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頓坐在唯一一把乾淨的椅子上,這把椅子是他用濕巾反復擦了快五分鐘才最終得到的。現在他就坐在上面沉思。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唯一的姿勢就是雙手交叉并抵在鼻子下方。
房子內的氣氛有些壓抑,人們由於疲憊以及對前途的迷茫而陷入沉默。帕斯頓知道這不是什麽好兆頭,他想說點或者做點什麽,如同克裡斯一般。他覺得異常疲倦,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於是在嘗試兩次后便放棄了。
“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靠在桌子上的夏黎問,她與郭陌離的很近,稍遠一點是約書亞。
“繼續搜索城堡,收集情報。我們現在得到了三瓶油、一把車鑰匙、一本《魔藥入門》、一本《鏡中世界》和一把有十發子彈的獵槍。城堡里應該還有其他的劇情道具,我想我們需要將它們全部找出來。”
帕斯頓說完后便閉緊了嘴,剩下的人也隨之陷入了沉默。帕斯頓看著窗外的濃霧,他覺得自己的大腦也充滿了霧。他不止一次想到克裡斯,他想像對方在的情況下可能會有的舉動。
他回憶對方的言行,揣摩對方的秉性,卻完全不得要領。他站了起來,眾人的目光也跟著他隨之移動,他覺得喘不上氣。
帕斯頓打開了窗戶,迎面撲來濕漉漉的空氣。
窗外的霧氣沒有一絲消散的跡象,白茫茫一片就像雪原。
哦,雪。是的,雪、雪。
帕斯頓閉上眼睛,那一天的情景反復在他腦海裡上演。當他再次在純白色中蘇醒后,發現自己渾身插滿管子,好歹撿回了一條命。但當得知摯友並沒有這份幸運時,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里,帕斯頓總會在夜裡驚醒。他的夢中是無盡的白色,他經常看著摯友被雪一點點掩埋,而他在一旁揮舞著鏟子,將更多的雪撲在朋友身上。
帕斯頓不得不去看醫生,有一段時間在那個狹小的會談室里,是他幾個星期以來唯一能得到安寧的地方。
他像在教堂一樣懺悔,同時哭得像個三歲的小孩。每當這個時候他的醫生就會什麼也不說,只是看著他哭。等他哭到不在想哭的時候,就安靜地遞上紙巾。
“是我殺了他。”
在治療的過程中,帕斯頓只是反復重複這一句話,並且不接受任何意見或建議。
“是我殺了他,如果我能選擇對的話。我看到那邊有塊石頭,非常大的石頭,足以容下我們兩個人。我以為……哦,天,我以為它足夠牢固,可是它並沒有。你懂嗎?它看起來牢固,實際上非常——非常不穩。雪掩埋的只是它的小部份,露出來的才是全部。我以為是反著的,所以我才……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每當這個時候,他那有些豐腴的心理醫生就會說:“這並不是你的錯,我的孩子。你完全不知情,你也是受害者。你已經盡力了,不要把全部的責任都壓在自己身上。”
帕斯頓靜靜聽著,表面上平靜下來,但是內心依舊有個聲音在說不。
“是我殺了他。”
“是你殺了我。”
帕斯頓愣住了,他聽到了非常熟悉的聲音,聲音的主人有著與他一樣的髮型。
“是你殺了我,你非常明白這一點,不是嗎?”
昔日的好友坐在窗沿上,帶著職業性笑容看著帕斯頓。如果不是因為意外,憑好友的能力,問鼎這個行業最優秀的律師也毫無問題。
帕斯頓的冷汗順著脊背向下流。
“瞧瞧你現在是什麽打扮,你爲什麽要換髮型?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原諒你嗎?”
這是幻覺,你要冷靜。帕斯頓告誡自己,然後掐著自己的額頭。
“你想要什麽?我的一切都可以給你。求你。”
帕斯頓問,聲音沙啞。
“我想——”
帕斯頓感到有人抱住了自己的腰,他看到奧康納正摟著半個身子垂在窗外的自己。
奧康納似乎在生氣,他氣哼哼地將帕斯頓撈了回來,然後扔下一句“照顧好自己。”
“你沒事嗎?”夏黎走過來問,臉上寫滿了擔憂。
“沒事,我想……是的。”
帕斯頓深呼吸,說:“我想可能是太累了,不過我現在已經沒問題了。時間還早,也許我們可以試著搜索二樓?諸位的看法是?”
沒有人回應,大家只是站起來默默地整理隨身物品。奧康納砸爛了一把凳子,然後將凳子腿磨尖,交給其餘的人當武器。他自己用了餐廳裡的刀和叉子。獵槍則交給帕斯頓使用。
帕斯頓小心地檢查槍的性能,并確認彈道沒有被堵塞。他緩慢地做著這項工作,這樣就能保證他精神夠集中。這似乎很有效果,他現在看不到他的朋友了。
城堡二樓有著更多房間,他們一間間搜查過去,并保證在這個過程中人員聚集。他們在另一間廁所里找到了鑰匙,當鑰匙被奧康納取出來的時候,帕斯頓想吐。
“金髮的娘娘腔。”
奧康納路過帕斯頓的時候說,緊接著帕斯頓就看到了他的朋友。
“你以前可不這樣,不是嗎?你總是沖在我們最前面的那個,就連那一次的登山,也是你的建議。”
“對不起、對不起。”
帕斯頓小聲地說。
“你看起來快要死掉了,也許你不記得你本來就死了?”奧康納清洗完鑰匙回來後,冷冷地說。
隊伍繼續前進,他們找到了隱蔽的門,打開后發現了辦公室和浴池。帕斯頓覺得鬆了一口氣。
“這個浴室看起來還可以用。”
郭陌扭開水龍頭,流淌出乾淨的熱水。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各位搜查下一下四周,看看有什麽特別的。畢竟這裡是密室,應該有特別的東西。”
得到建議后的人們散開了,分頭尋找看房間內有什麽新的暗門,或者在不起眼的角落有什麽按鈕。
大家尋找的都非常仔細,奧康納趴在地上依次敲所有的地板。帕斯頓注意到約書亞並沒有動,只是靜靜站在那裡看一幅畫。
“這小兔崽子。”
奧康納也發現了約書亞,他從地板上跳了起來,怒氣衝衝地走向對方。
“你看不到別人都在忙嗎?你就不能抬一下你那尊貴的大腿,繞著屋子走一圈?”
“奧康納,別這樣!”
帕斯頓擋在了兩人中間,用身體護住約書亞。奧康納瞪著帕斯頓,過了許久才悻悻地啐了一口,轉身走了。
“……謝謝你。”約書亞小聲地說。
“沒關係。可以告訴我你在看什麽嗎?”
“這個肖像,是活的。”約書亞說。
帕斯頓抬頭,看到肖像上的黑人女子也看著自己。他眨了一下眼睛,發現對方轉動著眼珠。於是他呼喚所有人過來。
奧康納取下了肖像,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在他正準備挂回去的時候,帕斯頓提議乾脆將它破壞。
“怎麼做?用槍照著她的腦袋來上幾下?”
