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磕绊绊写完了!!感谢浅白老师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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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月圆之夜,但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本应照亮行人脚步的银白月光,农户孤身在雪夜的深林中行走,寒冷像寂寞许久的鬼魂,一个劲撕扯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男人忍不住换了只手提灯,在衣服上使劲搓了搓开裂的另一只手,试图把知觉从寒冷中拾回来。
真冷啊,雪一刻不停地下,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封进冰铸的壳子里。农户掸了掸外套,趟着快有小腿深的雪艰难跋涉,被雪水浸湿黏在腿上的裤脚让他止不住地打颤。仿佛为了排解孤身一人的寒冷和恐惧,他在心里和自己聊起天来,一唱一和地抱怨逃出栅栏导致他不得不出门找寻的羊,如果不是它跑进树林,现在在壁炉边安享干燥温暖与母亲无微不至照顾的就不是狗,而是自己。那条狗也该死啊,偏偏今天生产,羊跑了不说,还得让身为人类的他亲自去找。
没用的的畜生!
想到里,农户挫败地呼出一口白汽,他已经太过深入这片森林了,但别说是羊,连一根羊毛也没见着。风穿晃动茂密树枝的声音听起来像温迪戈在发疯,以种不摧毁一切不罢休的架势狂奔着穿过树林,把试图裹紧衣服的农户推了个趔趄。农户慌忙拉住自己的帽子防止被风夺走,寒风的威压下他不得不保持低头缩起来的姿势等待,直到周遭平静下来,他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扶正了自己的帽子。
他抬头的动作突然顿住了,被雪花覆盖的视线前方,一只身被黑毛的四足野兽在雪中行走。狼?他不敢有大动作,惊疑地缓慢移动手指拂去睫毛上挂着的霜花,凝神看去,那野兽看起来有着狼标志性的吊眼和三角耳朵,但身形大小与自家正在偷懒的狗无异,甚至嘴里叼着一个小布包,对站在这里的自己也只是懒散地抬起金色眼睛瞥了一眼,便径直走它原本的路。看起来像狼,但体型比起狼太小,对人类没有敌意还带着人类社会的制品,怎么看都像帮家里拿东西的狗。
看着眼前的大黑狗,再念及享受炉火的自家狗,农户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还是别人家的狗懂事啊。”
大狗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它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其它可以被称为“狗”的存在后,转头看了眼农户,钻进了灌木丛中。
农户第一次在一条狗的脸上看到可以称之为“古怪”的表情。
灌木丛一阵抖动,还在回味刚才古怪表情的农户毫无防备撞见一个全身黑毛顶着狼头的类人怪物从灌木丛中大步跨出来,怪物有半人高,向两边吊起的金色眼睛盛满怒火,最前端的狼吻张开,露出满嘴獠牙,吐出的却是清脆的小女孩声音:“你这个瞎了眼的老【消音】,说谁是狗呢?”
