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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坎瑞拉又做了那个梦。
他梦见霍格沃茨的礼堂、梦见仰头看去一望无际的吊顶,我有没有说过很喜欢这个设计?坎瑞拉意识朦胧的想着,一边拼命的仰起头去看。霍格沃茨礼堂那被施了魔法的顶部看上去就和外面的天空一模一样,你能望到漆黑色的夜幕、璀璨的星空,有时幸运还能窥见排列组合得当的星座,据说有一次在晚宴时学生们恰好赶上了一场绚烂夺目的流星雨,不管这个传闻是真是假,坎瑞拉都觉得他都可以能被算是称得上奋不顾身的去相信。看得见星辰的黑夜像是一个披着华裙的女人刻意遮住了自己的面庞,虽然她只给所有的仰慕者和看客只留下了十分吝啬的一片裙角,但依旧会有无数疯狂的爱慕者会因此拼命的追随。他也是,坎瑞拉依旧用力的仰着头,一边痴迷的想着。他也是她那如飞蛾扑火般的爱慕者们中的一员呀。
梦境中就是有着这样那样的让现实中的人们十分艳羡的好处,比如你不用为你的行为负责、比如在梦中你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不论是被殴打、击打、碰撞、跌倒,甚至是被谋杀,对于梦境中的人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概念罢了。他不会真的死、没有人会真的在梦境中死去,就像现在,如果在现实中坎瑞拉仰了这么长时间的头的话他的脖子肯定早就因不堪重负的酸痛而尖叫起来了,但它现在不但没有、而且还相当乖巧且彻底的沉默着。在梦里坎瑞拉可以就这样随心所欲的仰着头一直到地老天荒、直至现实中的他十分不幸的被某个外界事物所吵醒,但即便如此,坎瑞拉心想,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就这么一直放任自己的。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了,因此他理应知道自己的职责和任务所在。
他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投放到自己身边的人群中。坎瑞拉又开始继续行动了,属于梦境的时间也因此重新开始缓缓流动,那些人、他的同僚,一个个因为数量众多而看不清脸的小巫师们开始在他身边滔滔不绝的胡言乱语起来——嘿!我认识你,是你我妈妈的妹妹的孩子!哦,天啊,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混血巫师!真是巫师界的耻辱,我爸爸一直教导我不要和你们这种人离得太近!嘿别碰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招呼、质疑、询问、争吵、挑衅,各式各样的语句混杂着快乐、愤然、羞怒、犹豫、悲伤,各种各类的感情,坎瑞拉的脑子被聒噪的回忆闹得开始发痛,他下意识的想去找自己通常放在袖口里的魔杖、企图用干脆利落且暴力的方式解决这一切,但当他的手终于艰难的摸到暗袋时却惊讶也不惊讶的发现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霍格沃茨,霍格沃茨,霍格沃茨,霍格沃茨,
请交给我们知识!
不论我们是谢顶的老人,
还是跌破膝盖的孩子!①
所有的哗音突然出现,然后又在他放弃抵抗的那一刻突然全部消失,连身边人们推搡的动作都在这一瞬间停下了,坎瑞拉忍不住如获大赦的认为他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他筋疲力尽的蹲在地上,既顾不得自己的袍子是否出现了破损和难堪的褶皱,也顾不得现在的行为是否得当、颜面是否合乎礼仪规范,他累了、实在是太累了,如果人没有这么多的话坎瑞拉毫不怀疑自己就会这么一屁股的坐在地上。礼堂里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在短暂的寂静后忽然开始高声齐唱起校歌,但话说回来、现在轮到歌唱校歌的环节了吗,什么时候校歌变成全校学生齐唱了?他的脑子嗡嗡作响,眼前冒出来的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金光,有人刻意的在阻拦他正常思考,到底是谁、有了为什么、那个人究竟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
因为我们头脑空空,充满空气,
死苍蝇和鸡毛蒜皮,
教给我们一些有价值的知识,
把被我们遗忘的、还给我们!
他身边的人群开始挪动了。
有人把他拽了起来、或者也可能是他自己站了起来。紧随其后的、坎瑞拉迷茫又被动的开始接受起了源于人群的第二波推搡,而这一次与第一次相比有了很多的不同。这一次所有人的动作少了些暴力与冲动、多了些方向与目标,在他们的合力推动下坎瑞拉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在被挤压、是在人们的齐心协力之下开始往礼堂的凸台上前行。那里有一把椅子和一个他看不清脸教授,而那个教授手中拿着的正是他做为霍格沃茨的一份子再熟悉不过的那顶看似破旧不堪的分院帽。每一年开学典礼上,新一批加入霍格沃茨小巫师们都要接受分院仪式,他们都要把分院帽戴在头上,然后被对方解剖内心、分析灵魂,因为只有这样所有人才能被分到他们最适合的学院——有那么一瞬间坎瑞拉甚至怀疑自己其实是被淹没在了海中,他那虚弱的肉体只能无力的被强大的海浪肆意玩弄着、毫无还手之力。梦中他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但脑海中愈发清晰的回忆却无法避免的牵动着他的神经。茫然零散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晰严谨起来,就像他第一次坐船由远至近的观赏霍格沃茨时一样。她的样貌会在雾的缓和下慢慢暴露出来、随后变得清晰,而现在坎瑞拉能同样真切的感觉到,他的记忆和这场梦境之间的薄雾也开始消散、而后无比真切的重合了起来。
把我们遗忘的、还给我们!
把我们遗忘的、还给我们!
把我们遗忘的、还给我们!
“哇哦,看我发现了什么,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巫师——”分院帽的声音沙哑又古老,催人昏昏欲睡。坎瑞拉想起了他来这里的目的、想起了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梦中的昏昏欲睡是即将清醒的前兆,但现在不行、现在还不行!他在心里嘶吼着,我还没有得到答案,让他说完!:“不过我依旧会用对待其他巫师的眼光来看待你,嗯哼哼…让我看看——你拥有智慧、有着像鹰一样对知识猎物的渴求,你也有野心……十分庞大,甚至和你的身躯不符……也许你拥有的是更多的勇气?我能够看到,他们像熔浆一样堆积在火山底部,会喷发吗、又是冲着什么喷发呢?或者让我换个方式问……”
“哪个选择最终会使你‘心满意足’?”
接着坎瑞拉·米勒从梦中惊醒、不出意料的那种——他直直的从床上坐起身,像是刚浮出水面的溺水者一样用力的呼吸着,直至胸口轰然如雷的心跳声渐渐平稳下来。他的房间不算大,坐在床上的坎瑞拉抬起头就能看到对面墙上那块被挂在书桌之上的老钟表,对方能准确无误的告诉他现在是清晨五点左右、是任何一个正常的青少年都不会醒来的时刻,而如果现在他就起床洗漱总免不了要被自己的养母西库恩斯·米勒一通质问。坎瑞拉从梦中惊醒这件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在这个可以称得上是漫长的假期中,那古怪的梦境对他的折磨之惨烈已经到了西库恩斯都能看出来的地步。要知道,虽然他的养母以其亲手制成的完美魔药而扬名,但这不代表她的视力在时间那无法避免的破坏下依旧毫发无损。有时一些和西库恩斯一样同样从事魔药行业的巫师们回应邀来到他们这个不大的家里坐坐、同时谈论一点学术问题,而在西库恩斯被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导致的稍微离席的那么三四分钟里,作为西库恩斯茶会助理的坎瑞拉几乎每次都能听到类似于‘即使她瞎了也能做魔药,真是天才!’这种人们在往往只敢她背后发出的无礼且恶毒的调侃。他知道西库恩斯肯定也听到了,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从不为此发怒。
也许是她真的太老了,太累了。坎瑞拉胡乱揣测着养母的心思,同时自暴自弃的倒回床上,他决定再躺那么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之类的再起身,毕竟这样不仅能让西库恩斯多安心一点、也让他自己能多清净一会。因为混乱的梦境和思绪、他的后背和床单上都因为布满汗水而变得潮湿且冰凉,躺回到这种床上面跟躺回到一张钉床上简直没有什么区别。真是难受到了极点!坎瑞拉在心底抱怨、同时毫不掩饰的斥责了几句梅林,算了吧算了吧,没准西库恩斯每次听到那些与其说是魔药巫师更不如说是商人巫师的人在自己背后闲言碎语时的心理活动和自己现在一样?如果真是的话就凭这一点他们作为母子来说还真是相像——想想吧,其实这只是一种对生活的逆来顺受!也许我们有比其他人更强大的能力,但不会精打细算有什么用?西库恩斯肯定知道她那些所谓的‘好友’在背地里对她干的事,什么偷配方啊、高价转卖魔药啊,要是她跟那些人一样把魔药都按金加隆为单位来卖的话,也许他们现在已经住在金山里、而他的屋子肯定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小了吧。坎瑞拉有些冷漠的想着,一边对着他那由破木头制成的天花板伸出了手,如果我们有钱的话我倒是很希望把天花板也弄成像霍格沃兹的礼堂吊顶的那种,那感觉一定很好、一定无与伦比。
又在床上无所事事的躺了一段时间后,坎瑞拉就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丝毫没有疲惫的意思,意识反而越来越令人恐惧的清醒。“行吧,行吧。”他不满的嘟囔着,一个翻身从床上站到了地板上,松软的木头冰凉的叫他的脚直发痛,但坎瑞拉却并不在乎,他现在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但一直保持着怒气冲冲的状态做完了所有洗漱活动:“过不了多久睡觉对我来说可能都是个错误。”他站在屋里的大穿衣镜前穿戴整齐,而后犹豫了一下把放在书桌抽屉中装着魔杖的盒子拿了出来——和斯伯林约好的时间是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很明显现在他还不用着急,吃完早饭后还能回屋里再看会书,这听上去也许像个不错的清晨、新的一天中一个不错的开始。合理的安排让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但当坎瑞拉推开屋门走过客厅时才发现今天家里也许是真的有些特殊。亦或者说,今天他注定过得并不安生。
“凯拉②?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先开口的是西库恩斯,很明显、她的语气里比起解释更多的是不满,还好两个小时以后我就要走了、不然今天她可能又要缠着我对我的睡眠情况问个没完没了,坎瑞拉忍不住的想,然后将视线紧紧的锁在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那个陌生人身上。