“子彈有限,我們不妨嘗試別的方法?比如撕掉,或者燒掉。我想,也許燒掉比較合適。經常說火有淨化的能力。”
奧康納點點頭,取出之前從廚房拿到的火柴。他在劃斷了幾根后,終於點燃了一根,然後扔在肖像上。肖像開始融化,并露出一面鏡子。
“現在怎麼辦,趁火還沒熄滅的時候圍著它跳舞?”
夏黎開著玩笑。
帕斯頓圍著鏡子轉了兩圈,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後退,給他留下足夠的空間。帕斯頓舉起了鏡子,將它重新掛會牆上,覆蓋住之前的痕跡。
奇怪的事發生了,所有人都看到了鏡子里映照出的一個空間。但當他們朝那個方向望去,卻又什麽也看不見。大家都望向帕斯頓,等著他出主意。
“稍等,抱歉……請給我一點時間。哦,對不起。”
帕斯頓快速翻閱著《鏡中世界》這本書,口中念念有詞。他站了起來,人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他走到鏡子前,先是摸了一圈鏡子邊沿,確認沒有任何機關。然後他輕敲了鏡子三十下,什麽也沒有發生。
房間里變得更安靜了,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如果你在鏡子里看見一樣東西,但是實際你又看不到它。那麼它應該在哪?”
帕斯頓輕聲問,又像是自言自語。
“愛麗絲漫遊鏡中世界?”約書亞問。
“鏡子映照出的才是真實,”帕斯頓說,他看著鏡子正對著的那面墻,“不是鏡子內部,而是映照出。”
奧康納在帕斯頓的示意下,在對面的牆上敲了三十下。他敲得不情不願,但總算敲完了。當他敲到最後一下時,他面前的墻逐漸變的透明,最後呈現一個如同鏡子內的空間。
“裏面什麽都沒有,”搜查了一圈的奧康納出來報告,“也許有一些蜘蛛網,不過我沒看到。”
帕斯頓又陷入了思考,其餘人不約而同地保持安靜。
“我想,它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帕斯頓慢吞吞地說,“也許,我們進入的方式不是完全正確,導致某些機關無法被激活。”
在這之後,他們又嘗試了依次在空間內部的每一面牆上敲擊三十下,包括天花板和地板。他們又在空間周圍撒上磚線,淋上油,但沒有任何效果。
“也許我們可以再放一把火。”
奧康納看著帕斯頓說:“就像剛才那個肖像,燒了之後會出現什麽。”
夏黎在一旁躍躍欲試,她一直希望下一個機會是自己的。
“但是空間內沒有可以燒的東西。萬一有什麽隱形的、我們看不到的道具被燒……等等……我似乎有了個主意。”
帕斯頓說,然後與眾人將之前某間房子里的鏡子取出來一面,對著空間照。他們看到了之前看不到的東西。
他們得到了一把無形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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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是窸窣的。
它们蜂拥在每一个角落之中,不怀好意地窃窃私语着,在死寂如镜的空间中焦躁的扑腾,急剧等待着撕咬、扑杀向自己的猎物。
是的,黑暗在窥视着他们。
——恐惧是被风吹皱的黑暗。
Arrow睁开了眼睛。
他被黑暗中某些事物所惊扰而突兀的惊醒,那或许是某些低微的声音,又或是什么全然迥异的存在。
微妙的不适萦绕在身侧,猎人暂且选择将其无视,略微侧转过身体,正好对上躺在他旁边的约书亚瞪大的双眼。少年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蜷缩在轻薄的被单下簌簌发抖,肢体僵硬绷紧的像一块石头。
“Arrow……”他嗫嚅的轻声唤他,“Arrow……你醒着吗?”
猎人从未被人用这种语气叫过名字,当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声恶气道:“干嘛?”
约书亚慌忙示意他噤声:“外面……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你、你要不要……”
Arrow骤顿了一下。
“你他妈怎么不自己出去查看一下,嗯?Sissy。”他冷哼着咒骂了回去,约书亚着急的伸长手臂,想寻求一点支持。猎人索性把身体彻底转到另外一边,蒙住脑袋不再搭理少年。
“我、我听得到……我能感觉到,他们就在外面,看着我们……” 约书亚压低的气音不肯放弃的在他耳边叙说,一只手犹豫的拽着猎人的床单,“我不是被吓坏胡说的,相信我……他们肯定是带着恶意的,我能感受到。也许等一下就会进来对我们做些什么……”
“妈的!”
Arrow一下子高声打断他,气急败坏的爬了起来。少年的手指冰冷,如同枯萎的白桦枝条,猎人颤抖了一下。他面色阴晴不定的注视了一会约书亚,狠狠踹了一脚摊在地板上的床单。
“我就去看看,你该死的给我闭嘴!”
两个女孩子依旧在熟睡中,猎人悄悄从她们身边走过,没有出声惊动。他在迈步时习惯性地捞了一把身边,才想起自己的弩又一次不在身上。连续两场片子都被剥夺随身的武器,让这个坏脾气的家伙越发觉得恼火起来。
“Arrow?”帕斯顿突然出声叫住他,“你要去哪里?我们最好不要分开。”原来他竟也醒着。
“闭嘴!你少命令老子!”
猎人一下子跳了起来,压低声音怒吼起来。他没搭理帕斯,走到门口犹豫了好一会,才带着一股决绝味道的开口:“我就只是去查看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猛地踏进黑暗之中。
黑暗如此平滑,延伸到无法企及的虚无之处。
它们甚至不是空间,只是拥簇着浮动在他身边,随着他的靠近嘶哑着退避。
——而一切在此崩毁和造就。
Arrow在黑暗之中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他尽量不把过多的关注力放在脚下吱嘎呻吟的地板上,而在黑暗中尽力地搜索。月亮的光芒被厚重的雾气牢牢囚禁在窗外,室内一片漆黑,猎人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记忆而缓慢的向前摸索。
嘿,放轻松。他对自己说,没什么可怕的,你现在和那些家伙们是一样的东西。但那并不能起到什么安慰的作用,他向后看去,黑暗已经在他身后厚重的闭合了。他看不到他来的地方,明明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却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光将它们分割。
后颈有某个地方在持续阵痛着在耳中发出了嗡鸣的声音,Arrow能感觉到一些东西,他的能力或许随着肉体的丢失而一并失去,但某些类似于本能的地方,却仍在持之以恒的运作着。但那并不令人觉得愉快,猎人想起了林中的吸血怪兽,想起了报丧女妖。看在不管是什么的份上,他想,这就够了,别再有更多了。
但是如果约书亚确定黑暗中有些什么,那他就不能忽视。他们之中还有新人,还有两个女孩,还有个被剥夺了能力白天吐得昏天地暗的上等人。
咯吱、咯吱……腐朽的地板颤抖起来,猎人的鼻端充满了厚重的尘土味道。
他沿着二楼的圆形扶栏转了一圈,走到尽头那扇最大的落地窗前。
同样破败的窗框发出比地板更大的声响,窗外的树枝被风一次次刮动,“哐当哐当”地砸在玻璃上,投下枯瘦而而黝黑的影子。
Arrow从窗前进过。
哐当、哐当……
越发纷乱的拍击声——
猎人浑身僵直地停住了脚步,寒意如突然爆发的疫病,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逸散出来,将他的后背洇的湿冷。
他想起来了,如果窗外都是雾,那为什么会有风吹动着树枝;如果没有月光洒进室内,那为什么会有树枝的影子印在窗上?