农户愣住了,见到怪物他下意识想逃跑,但突然被骂,还是被小女孩骂,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逃跑的打算。
他的呆愣似乎被怪物当成了挑衅,怪物全身黑色硬毛炸起,龇牙伏低身体,像人手一样的部位在着地瞬间异化为锋利的黑色前爪,像一支离弦的箭朝农户射过来。
二者的速度有难以平衡的差距,慌乱的身体又难以维持平衡,农户结结实实摔进积雪里,还不等他爬起身,黑色利爪已经拍向他的脸。风裹着潮湿泥土的气息先一步抽到他的脸上,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足够农户在这个距离看清怪物嘴里的尖牙。
完蛋了。农户绝望地闭眼等死,突如其来的破空声,随后是小女孩的惨叫和重物砸进积雪的沉闷声响。他睁开眼,正好看见一双长靴踩着雪走到他身边。
“谢……谢谢……”惊魂未定的农户瘫坐在烂泥里,仰望眼前的救命恩人:一名高大魁梧的成熟女性,金褐色短发张狂地飘扬在身后,硬朗的脸上眉头皱起,金色眼珠和下撇的嘴角写满不耐。黑色的干练猎手装下能看见宽阔的双肩和鼓起肌肉线条的健硕手臂,她拎着一只皮质手提箱,另一侧的手中紧紧握着黑色长鞭,长鞭另一端延伸到漆黑的灌木深处,方才就是这条长鞭打飞了袭击他的怪物。
想起怪物,这可怜的男人总算回了神,能听懂人话的狗……不,已经可以确定是狼了,还能直立行走口出人言,完全可以和村里老人们口口相传的“狼人”故事相照应。他哆哆嗦嗦地开口,试图向面前的猎手传递自己对怪物身份的猜测。
灌木丛后的挣扎和呻吟声打断了农户的话,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猎手已经把沉重的箱子朝响动的方向砸了过去,在一道撞击声后,灌木丛里彻底没了声息。
农户咋舌,手提箱原来是这个用途吗?
他们在原地静静等待了一会儿,除了风裹挟雪粒子砸在身体上的声音不断响起,再也没了别的动静。一旦静下来,寒冷再次爬上四肢百骸,他抬头看了一眼,不知名的猎手依然紧皱眉头凝视手提箱丢出去的方向。似乎是感受到了下方的视线,她淡淡道:“你走吧,我一个人处理。”
猎手的话随着寒风灌进农户耳朵里,他打了个寒颤,想到那个张牙舞爪的漆黑怪物,农户即使见过了女人的本领依旧不放心,紧张地问:“你一个人真能处理的了吗?要不等我去村里喊点人帮忙……”
“帮忙?”猎手尾音上挑,淡漠的金色眼睛眯起,以一种审视的姿态在男人肢体间扫视一圈,嘴角嘲讽地勾起,最后视线定格在他因恐惧尿湿的裤裆上。农户暴露的皮肤飞快涨成绛紫色,男人特有的尊严催促他梗着脖子为自己辩驳几句,却意识到女人在用一种锐利的视线上下打量他,仿佛冰冷的匕首一层层剥开他的皮肤脂肪肌肉,一条肌理一根骨骼地计算他身上可以盘剥的价值。
这种人类特有的贪婪眼神比发狂的野兽更让人胆寒,因愤怒而沸腾的热血瞬间被满天飞雪冻僵了。他缩着脖子垂头丧气地准备自觉把唯一的银币上交,却听到上方传来女人的嗤笑:“你运气很好,这头小畜生的命已经有人付钱买了。”
付钱买了?什么意思?
猎手瞥了眼他呆滞的脸,再一次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仿佛身后就是着火的房子,却因为一个拦路的白痴不能立即去救火。“我是佣兵,根据报酬杀死怪物是我的工作。”解释完的猎手显然并不想听农户回答,简短地说:“滚吧。”
农户如蒙大赦,立马起身跑远,直到他踉跄的身影从视野彻底消失,猎手才放松绷着的脸,叹了口气走进灌木丛,一把把躺着装死的黑色狼崽子提起来。刚解开捆在狼崽嘴上的鞭子就听她叭叭叭开始抱怨:“妈!为什么不让我给那个蠢货一巴掌!人类大雪天死在山里可太正常了!”