“这个时间还好吧,昨天我有点东西没收拾完,今天就起的早了一点,”他摸了摸脸胡扯了一个听上去还蛮有道理的谎话,一边眼睛打量起了那个一直沉默着的人、那个突然出现在他家的怪人——男人穿了个一身黑、像是要去参加谁的葬礼一样,较长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但坎瑞拉却依旧能模糊的看到对方的笑容。不适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他甚至因为对方那莫名其妙的笑容打起寒战:“这位…这么早就来拜访我们,不介绍一下给我吗?”这肯定不是你的什么同行朋友,绝对是个危险到了极点的怪人,坎瑞拉虽没说出口、但却已经下了结论。如果同是英国人,那他当年肯定被分院帽直接分到了斯莱特林。
“不,没必要,我也该走了。”忽然沉默了许久的男人开了口,阻止了西库恩斯的进一步发言,坎瑞拉看着她皱眉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推断肯定没错——她不喜欢也不想让我认识这个男人,不过老实说我也不想认识:“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吧,谢谢您为我腾出来的时间,如果可以让这位——如果我记得没错,是您的养子吧,让他送我一段就好。”
“好吧,我送您出门。”没等西库恩斯反对,坎瑞拉就三步并两步的走到了门口为对方打开了门,初秋微凉空气涌进了温暖的室内、凌厉又狡猾。似有似无的、他听到了对方的轻笑声,而后忍不住看着西库恩斯无奈的摇头和离去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虽然坎瑞拉不能说自己对这个男人完全的不好奇,但莫名其妙的他就是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是对的。
男人不急不忙的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擅长察言观色的魔法衣架伸出讨好的手去接,完全不懂为何坎瑞拉理解不了对方的行为——人们都知道挂帽子应该是客人进门后干的第一件事,但那个男人却硬要打破常规。这让坎瑞拉有些不知所措的扶着门站在原地、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男人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慢慢的整理着自己身上衣服,而纵然坎瑞拉再怎么不了解巫师时尚也能看得出对方这身华装绝对价值不菲。也许并不危险,也许这个怪人只是西库恩斯的某个商人朋友?他不安的内心开始动摇了。
“你不应该动摇的,唯有第一感觉能成为将你领向成功的重要因素。”像是洞察到了他的心思一样,男人十分难得的又开了次口。
“也许这是你的成功之道,但不一定适用于我。”坎瑞拉被对方突然的发声和莫名其妙的话吓到,于是不耐烦的先其一步拿起了那顶还被挂在衣架上的帽子,伸出手递给了对方:“现在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你了,估计我们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了。”他下了逐客令。
“你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血统究竟源于哪里,这个答案你应该坚持追寻的。”男人接过帽子戴在了头上,脸上看似温和的笑容纹丝不变,但这次对视时坎瑞拉看到了对方的脸。男人那双灰蒙蒙的双眼和随意吐出却直穿心底的话语都让他的身体瞬间僵直,呆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怎么——”他大脑瞬间当机,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因此男人没给他提问的机会。
“很高兴认识你,坎瑞拉先生。”对方主动了握了握他僵硬的手,而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接着再等到坎瑞拉回过神,于西库恩斯的斥责声中关上屋门后才发现,那个男人已经给自己留下了异常丰厚且不容拒绝的告别礼。
一张被折得四四方方的字条赫然躺在他手心上。
02.
“刚开始的这段日子总会过得无比艰难。”
但这段日子要持续多久呢,又会持续多久呢?坎瑞拉在心底反复追问着,但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些伤人又复杂的话说出口。他抬起头习惯性的仰望,看到秋天的伦敦灰色的天空明亮又昏暗,厚实的云层就像一张巨大的渔网一样,把所有温暖活泼的阳光全盘捕住了。要不是因为光的力量实在是强大,在云网中拼命的挣扎得以让细碎的耀点如雨淋下、点明了世界,事情的发展恐怕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这种悲观的想法如同雾气一般在坎瑞拉的心中渐渐弥漫开来,让他帮斯伯林搬运行李的动作都变得有些迟钝,而拉文克劳的学生往往也都有着对外界事物的改变反应异常敏感的特点。她拍了拍他的肩,略带威胁意味的叫他振作了起来。
“如果你想谈谈的话一路上我们倒是有充足的时间,但是现在还是少想多做比较好。”她一边认真的说着,一边拎起了一个小号的行李箱:“我可不希望看到你被大号行李箱和坩埚砸死的样子,那样对于一个巫师来说实在是太可悲了。”
“谢谢你的关心和祝福,难道你在我被砸的时候连一个羽加迪姆勒维奥萨都不会施舍给我吗?”坎瑞拉咬牙切齿的回应道,因为此刻他正如斯伯林说的那样、经历着把那个最大号的那个行李箱运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最艰难的时刻:“以及我认真的猜测一下,你手里的小行李箱里不会又装的全是书吧,既然你已经学会了无痕延展咒,为什么还不将它学以致用?”
“我不认真的猜测一下,你的魔杖不会是断了吧,既然你已经学会了运动魔咒,为什么还不将它学以致用?”斯伯林学着坎瑞拉的语气和句式毫不留情的反击道,她优雅的挥舞着手中的魔杖、让一直摧残着他背部的大箱子轻轻的飘了起来,坎瑞拉不得不在那一刻承认自己的后知后觉并且由衷的对对方的帮助表示感谢。如果斯伯林的魔咒再晚来那么一会儿,可能他就会成为魔法史上第一个被旅行箱压断了脊椎的巫师,而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或高兴的事情:“学会观察,我亲爱的格兰芬多,如果你看的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我已经用了延展咒……天啊,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真的是完全不在状态。”
“一言难尽,”坎瑞拉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站直身子后好好的活动了一下肩膀:“总之我们上车再说吧,毕竟旅途漫长。”
在很多年以前他和斯伯林就有过了关于彼此秘密的约定——他们一致同意每个人都应该保留一些隐私空间,因此像对方坦白的时候他们默许了彼此可以对部分事实有所隐瞒的行为,但是这一行为的前提是隐瞒的一方必须保证他事后不会后悔。霍格沃茨的特快列车缓缓地开动了,坎瑞拉独自坐在属于格兰芬多的火车包间中,眼神迷离的望着窗外。不知不觉已经有六七年过去了,但国王十字车站却已经没有什么大的改变,直至今日他还能从那古老的站台上望见一年级时牵着西库恩斯的手犹豫不决的自己——当年的踌躇、当下的踌躇,实质上最终都为了同一个至今无解的问题。他回想起五年级时和斯伯林的那次争吵,那次爆发在他们飘忽于霍格沃茨的节节楼梯上的争吵,霍格沃茨看着她的女儿与绝望的儿子分崩离析、却也看到了他们最后是怎样的互相救赎。他还记得事后斯伯林是怎样无限怜悯与温柔的将他的头放在膝盖上的,又是怎样轻轻地用手梳理着他那柔顺又疲惫的金色长发的,以及她最终是怎样为他祈祷来着——你只是自己,坎瑞拉。她简单又坚定地说着,于是他虔诚又坚定的相信着。直到真相终于来临的这天到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坎瑞拉缩在椅子上,不安的咬着指甲,眼神逃避般的望着窗外。莱安还没有来,是没找到车厢还是不打算来了呢?他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放回到裤子口袋里一样。那张被折的仔仔细细的小纸条就像一块滚烫的铁石一样、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紧贴着他的大腿,它对他步步紧逼叫他难以忍受。这就像潘多拉的宝盒,如果你不打开到最后永远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而另一方面的老实说,他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这种场景的到来,不然坎瑞拉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那个奇怪的男人离开——他想象过可能突然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男人或女人到他家来对西库恩斯说他或她是坎瑞拉的亲生父母,也想象可能就在某次魔法史课上院长或者校长会把他从昏昏欲睡中唤醒、接着他们把他带到一个魔法部成员的面前,对方也许会说我们终于找到了你的父母、但也许也会说请节哀顺变之类的话,但是不论是哪一个想象答案都是直接出现在了他面前的,而非当下还需他自己选择的。最后他想起那个梦,想起分院帽给他的问题,哪个选择最终会使你心满意足?坎瑞拉忽然意识到这没准真的是个预言梦。
最后他实在难以忍受,无法继续等待下去了。坎瑞拉跳下了椅子,迅速的溜出了那个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的、如今更加空荡的火车包间,各年级级长现在大概还在他们的专属车厢里谈论大事、此刻正是不安的格兰芬多行动的好时机,寻找拉文克劳的车厢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最难的问题还是他见到斯伯林以后究竟该说什么。没多少时间了,不论是思考还是行动,坎瑞拉痛苦的纠结着,一边大步流星的行走到火车的过道上。不论是麻瓜还是巫师都无法解决火车开动时的噪音和颠簸,正如此刻他脚下的金属板如海浪般起伏着一样,坎瑞拉毫不怀疑自己下一刻就有可能会滑落深渊和死亡,但死神还是未出现在他眼前。
“我一度曾以为你不会来了,”斯伯林坐在包厢内的小沙发上边看着手里的书边对刚刚打开门的坎瑞拉说道,在她身边那个被拎上车的小行李箱此刻正打开着,坎瑞拉不想看它里面装了多少书、也不想欣赏斯伯林施加在其身上的延展咒有多美丽,因此此刻他更多的比较怨念这个破箱子占了他坐在斯伯林身边的位子:“本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解决你的问题,但现在看来时间可以说是所剩无几了。”
“我犹豫了很久,所以不想直接谈这个事情,如果可以我更想先闲聊一下你假期过得怎么样。”坎瑞拉大不高兴的嘟囔着,他坐在了斯伯林对面。对方贴心的放下了书,递给了他一块锅型蛋糕,但即便如此斯伯林也发现坎瑞拉的表情没有好到哪儿去。