脊椎变得异常坚硬,Arrow尽全力挪动着它,一分一分将视线转移到拍击声越发密集的落地窗上。
哐当、哐当、哐当——
“痛啊!!!!”
凄惨的哀嚎声猛然炸响在他耳边!
Arrow一下子惨叫着跳起来,惊慌的连连后退,直到腰部重重磕上走廊上的护栏。他的瞳孔扩散出一圈虚像,瞪向落地窗,勉强咽下后半声丢脸的惊呼。
“痛啊——烫啊——痛啊啊啊!!!放开我们!放开我们!!爸爸——妈妈——我们痛啊!!!”
那些哀嚎仍在。
拍打的树枝影子——不,那怎么会是树枝呢?那明明就是两个小孩子,被烧的焦枯的四肢,所留在玻璃上的漆黑印记啊……
“痛啊!!!痛啊!!!!”
他们被吊在树上,向他伸出了四肢——
Arrow还能从惊恐中反应过来,一个原先藏匿在墙角处的黑影子突然向他扑了过来。猎人本能的一挥拳,黑影子打了一个趔趄。
那是一个服饰看起来考究而昂贵的中年男人,有着残忍而贪婪的灰色小眼睛。此时却看起来肮脏破败,眼中只余一圈癫狂的红色血丝。他又一次向着Arrow扑过来,狠狠掐住他的脖子。猎人用力挣扎起来,两人搏斗着靠在二楼的扶栏上滚动。
“去死吧!你们这些外来者……凡是进入这个房子的!都要死!去死吧!去死吧!!”
袭击者嚎叫起来,眼中的红色越发疯癫。
Arrow挣脱开他的桎梏,狠狠踹出了一脚。那个人飞了出去,砸碎了一角枯朽的护栏。他的双手在空中猛地挥舞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保持住平衡,摔了下去。
“咳咳……”
猎人站在原地咳嗽起来,平复了一下剧烈跳动的心脏。他没能听见一楼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只有一声不明显的“噗”,像是灰尘被团团扬起。花了几秒钟才能意识到,袭击者跟他们一样都是已经死去的灵体。
孩子们的哭求和哀嚎越发尖锐的灌入耳中,Arrow看了一眼被吊在窗外焦黑的他们,再也不做犹豫的转身,向来的方向跑去。
黑暗剧烈的翻滚。
——将这一切都趋于破碎破碎破碎。
他在拐角处再一次撞到一个哭泣的女性幽灵,她举着剪刀向Arrow扑来,他几乎看也没看她地冲了过去,同样将她推到楼下。
其他几个人栖息在娃娃的粉红房间,Arrow猛地推开房门,吱呀的声音却让他泛起安心的感觉。他冲进来狠狠甩上身后的门,激起一大片的灰尘。猎人的呼吸依旧不畅,胸部喘息如破败的风箱。
“出什么事了?”
帕斯顿皱起眉头,直起身询问着他,约书亚也同样大睁着眼睛。猎人环视了一圈,这里依旧是平静的,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边,女孩们轻声梦呓着,黑暗中的骚乱如此遥远,并未涉及到这里。
“没事!”
他停顿了一下,啐了一口,感受到舌尖带着腥咸味道:“没事……我都已经解决了。”
他脱力的靠着墙壁坐了下来,约书亚仍在看着他,他轻轻踹了他一脚:“少看,快去睡。”
“你们去睡吧,我来看着,还能坚持到天亮。”
【注1:Sissy:俚语,娘娘腔,像女孩子的男人。
注2:林中吸血怪兽是美国民间故事,报丧女妖则是爱尔兰的。
注3:空气中的灰尘现象是“二次尘化气流导致的固体颗粒气凝胶”现象。】
【作者有话要说:约书亚坑我,让Arrow最怕的人去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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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觉得很苦恼。虽然他带着菲伊小姐和奥布里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但他依旧觉得苦恼。
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他说不出是哪儿不对,他只是隐隐有这个念头。就好像每天早上都吃燕麦,有一天吃了舍友放在同一位置的纯牛奶。哦这个比喻好像有点不恰当,不过管他呢,Chris自己明白就行了。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
Chris想找谁商量下,他不知道找谁合适。Paston是他的首选,这个在上一场恐怖片与他一同进来的,总是战战兢兢的家伙。Chris当然觉得Paston不错,事实上,他觉得大部分人都不错。就连一开始不配合的Josh,也在慢慢相处之后变得可爱起来。至于像Paston这样严谨认真又能做他无法胜任事的人,Chris再欢迎不过了。
不过也许这次的问题就出在Paston身上。
走在前侧的Chris微微侧目,他看到Paston跟在离自己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上去漫不经心。
这不对,Chris告诉自己。虽然他不知道哪不对但就是有地方不对。
从最先的拒绝进行布局,到现在的种种迹象。Chris认为自己完全有理由进行怀疑。也许Chris并不属于聪明人,但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当他才当上警察的第一天,他的顶头上司就告诉他这么一句话,“如果你在战斗中无法进行判断,那么就相信你的直觉”。这句话一直被Chris奉为经典。
而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有事情蹊跷。虽然他无法查明原由,但已经做好了准备。
做好了应对任何状况的准备。
进入城堡之后,Chris时时刻刻注意着Paston。他听说之前在上一场恐怖片里,另外的队友遇见了镜像人。Chris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思考了很久,为什么有那么明显的标志大家还认不出本体与镜像,后来才知道镜像人并不如同照镜子般与本体左右相反。
那么说不定这一次也是,镜像人、复制人或者别的其他什么人。主神擅长创造假的,甚至能以假乱真,然后再把他们一个个分开,让他们自相残杀或者永远分离。说不定现在真的Paston就在这个城堡的某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与他们无法相见。又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在他身边,或者,就像上次一样,他以为消失的是别人,实际上消失的是自己。对于这件事,说不定真的Paston所在的队伍还在找真的自己。
Chris摇了摇头,他柔软的金色短发扬起一个弧度。他努力想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海,但最终还是让它们留了下来。
城堡内有许多打不开的房间,Chris觉得钥匙应该就在某个角落。也许他可以派狗去找,但是他又担心它们再也回不来了,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在本场恐怖片之前,他和Paston代表新人与资深者聊过一次。他们就主神空间的存在和意义,以及每场恐怖片的总注意要点进行了分析讨论。到了现在,那场小型会议的内容Chris已经记不大清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不管主神到底是什么,总之它是一个有着强烈恶趣味的顽劣家伙。
Chris曾经接手过一个案子,里面的连环杀人犯有着一张清秀的脸,看起来十分纤细。事实上就是这个人,利用童谣当预告,每周六都会杀掉一个人。他把死者的身体剖开,将里面所有的器官组织取出来,然后摆成奇怪的形状,就像是某个野蛮部落的古老图腾。当他落网之后,警察们询问他为什么选择同样的日子行凶,答案是因为只有周六没有“亲亲大比利”节目。
你看,哪怕是猎奇杀人凶手都有自己的原则。像这样以“乐趣”为基准的,通常都有自己的规则。所谓游戏,没有规矩就丧失了趣味性。Chris认为大体主神也是这么个思路。
把他们困死在这个电影里没有好处,这与主神的期望完全相驳。所以钥匙必然就在什么地方。也许夹在某本书里,也许在什么暗道里,总之一定存在。Chris坚信着。
直到他真的找到了那把钥匙。
那是一把古朴的黄铜钥匙,从露出来的部分的花纹可以看出,这钥匙有年头了。应该与城堡一致。但是并没有人因此欢欣鼓舞,Paston甚至已经躲在最远的地方掩住了口鼻。
没错,这把钥匙好巧不巧,就在厕所的马桶里。
“我日主神——!!!”