猎手无奈地松手,狼崽稳稳落地,还没来得及继续发言就被亲妈一把捏住嘴筒子。
“维亚,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同样闪烁的黄金瞳映照出小狼的脸,“大多数人类恐惧我们,弱小和恐惧可以让他们短暂地像狼一样团结,甚至能围猎狼人。”
她掰开小维亚的嘴,弹了下狼崽现在还很结实的乳牙,补充道:“你现在确实可以在森林里给他一点’小教训’,但会招来其他人类对我们的围捕,甚至会引来一些很难对付的家伙。或许我们能顺利离开,但你没法保证其他在人类中生活的同族也能安然脱身。作为族群的一份子,我们不能让同胞替我们承担潜在的风险。”
小狼甩了甩头,挣开猎手的手嗷嗷鬼叫:“好的好的知道了,快放开我!”她往后跳了几步,冲妈妈吐舌头:“永远以族群为优先,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1417年,帕维纳城郊
麦穗的香气在风中游走,亲昵地和草叶打趣又嬉笑着跑开。卢塔河一如存在时那样在沉默中向目的地行进,波光粼粼的水面漠不关心地映照周围的事物——高悬的黑日,阴翳的天空,在麦田上盘旋的群鸟被浪卷起又拍散,泡沫湮灭后露出岸边散步的女人。
维亚正沿着河岸往西溜达,准备去看看大桥和啤酒厂,她从来不是在营地里待到行动开始再踏出第一步的狼。更何况,在勇火教团和死墓军扎堆的地方待着简直是对鼻子和耳朵的折磨。虽然这里也没有多好,边上的小屋里满是人类的汗臭味和兴奋的窃窃私语,维亚目不斜视,默默远离了一些。
这次出来只是想找点吃的,对人类的劫掠行为掺上一爪并不在维亚的目标清单上。
原本的打算是这样,直到她余光瞥见了被塞进战利品箱子的极光狼皮毛。
极光狼,美丽而矫健的同胞们,因皮毛带有魔法抗性,她们被异族定义为魔法生物,维亚听闻过这些同胞们的皮毛被当做高端奢侈品被其他种族售卖的信息,但从未真正做好直面的准备。小维亚曾在贝伦海姆附近的森林和极光狼群一起奔跑,每每想起眼前仿佛还闪烁着纯白的皮毛的奇妙光晕。她们穿过密林,奔进雪原,在寂旷的天地间嬉闹,打滚,歌唱,跳起身接空中的雪花。小维亚喜欢和她们一起跳高,腾空跃起瞬间宛如身处流动的极光正中,快活得连明天吃什么都可以忘记。
自离开贝伦海姆,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再见过极光狼。二十年对狼人的寿命来说并不是个可以被轻易跨过的浅浅车辙,她没想过再见到的极光狼会是一张失去了血与肉,了无生机的皮草,丝毫看不见极光曾经在上面流动的痕迹。
狼人是种族归属感很强的生物,就算是维亚这样自小和母亲四处游历,脱离族群的个体,依然会在见到同类时产生亲切和喜悦。她们拥有同一起源,承蒙同一恩典,在漫长的时光和斗争中忠于彼此,哪怕身体消亡,灵魂也寄宿在族群的身体中。
现在,房间中死去多日的灵魂跨过了二十年时光碾出的天堑,对维亚发出呼唤。
第六恩典降临以来,不像狼人和血族那样拥有夜视能力的人类就陷入了不分昼夜都要依赖人造光源照明的境地,仓库里的匪徒们也不例外,也许是做贼心虚,他们只在房间中央放了一盏灯。
昏暗的灯光照不到斜斜依靠在门外的维亚,她已经咽下怒火,甚至看起来心情极佳地往门口的地面丢铁蒺藜。这种阴险又好用的暗器在箱子里永远有一席之地,数量足够她哼完一整首狼人孩童们都会唱的儿歌。
哼着家乡小曲儿的猎手完全不担心屋内的人发现她,狂热的搜刮还在继续,翻箱倒柜的噪音就是她最好的掩护。至于那些铁蒺藜,它们对比奢华的器具太小,对比闪烁的宝石又太过不起眼,被贪婪无限钝化感知的强盗们分散注意力给这些小玩意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但不是没有。维亚的耳朵抖了一下,通过声音推测出屋内有一个人停下了翻找的动作,朝门口走来。她立即绷紧身体一改刚才的懒散,手摸向腰侧的匕首。被发现了?虽然正面冲突不是最好的结果,但她有信心把发现端倪的出头鸟割喉并带着极光狼皮毛全身而退。把这些未经训练的泛泛之辈全部打翻并非难事,但留下什么对獠牙党不利的记录就糟糕了。
注意力高度集中,物品被随意翻动的声音和其他人的嬉笑都远去了,只剩朝门口逼近的脚步声,门口的猎手伏低身形,握紧的匕首微微出鞘,计算着男人进入她攻击范围的距离。
黑吃黑输了谁也怨不得谁。
五步,四步,三步……就在维亚掐着时间准备拔出匕首前一瞬,脚步停下了。还不及维亚细想匪徒们发现她的可能性,就听到重重的巴掌声和男人的怪叫同时响起。
……?好急,好想把脑袋伸进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个不长眼的想私吞大东西?嗯?我说过有什么好东西要放在那边箱子里的吧?”听起来像是头领的低沉男声狠狠训斥着门口的倒霉蛋,随后是几句脏不可闻的粗口和响亮的巴掌打脑壳声,维亚仔细想了下,挨打的人在打人者站起来前好像兴奋但不忘小小声地叫了一句“金的!”