“好吧,那如你所愿,我先来讲一下我的假期,但之后作为交换、你懂我的意思。”斯伯林摊了摊手,一脸并不不介意的样子,并且同时提醒了一下坎瑞拉他们之间的规矩。
“喔会酱沃德司庆(我会讲我的事情)。”他一边嚼着蛋糕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就像是一个正在和家长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让斯伯林满心充斥着无奈。
“假期里我基本上一直在帮妈妈打理花店,顺便你还记得我妹妹吗?她今年也要来霍格沃茨上学了,所以我就提前帮她做了一下入学教育,而后还帮正在闹家庭矛盾的朋友解决了一下长期住宿的问题。”斯伯林说完后又沉默了一会儿,她摸了摸自己好看的下巴,然后结束了思考:“就这些吧,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基本上。”
“家庭矛盾已经发展到长期借宿了?”坎瑞拉不解的追问。
“家族纷争,你知道的,我们这种普通巫师肯定是不能理解的。”斯伯林补充道,这让坎瑞拉顿时恍然大悟:“这听上去就很复杂。”他评价道。
“既然你一直在照顾花店为什么没带点花来?”一番交谈后他的心情好了许多,开始没头没尾的对她打趣了起来。似乎是在报复搬箱子那件事。
“别再问这些没营养的话题了,我知道老米勒给你带了魔药③,不过另一方面如果你真的想要花的话直接跟我说就好,我可以给你打折顺便提供送上门服务。”斯伯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你还好吗?”他知道她的干眼症,但还是忍不住的问道。毕竟斯伯林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她突然手足无措的困扰起来,最后在内心备受折磨的还是坎瑞拉。
“压根就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这个,”斯伯林摆了摆手,但却依旧闭着眼:“不过说起花的话,我还是要给你几条忠告,比如说玫瑰,你一定要小心挑选。”
“这听上去真像是行家说的话,”坎瑞拉忍不住小声的笑了起来:“除了小心刺以外还有别的警告吗?具体的品种我只认识路易十四玫瑰④——”
“用麻瓜的话来说,你可真是‘直接撞在枪口上’了。”现在她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睁开了眼睛,但坎瑞拉还是看得出斯伯林并没有完全睁开、只是像之前一直的那样,小心的眯着眼睛:“如果送给爱的人,路易十四玫瑰是最坏的选择。”
“告诉我为什么?”他因为好奇,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点。
“因为那是太阳王的玫瑰。”斯伯林说:“人是不能用王的玫瑰许下誓言的,唯独的钟情只会换来无果的结局,而巫师同样、本质上也只是脆弱的人类。”
“这听上去很难过。”坎瑞拉下意识地回答道。
如果布雷夫的那个消失咒没有打中他们车厢的玻璃窗的话,坎瑞拉毫不怀疑接下来他们会握住彼此的手然后交换一个温柔缠绵的吻,但十分可惜的是、当下布雷夫的消失咒真的打中了坎瑞拉和斯伯林所在的那间包厢的玻璃窗——窗外呼啸的寒风强劲的吹拂而来,斯伯林尖叫了一声而后第一时间扑倒在了小行旅箱上顺势将其盖牢,而坎瑞拉的怒火也被这股寒风一瞬间的点燃,他下意识的摸出魔杖恶狠狠地想看清究竟是谁干的这档子事,却先听到窗外传来了似乎比他还激动的怒吼声。
“格兰芬多的!给我回到你自己的车厢去!!!”他们听到有人在窗外大喊,并且很明显的是在谴责坎瑞拉的行为,但不得不说这样的警告方式只会让另一个当事人的心中充满了暴躁的情绪而非反省:“现在就回去!”对方撂下最后一句话后大发慈悲的再次把车窗还给了他们。一时间强劲的寒风消失了,斯伯林和坎瑞拉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用力的重新正常呼吸了起来,后者紧握着魔杖、疲惫的直接滑坐到了地上。
“他他妈是哪儿来的神经病?”恢复了语言功能后坎瑞拉忍不住的破口骂道,而这一次破天荒的、斯伯林没有斥责他这种无礼的行为。
开始的日子总是最难过的,很明显这句话在当下适用于任何人。
布雷夫觉得自己人生的艰难从今天早上、也就是所谓的新的一天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同样开始了。虽然他知道今天是个蛮重要的日子——既是霍格沃茨新一学年开学的第一天、也是他作为新教授上岗的第一天。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前一天晚上依旧兴奋过了头,作为一个明明已经是三十二岁的人却还像刚成年的毛头小子一样抵抗不住对酒精和派对的诱惑。布雷夫在前一天深夜十一点多、依靠着静音咒偷偷摸摸的溜出家门时还没想到他会一直在拼酒的前线奋战到凌晨三点,最多一点、不超过两点!在他自认为成功的背着自己的养子启动着飞车时还莫名心有成竹的这么规划着,而这种不靠谱的妄想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在晨光熹微的早上五点他才终于一头栽进属于自己的大被子里彻底不省人事。
值得庆幸的是布雷夫醒酒醒的非常快、醉宿后的后遗症也没有那么严重。但仅管如此在下午一点整他被房间里原本设来提醒他睡午觉的闹钟吵醒时脑子里依旧是一团浆糊——这什么鬼东西在叫、究竟有完没完,天啊!我的头要疼死了,现在几点了我又在哪儿?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我做吗、没有的话继续睡下去就好了?罗里这小混蛋怎么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原来好歹还知道给我送点水喝……布雷夫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盯着白蒙蒙一片的天花板继续胡思乱想着。天啊我这是喝了多少昨天几点回来的?现在浑身上下哪儿都疼我昨天到底干嘛这么兴奋?哦对,好像是因为今天我要去霍格沃茨……等等、我去霍格沃茨干嘛来着,今天几号了?重要的事情突然如同一条敏捷的海豚一样一路奋力上游突破了浑浊的水面,当它从海中一跃而出无比清晰的暴露在布雷夫脑海中的视线里时,那天和怀特家住在同一条街道的巫师们都表示在下午一点一刻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哀嚎声划破了原本宁静的天空。
起初布雷夫根本没有想起来罗德里克完全只顾着他自己,他先是发出了一声恐怖且扰民的尖叫声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从床上跌了下来,同时脑子里闪过了几个污秽词语,而后跌跌撞撞的扶着床头柜站了起来。绝对不能这么一身酒气的去参加开学典礼!他一边粗暴的从身上扒下满是褶皱和异味的衣服与袍子一边死死的盯着房间里的时钟。也许一会儿他开车去火车站的话还能赶上,冲个澡应该不需要多少时间,立在小屋形钟表上的木雕猫头鹰满眼嘲讽的盯着手忙脚乱的布雷夫,气得他在冲进浴室前先用手跟对方实木的脑壳来了个亲密交流——等到布雷夫开始坐在床沿上心平气和的穿吊带袜时他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养子的事儿。作为霍格沃茨的一名学生同时加上这么多年来布雷夫对对方印象,现在罗里很可能是一边任凭他自食恶果一边一个人去火车站报道了。被抛弃的感觉让布雷夫感觉有点难过、但回忆起昨晚的事情他心中更多的还是羞愧,好吧、这次是他的错!他认命的挥舞着魔杖让屋子里的几个大旅行箱跟着自己一路摇摇晃晃的出了屋门,但很快的他又停下了。
他忽然开始回想,自己从二十几岁开始未婚先养的给一个捡来孤儿的当起了养父奶爸,这么多年来虽然不算是完全的尽职尽责但也可以称得上是努力了。虽然随着罗德里克渐渐长大家里的照顾方与被照顾方发生了莫名其妙的逆转,但布雷夫扪心自问还是觉得自己算是体贴且了解罗德里克的了,比如说现在。每一次他的罗里出门后都会把自己屋的屋门关好,所以很明显现在这个门缝就是换了种意思告诉他他的养子不但在家、而且很明显遇到了麻烦——布雷夫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而后他很快的意识到这似乎是罗里上学后以来他第一次彻底进入这间屋子。干净简朴的室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疏离感,让他忍不住别开了探索的双眼、把目光重新定格在了蜷缩在床上的人身上。罗德里克一幅穿戴整齐即将准备出门的样子,但此刻实际上的他却依旧在不安的睡梦中沉沦着,通红的面颊让布雷夫意识到了疾病的存在。他蹲在养子的床边轻轻地伸出手去摸对方的额头,发现那烫手的有些吓人。
家里也许还有一些退烧魔药之类的东西,但是他放在哪儿来着?说来惭愧,一般干这种事儿的人都是罗里而不是做家长的他。布雷夫忽然焦虑了起来且不仅是因为养子的病,他先是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起步来,接着又突然冲出屋门跑进了洗手间。在镜子的后面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后在毛里毛躁的要跑回罗德里克屋内时小腿突然的一下撞上了自己放在门口的行李箱,一瞬间他痛得龇牙咧嘴,导致罗德里克·怀特被巨响声吵醒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养父一边手拿着魔药一边抱着一条腿在原地蹦跶的模样——他忍不住皱起眉,因为头疼呻吟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药我已经喝过了。”他说着一边用力掐了掐眉毛——天啊,他这是睡了多久?早上在发现自己有点发烧后罗德里克就已经吃了点药,他本来是打算打算小憩一会儿、让体温降一降后出发,却没想到这一睡就误了时间。
“啊、是吗,我——”当养子冷静的声音钻入他耳朵时,布雷夫就像是听到了长官命令的士兵一样顿时不顾任何疼痛的站直了身体。他还拿着本来打算给对方吃的魔药、傻里傻气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而就在他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时罗德里克已经站在穿衣镜前重新又收拾好了自己:“我看你…我看你体温还没退,还以为你没吃药就给你又拿了一个…”
“我吃过了,现在几点了?”对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跳过了这个话题。
“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半多了……”布雷夫看到罗德里克原本红彤彤的面颊瞬间涌上了一层白色于是改口道:“但是没关系!别激动,我们现在就出发我开车⑤送你去学校!”他磕磕绊绊的说,生怕罗德里克继续追问他为什么这么晚起——现在他算知道了,原来昨天晚上他之所以能那么顺利的从家里溜走完全是因为罗里生病早睡了,这简直是致命的巧合。