不知道人群中谁爆了句粗口。
“好吧。”
Chris从厕所退出来,换了一口气。
“好吧。”
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看着Paston。后者正在欫亚的帮助下,把头伸到窗户外呼吸。违和感又回到Chris体内。
“绵绵,我们有什么工具?”
“厕所三件套、清洁剂、驱虫剂。你还需要什么?我可以现场做。”
Chris想了一下:“哦,可以的话,我想要雨衣、手套、胶鞋、口罩和眼镜——那种防风眼镜。”
“没问题。”
得到指示的绵绵很快就忙起来,其他人原地散开稍作休息,狗儿们找到舒适的地方趴着。Chris猛地想起来他终于知道什么事情令他一直如鲠在喉,Josh太安静了。
Chris到现在都没有明白,Josh到底是怎样的人。抛开这点不说,他知道他是可以信任的。这在Chris看来就足够了。但就他所了解的Josh而言,他是不会这么安静的。他嘴上总是骂骂咧咧,说着一些哽人的话,但关键时刻还是非常可靠的。顺带一提,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是看起来想找Paston的麻烦。
但是今天不同。
Josh安安静静地跟在队伍的最后,既不与任何人交流,也没有听取任何建议。他连Paston看都没看一眼,同样也不理Chris。
好吧,也许最后一条是多余的,Chris想。不过这两个人都有点儿不对劲,我要注意点。
全副武装的Chris站在厕所门前,深呼吸。他准备一鼓作气冲进去,突然余光看到了正在吸烟的欫亚。
“嘿,你!”
欫亚愣了一下,他以为Chris要指责他在室内吸烟。但是Chris只是走过来问他索要两根香烟。
Chris拆开烟嘴和烟卷,然后把烟嘴塞到鼻孔里。
“这样可以防止少部分的臭气和更少部分的毒气,”Chris解释道,“我在电影上看到的。”
抱着狗的绵绵和美咲不置可否,Chris又带上了口罩。
洗手间的情况委实糟糕,不知道堆了几个世纪的排泄物臭气熏天。粪便上面有白色和黄色的东西,前者像是剪下来的指甲盖,一节一节散在便池内,注意看的话会发现它们在拱动。虽然不明显,但确实在移动。后者经常一团团拥在一起,带着姜黄色的泡沫,就像是变了质的葡萄。
Chris发誓自己再也不想吃葡萄。
至少本场内不吃。
便池内的污水涌了出来,应该是被堵住了管道。Chris认为它一定涌出来过很多次,因为地上的暗褐色痕迹交相呼应,错综复杂的像小孩子画的地图。
洗手间的墙上也有着暗色的痕迹,就像有人用什么大件蘸着厕所里的东西写字。Chris想到有可能是血,但他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
地上还有一块布,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它皱巴巴地粘在地上,能看出一定是湿了干,干了湿然后又干。它几乎没有一个地方的痕迹是深度色泽一样的。
Chris的面前有一堆堆积物。他仔细看了很久都无法分辨它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尸体,又单纯像是粪便。他小心翼翼踮起脚,企图从它身上跨过去,却一脚踩在一滩黄褐色的发酵物上,失去了重心,身体猛然向便池滑去。
“当心!!”队友们有人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Chris半屈着膝盖避免了摔倒。他浑身大汗淋淋,一想到刚才说不定差点又开了基因锁,他就忍不住想要爆粗口。
“见鬼——我没事,哦,Shit,我是说,我很好——”
门外的队友们都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到Chris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继续行进。
“哦,天,”Chris对自己说,“天,我快要把上辈子的饭吐出来了。”
最后他举起了工具。
当Chris举着浪费了多半瓶清洁剂的钥匙回来时,大家忍不住都后退了一步。Chris看得真切,Paston已经缩在了角落里。他突然觉得心很累,感觉一下子老了十岁。
“好,我们找到了钥匙,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这可比我们每个人预想的进度都快,不是吗?
“相信我,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原本以为我们要拆了整个房子才能找到钥匙。或者实在找不到,干脆我们就破门而入。反正它只是个城堡。
“但是现在,我们找到了钥匙。我们已经距离成功很近了。所以各位接下来都打起精神,让我们重新开始,继续搜遍这见鬼的城堡的每一个角落。好吗?”
Chris说着,率先迈开步伐。
队伍在Chris的带领下打开了暗室的门,又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无形的钥匙,Chris甚至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个神秘的空间。在那之后,他们用那把钥匙打开了剩下的门。
接下来的发展似乎顺理成章,他们找到了门口那台老爷车的钥匙。刘海瓷尝试了一下,车子顺利地发动了。然后Chris又掏了两个厕所,他甚至在其中的一个里面拽出了一具尸体。爆裂的便池带着四射的污水浇了Chris一身,就算隔着两层雨衣,他还是干呕起来。
有一间房间内摆满了玩偶,他们在玩偶体内得到了油,并在房间内找到了《神秘语言入门》,上面稀奇古怪的符号看起来就和之前米尔在吊灯里发现的纸条上的一样。Chris留了个心眼,将纸条和书分别交给了Paston和绵绵保管,只有在使用的时候才交到同一个人的手里,并一定确保他在场。
如果可以的话,Chris不想怀疑任何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他的队友。在一次共同的出生入死后,他已经将这些人看成了他的伙伴,他的朋友。他不想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当然,他也不想因此再次受到伤害。
TBC
↑题目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内容是跟阿鲁的http://elfartworld.com/works/23152/ 对应的丁奕视角
终于凑够了3000字(确切地说是不到3600)真是不容易orz……虽然晚了一天但是大家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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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正文:
“喂。”
伴着模糊不清的声音,似乎有人凑了过来。
是认识的人吗?他想。
不,不对,现在自己周围大概已经没有熟人了。
啊,那些人是……
“喂,看你这身衣服,是八中初中部的小屁孩吧,”围过来的一群人把他推到街边,堵住了前后的路,“身上有钱吗?”
丁奕没有答话,双手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
“问你话呢,”另一个人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到底有钱没有?有钱就拿出来,哥儿几个也不为难你,没钱就跪在地上乖乖喊声大爷,等回家拿了钱再来这儿把保护费补上,听见了吗?”
丁奕垂着头,仍然没有答话。
为首的一个混混嗓音急躁了起来,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墙上:“你小子是哑巴吗!别以为不吱声就能混过去,到底有钱吗?有钱快掏出来,没钱就赶紧回去拿,别浪费大爷们的时间。”
另一个混混抢过丁奕手中的塑料袋,扯开系好的袋口翻了翻,“呸”地吐了一口唾沫。
“怎么都是月饼,也没点值钱的东西,还是说记着今天是中秋节,专门拿了月饼来孝敬大爷们?怎么着,咱哥儿几个今天也团个圆吧?”