“………………”维亚语塞,用空着的左手挠了挠眉毛缓解尴尬,但绷紧的身体并没有放松警惕,依然维持伏击的准备姿势防止里面的人诈她……虽然越防越感觉自己的谨慎在里头闹剧的衬托下像个笑话。
身为狼人,在冰天雪地里卧数小时乃至数天只为等一个机会的行为并不算罕见,每一位成熟的猎手都有足够的耐力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维亚自认哪怕比不上同族,和人类比起来也足够有耐心,但在里面的男人骂出一句“狗东西”后,维亚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捡起石头一个翻滚砸碎了屋里的提灯。
狗狗狗,这些人类就会拿狗当辱骂的词汇,狗可比你们讨喜多了好吗!
光源消失使屋内的匪徒们陷入了混乱,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头领,他猛地回身合上木箱盖子,搬起就跑。正中维亚下怀,吃力抱着一箱财物重量的男人刚踏出房门,就被铁蒺藜狠狠扎进了脚心。头领在眼前倒地哀嚎,本想追出来的同伙也都陷入了迟疑。坐在树上看好戏的维亚嗤笑出声,像过去嬉闹那样迅速地一跃而下,翻滚前进,抓住猎物蹿向别处,中间还不忘踹一脚辱狗的人,就像踢开挡路的石子那样自然。
不过这次极光并没有环绕在她的身侧,而是被她牢牢抓在手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匪徒们反应过来时仓库附近只剩下首领的哀嚎,一切的罪魁祸首早就不见踪影。跑远的维亚转头冲仓库入口乱成一团的人们吐了吐舌头,坏东西,没用捕熊夹对你们可是看在村里投喂大宝中宝小宝的人类份上呢!
斯库尔看着面前重重扔在地上的箱子,还有边上张牙舞爪每根毛尖都透着得意的维亚,罕见地沉默了一秒,随即温和询问:“这是什么?”
“嘿老大!这都是好东西!什么金烛台啊大宝石啊串成一串的我也不知道的漂亮玩意儿啊……先说好我没对正经人家的物件打主意,刚在河边遛弯看见一群人在抢仓库!他们能抢仓库我也能抢他们。”维亚得意地挑了挑眉毛:“黑吃黑嘛!走过路过来都来了不吃一口多亏呀。放心,一个人都没死,我在树林里绕了几圈也做好反追踪处理才回来的!”
“獠牙党需要发展,这箱东西挑挑拣拣应该能为族群提供不少财力上的帮助。”有着金色眼睛的猎手轻踢一下脚边的箱子,佯装苦恼:“毕竟我们将恩典收入囊中,统一大陆之后,有不少地方还是需要花钱的吧?”