看罗德里克没有第一时间反驳的意思,布雷夫马上权当是对方同意了一般飞奔下了楼,他给自己和罗里的箱子都施了运动魔咒,让那些有着精美的皮革花纹的旅行箱随着他一起慌乱的下了楼,产生的噪音要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是这栋房子要被拆了一样。布雷夫这次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了,他直接出了家门直奔车库,把箱子在后备箱中安置好后开车到了家门口。罗德里克正站在那里等着布雷夫。很明显他的表情糟糕到了极点,如果放在平时肯定要严厉的叱责自己的养父一顿,但鉴于现在是特殊时期他也只能善罢甘休了。当他终于坐到布雷夫身边的副驾驶位上、安安静静的扣好了安全带时后者忍不住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感谢了罗德里克的沉默——他可再受不起什么问责了,只希望开车到霍格沃茨的这一路能过的安稳一些。
后来事实证明路上的情况真的如他所愿基本上没出什么岔子,除了遇上了一个串了车厢、此刻正在和一个拉文克劳的女生攀谈的格兰芬多以外再也没有别的新鲜事了。罗德里克在上了车以后再次陷入了浅眠,不过这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的、他的呼吸平静安稳了许多。趁这个时候布雷夫拿出了一直带在身上忘了放下的退烧魔药,虽然理论上来说现在罗德里克已经不需要这个了,但布雷夫还是忧心忡忡,但是他又何苦忧心什么呢?到了霍格沃茨估计医疗翼做的事情会比他做的有用的多的多。一直以来罗德里克都能照顾的好自己、甚至能同时照顾的好他,而作为原本的家长,布雷夫才应该是那个做的更多的人才对。一些风花雪月的思绪在他仍受酒精残余影响的大脑里回旋着,使他最后还是做了一个并不算好的决定。布雷夫把剩下的那瓶退烧魔药塞进了罗德里克的衣服兜里,然后把因为困扰所产生的怨气都发泄在了那个他眼中的早恋学生身上。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阻止早恋这种教育倾向。”在一阵折腾后副驾驶座上的罗德里克毫不意外的被惊醒了一阵,布雷夫完全能读得懂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于是在不想承认自己心烦意乱的情况下选择了沉默:“你就不怕那个学生记住你,以后在你的课上捣乱?”罗德里克补了一句追问道。
“他最好能记住我,因为我已经记住他了。”布雷夫恶狠狠地说道,同时握紧方向盘在空中拐了个大弯:“如果他要真上我的课还好了,反正每年报占卜课的根本也没多少人!”他在空中大喊道,迎面而来的气流冲散了所有的气势,只留下了话语中最深层的伤感,于是而后车里的两个人很默契的再也没说一句话。
一路上罗德里克一直断断续续的昏睡着,即使布雷夫没来得及用麻瓜的体温计测对方的体温他也相信这次对方烧的肯定很严重。为了能赶上开学典礼他在抵达霍格沃茨后先把养子安置在了自己的办公室——感谢办公和寝室相连的设计吧,魔法界就凭这个应该给霍格沃茨颁发一个最佳办公设计奖!他试着把对方背进自己的教师寝室,而后更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养子甚至已经比自己高了。现在的孩子都吃什么长的,他一个三十多的人还没一个十六岁的未成年人强?布雷夫的心情悲欣交加,他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化。好吧,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送罗里来上学,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今天甚至是他近几年来与自己的养子接触最亲密的一次。他为对方掖好被子,然后又在床边蹲了一会儿,想着穿些高跟鞋和开学第一节课和学生做自我介绍的事情。最后在离开前布雷夫亲了亲罗德里克·昆茨·怀特的额头。而后布雷夫·怀特会惊喜的发现、当下罗德里克的烧已经完全退去了。
03.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他紧握着门框,指甲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在上面留下了印记。
“它已经发生了,”对面的男人有些冷漠无情的说道,完全没顾及到他濒临崩溃的情绪。
“我不相信,”他反驳着,双手因为意志的动摇而颤抖起来:“我不相信!”他大喊。
“我才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事实,但你现在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唐·璜有些不耐烦的对着布雷夫吼了回去,让后者自己理亏的把从门缝里探出来的头往回缩了缩:“梅林在上布雷夫,还有不到十分钟第一节课就要开始了,我是因为听说占卜教室到现在还没开所以好心好意的来叫你的,不是为了把我自己也带入什么…‘上课迟到’的灾难里好吗?!”
“…冷静,冷静,我的朋友。”他原本还有些朦胧的意识在‘迟到’这个词的作用下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布雷夫哀嚎着冲自己的脸打了一巴掌:“给我两分钟,两分钟就好!”他信誓旦旦的说着,而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顺便也把唐·璜的怨声载道关在了门外。
布雷夫发誓他真的记不清昨天开学晚宴后的事情了,梅林在上、他这次真的既没骗人也没耍花招。他最后清晰的记忆还是关于霍格沃茨的楼梯来着,那些会漂浮的、改变的楼梯阻扰了他下楼的速度,气得他曾一度想从上面直接跳下去得了,而且只要保护工作做的好不会出什么问题,真的是方便快捷的一个选项,但最后为了不再有意无意的惹出更多的事情,布雷夫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和循规蹈矩,而这也导致他成为了最后一个抵达开学典礼的教授,或者说、新教授——当他打着哈哈偷偷摸摸的从小门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并且坐下来的时候他甚至都能感觉到一瞬间所有的新教授都在盯着他看,那一幕几乎可以成为他巫师生涯中的污点、并且命名为‘最尴尬的时刻’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多数学生并没有发现这件事,因为当时他们正因为校长关于之前的教授全部去了美国学习的发言忙着跟身边的伙伴窃窃私语。还好开学典礼并没有各个新教授自我介绍的环节、只是单单说了一下四个学院新任的院长,但这也已经同样非常尴尬了。因为现在应该所有的教授都会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今年新上任的格兰芬多院长是一个不顾场合的迟到狂人。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在收拾好自己后,此刻布雷夫正抱着一大堆参考书紧跟着麻瓜研究学教授唐·璜在霍格沃茨长长的走廊里疾步竞走着——《高深魔咒入门精讲》《巫师必备的草药百科全书》《麻瓜潮流,巫师时尚》……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连《花花巫师》这种杂志都有的他当下却找不到那本唯一想要的《解梦指南》?!
“我看出来,你确实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不是很清醒,而这确实不是你故意造成的,”唐·璜说出这段话的时候目光里都带上了点怜悯的味道,看的布雷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正常人绝对不会带这种杂志到课上的,我好心帮你处理一下吧。”他用魔杖轻轻地点了点那本封面色调鲜艳的《花花巫师》,接着下一秒布雷夫就眼睁睁的看到那本他花了一个金加隆的高价、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收到的珍藏版杂志在一小阵爆裂声后炸成了一大团雪花般的碎片。
唐·璜和布雷夫·怀特不约而同的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想用的是隐形咒。”唐·璜在漫长的沉默中先一步开了口,但却又忍不住的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
“好吧,真是超高的施咒水平。”布雷夫的双眼死死盯着地上那一大片纸屑,接着他腾出一只手挥了挥魔杖,满地的垃圾便被一阵清风快速的带走了:“谢谢你的帮忙。”
“…好吧,我发誓真的很抱歉……额,没准日后我可以赔你一本……?”他们又开始继续前进了,但距离上课铃打响同样的也只剩下了两分钟,布雷夫还是没从他怀里的那堆乱七八糟的参考书里找到要用的《解梦指南》,他开始准备放弃了。
“哎,真的没事,就这样吧没关系,反正那也是本老书了……”唐·璜打赌在那个时候他绝对看见了布雷夫无神的蓝眼睛里布满了绝望的情绪,这实在是让他有些害怕。
“好吧,好吧。”他选择暂时跳开这个话题:“那也许你愿意给我讲讲为什么昨天晚宴的时候你那么困?”唐·璜陷入了自己学生时期的一段回忆里——在他的记忆里不论是什么节日或者特殊日子里的晚宴、霍格沃茨和她羽翼下的孩子们永远会是一副精神饱满和兴高采烈的样子,但昨天他却在晚宴上第一次看到了有人昏昏欲睡的样子,实在是叫他不能说是不好奇。看在梅林的份上,昨天要不是他死抓着布雷夫胡说八道后者分分钟能把脸直接贴在盘子上,等晚宴结束以后他甚至都不忍心让对方再去花时间把那群格兰芬多的学生们赶回宿舍睡觉了,毕竟在唐·璜看来他们的院长比他们更需要睡眠。甚至有点如饥似渴的感觉。
“嗯——也许,也许。”布雷夫因为心虚有些含糊地说道:“也许是因为我昨天早上五点才回到家睡觉,而下午一点的时候刚起吧!而且昨天家里出了点事,我儿子病倒了……他也在霍格沃茨上学,是拉文克劳的学生,所以昨天下午我不得不开着飞车追火车来着。”
“听上去真够刺激的,”唐·璜忍不住感慨道:“所以你为什么凌晨五点才到家?”
布雷夫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听上课铃过,如果铃声再晚响起那么几分钟他可能就要在自己的同僚面前再丢一次脸了。匆匆的和唐·璜道别后他马上小跑着赶到了占卜教室——“孩子们孩子们,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我是你们的新占卜老师,麻烦让一下我好开门能让咱们都进去而不是在这外面的走廊里干站着,谢谢你们啦!”——一定要戒酒,绝对要戒酒。他痛下决心般的想到,然后开启了新学期的第一节课。
“那么——”
“什么?”
“什么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莱安·亚瑟·斯蒂芬斯被这种毫无意义的滚雪球对话弄得心烦意乱,但他完全没时间甩出一个凌厉的眼神去劝阻始作俑者。当下他正忙着抄写眼前黑板上有关黑魔法防御学的板书:“米勒我警告你,有话快说要么别打扰我。”
“我说——‘那么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一趟禁书区’,不过不是这几天,而是一段时间后。”坎瑞拉捏着脸坐在莱安身边平静的重复道。离下课还有几分钟,他急需得到一个答案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为什么你不买一支速记羽毛笔?”
