的来到这个世界,纯洁得一塌糊涂。干净,美好,单纯——又带着令人心动的邪恶。是自身带来的,是天性的,是无法使人厌恶的。自身所带出的邪恶——并不是一件坏事。就像玫瑰是天生带刺的,银杏的果实也是有毒的。
要是领是个女孩子的话,我可能会将他和洛丽塔相比。古灵精怪又神秘莫测。可是领是个男孩子,那我只能将他与琉科斯相比了。神保护着的孩子,自然宠爱的精灵。却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喜好恶作剧,又在你快要生气的时候为你献上玫瑰。
他像是飘渺的风,像是入梦的青鹿,像是在梧桐上高歌的凤凰。我不能将他抓入袖中,也不能让他停滞在梦里,或者阻止他的浴火重生。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浮水多饮命不寿,讲的是凤凰并不是凡间的鸟类,如果沾染太多的红尘会使他的羽毛染上污渍,喝平常的水会使他们减少寿命。他是生在象牙塔里的人,如同凤皇一样,只能稍息借紫宫,非梧桐不栖,非实竹不食了。
我想捧着全天下赞美夸奖的词到他面前,为他殷切地一一摆上,任由他傲慢又不经心地从中间挑选一二,来装饰自己的尾羽。让那美丽的玫瑰上缀满让人沉迷的美好品质,然后高傲地翘起来,张扬着,盛放着,在你眼前飘过。像茜茜公主一样站在油画中成为油画,用不可一世的声音说着,我永远只属于我。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桃泽领呢——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如果是在爱丽丝中,恐怕已经被黑暗公爵叫着下去看了他的脑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