围住丁奕的混混们哄笑起来。
“小子,请大爷们吃顿团圆饭就饶了你,怎么样?”
丁奕将已经空空的两手握在一起,默默地望着脚下的地面。
如果掏出口袋里的刀刺伤面前的混混,是不是就可以趁机逃跑呢,他想,然而以自己的体力,一个人对付四五个混混,根本不可能成功吧。于是他抿紧了双唇,继续忍耐混混的挑衅。
“不说话是吧,觉着自己不说话很酷很牛逼是吧,抬起头来!”为首的混混掐着丁奕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对着他扬起了拳头,“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
侧过眼睛躲避着混混的视线,丁奕的视野中忽然闯进了一个黑影。
“谁?”丁奕只听到混混回头大吼了一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掐在下巴上的力道就已经消失了。他下意识地重新低下头,看到了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的混混,还有一条上下跃动着的麻花辫。
“哟,这不都是滨哥的人吗?”麻花辫的上方传来一个声音,明朗的嗓音中似乎含着些笑意,“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要跟一个聋哑人过不去呢。”
周围的气氛似乎变了。
“操,是昌海和!”
“真他娘倒霉,怎么碰上他了!”
“别理他!咱们先撤!”
围在丁奕身边的混混们立刻变了音调,他们低声骂着,转过身跑开了。
刚刚被打倒的混混按着肚子从地上坐起来,抬起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麻花辫的主人,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便爬起身跟他的同伴一起跑远了。
“你没事吧?”名叫昌海和的少年似乎还在微笑着,捡起落在地上的塑料袋,递给了丁奕。
丁奕默默地接过盛着月饼的塑料袋,没有说话。
他想起自己以前听说过这个人。
转学之后,班里的同学大多因为年龄差距和他的性格问题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但偶尔也会有人愿意和他交流,在同学的口中,他曾经听说过那个学校高中部的传奇人物——昌海和。
传闻说他练过武术,身边一直带着三五个跟班,时不时地在学校周围惹是生非,成绩却是一等一的好,虽然经常在升旗典礼上当着全校的面被点名批评,然而学校从来都没有把一直威胁他的开除付诸过实践,甚至有人推测他家里有什么不能轻易告人的背景,所以全校上到校长下到普通学生都没有一个人敢惹他。
偶尔走在路上时,似乎也有同学曾经告诉过丁奕,聚在一起的人群中央那个留长发扎辫子的就是昌海和,但他并没有特意看过,一方面是因为人群会给他压迫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并不关心。
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的人物,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丁奕紧紧攥着手中的塑料袋,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身后的地面上响着轻快的脚步声,但身后的人却一直没有追上他,也没有超过他走到前面。
“我说,咱们是一个学校的吧?”
“看这校服,你是初中部的?”
“我是不是在学校里见过你啊,你叫什么?是初几的?哪个班的?”
跟在身后的昌海和一直不停地问这问那,丁奕却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这个人要做什么?他想,一直跟着自己,难道是有什么企图吗?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如果他真的出手伤害自己,连几个混混都打不过的自己反抗刚刚打倒了混混的他,能有胜算吗?他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家,一只手攥着手中的塑料袋,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握住了藏在里面的折叠刀。
“别不说话啊,”身后的昌海和仍在不屈不挠地搭讪,“我又不是坏人。你看,我不是刚救了你嘛,你不打算对救命恩人说声谢谢吗?”
“喂,你不会真是聋哑人吧?我跟他们说欺负聋哑人只是开玩笑的,并不是在针对你啊。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你一个人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荡?”
“要上学。”一直沉默的丁奕终于开口回答了一句话。
身后的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出声笑了:“这不是好好的吗,刚才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自己真的救了个聋哑人呢。能说话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呗,你到底叫什么呀?”
丁奕仍然没有回答。
因为在学校放学之后去买月饼才拖到这么晚,其实并不完全是实话。据说常年逃课的昌海和恐怕并不知道,学校在中秋节的下午会比平时减少两节课,留给学生回家与亲人团圆过节的时间,而丁奕之所以一个人在学校逗留到很晚,是为了赶在糕点店关门的时候去买月饼。
作为一种与节日相对应的食品,从中秋节之后的第二天开始,月饼就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价格也会大幅降低,然而月饼的意义在于中秋夜里与家人一起赏月分食,过了中秋节再吃月饼就已经没有意义了,为了在节省花销的前提下过好节日,母亲特别嘱咐过他要在糕点店临关门的时候去买。虽然丁奕不善言辞,不过糕点店的老板急于关门回家,没多说就按照节后的价格把月饼便宜卖给了他。
即使不是因为不擅长说话,丁奕也不会坦白地告诉身后那个人他晚归的原因——这样的理由说出来一定会被对方笑话吧。
从前的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些事,那时他的家庭还是一个虽然不算富裕,但至少可以自足的小康之家。从14岁那年起,他开始为了购买毒品频繁挪用家里的存款,甚至偷走父母的信用卡透支提取了大量现金。三年后,当他走出强制戒毒所时,才发现父母为了还债已经变卖了房产,全家人搬到了一个破旧小区的廉价出租房里。
经济困难的两年里,他的父母已经积累出了不少穷人的智慧,这让丁奕在叹息之余感到了深深的自责。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塑料袋,像是害怕里面的月饼会从袋口飞出来。昌海和轻快的脚步声仍然跟在他身后,但他已经不再害怕身后的人会忽然扑过来扭断自己的脖子,而是静下心来听着身后步伐的节奏,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长长的麻花辫随着那个人的脚步上下跳动的样子。
是不是该为帮助自己解围的事道一声谢谢呢?
“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吧,”没等丁奕开口,就听到了身后的声音,“拜拜,下次自己注意点。”
“那个……谢……”
迟疑地道着谢回过头时,丁奕发现自己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
雪白的光映在昌海和刚刚站过的地面上,丁奕抬起头,看到了悬在天空中的一轮满月。
几年来第一次抬起头看着天空,他不禁惊异于空中的满月。
原来月亮竟有这么大,这么圆,纯白的光将圆盘般的月轮映得通透,光芒直射眼底,竟然觉得比白日里的太阳更加耀眼。丁奕站在原地,一时忘记了回家。
见到过这样的月色,即使死去也不会有遗憾了吧。
回过神来,他才想起下班回来的父母应该已经在家里等着自己,于是加快了脚步向自己家走去。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走过的似乎是混混们经常活动的地段,难道那个昌海和之前一直跟着自己,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混混们找麻烦吗?