“因为我希望的笔记能看上去正常一点。”莱安忍不住别过头冲着坎瑞拉翻了个白眼:“什么禁书区,为什么你突然想去哪儿?一开学就计划着给学院扣分可不是个什么好主意。”
“不会扣分的,相信我,你就告诉我你陪不陪我去吧,”坎瑞拉摁住了莱安还在记笔记的手,无视了对方满眼仿佛隐忍到了极限的目光:“我看到你的笔记就差最后一个部分了,所以别着急一会儿你可以抄我的好吗,现在先给我一个回答。”
“我能拒绝吗?”坎瑞拉完全看得出自己多年来的好友从心底反应到了脸上的挣扎。
“考虑一下吧莱安,我们都七年级了,之前你去过禁书区吗?”他循循善诱的说道:“而且相信我,如果你同意我们绝对是光明正大、符合校规的进去的。”
莱安·斯蒂芬斯又沉默着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在下课铃响起的时候还是如坎瑞拉所愿的那样点了点头。作为开学的第一节课,黑魔法防御学绝对算不上轻松,大多数学生都在如释重负般的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后跟新来的教授打了声招呼、接着三五成群的离开了,坎瑞拉和莱安两个人往往坐在第一排,因此当教室里只剩下他俩和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教授时氛围难免会变得有些诡异——莱安决定只做旁观者,他收拾好东西后一动不动的坐在座位上,眼睁睁的看着坎瑞拉坦然的站起身、朝着正看向他们的教授迎面走过去了。
“列夫教授。”他老实的先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在得到教授的点头回应后继续说了下去:“是这样的,我和我的同学——斯蒂芬斯同学有一件关于想去禁书区的事情希望能得到您的批准。”他眨了眨眼睛,让莱安为他毫无掩饰的请求一时无语。
“关于目的主要还是学习,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之前的那位黑魔法防御学的教授曾跟我私下有过一次私人交流,他对我的学习能力有很大的认可,所以同意在我在校的最后一年、也就是今年批准我去禁书区学习。但假期的时候我没想到遇到了教师外出学习这件事,而且当下我也不想放弃这个在最后一年学习更多知识的机会,所以希望您可以批准。”
阿诺德·列夫教授挑了挑眉,而莱安·亚瑟·斯蒂芬斯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阿诺德·列夫思考了一会后拿起了身边的羽毛笔:“我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了。”
十分钟后他和坎瑞拉·米勒肩并肩的走出了黑魔法防御学的教室,而直至走到了另一层楼以后莱安才在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后开口说话:“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很礼貌的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尖叫的情绪,努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你这个小骗子!”
“不用担心,这也只能算是一种战略,”坎瑞拉毫不在意的说道。此刻他正随意挥舞着魔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莱安看到一张小纸片身不由己的正绕着那根山楂木盘旋飞舞着:“不过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你说谎的。”他安慰莱安道。
“这根本不是重点!”莱安捂住了自己的脸:“你根本没和原来的教授交流过!梅林,你也太大胆了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撒谎,简直太可怕了,万一教授去问别人求证——”
“其实理论上教授拒绝我的风险和求证后取消我资格的风险,和我们偷偷夜闯禁书区的风险是一样的,”坎瑞拉认真的说着,又让那张纸条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所以不用特别担心。”
“你可真疯狂。”他忍不住评价道,坎瑞拉欣然收下了这个称呼。
他们在一扇被打开的窗前停下,莱安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坎瑞拉和窗外涌入的寒风搏斗着。可怜的纸条左右为难,在两股力量的作用下上下腾飞,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逼到极限而后粉身碎骨一样,但坎瑞拉还是没有可怜它。他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是紧拽着对方,仿佛心中丝毫没有‘放手’这个的概念一般。当火花咒落在纸片身上之前莱安瞥见了上面仅有的一个单词,可惜他完全不明白那用红色墨水写下的‘罗德⑥’究竟有着怎样的含义。火花点燃了纸条、并且几乎是一瞬间的就将其吞噬了,于是这场争夺战中便没有了赢家,唯剩下些被滚滚秋风还未吹散干净的灰烬。
“你做噩梦的事情,实在不行跟占卜老师谈谈吧。”
莱安忽然想起似的好心说道,但很快被迎面袭来的一阵寒风堵住了嘴。坎瑞拉·米勒没有说话,只是干巴巴的举着魔杖眺望向窗外,搞得他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莱安转过头、跟着对方的视线一齐向外望去,轻而易举的瞥见了远方茂密的树林中那跌宕起伏的橙黄色波浪。
新的一学期已开始了。
END
后记:
①霍格沃茨的校歌
②养母西库恩斯对坎瑞拉的昵称,只有她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③指坎瑞拉为掩盖自己狼人身份所携带的狼毒药剂
④一束眼熟的玫瑰,忘了的话可以看【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8719/】回忆一下
⑤开车是指开飞天汽车啦,详情可以参照原作韦斯莱家的那辆,不过怀特家的车大概会更高级一点,就像布雷夫的驾驶水平比罗恩的好一点一样(……)
⑥被写在01里陌生人给坎瑞拉的纸条上的‘罗德’两字,是什么可通过人设纸第二页【http://elfartworld.com/works/175881/】得知,第一章后坎瑞拉算是知道自己原本的出身了,目前是一个虽然还不了解这个家族但有些心思活络的状态吧
⑦第一章先算是草草的开个头,简直像一个搞笑故事……为什么我看上去那么不靠谱,这不是我的本意(…………)请让我之后慢慢挽回
今年双开挑战一下和去年不一样的氛围和双线 感觉好难想要放弃.JPG 但还是谢谢能和我互动的各位!给你们飞吻(stop)
总之开篇还是先埋一下(……)什么的,希望第二章能不要写得这么泥石流了……最后谢谢你能看到这里…………
A Wednesday Evening 一个星期三的夜晚
00
埃尔顿被爱德华的翅膀扇醒时还在睡觉。他已经连着睡了十六个小时——在这之前,他几乎四十六个小时没有合眼,埋在三十六英寸长的羊皮纸卷里奋笔疾书。他急着想把那些忽然涌现出来的数十种方案都写下来,以至于它们在纸上挤作一团,化成一堆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看得懂的涂鸦。
猫头鹰笨拙地踩在他的单片眼镜上,“爱德华,下来,”他用食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左侧翅膀的羽毛抚弄过他的鼻尖,噢,真是个顽皮的小东西。他哑然失笑,“别总是踩着我的眼镜。”它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略带责备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啄啄他的手背以示抗议。
爱德华罢工了两个星期。一开始埃尔顿不知道理由,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自己强迫它周末加班妨碍了他与隔壁的夜愿小姐约会。连猫头鹰都知道浪漫、约会、烛光与月亮,格雷却不知道。“她是个麻瓜,”他看着格雷端端正正的字迹写道,“虽然我曾经也是个麻瓜——噢,我是说,在被我的父母收养之前——但说真的,我对麻瓜的世界一无所知,”亏你还曾经在麻瓜研究课上拿过O,看样子你需要唐·璜教授再给你补补课了,埃尔顿忍不住摇头,“但上次我差点脱口而出加隆,幸好她没有听清。”你这傻小子,也许你需要巴费醒脑剂。
埃尔顿大笔一挥,决定让爱德华给格雷捎回一张小纸条,Learn from Edward, my dear friend。
然后他不耐烦地随手翻阅着堆积了两周的信件,它们在他桌上垒成一座小山,但大多数都是他不会打开看第二遍的垃圾。《炼金术月刊》(噢,那些通常都是没用的废话,围绕在永久不会改变的历史争议与流派争端里,谁都拿不出合理的实验证明)八月刊;几份《预言家日报》——他从来不读,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有订阅过;还有两张明信片与一封写在莎草纸上的信,分别来自他的双亲与哥哥。自埃尔顿记事起,他就几乎没怎么见到过旅居海外的父母,他们恨不得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一张拥吻的相片寄给自己的小儿子,好让他知道他们有多么恩爱——我不在意,别再给我寄你们那些见鬼的相片,他抗议了十多年都没有什么效果,反而得到母亲伤心的回应,噢小埃尔,我的甜心,你小时候明明那么不是这样的……他起了层鸡皮疙瘩,决定从此绝口不提。
哥哥罗伊年长九岁,在他还没收到霍格沃茨通知书时就与女友移居到了埃及,很快便在某个金字塔下面结了婚,维持着每个月寄信回家的优良习惯,里面通常都是些例行公事的问候。埃尔顿把信撕开了一条小口子,随后改变了主意,转手又丢回那堆信里,一边腹诽道,噢,梅林的胡子!我可不想知道你上个月又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咬了屁股!
