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他们走开之前,他又回来对男孩说:“你不会死的。你会活下去,以后你就会知道,一个人不应该如此愚蠢。两年前,就是在现在这个地方,我也做了两次内容相同的梦。我梦到,我应该旅行到西班牙的原野上,去寻找一处破财的教堂,经常有牧羊人和他们的羊群在那里过夜。在梦里,在圣器室的位置上生长着一颗桑树。我被告知,如果我在桑树的根部挖下去,我将挖到一批密藏的财宝。但是,我不至于蠢到为了一个做过两次的梦,而穿越整个沙漠。”
然后他们便消失了。
男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再一次看一看金字塔。金字塔看起来在冲着他笑,他也回报它们以笑,他的心充满了欢乐。
因为,现在他知道了他的财宝的藏身之处。
——《炼金术士》保罗·戈埃罗
*
阿道夫(Adolph)伫立在伦敦的一个街头上,望着大不列颠雾蒙蒙的天空——英国在环境保护上做得不咋地。
偶有路人向他行注目礼,嘀咕着阿道夫他不熟悉的英式英语,好吧,一头白毛的小屁孩挺少见的,尤其是这小孩头上还缠着绷带。男孩用十分蹩脚的英语回拒了前来询问的好心人,这只是因为他听不太懂英语而已,如果阿道夫能听得懂的话他一定会让人帮他的。他摸了摸遮住自己左眼的纱布,撇撇嘴,努力辨认着路牌上的地名。
对,阿道夫不是英国本地人。
他出生在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却又在车臣共和国生活了五年多,那是一个很混乱的国家,虽说2016年了连中国都只差四年就建成全面小康了,但车臣一如既往的战乱不断,恐怖袭击常出。这个国家位于俄罗斯联邦的西南部以及高加索山脉的北侧,南面则与格鲁吉亚隔山为邻,北同俄罗斯的斯塔夫罗波尔边疆接壤。车臣共和国连接着俄罗斯同南高加索三个共和国的石油管道和铁路干线,而且同周围几个穆斯林人口比例很大的共和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还算个军事要地。
阿道夫的母亲是出生在车臣共和国的穆斯林人,父亲倒是个地地道道的俄罗斯人,不过阿道夫的出生却纯属是个意外,因为他的父亲是个强奸犯。母亲生下阿道夫时才19岁,正在俄罗斯读大学。
阿道夫他还记得西伯利亚铺天盖地的雪灾,那里真的是个很冷的地方,不过车臣也很冷,冬天最低温度可达零下30摄氏度。阿道夫八岁时被母亲带回车臣后很快失去了这个亲人,就在下火车不久,恐怖分子一阵扫射,男孩的眼前就溅出了大片的红。
“……妈妈?”
他知道母亲的家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联系母亲的其他亲戚。当时阿道夫吓坏了,车臣的冬天快来了,这个八岁的小孩在偌大的世界里突然与所有的温情失去了联系。他走丢了,走丢了回家的路。
白发男孩没有在当地的孤儿院待太久,就一两个月的样子便逃了出去。那里与其说是孤儿院不如说是疯人院,每天都有欺凌事件发生,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被高加索犬吃了。阿道夫曾经在打扫洗手间的时候,呆呆地看着坏孩子把硫酸倒进了一个女生的沐浴露瓶子里,女生对此毫不知情,轻快的揣着瓶子进了女生的沐浴间。
尖叫声……尖叫声,尖叫声!
八岁的阿道夫害怕这个地方,相比起来没有暖气的街道看起来更加亲切。他想逃,他要逃,就算做乞丐他都愿意,只要不呆在这里……他想通了,佯装放弃挣扎,在那个变态舍友去扒他的裤子时用手使劲的插向对方的眼睛……妈个鸡他才不想被大他八岁的男性强■呢!
跑啊,跑啊!阿道夫你能跑到哪里去呢?你又能跑到多远呢?回到西伯利亚去吗?甚至是更南边的地方?但是哪里都没有你可以回去的地方,你才八岁,名为“世界”的迷宫又那么大,你要怎么活下去呢?