回到家里,母亲清点丁奕买回的月饼,发现少了一块。他解释说自己在路上遇到了同学,耽误了一段时间,缺少的一块月饼也是被他送给了同学。母亲听后,便没有多问,只是凑过来,把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喂。”
他听到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喂,醒醒。”
眼前的母亲张口,发出了并不属于她的声音。
“喂,快醒醒。”
传入耳中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丁奕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脸。并不是母亲。
他觉得自己曾经在某个地方见到过眼前的人,但意识仍然很模糊。对方似乎发现他醒了,收回扶在他肩头的手,拉着他坐了起来。
直到看到搭在对方肩上的麻花辫,丁奕才认出了眼前的人是与他同校的昌海和。
丁奕记得自己不久前还在家里,为什么现在会与昌海和在一起呢?他摸了摸自己身下的地面,并不是家里的地板,而是潮湿的泥地,自己似乎正身处野外,周围充斥着白色的迷雾,能看清的只有坐在地上的自己与眼前的昌海和。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能碰到认识的人太好了,”昌海和说着,递给他一样东西,“先吃了吧。”
丁奕接过来,发现是一块月饼,上面印着四个字:“陆仁月饼”。
虽然不知道昌海和为什么会给自己月饼,不过既然已经认定他对自己没有危险,丁奕就不再怀疑,很快将拿到的月饼吃了。
六仁月饼……吗?他想,可能是比普通的五仁馅多了一样吧,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然而月饼本身的味道说明了它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吃完月饼,他抬起头,看着昌海和,他觉得对方一定有什么事要告诉自己。然而昌海和却没有出声,他将手指竖在紧闭的嘴唇前面,示意丁奕也不要说话,接下来,他移开贴在唇上的食指,指了指不远处。
丁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有一群黑影从迷雾中走了过来。
帕斯頓在自己的地下室又忙了一天。他先是重新梳理了一遍全員資料,將個人長期規劃全面標注。然後綜合分析了隊伍現狀,根據理想化模式進行了技能分析。
他認為現在的亞特蘭雖然大體符合一個作戰小隊基本的技能分配,但依舊缺少機動性強的控場。帕斯頓將這點在報告中用紅色的字體標明,準備儘快與克裡斯和其他成員商議。
將現有成員訓練安排和未來新人能力規劃做成報告后,帕斯頓伸了個懶腰。鑒於原工作的性質,帕斯頓經常需要在一定時間內快度優質地完成各項任務,所以現在的工作量對他也只是家常便飯。當然,他也會利用各種間隙進行休憩,畢竟勞逸結合可以使身體得到放鬆,并為下一階段的工作做好准備。
帕斯頓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他的地下室有很多咖啡豆。如夏黎所言,“主神出品品質有保證”。這些咖啡豆確實是帕斯頓迄今為止品嘗過的,最香醇的品種。一開始帕斯頓想要弄清咖啡豆的品種,以便日後回到現實世界後他可以繼續飲用,但很快他就想到也許他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真是個傷感的話題。
帕斯頓聳聳肩,用調羹在咖啡杯內順時針旋轉。他坐到他的貓身邊,騰出一只手去摸它。“德洛麗絲”只是微微睜開一隻眼,看到是帕斯頓又昏睡過去。
德洛麗絲是帕斯頓才兌換的寵物。在克裡斯之前,他甚至連想都沒想用積分兌換這種東西。他在兌換前小心地征求了所有人的意見,在確認全員通過後才正式實施。
在挑選貓的品種的時候,他猶豫了很久。帕斯頓的本意是買只波斯貓,與之前麥克夫人留給他的那只一樣。但是只要想到“老山姆”被孤零零留在農場,日後可能同農場一起被拍賣的時候,他心裏就不是滋味。
我的貓,我的農場,我的家。帕斯頓想,這是老麥克夫婦留給他最後的東西,而他卻把它們全部搞丟了。
最後被選中的是暹羅貓,帕斯頓並不覺得它有多可愛,臉上黑乎乎的一圈,就像偷吃東西被廚娘用鍋底扇了臉。不過女孩子們都很喜歡,她們在他進行選擇的時候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地提著建議。
如果不提恐怖片的話,主神確實很靠譜。兌換了貓之後,主神還附帶送了貓糧、貓砂、墊子和貓房。帕斯頓開始教德洛麗絲如何使用貓砂,開始的頭三天效果差強人意,他的房子內總是彌漫著淡淡的尿騷味。
帕斯頓試圖讓自己的貓與克裡斯家的狗友善相處,後來他發現這只是杞人憂天。三個小家夥很快就打成一團,經常圍在一起睡覺。
這樣的結果是帕斯頓樂意看到的,他可以以此為借口經常去找克裡斯。他不明白克裡斯為什麽不自願提出當隊長,但看在對方依舊很認真的份上他什麽也沒說。帕斯頓也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和樂相處,至少他就沒少收奧康納的白眼,並且似乎這事態有加重的趨勢。
奧康納的事情先放一放,也許克裡斯會有什麽辦法。帕斯頓隱約記得這兩個人在進入主神空間之前就是相識,不過現在不是鉆研這些的時候。
帕斯頓將咖啡一飲而盡,重新回到了辦公桌前。
帕斯頓聽到了貓叫,起初他以為德洛麗絲在自己玩,但伴隨著有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他才轉過身。
“你的貓真凶。”
欫亞將手指放在口內吮吸,他的手背上還有貓的抓痕。
帕斯頓不漏痕跡地蹙眉。與奧康納完全相反的是欫亞,這個人總是以各種理由來找他。現在已經進化到連門都不敲的自由程度。
“別那樣看著我,我這次可是敲門了的。是你太忙,沒聽見。”
帕斯頓聞言,不再言語,只是默默收拾起桌子上的圖紙和資料。
“你又在忙什麽?就不能歇歇嗎?”
“有很多工作要做,目前的形勢不容客觀。如果你願意協助我的話,我會很高興。”
“否則就不要打攪你,是嗎?”
欫亞輕聲笑了起來,他回到座位上,然後看著帕斯頓。
“所以,你找我有事嗎?”帕斯頓邊問,手上也沒閒著。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
“不,我想,你有這個權力。當然,是否拒絕你也是我的自由。”
“噢,帕斯,爲什麽你總是這麼冷淡?”
帕斯頓楞了一下,他需要好好思索這個問題。
上帝知道,帕斯頓從來不認為自己冷淡。他只是比普通人更多了一點,你懂的,禮儀。他認為這是人與人相處的基本。我尊重你,相應的,你也要尊重我。
“我……”
帕斯頓有些艱難地開口,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或者迴避這個問題。
“好了好了,沒事了。我是來告訴你,別一天總趴在桌子上,適當放鬆下。大家在聚眾室準備晚飯,夏黎她們讓我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參加。”
聚眾室是廣場上的一間空房間,大家臨時將它改造成了客廳。
“需要我做什麽?”
“誰知道呢。也許和面?或者清洗盤子,擺置場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吧。對了這句話是克裡斯說的。”
帕斯頓點點頭,他在欫亞的注視下,將全部的資料整理好。然後洗了兩遍手,並要求欫亞也洗了手之後,兩個人出了門。
帕斯頓和欫亞是最後來到聚眾室的,在他們之前克裡斯剛帶著他的狗過來。他的髮絲上還滴著水珠,也許是剛訓練完后順便沖了個涼。
“嗨,克裡斯,晚上好。”
兩隻金毛衝了過來,將德洛麗絲團團圍住,開始假裝咬它的尾巴。
“噢,嗨,帕斯頓,欫亞。夥計們晚上好,見到你們真高興。”
克裡斯正在綿綿的指導下,努力揉一塊面。他的臉頰和胳膊上占了不少麵粉。這是帕斯頓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
“你的臉上沾了東西,這裡。”
帕斯頓指了指自己臉上同樣的地方,克裡斯大手一抹,反而將更多的麵粉蹭了上去。
“也許你需要這個。”
帕斯頓從口袋抽出一包濕巾,想要遞給克裡斯,但見對方雙手都沾滿了麵粉,便自己伸手將他臉上的粉擦掉了。
奧康納路過他們的時候,踹了一腳凳子。欫亞哈哈笑了起來,帕斯頓誰也不想理。
“晚飯吃什麽?這是什麽?”