“我的家人就是明信片,”他一股脑儿地把这周收到的所有拆没拆封的信件都重新扎起来,扔进一旁的抽屉,要是格雷看到这一沓被捆得边缘长短不一参差不齐的信件铁定会发疯,“明信片,噢,明信片……”
他开始哼起奇怪的小曲,填进一些乱七八糟的歌词,“我的家人是明信片,长方形的正方形的异形的……”晚上是开学典礼例行的分院仪式,又有一群小巫师要拎着他们好奇的小脑袋瓜进入霍格沃茨了,但埃尔顿并不关心——只希望今年格兰芬多能多些聪明的人。他更在意O.W.L.s中有多少巫师在魔药课上拿到了Outstanding,并准备在六年级选修炼金术。
他可不能迟到。男人伸了个懒腰,起身去了盥洗室。今天是他上任炼金术教授的第一天——他必须给所有人留下一个完美的好印象。
01
埃尔顿·亨特·奥登始终都记得十一岁那年的夏天,自己与一同长大的格雷·本杰明·爱德华兹收到了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通知书上具体写了点什么他已经忘了,但他仍能想起那天的格雷来来回回把并不长的一页信看了不下五遍,一脸难以置信,最后匆匆忙忙跑去隔壁找自己。“霍格沃茨?我收到霍格沃茨的通知书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男孩挺直胸膛,“奥登家族代代都就读于霍格沃茨,梅林在上,我从没有担忧过自己会收不到通知书。”他花了约莫半个小时才把前几天收到的信件从壁炉边上的小抽屉里找出来,随后看着格雷小心翼翼接过他的那封信,从头到尾把通知书与附上的必备物品名单一字不漏地核对了一遍之后才敢确定这不是什么玩笑。
“我觉得你以后一定很适合去魔法部做一个文员,格雷,”他诚恳地评价道,“就像你父亲一样。”格雷把这当做夸奖,断然没有想到十五年后他还真的成为了魔法部的小部员之一。
就与许多担忧着自己是否会被分入与家人不同学院的孩子一样,在校的七年间格雷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能够进入格兰芬多似乎只是一个错误,埃尔顿目睹了七年里他所有的困惑——可他不能理解格雷的苦恼。好心的爱德华兹夫妇膝下无子,于是收养了格雷,赋予他名与家,还给了他一整个绚烂无比的魔术世界,可他却是爱德华兹家中唯一的格兰芬多人。分院帽在格雷脑袋上呆了很久,用埃尔顿的话来说就是——我都开始怀疑它扭来扭去地是不是想在你脑袋上下蛋了。灰扑扑的帽檐几乎遮住了那可怜家伙的眼睛,最后才犹犹豫豫地吐出一句,好吧,那还是……格兰芬多!要不是因为分院帽总是长成这样,埃尔顿都几乎要怀疑一向乖巧的格雷难得给它出了个大难题,令他旧兮兮的表面又多添了几道折痕。
“格兰芬多有什么不好的!”几乎就在分院帽碰到埃尔顿脑袋的那个瞬间,那顶破破烂烂的帽子就如他所愿地将他归入了格兰芬多,红色海洋的长桌上爆发出一阵欢呼与热烈的鼓掌,“你是头狮子,别总缩头缩脑地说自己不够勇敢——不,我并非是说赫奇帕奇有什么不好,但格雷,没有人规定说家族都应该毕业于同一个学院,我是说,当一个格兰芬多有什么不好的呢?”他热情地拍了拍几乎紧张得虚脱的好友,后者差点把刚塞进嘴里的火鸡腿给吐出来,“高兴点,我相信你父母绝不会怪罪你的。”他知道邻居爱德华兹夫妇,他们是热情且温暖的人,他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勤奋、善良、正直、专注,唯独一个踏实他没学到。
在有些斯莱特林学生的口中,格雷只是一个被埃尔顿捡去的“泥巴种”跟班,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一无所知的,被随随便便塞进麻瓜弃婴房的无名之子。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在埃尔顿眼里这只不过是格雷平淡无奇的人生里一个早早就发生了的小插曲而已,“决定了你的不是你的出生,而是你的未来,”在他成为格兰芬多魁地奇队长的那年,他披上长袍回过头去对格雷说,“所以——飞吧,格雷。走起来,跑起来,飞起来,格雷。”那天赛场上空乌云密布,格雷是追球手替补,但根本轮不到他上场。格兰芬多以压倒性的分差战胜了斯莱特林,无论是在进球的分数还是最后金色飞贼的归属方上,他们都赢得彻底。
这一点上埃尔顿说的确实没错。他深信未来是自己的,与血统和出生向来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他顽劣却极具天赋,自信得近乎傲慢,走过的一路都辉煌闪耀。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甚至开始对未来感到茫然。“你以后想做些什么?”在五年级学生的就业指导面谈中埃尔顿甚至一度说出过随便什么都行,只要有点挑战性让人生别那么无聊就好。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人生实在太无趣了,要说他在霍格沃茨的唯一遗憾也许就是没能成为级长——看在梅林的份上,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有哪点不符合要求了。只不过这小小的不甘并不能影响他闻名几届霍格沃茨,成为同代人口中一个小小的传说。
但是,等等——
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好像从他们十四岁时起就被他遗忘了。那个总是沉默的,皱着眉头,独自蜷缩在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家伙。人生某个阶段的十年里他们几乎无话不说——或者埃尔顿认为,他们曾无话不说。他削瘦沉默,眼里有着愤怒,墨黑的短发微微卷曲,遮住耳朵。他有时候会令他想到保护魔法生物课上所说的夜骐,令人悲伤的不祥象征。但时隔太久,他都几乎快忘记男孩的长相了。那时候每次他去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门口找他时总能见到他独自一人。他脸上的表情甚至令埃尔顿觉得没来由的火大。
——他现在在哪里来着?
仅仅只是一瞬间,这个念头飞快地窜过埃尔顿的脑袋,就像霍格沃茨城堡礼堂上空魔法星辰明灭的光,紧接着就被分院帽几十年不变的古怪唱腔勾去了注意力。
“……还是那么难听。”他嘟囔道,却不够小声到令周围人都听不见的程度,以至于莎朗微微侧过头,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她帽子上松石绿色的长羽晃了晃,埃尔顿举起酒杯向她示意,用口型夸张地说道,我也爱你,莎朗教授。
分院仪式长得要命,他的脑子里还盘旋着几种突然蹦出来的方案,甚至无心关注高脚杯里透红的酒液。他选择炼金术的理由很简单——魔法石在诱惑着他。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至高无上的结晶,魔法的玄妙能抵达的尽头……他并不渴望长生不老药,也从未想过要利用炼金术为自己谋求无穷无尽的财富与荣耀——仅仅只是被传说中屈指可数的人才能触碰到的神秘吸引了而已。
也许有一天我还能上巧克力蛙卡片,他想着想着就笑了,还是稀有的那种。夜还很长,他打量着一个个排着队,脸色紧张得泛红,走上前来拿起分院帽的孩子们,又一个赫奇帕奇。
——他现在在哪里来着?
02
雨滴踢踢哒哒蹦跳在地面上,连绵地溅出阿尔卑斯山脉的轮廓。很不巧,第一节课就是埃尔顿最讨厌的下雨天。他懒懒散散地翻个身,摘下睡帽,决定提早一些起床,因为雨天总是会拉低他的效率——连魔杖都好像能吸水似的比平时重了十倍。他有着一根极其漂亮的魔杖,十三英寸长,西卡莫槭,独角兽尾毛杖芯。他喜欢独角兽。从霍格沃茨毕业之后他就用变形术把自己的发色改成了银灰——在那之前他一直都是标准的奥登家褐栗色头发。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突然有点厌倦一成不变。
霍格沃茨的这个职位对他来说很自由,只用负责两个高年级不超过二十个学生,余下的时间都可以用作研究。为此他曾大大地嘲笑过忙碌的同僚——看看阿诺德!我敢打赌你会在城堡与北塔之间跑断腿!但很快他就后悔了,因为炼金术的教室不是在北塔就是在位于地牢中的魔药教室,无论哪个都令他觉得秋天的萧瑟好像要提早到来了。
他束起长发,披上巫师袍,想了想还是随手拿起《炼金术简史》与《炼金术魔法理论》,就算是装装样子也总比空手要好。教科书对课程本身毫无意义,他哼着小曲跳过陷阱楼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都在我的头脑里。
准时到达位于北侧塔楼一楼的教室时他发现选择这门课的学生果然和想象中一样很少,这令埃尔顿更加兴致勃勃——不用花太长时间在学生恼人的论文批改上对他来说总是好事,O.W.L.考试已经替他筛选好了一些学生。他愉快地走上前去,看看时间已到便一挥魔杖,教室门嘎吱嘎吱地缓缓合上。
“孩子们,早上好!欢迎来到炼金术课上,我是埃尔顿·亨特·奥登,请称呼我为奥登教授。”他双手撑在讲台上,倾身向前打量着下面稚嫩而陌生的面孔,“为了防止学期中有任何令人不愉快的意外发生,我需要先向在座的各位确认一遍——你们都已经在O.W.L.s的魔药考试中获得了优秀,并且没有任何科目低于良好,没错吧?”底下为数不多的学生发出稀稀拉拉的赞同声,埃尔顿扬起眉头,“非常好,你们应该对自己的成就更骄傲一些!”
他将魔杖指向空中,一串金色的字母浮现在半空中:What is Alchemy?
然而还未等到他继续下去,教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只见一位身着拉文克劳蓝色内里长袍的银发少年站在门口,正努力平复着胸口剧烈的起伏,他一抬眼就迎上了埃尔顿质问的目光。
“……我很抱歉,教授。”他僵硬地说。
“唔,怀特先生,你打断了我,三分钟前你就应该出现在教室里,你愿意为我解释一下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的理由吗,否则我恐怕只能让你在门口站着等到第一次课休了……”埃尔顿伤脑筋地看向沉默的对方。
罗德里克·昆茨·怀特站在他的面前,阴沉着脸,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想开口。
埃尔顿叹了口气,布雷夫教授怎么搞的?!少年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今天又是开学后的第一节课,他并不想对这孩子太严厉。“不管怎样,拉文克劳扣五分,先赶紧给我坐下,别让你的父亲蒙羞——”
昆茨微微点点头以示歉意,随后穿过教室,在同为拉文克劳的范尼塔斯·费鲁斯身边坐了下来。后者低声说了些什么,埃尔顿打算假装没有看见。
“很好。那么,在座的各位年轻人,现在请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与羊皮纸,合起书本,擦亮眼睛,支起你们的小耳朵。”埃尔顿神秘地眨眨眼,“从这节课起,我将带领你们慢慢深入炼金术的世界,准备好与我一起探索那神秘而美妙的魔法了吗?”他轻抖了三下魔杖——众目睽睽之下,整间教室都在瞬间变了模样,原先普普通通的墙壁此时此刻都被各式金色纹路与图样覆盖,他们惊叹地看见游走的双头龙、噬尾蛇、东方的麒麟与凤凰……它们宛如活物般舒展开身体,穿梭在墙面上,最后全部消失在埃尔顿背后的黑板上,重新化作几个赤金色的字母:A-L-C-H-E-M-Y。
“你们可能会很好奇,为什么只有魔药课获得优秀的学生才能有资格涉足炼金术呢?”埃尔顿拍了拍手掌,将学生的注意力拉回来,“有人能告诉我戈巴洛特第三定律是什么吗?”
金发的斯莱特林女生举起了手。
“那么,让我看看……珊莎·坎贝尔小姐,请你来向我们解释一下?”