靠乞讨,靠偷盗。
这是阿道夫接下来五年的生活给出来的答案。
他像许多乞丐那样流浪、在避风的桥下睡下,乞丐都比孤儿院的疯子们让人安心,至少他们理智,很少会去选择杀人这种最蠢的方式,只是找不到工作或者不愿意工作而已。因为年纪小受到了其他人的许多照顾,虽然也有认为他偷东西不太好的——毕竟这样是违法的。但阿道夫还没来得及在车臣落下户口,所以他这个黑户是领不到救济金的,比起其他人稍微困难一些,偷盗也是迫不得已的一种应对,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手艺好一些,不至于被人抓住。
结束这样的生活也是一场恐怖袭击,就像是戏剧一样,鲜血淋漓的事实让阿道夫无处可逃,这次连他都受伤了,不知道伤好后左眼还能不能看见。
——世界真是不够温柔呢。
接下来去哪里呢?到西伯利亚去吗?阿道夫还记得西伯利亚不仅有着严重的雪灾,也有一个相对安定的社会环境。
温暖的吐息从口里呼出的一瞬间因为这北国的寒冷化作了白茫茫的雾气,正当少年为接下来的生活做着打算的时候,他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信中自称这封信是魔法界对他的邀请。
“……呵…《哈利波特》的小说看起来很畅销的样子啊。”阿道夫嘟囔着。他看着信中指示的目的地——是英国。稍微一犹豫,他神差鬼使地没有把信丢掉。
“……好歹是自己第一次收到信。”他这么劝说自己,“英国是挺远的,但是要坐火车的话也用不了太久。”
人总不能因为一封毫无根据的信就万里迢迢的跑到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但此时他偏偏就站在英国的街头上迷着路。阿道夫是想离开车臣,然后呢?然后去哪里都行,最好是安全一点、温暖一点的地方,他受够了枪鸣声和冬天用来暖身的涩口的酒水了。反正他已经无所去处了,所以去英国也无所谓,只要离开这里。
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
虽说来到英国不久后阿道夫就后悔了……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时冲动真想个孩子一样跨越了那么远的距离来到了伦敦,他现在彻底穷了,但好歹吃饭的家伙都放在行李箱里,随时都能拿出来用。
不知不觉到达目的地时,阿道夫心里有些惊讶,他打量着眼前这家古董店——只是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小古董店而已,窝居在伦敦千千万万条街道上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不知为何散发着几分神秘的气息。
少年沉吟了一会儿,推开店铺大门走了进去。
这家古董店的采光不太好,这个时点也其他客人,四处都静悄悄的,颇有几分寥落感。阿道夫有些好奇的左顾右盼,都是一些看起来很金贵的器皿和装饰品,有的被搁在展示柜里,有的却被很随意的堆在一起,他是一点也看不懂这些。
“……Excuse me?”
“Ah……Welcome,can I help you?”
随着一个男人的话语声,一道人影从阿道夫看不到的书柜后边走了出来,“啪”的一声摸开了墙上的电灯开关,顿时整个古董店都明朗了许多。店主看起来二十多岁,还很年轻,看起来是黄种人,不知道是华侨还是日韩人,蓝色的短发和碧绿的眼眸,看起来挺帅的。此时这男人正懒懒地倚在柜台上,刚睡醒一样。
阿道夫抬头观察这男人许久,男人则是很随意的打量了阿道夫几眼。白发少年从口袋摸出那封被叠好的信:“(英文)我收到了这个,而且我在上周回信后又收到了别的东西……是你寄给我的吗?”
男人挑挑眉,他听出了眼前这个小鬼英语口语的生涩,他大致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他接过并展开阿道夫的信快速扫了一遍,然后叠好还给了阿道夫。
“(中文)我知道了……差点忘了你听不懂中文。”男人点点头,说了一句阿道夫完全听不懂的话。正当阿道夫想问时,男人再次开口:
“现在能听懂了吧?你是……阿道夫对吧?接下来你可以说你的母语,我听得懂的没事。”
“……?”阿道夫一呆,明明店主说的应该不是他能听懂的语言才是,但他此时却熟悉得像是自己的母语一样。稍一迟疑,他问道:“这是……?”
“当然是魔法了。”店主挠挠头,“你是来入学茨格姆学院的新生?你父母没陪你来吗?……算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引路人—— Heller·Mu,叫我Heller(海勒)就可以了。 ”
“魔法……”阿道夫心中不信,如果相信了的话他得把他这13年形成的世界观推翻重建了,感情还真是魔法界?像《哈利波特》那本书里一样的世界?
“你这语气听起来不太相信。”海勒肯定的说,冲阿道夫笑了笑。他走到大门口,把把手上的吊牌翻转了一下,于是算作暂时关店了。“今年冷得有点快。”他自顾自的感叹着,然后转身看向阿道夫:“你穿得有点单薄,不怕生病吗?”
阿道夫只是看了看大门,又看了看海勒,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小鬼真是越来越麻烦了。”海勒小声嘟囔了一句很不礼貌的话。
——“……还有别的类型的魔法吗?”
阿道夫话音落下不久后,惊觉自己身体一轻,像是被什么东西抬起来了一样,整个人都往上飘了一点儿,但不明显,只有阿道夫知道自己处于奇妙的失重状态。他惊恐的望着海勒,海勒眯了眯眼,阿道夫重新落地。
“你看,这就是魔法。”海勒靠在一个青花瓷大瓶旁,懒洋洋地笑,“怎样,相信了吗?来准备一下入学吧,我会把你送到魔法界的。”
说着,他在阿道夫的注视下拉动了青花瓷,一道暗门被打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房间地面上画着奇妙的图案。
阿道夫呆呆的看着,就像五年前他在孤儿院看到有人将硫酸倒进女生的沐浴露瓶子里中一样,不过这一次向他敞开门扉的世界一定……要温柔一些了吧?
*
“你准备好了吗?”
“没,我还是不太确信……”
“你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刚才跟你讲解了一大堆让我都想以后在引路时收费了……你还想知道什么?或者想看什么高端上档次的魔法?”
“……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比起那些,我想知道茨格姆学院的天气如何。”
“谁知道呢,都说了茨格姆位于海底,天气全靠校长的心情,一般来说是四季如春吧,再冷也冷不过西伯利亚的冬天吧?”
“是吗?”听到海勒的回答,白发少年原本一直很是漠然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那挺好的。”
——“我想去茨格姆学院。”
少年轻松的笑了起来。
*
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是再也回不去。
但请千万别为此难过,所有你失去的,都将以另一种形态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