“月餅。”
克裡斯憋著口型,努力發出這個單詞。
“那是什麽?”
“我不知道,”克裡斯搓了搓手,“據說是中國的傳統美食,但是我之前從沒聽說過。聽起來有點像派,又有點像甜味道的餡餅。”
“我需要做什麽?”
“把桌子撐開,擺上盤子。或者看看姑娘們那邊需要什麽,你認為呢?”
“不錯。”
帕斯頓點點頭,離開了克裡斯。欫亞跟在他的身後,包括他的貓和克裡斯的兩條狗。
今天的聚眾室被裝潢成一個沙灘,有海灘,椰樹,吊床和海。夜空中懸掛著一輪圓月,帕斯頓第一次知道月亮可以這麼圓。
每一天的聚眾室的風格都不盡相同,這要看當天吃什麽飯或者建造者的心情。有一天就是在海平面上,鋪著一張像地毯似的東西,走在上面都擔心會掉進海裡。
帕斯頓撐開桌子,按照人數擺好餐具,然後給小傢伙們也安排好食盒。他光著腳走在沙灘上,腳底沾滿了砂。
夏黎招呼帕斯頓幫忙調製餡料,帕斯頓過去后,看到桌子上瓶瓶罐罐堆了一堆。
“我們準備玩個遊戲,”夏黎說,“抽獎吃月餅。”
“有很難吃的料嗎?”帕斯頓問。
中國籍的女孩子們都笑了起來。
“當然,有個五仁的,還有韭菜的。這兩個是大獎,哦也許比起韭菜,五仁要好很多也說不定。”
帕斯頓點點頭,他聽見欫亞低聲嘟囔了句“俄羅斯轉盤”,這的確是這個遊戲的本質。
“有什麽是我可以做的?”帕斯頓問。
“到這邊來,將這個麵團按在這個模具里,壓得平一點,當心別壓壞了。然後將壓制好的月餅倒出來,就可以放進烤箱了。”
女孩子們給面里塞上各種餡料,帕斯頓與欫亞站在旁邊壓月餅,他看到對方在一塊月餅的背面留下了痕跡。奧康納爬在樹上給大家摘椰子,克裡斯正努力把麵團揉得更筋道。在他的腳邊,小傢伙們正互相追逐奔跑。
這似乎是這個隊伍第一次正式聚在一起,共同完成一項工作。在之前的恐怖片里,他們被迫分開,單獨作戰,那並不是令人愉快的回憶。
現在海風適宜,月光皎好,每個人都看上去無比放鬆。就連帕斯頓,都忍不住欣賞起現在的美景。
姑娘們不知聊到什麽,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然後有人很誇張地發出“噓”的聲音,示意大家安靜。
神谷美咲清了一下嗓子,人群中有人發出善意的笑聲。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im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
Then he wi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im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Between the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
Then he wi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
很快,劉海瓷也加入了唱歌的行列。兩名女生低沉柔美的聲音乘著月色,迴蕩在天空。最後墜下來,摔在海裡,與泛著銀光的浪花融為一體。
奧康納從樹上爬了下來,他一手托著椰子,一手給自己拉了一張凳子坐上去。克裡斯不再繼續和麵,現在他的臉頰上乾乾淨淨,雙手卻沾滿白色。帕斯頓依舊用同樣的速度壓制著月餅,不過他不再皺著眉頭。
幾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們嗅著帶著鹹味的海風,聽著歌。
一曲終了,全場陷入了沉寂。篝火發出噼啪的聲是唯一的響動。終於有人鼓起了掌,克裡斯拍著雙手,麵粉簌簌地向下落。
“真棒,再來一曲!”
克裡斯吹了一聲口哨,大家都被逗樂了。氣氛又活躍起來,但是沒有人再唱歌,因為第一批月餅已經烤好了。
“在吃月餅之前,讓我們做一個遊戲。”
綿綿站在一塊石頭上,對大家說。人們很快就被激起了興趣,提前知道的人則笑而不語。
“每一個人都來抽取要吃的月餅,當然,只是抽籤也挺沒意思。所以有額外的兩塊裏面是特別奉獻,抽中它們的人會得到下一場恐怖片的好運氣。”
綿綿說完,眨了眨眼。夏黎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麼,順時針?”
欫亞熱情地站起來,主動接過綿綿手中的盤子。帕斯頓警覺起來,他可不認為對方臉上的笑容帶有什麽好意。隨後他很快想起對方在做月餅時動的小手腳。
“你……”
欫亞做了個消聲的手勢,然後向帕斯頓遞出盤子。
“選一個?”
帕斯頓皺著眉頭隨便取了一塊,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發現是果仁的,然後鬆了口氣。
欫亞很快就轉到克裡斯面前,笑嘻嘻地示意他選。旁邊的帕斯頓看的真切,在欫亞轉身的一刹,他故意將一塊月餅稍微推在了前側。
“謝謝。”
克裡斯笑著說,然後隨意選了最前方的月餅。欫亞很巧妙地利用了“抽鬼牌理論”,人們會潛意識地選擇看起來不一樣的那個。
“哦,老天,”克裡斯邊吃邊說,“這見鬼的究竟是什麽?”
克裡斯抽中了唯一的一塊韭菜月餅。正當他滿臉懊惱,用椰子汁漱口的時候,綿綿發出了驚喜的聲音。
“是我最喜歡的五仁餡兒!”
晚飯結束后,帕斯頓暗示克裡斯想要談談。克裡斯一手抱著一隻狗,肩膀上趴著帕斯頓的貓。看起來就像一個超級奶爸。
“哦,好的。我想沒問題,20分鐘后在我的房間見,好嗎?”
帕斯頓點著頭,然後取下自己的貓。德洛麗絲在他的懷裡打了個盹,接著閉上了眼睛。
欫亞在不遠處坐著,笑的曖昧,似乎一時半會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在他的身旁奧康納正在削一隻椰子,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刀片經常卡在椰子里很難拔出來。
帕斯頓沖著兩個人點點頭,然後抱著德洛麗絲去追克裡斯。他在吃飯的時候有了新的靈感,也許可以運用到下一次的實戰中。他希望就此以及之前的新人強化能力方面與克裡斯儘快談談,畢竟很快他們即將面臨新的戰鬥。
“他們看起來關係真不錯,不是嗎?”
欫亞懶洋洋地問,玩弄著奧康納削下來的椰子皮。
奧康納瞪了他一眼,最後一聲不吭地抱著椰子離開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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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Scarborough Fair》
不包含歌詞,總字數4137.