“混合毒药之解药大于每种单独成分之解药之总和。” 珊莎·坎贝尔一字不顿地背诵道,“也就是说,我们不可能将所有解药混在一起就能够轻易解开混合毒药。”*
“没错,很好,斯莱特林加五分——为了你出色的回答,”埃尔顿赞许地点点头,“也许你已经偷偷翻阅过了你的《高级魔药制作》课本?我相信在之后的课上,科尔温教授会告诉你们它的原理与炼金术的程序密切相关,这就是炼金术最有趣的地方了,也是我们第一节课即将讲述的内容。”
他走下讲台,“炼金术究竟是什么?刚才坎贝尔小姐的回答为我们带来了第一点,即物质的转换与变形……”
一旦开始讲课,埃尔顿如入无人之境,抛开教案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有关炼金术的一切神秘与离奇的故事,还不忘额外补充了几个关于传说中的尼可·勒梅的轶事,以至于一时间他都快忘记了自己昨夜特意添上的一句结束语。“那么让我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小秘密没有告诉你们呢……”他拎起事先备好的教案,奶黄色的羊皮纸在重力的作用下直接滚到了底,最后一行与别处颜色都不一样的新鲜墨迹提醒了他。他分神片刻,记起昨天自己在浴室的热水里泡了很久,直到水面透明的泡泡都逐渐消失了。周围土耳其玫瑰的香味令他昏昏欲睡,他展开手臂搁在浴池的边缘,背依着彩绘墙砖,看着天花板上星星点点的夜空想,炼金术为什么会吸引如此之多愚笨的人前赴后继地奔向几乎无法触及的终点呢?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几个世纪以来他见过太多的失败与谬论,甚至是绝望……在那背后,他们究竟又抱着什么根深蒂固的期望?
他倏地站起身,拿过毛巾粗粗地揉擦着长发,也不管身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就随意裹着睡袍回到房间里,坐在桌边,打开了羊皮纸卷。他执起褐色斑纹的羽毛笔,蘸着夜空色的蓝黑墨水,听见尖细的金属片挂蹭着羊皮纸光滑表面时悦耳的沙沙声,写下了教案上最后一段的第一句话。他写得太兴奋,以至于落笔的第一个字母都被晕开的墨水染得几乎看不清。
“最后请记住,一旦你达到了炼金术最追求的极致,它不仅仅能给你带来超乎一切高潮的快感……”
就像此时他挥舞着魔杖在黑板上有力地写下这句话时一样,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字母的每一根曲线上。他舔舔嘴唇,在一片肃静中低声说道:
“……并且有朝一日,炼金术甚至能帮助你抵御死亡的威胁。”
“… And one day, our gold,
our sacred philosophy,
our fire can even help you escape from death.”
03
我不应该在这里的。
埃尔顿苦恼地想,这是怎么回事?
月明星稀,今夜的霍格沃茨静得出奇,如果没有任何意外,埃尔顿本应在魔药教室里搭建自己的仪器,进行新一轮的炼金术研究。但此刻,阿诺德·列夫,唐·璜与他三人正沉默地走在漆黑的石子小路上,看上去都各怀心事。这是个奇怪的组合——三个曾经素不相识的格兰芬多教授们忽然决定去猪头酒吧喝上一杯。唐·璜走在最前面,怀里还抱着三个大杯子,时不时用哀怨的眼神回头瞪着阿诺德与埃尔顿。他们拐过一个弯,在距离猪头酒吧才十几米的地方就已经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喧闹声了。
“这里永远都有那么多人,”埃尔顿抽了抽鼻子,决定无视那股浓浓的羊膻味,嘟囔道,“列夫教授,你选的好地方。”
霍格莫德村的猪头酒吧在工作日的晚上总是人声鼎沸。开学第一天,成年人难免想在这里抒发一下回归工作的压力。埃尔顿跟在阿诺德与唐·璜身后走进酒吧,娴熟地微微弯腰避开门框上最矮的一处,看着唐·璜抱着与周围脏兮兮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杯子嘟囔着让一让,麻烦借过,瞬间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我开始担心起他了,”埃尔顿忧虑地说,“他能挤得进去吗。”
“我也有些担心。”
阿诺德和埃尔顿决定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走道又窄又小,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才挤进那个角落里。埃尔顿蹙紧眉头,将魔杖指向凳子,小小的闪光飞快地滑过表面,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猜你是想用清理一新,”阿诺德低声笑道,“可惜没什么用啊,奥登教授。”
“梅林的肥三角裤——猪头酒吧这些年真是越来越脏得过分了,”埃尔顿放弃了尝试,一屁股坐在布满划痕看上去还蒙着一层灰、凝结了啤酒渍的椅子上,“叫我埃尔顿就行——”他抬头看看一旁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
“阿诺德。”
“……好的,阿诺德。”埃尔顿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男人。阿诺德·列夫拥有一头与格兰芬多无比相称的金发长发,通常都会在脑后束起,传说中他的背上还有令人咂舌的大面积纹身。他比自己还要年轻四岁,已经是拥有大量黑魔法战斗经验的人了。顿时埃尔顿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又问道:“听说你是前傲罗?”
“没错,”阿诺德十指交错,勾起唇角,“总之因为各种缘由,我回到霍格沃茨教黑魔法防御课了,你呢,奥登?”
“我?”
男人一时语塞,“顺着兴趣就开始研究炼金术了而已。”他又忍不住多加了一句,“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现在肯定还在魔药教室里……”
“来了来了——”
三个悬浮在空中的大杯子就像从远处射来的飞镖一样忽地冲到了圆桌的正上方,接着一个急停,阿诺德与埃尔顿反应迅速地向后一靠才避免被互相撞在一起的杯子里溢出的啤酒溅到。那一侧,唐·璜举着魔杖艰难地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大口地喘着气抱怨道:“唉……我绕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你们,差点要上楼找你们,原来你们在这个角落里……!”
还没等他说完,埃尔顿眼疾手快伸手先拿了一个颜色漂亮,做工精致的啤酒杯,向阿诺德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后者也不在意,随手接住一个最靠近自己的杯子,最后唐·璜高高兴兴地握住没人拿的那个图腾浮雕款的大杯子落座。
“总之,”唐·璜只坐在椅子的前半端,挺直背,无奈地说,“让我们忘记刚刚的不愉快……”
“萨尔茨堡。”
奥登已经喝了一口,歪着头读杯子底部的刻痕,“这个啤酒杯是你在萨尔茨堡买的?”
“……没错,那年萨尔茨堡下大雪,我一路从积了雪的树林里飞过去,差一点被火车上的麻瓜看到,呼——有惊无险!”唐·璜点点头,炫耀式地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一个,“这个是我在塞尔维亚时带来的——你去过塞尔维亚吗?不得不说,那里的夏天真是美得令人炫目啊,在阴雨连绵的苏格兰呆久了你一定会爱上那儿的,相信我,奥登教授……”
他喝了口酒,随后就像被黄油啤酒呛到了一样忽然停下了,“咳,不对,奥登教授……我可以叫你埃尔顿吗?嗯,埃尔顿,你得和阿诺德好好相处——”
“要是是火焰威士忌就好了。”奥登低沉地说,“我需要更多的酒精来让我忘记刚才的事情。”
“等等——最想要忘记的人是我好吗!!!”
唐·璜的哀嚎穿透了桌子上摇曳的烛光,震得猪头酒吧悬挂着的一排人头都晃了一晃。
如果可以利用时间转换器的话,那么就让我们偷偷地把那神奇的金色时针往回转上一个小时吧。
独自呆在魔药教室的炼金术教授埃尔顿正在费劲地搭着一个新型的实验坩埚——和魔药课所用的坩埚不同,炼金术的器材更像是一系列繁复的工程,需要在开始之前就确认好每一个细节与衔接。他先前刚在自己长长的计划表上又多添了四种实验方案,一整卷束起的羊皮纸可能会花上他三年的功夫才能全部试完一遍。今天只是漫漫长途的一个崭新开端。
他戴上眼镜,伸手去拿一侧架子上的原料,那是属于他的小柜子,通常没有人能够打开——虽然其他人打开了也对其价值一无所知。他小心翼翼地拿出写有“我的黄金”、“我的琼液”标签的玻璃瓶,把柜子锁好,然后拔开瓶塞,正准备往刚刚搭好的锅里倒,教室的门就又被人推开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被人打断了。很好,真是一个崭新的开端。
他没好气地抬头怒视着来人,刚想说是哪个落了东西的学生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结果就看见阿诺德·列夫正站在门口,一脸意外地与他对视了。
“你来这儿干嘛?”
埃尔顿烦躁地绕过实验工具,一甩长袍,有些倨傲地指责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吧?没事跑来魔药教室不应该先敲个门吗,你打搅到我了。”
“我道歉。”
阿诺德直视着埃尔顿,依旧笑盈盈的表情里却没有半点歉意,“我来这里是为了其他事,奥登教授。”
“那恐怕得让你失望了,”埃尔顿轻哼了一声,“没想到你居然还有空跑来这地方,我还以为你花上一整天在不同的教室之间跑断了腿。”
阿诺德与埃尔顿几乎一样高,面对后者的逼近他完全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反而微微侧过头,“我得在脑子里记一下——先前我都不知道奥登教授是如此粗鲁的人呢。”
“你说什么?”埃尔顿眯起眼睛,“是谁先不知好歹地打断我的?列夫教授,或许是因为您整天呆在雏鸟群里所以人也跟着变傻了?”