年轻的议会长无奈地笑了,他答应维亚,稍后会找人清点这箱争斗前获得的战利品。维亚小小地欢呼了一下,急匆匆跑出房间,又急匆匆探回一个脑袋补上告别,随后毛毛躁躁地扎进狼群中。
像水花跌进大海。
莎勒友人帐
(奇怪的标题)
海伦娜与莎勒的结识实属意外。
话说那日微风习习,来自海洋的咸腥水汽粘着在狼毛表面,让正在刨地的灰狼忍不住甩了甩毛。柔顺的银灰色狼毛炸成蓬松的厚厚一团,在风中翻滚起伏,犹如春风吹过的草地。
阴郁的天空下海鸥盘旋,这是一个舒适的天气,特别适合吟几句酸诗,但海伦娜·凯勒此时此刻在做的事和文艺不能说毫无关联,只能说半点不沾。
聚精会神的狼人敏捷地偏转狼头,闪过一柱水花,从喉间哼出一声冷笑,一爪刨出沙子里那个圆圆的好东西,弹到半空。
“——拿来吧你!”
黑色的椭圆形物体在半空甩落泥沙,露出黑黢黢的光滑蚌壳和紧缩在蚌口的雪白蚌肉——不错,这是一只肉质肥美的象牙蚌。
而海伦娜·凯勒正在以狼形态在一处罕无人迹的海滩上赶海,简称狼子刨沙。
如果有的选择,海伦娜不介意选择更加趁手的工具。只可惜,出完任务路过此地心血来潮突想赶海的她,手旁除了匕首就是笨重的手提箱,哪个用来挖地都很不趁手。
而最近的村庄离这里还得十几里,真是狼生多艰。
想想那鲜美的蛤蜊,想想那肥美的海蚌。被逼无奈,海伦娜只好采用了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率的方法——用爪子挖。
狼当然是会刨坑的,自然是会刨坑的,这毋庸置疑。
不但会刨,而且又快又好。
一座座沙堆垒起,一个个土坑陷地。这片海滩的原始居民很快惨遭狼之毒爪。
莎勒·雅丽斯图采药路上途经此处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大地,数不清的土坑让他不禁开始怀疑这世上是否应该有一种叫做海地鼠的生物①,喜欢在海滩上打洞。
而在大地的尽头,一头巨狼威风凛凛地蹲在地上,甩着尾巴,疯狂刨沙,旁边是一木板的海货小山。
巨狼似有察觉,双耳微动缓缓转头,和他对上了视线,大眼瞪小眼。
哦,瞧这不同寻常的大小,似乎是一位野生的成年狼人。
莎勒·雅丽斯图举步走近,友好地朝狼人挥手。
真是令狼尴尬。
巨狼被毛皮覆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海伦娜·凯勒不得不承认,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她的脑子里确实闪过了好几种杀人灭口的方法。
然而对方那热情招手的动作成功阻断了她罪恶的念头。
——毕竟想要杀人灭口,对象首先得是个“人”。
正常人见到两米多高的巨狼不大叫着逃跑就算不错,哪里还有打招呼的。更何况,风中与草药味混杂在一起的微妙血腥味隐晦地提醒着狼人,这是一名吸血鬼。
即便是个人,海伦娜也不热衷于争当雨夜杀人狼,制造毫无意义的杀戮。吸血鬼就更不能随便动手了,各种意义上都很麻烦。
毕竟吸血鬼难杀危险还难吃。
重复一遍,难杀危险还难吃,口感据说和冻了几个世纪的僵尸肉差不多,令狼唾弃。
但话又说回来,一般而言,那些自诩高贵的吸血鬼很少离开繁华的城市,对待狼人的态度也是一目了然的高傲与轻视,别说主动打招呼,走在路上看都不看一眼才是常态。
——所以这吸血鬼想干嘛?有什么阴谋诡计?