第一夜. 昼夜不息的鸟鸣
听得到,嘈杂而尖锐的鸟鸣声。
昼夜不息的、昼夜不息的、昼夜不息的、昼夜不息的、昼夜不息的……就那样回荡在耳边,几乎连脑髓也一并煮沸。
然而现在的我并没有挥一挥手将它们驱赶走的能力。
因为我如今只能用我尚未腐朽的半个眼珠,沉默的注视着在我裸露的颅骨中筑巢的一窝鸟儿。
第二夜. 草地上的星星
今日有流星雨,而她终于肯响应我的邀约,陪我一起观看这场美丽的盛景。
尽管是以只有头颅的形式。
但是没有关系哦,我心中的幸福感依旧如此浓重。
天边画过绚丽的轨迹,呐,亲爱的,草地上的你,今天也如星星一般美丽啊。
第三夜. 每一场雨都有停下的时候
我喜欢雨。
尤其是他所给予我的。
从他鲜活而奔腾的动脉之中倾泻而下,蜿蜒过他热烈的肌肤、湿润的唇瓣,淋漓的洒到我的身上。
鲜红的雨滴之中是独属于他那清冽而干净的味道,比任何一场雨都让我着迷。
只是每一场雨都有停下的时候。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雨……
那么下一次……是不是应该寻找其他人来为我下一场雨呢?
尽管没有他的味道那么好。
第四夜.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
我爱他。
真的,我爱他,用生命那样的程度爱着他。我了解他的每一个爱好,记得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清楚他的每一个想法……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他,可是,为什么就算这个样子他还是不满足呢?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当我吞下他因极度惊恐而瞳孔扩散如月晕的眼珠、抚摸着他潮湿而坚硬的白色骨骼,我想我现在可以理解他所告诉我的那句话——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
第五夜. 金色羽冠的小小王者
我爱我的孩子,那个小小的、柔软的、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理应继承王位。我轻轻吻着他,将臂弯中的我的孩子放上属于他的王座。
我的小小王者,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用每一个清晨第一只带来阳光的太阳鸟羽为他织就了美丽的金色王冠。
但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为他戴不上呢?
啊啊对了……
只有五个月的胎儿……还没有长出他的头部啊。
第六夜. 白色之城
登上山顶的时候,我见到了那个将瘟疫带入城中的女人。
还是那样熟悉而安静的笑容,然而这份笑容的主人,明明应该已经被埋葬在那边的坟墓之下才对。
“所以……其实城主他们才是对的嘛……你果然……不是人类……”
她微笑着拉住我的手:“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带来了什么。”
她指了指山下,向我展示这座新的城。
“你真的不觉得,像这样人人平等,大家一起分享所爱事物的城市……比之前那个仅仅因为小小的疾病就因此而恐慌,人类竟然会隔离、屠戮彼此同是人类的同伴……那样的城,要更好的多吗?”
啊啊……在那山脚之下,她所展示给我看的景色……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的尸体们聚集在一起,相亲相爱的啃食着脚下鲜活的人类血肉。
宛若亲人聚首,那般的——
亲密。
第七夜. 有尘土气息的风
“找我实现你的愿望的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恶魔背对着冲天的火焰,用最邪恶的声音,对着我,对着这个世界陶醉的张开了双臂。
而吹拂在我脸上的,是带着奇异气息的风。
啊啊,我知道了,因为那是挟带着被彻底烧成灰烬的,我的家人的——
风啊。
第八夜. PS过的时光
照片丑陋的话,只要PS就可以拯救。
那么相对而言的,人也丑陋的话,同样也需要PS啊。
厉害的话,可是就连时光都能PS的啊~
嗯,你问我怎么做?
啊啊……磨掉你的皮肤,拆掉你的骨骼,剪开你的双眼,割除你的血肉……
看啊,这样不就是,又一个美丽的人了吗?
第九夜. 永恒而短暂的夏日
我想要一个妹妹,可以和我一起在烈日下玩耍,与我一起抛接着皮球的妹妹,可以和我分享同一杯冰淇淋,让我可以喂她吃金平糖的妹妹。
我曾经是有的,在那个永恒而短暂的夏日,母亲将刚刚出生的妹妹交到我手上时,我确确实实是经历过这一段快乐的时光。
不过在那个夏天之后,我却永远失去了它。
我好想要一个妹妹,想再要一个——那样的妹妹。
第十夜. 高歌迎君还
他有理由骄傲。
他当然有理由骄傲,他是主人最宠爱的宝贝,同伴之中谁也比不上他。
他有顺滑闪亮的衣服,每次都用最嘹亮的歌声迎接主人的每一次归家,而主人每次也是那样充满爱意的爱抚他,甚至会让他躺在他的膝上喂他最喜欢的粟米。
那一天,就跟平常的任何一天一样,他用】歌声迎接主人。然而一只掐在了脖子上的手让他的歌声停在了一半。
他听到了主人熟悉的声音!!
“就这只吧,这只鸡平常叫的最响亮,吃的也肥,炖出来肯定好吃。”
第十一夜. 永昼与永夜
从他亲手喂我喝下有毒的果汁,我就知道,属于我的永夜——死亡即将到来。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我很清楚——尽管其实他并不知道我知道——我的尸体会被他妥善的保管好,然后满怀爱意的制作成世上最美丽的标本,一直安置在他的床边。
那对我而言又何曾不是一种永昼呢?可以一直这样……以他最喜爱的姿容无时无刻不注视着我所深爱的他。最接近他的只有我,我的瞳孔之中映照得也只有他。啊,那是只要想一想,都会觉得无比幸福的事情啊……
所以我是那样满怀同样爱意的,喝下他送往我唇边的果汁。
第十二夜. 逢夏而枯
玛格丽特花园里的花一到夏天就会枯萎。
不过啊,亲爱的,请听从我的,当你看到一名哭泣着的小姑娘时,请千万不要上前去安慰她。
因为从那片肥料充足的土地中开出的并非是真正的花,
而是那些——在高温下彻底腐烂的尸体所在最后,伸出地面的手臂啊。
瞧,亲爱的,我已经跟你说过要听我的啦——
第十三夜. 彩虹的脚下
“……我有没有说过,我是真的真的非常讨厌——那么多的工作的!”
她近乎咬牙切齿的抱怨起来,开枪利落的射杀冲她扑来的黑影。影子被击中之后骤然发生了爆炸,她狠狠一踢脚下的石板,高高跳了起来,跃到半空之中,反手射杀了第二只黑影。
“每一只每一只……都是那么的讨厌!”
第三只同时也扑了过来,她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鞋跟重重踏上黑影的脑袋,以它为跳板跃了出去,落在不远处色相肮脏的彩虹脚下。
“就算清理这个城市是我的责任,可是一个晚上12只未免也太多了吧!!!”
她仰头看向彩虹。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筑巢在颅骨中的鸟儿、未成形的胎儿、焚烧尸体的火焰、长满人类手骨的花园……这些虚影在彩虹之上不停地变换,而随着少女一次次击杀黑影,秽浊的彩虹也开始变得稀薄起来。
病态的灵魂、不合常理的存在,这些孕育出污染世界的病原。在一定的程度之下,就会催化出那些形似妖魔的东西。而少女的职责,正是彻底的清除它们。
“可恶可恶可恶!干掉你们的话,你们的故事可是全部会传到我这里来的啊!可恶可恶……该死的!不管了,你们这些天杀的混蛋,全部都给我放马过来吧,让我全部都给你们打回老家!!”
她如是怒吼起来,对着不间断扑来的病原举起了自己的枪……
……
于是今夜,我们的故事就在这里结束。
然而在其他的地方,那些“病原”的故事,也仍旧在不间断的发生着……
啊,可是这不就是我们珍爱的世界嘛?
故事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的。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