阿诺德抬了抬眼,几乎就在一瞬间,他从袍子里掏出了魔杖,以微不可见的幅度轻轻一抖,紧接着,在埃尔顿的背后,一阵令人心碎的巨响让他在回头的瞬间连杀人的冲动都有了——
他花了近半个小时从头开始仔仔细细搭好调试后的仪器都在刹那间被掀翻在地。
“我真诚地向您表达我的歉意,奥登教授。”
一时间,埃尔顿已经完全忘记了眼前的人曾是魔法部前傲罗的传言了——狂奔的戈耳工!“Impedimenta——”伴随着他的怒喝,蓝绿色的火花直冲阿诺德而去,后者却丝毫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样子,笑容反而更深了。
阿诺德巧妙地避开魔咒,同时也扬起魔杖,“Colloportus!”粗绳凭空生出,就向着后退几步的埃尔顿冲去,埃尔顿一手搭在讲台上,借力翻身躲过了这一击,也不在乎顺势绊倒了多少桌上的瓶瓶罐罐,气得指向阿诺德背后没有收起来的用具就吼道:“Wingardium Leviosa——!”坩埚在漂浮咒的作用下立刻腾起,向着阿诺德的后脑勺毫不留情地撞去。只可惜想着用坩埚狠狠砸一砸那个金发法国佬的愿望并没有达成,阿诺德像是对埃尔顿的想法了如指掌般,向右一侧头就躲开了漂浮坩埚的袭击,“Reducto。”坩埚在魔咒下顿时碎成了粉末,在两人之间稀稀拉拉地落了一地。
随后,逐渐认真起来的埃尔顿,直接向阿诺德发射了一个无声咒语,但是阿诺德的回击就在同一秒内完成——两个咒语在撞上的瞬间击碎了一旁的架子,各种稀奇古怪的魔药药材落了下来,奥登的魔杖又是一指一点一挥,怒气冲冲地将落下的一切东西当做武器,万弹齐发浩浩荡荡袭向阿诺德。
阿诺德的脸上还挂着笑,面对着埃尔顿只是懒洋洋地说了句:“Protego。”透明的屏障登时将他整个人护在身后。蝙蝠翅膀、犰蜍胆汁瓶、青蛙脑浆、蝾螈脾脏都在整间教室内乱窜,砸在阿诺德面前无形的防御壁上,又朝不规则的方向弹开——
甚至,在那之中还有一只长角蟾蜍。
一开始阿诺德与埃尔顿谁都没有意识到这间平日里下了课就没有人的教室居然会迎来今天近夜时的第三位访客——他们那位同样来自格兰芬多、扎着小辫子、耳垂上挂着两颗华丽的红宝石坠子的同僚迈着轻快的步伐推开了魔药教室的门,此时此刻正如经历了蛇怪爱的凝视般僵立在阿诺德的背后。
听说他向来以自己超乎常人的帅气而骄傲,埃尔顿努力回忆昨夜开学典礼上的麻瓜研究学教授,他长什么样来着?可能是这场面实在太过悲惨,以至于埃尔顿一时都放下了魔杖,与阿诺德达成了无声的、和谐的短暂共识。
“……嘎。嘎嘎。”
温柔地贴在男人脸上的蟾蜍缓缓地滑落下去,唐·璜下意识地伸出双手,一如麻瓜故事中的某种出身高贵却有臆想症爱上青蛙的公主那样深情地捧住了长角蟾蜍。埃尔顿终于看清了传说中英俊教授的长相——布满蟾蜍粘液与某种不知名试剂的脸。
“啊——啊!!!”
终于,唐·璜厉声尖叫起来,“我的帅脸——我堪比昼夜晨昏的脸——噢看在米开朗基罗的份上——”
“他在说什么?”埃尔顿的问题只得到了阿诺德同样无奈的耸肩。
就在唐·璜松手想要甩开蟾蜍的同时,神奇小动物发达的后腿便在他的掌心一蹬,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简直就像时间都被放缓了一样,埃尔顿清晰地看见了唐·璜的眼球是如何从下至上地挪动,以至于最后几乎像是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蟾蜍舒舒服服地窝在男人精心打理过的金发之间,就像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而舒适的巢穴一样。
“啊——!!!我的发型!!!我花了十五个金加隆做的发型!!!”
04
好了,在忍受了唐·璜教授三次高昂的尖叫之后,让我们再一次回到这个星期三晚上的猪头酒吧里吧。
唐·璜深深地叹息,向面前的两个男人倾诉:“……我是说,这简直不可理喻!为什么刚到霍格沃茨没几天我就要天天遭遇这样的惨剧——难道是因为我的帅脸总是遭人嫉妒吗?”他仍在操心自己被弄乱的发型。就算用了清理魔咒他也始终担心受怕地时不时摸摸自己的脸,好让自己确定那令人反胃的黏液已经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你天天都得被蟾蜍深吻一次吗?”埃尔顿投去难以置信的眼神,“梅林在上,那我真心诚意地开始同情你了,唐·璜。”
“不!唉……”唐·璜又灌下了一大口黄油啤酒,“说真的,你相信我的隐形咒施得精妙绝伦吗?”
埃尔顿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向一旁的阿诺德投去质疑的眼神,后者挤了挤右眼,点点头。
“我不相信。”埃尔顿飞快地答道,任凭唐·璜陷入对黄油啤酒热烈而短暂的迷恋中。而他和阿诺德的杯子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空了。
“还要我买杯酒给你吗?也许不是黄油啤酒,火焰威士忌怎么样?”
阿诺德似乎想了想,“不久后我可能确实不得不收拾下魔药课教室。再来一杯黄油啤酒吧,你欠我的,埃尔顿。”
埃尔顿咧嘴笑了,“看不出来你可能还是个不错的酒友。”
“我向来是。”
第二杯黄油啤酒他们喝得更慢一些。男人们聊了很久——比如刚刚进入格兰芬多的孩子们,看起来总是很不高兴的斯莱特林院长,迟到的昆茨与他的父亲,这一学年即将到来的三强争霸赛。埃尔顿觉得上次自己说那么多话可能还是假期时去找格雷——又或者是在对角巷里与哪个金头发的女人调情——沉浸在炼金术里总会令他失去时间的概念。
“……不过没想到你身手那么敏捷,竟然还躲开了我的咒语,”阿诺德依旧保持着他完美的笑容,“埃尔顿,说真的,我还一直觉得弄炼金学的家伙都是些不成器又阴郁的家伙,一个星期都见不到太阳的那种。”
埃尔顿大笑着甩了甩他的长发,“不,我可接受不了——我是说,我总得找个对象来陪着我,”他一本正经地耸耸肩,“不然独守长夜未免也太寂寞了一些……我需要我的星辰与月亮们来点亮我的夜晚。听说唐·璜教授已经心有所属?”
被点名的男人像是经历了一场漫游,显然刚刚才回过神来,以至于手中的杯子都险些落在桌上。他挠挠头,“啊呀,我突然去想别的事情了……”
不好意思的神情在他深紫色的眼里划过,随即立刻又被那种惹人无言的兴奋替代了,“不过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什么主意?”埃尔顿觉得有一丝不妙。
“我想组织一个社团——我是指导老师,欢迎学生来加入的那种!不觉得会很有意思吗?”唐·璜眺望着远方,只可惜狭小的猪头酒吧昏暗的光线与脏兮兮的墙壁阻挡了他的野心,“我想组建一个霍格沃兹合唱团!”
“合唱团。”埃尔顿重复了一遍。这主意竟出人意料的还不错?“比如呢,你想让他们唱些什么?”
“首先自然是校歌啦……!也许以后每一次隆重的典礼之前我们就可以先让学生们来唱一遍校歌?我是说……你看!万圣节就不远了,我们可以先做起筹备来!”唐·璜兴致勃勃地比划着,“比如,Hogwarts, Hogwarts, Hoggy Warty Hogwarts……然后低声部可以这样唱,Hogwarts, Hogwarts, Hoggy Warty Hogwarts……”
他的歌喉倒比他看起来的样子要靠谱一些,埃尔顿哀愁地想,他仰头喝掉了最后一口黄油啤酒,“也许你也可以教我一起唱歌,唐·璜。”
“你也喜欢唱歌吗?”
“喜欢得不得了呢,”埃尔顿指出,顺便扯了个小小的谎言,“在五年级就业指导面谈的时候我可是说了我以后想当一个摇滚歌手。”
唐·璜露出了一脸遇见灵魂友人的感动,“那如果合唱团最后成立了你可一定要来!我让你做副指导怎么样?”
“一言为定。”
唐·璜满意地转向了阿诺德,“阿诺德,你呢?黑魔法防御课的决斗……”他想着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尾椎骨开始往上一直蹿,那字面意思的惨且痛的回忆令他立刻噤声。
“唔,没错,决斗俱乐部,”阿诺德咧嘴一笑,“这可以算作是我的社团吧。”
埃尔顿昏昏欲睡。隔着永远擦不干净的小玻璃窗他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狗灵,虽然他将占卜学基本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老是喜欢皱眉头,他记得曾经有女人这样对他说过,那是因为皱眉头时候的我看起来比较忧伤,我的甜心,而我深知我的忧伤会让所有女人为了落泪,想要亲吻我的眼睛来告诉我一切都会变好的。这是个小小的诡计与陷阱,聪明而狡诈。为此他没少被格雷责怪过,还被人冷笑着说怀疑他是不是有媚娃的血统……
但是——那句话不是格雷说的。
他当时听见这话就笑了。嘿,你想多了,他抱着一堆变形学的书依着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门口的画框,一边还不忘向过路的女孩子投去热情的注目礼,我身体里有一部分是麻瓜的血,可我能做得比其他巫师都出色,你也可以的,我们都可以。
埃尔顿怔怔地想到,那句话是另一个人说的。他放下杯子,站起身,理了理袍子,好像这样就能抖落那些突如其来的回忆。
后来他们在猪头酒吧的门口告别,唐·璜念念叨叨着合唱团的计划,铁定主意要实现这天才的灵光一现;阿诺德还是保持着他不变的笑容,也许很快要去收拾魔药教室的他就笑不出来了。埃尔顿独自一人走在没有星光的路上,拐过霍格莫德主道上最后一个弯,远处城堡的高塔尖尖地耸立着,就像能触碰到今夜明亮得出奇的月亮。黄油啤酒甜腻的后劲令他忍不住又一次哼起歌来。这是一首金色的歌,炙热得像飞向地球奋不顾身的流星。他微微笑起来,腾空的十指弹奏着无形的键盘,断断续续地唱着不成调的片段:
Believe me my dear…
Please remember…
Our glory our mystery…
Our past and our memory…
Believe me my dear…
And one day…
Our gold our sacred philosophy…
Our fire and our love…
Will help you avoid death.
* 戈巴洛特第三定律的内容与解释均出自原作。
* OOC都是我的错。
* 部分仅仅提到的角色就不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