狼人立即警惕。
重重阴谋、种种诡计在复杂的狼脑中盘旋,经过九曲回肠,短短几秒内就拐了十八道弯。
莎勒·雅丽斯图提着箱子走近,他步伐轻快、从容,像是在郊外踏青,他兴致勃勃探头看了看坑里,开口道:“尊敬的狼人先生……或者女士?你是在赶海吗,有什么好东西吗?”
“?一些蛤蜊罢了。”还用上了敬语……好生可疑。海伦娜·凯勒注意到吸血鬼那开朗亲切的笑容,拉开距离,谨慎询问,“您有何贵干?”
这笑容真是令狼警惕。
……上只海伦娜·凯勒见过的笑得如此亲切热情的吸血鬼,还是那位一手缔造了血腥歌剧院的大公。
俗话说得好,吸血鬼与人为善,是为了更好地吃人;吸血鬼与狼为善,是为了更好地奴役。越是亲切,越是可疑,越是看起来人畜无害,越是城府颇深啊!
表里如一人畜无害的莎勒·雅丽斯图丝毫不知道猎手脑子里是如何风起云涌,他向狼搭话的目的真诚简单,一是看到巨狼赶海,觉得有意思,想认识一下——狼人并不多见;二来他是个药剂师,喜欢研究各种药剂,想同狼人做个交易,换点狼血狼毛什么的。
莎勒·雅丽斯图是一个热心研究的实诚人,他真诚直白地道明来意。
在狼人丰富的脑补下,一场毫无效率的交流就此开始。
海伦娜疑心暗鬼,海伦娜勾心斗角,海伦娜驴唇不对马嘴。
就在海伦娜开始研究吸血鬼衣服上的花纹究竟出于哪个家族是不是蕴藏着什么法阵的时候,忽而发现对方干净整洁的衣服上有几个破洞。
——就吸血鬼那个披金戴银贼讲究的孔雀样,怎么会容许自己衣服上有破洞?
海伦娜捉住线头,扯开谜团,终于发现事实和自己的想象大相径庭。
莎勒·雅丽斯图自称出身苍白之序,是一位治疗师与药剂师,现因某些原因独自在外面生活。从他的言谈举止不难判断,此鬼以前生活优渥,受到过优良的教育。
令狼奇异的是,吸血鬼明明出身于最谜语鬼、最喜欢兜圈子的苍白之序,讲话竟然很直接坦白。
“——所以说,你是想要我的血,用来进行研究?”银灰色的巨狼挑起一侧眉毛,低头俯视笑容灿烂的吸血鬼,“是怎样的研究?”
吸血鬼将之理解为友好的信号,连忙打开他那只缠满绷带的神秘手提箱,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苦中带甜、甜中带酸、酸中带涩的药剂混合味道扑面而来,让狼不禁猛皱鼻头。
莎勒·雅丽斯图浑然不觉,他早已嗅惯了各种药剂的味道。
他脊背挺直,屈膝而单脚后撤,以一个优雅的半蹲姿势拿起两瓶药剂,面向海伦娜·凯勒,目光清澈,兴致高昂,津津乐道:“狼人女士,您看,这两瓶药剂都是我的收藏,是血魔法研究的最新成果。使用不同性别的狼人血液,可以提取不同的信息素,制造出效果不同的药剂……”
“比如说这瓶绿色的,就带有一定的治疗增益效果,可以促使血液循环,加快伤口愈合,在我的临床试验中,病人使用此款药物愈合速度要快百分之十——”
“这瓶红色的是兴奋剂,能够在战斗中增强狼人的爆发力,降低痛感……”
“还有这瓶…………”
吸血鬼红色的双眸跳跃着欢欣的神采,犹如红宝石般闪闪发光。提到自己的得意分野,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海伦娜·凯勒的目光在玻璃瓶之间打转,听了会儿,悄不做声偷偷打了个呵欠。
……吸血鬼怎么讲这么久,都不口渴吗。瞧这高涨的热情,没准儿还真是个搞研究的,不知道药效有没有吹的那么好?
海伦娜·凯勒衡量少许,冷静地审视对方,以实用主义的口吻道:“所以……帮助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对方想也不想,目光清澈地回答:“如果借我一点血,可以帮你制作治疗药或者,辅助战斗的兴奋剂,或者,媚药?”
海伦娜·凯勒又挑了挑眉梢。谁需要媚药啊你们这些吸血鬼……
许是察觉狼人态度微妙,莎勒·雅丽斯图歪了歪头,灵光一现,忽而捶手道:“喔,女士您想要‘那个’的话也完全没问题!只不过我没有带皇家蛋黄派,如果您想要的话,恐怕得去一趟最近的城镇——”
……到底是哪个混蛋出去丢狼,给吸血鬼留下了这种狼人脑子里只有蛋黄派印象。
灰狼好想叹气,但最终是脑门上蹦出一枚青筋,快速摇头,干脆地打断他:“兴奋剂就够了。”
交易达成。
莎勒·雅丽斯图找了块石头当简易平台,取出仪器与药剂,他调配药剂的手法熟练而流畅,蕴藏着千锤百炼方能习得的技巧,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施展魔法的时机也恰到好处,可谓是炉火纯青,十分专业。
药剂很快便调制完毕,除了说好的兴奋剂之外,还额外多了一瓶治疗药剂和一瓶媚药。
海伦娜·凯勒随手抓了只长脚年糕兔来试,药效不错。
成果令狼惊喜……但这样一来,作为交易对方给的又多了。
不公平的交易或许会为日后埋下隐患。
海伦娜·凯勒掂了掂三瓶药剂,思忖片刻,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就当还个人情。
完全没多想的莎勒·雅丽斯图愉快地点头同意。
就这样,海伦娜·凯勒结识了苍白之序的怪胎(褒义),一位治疗师吸血鬼。
END
*海地鼠:宝可梦neta
*莎勒友人帐:夏目友人帐neta
想塞但没能塞进去的小段子:
1
护送路上,莎勒:balabalabala(讲述药剂学知识中)
海伦娜:嗯嗯。对对。是是是。(没听懂)(敷衍)(左顾右盼寻找野猪)
2
因为原因需要莎勒召唤骷髅们的情况:
庞然的法阵散发出幽冷的淡紫色光辉,将黑夜衬托得格外幽邃、深远,而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响声从地面爬出。法阵表面像水波般荡漾开来,一只只枯瘦的骨手穿过微波,分开虚幻与现实的通道,有力地扣住地面,带起一具具枯朽的身躯。
海伦娜双手抱臂“哇哦”了一声,数了数:“七、八……你的傀儡数量还不少呢?”
莎勒眉尾下撇,嘴角抿起,鲜红的瞳孔中倒映过一缕微光,形成一抹极淡的悲伤,而这份短暂的哀伤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纯粹明亮的笑容:“……不是傀儡。他们曾经是我的病人,而现在是我的家人。”
“这是比利。”
穿着衬衫的骷髅咯吱咯吱行了个礼。
“这是迪普。”
戴着高帽的骷髅咯吱咯吱脱帽示意。
……
“这是达丽。”
围着围裙的骷髅咯吱咯吱挥手微笑。
骷髅们在海伦娜·凯勒微妙的注视下一个接一个落座,在圆桌旁构成一个首尾相连的圆。居于首座的莎勒·雅丽斯图展开双臂,俊俏的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虽然大家最后没能康复,但现在总算能站起来了!”
海伦娜·凯勒凝视着排排坐、过家家一样的骷髅,面无表情:啊,你们吸血鬼……晚上睡觉不觉得瘆得慌吗?
再定睛一看。人是死的,氛围是真的。
充满温馨,充满和谐。也不失为一种家人,也不失为一种猎手议会。
“真是一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最后,海伦娜抚掌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