祗幽将大提琴规整地放回琴架,合上乐谱,窝到沙发上长长抒了口气。从举止来看,忙碌的一天终于迎来终结,他已经疲惫不堪,除了一点——他那毫无血色的面庞透不出半点倦容,不过可以用惨白形容的肤色倒是应了景。
幽随手按开遥控器,不知什么节目的欢快明朗的开头音乐马上跑遍空荡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把先前的沉闷和压抑挤得不见踪影。幽抓来一个枕头,往沙发里窝了窝。
"各位好久不见,现在是「Fight☆Fight大比拼」的时间——"
青年主持人亢奋的声音从电视中流出——不过那大多都是为了提起观众兴趣装出来吧,他往后退了一步,展示这次节目的场景,"阿彰这次的阵地是——厨房!"
——这节目的名字,为什么这么奇怪?还有这人为什么要用自己名字当自称……?
主持人难以言喻的行径让幽不断萌生出问题。他抬起遥控器,打算切换掉他那近乎震天响的声音。
电视中的镜头转换,一晃而过的粉色让幽移开放在按键上的手指。幽把身子往前探了探,那个人影勾起了他一些说久远也不算久远的回忆。
幽是个不平凡的人。从众所周知的一方面来说,年仅14岁的他已经作为天才大提琴手在音乐节颇享盛名;而另一方面,仿佛是应了人无完人这句话,他做不出任何表情。而在一年前的音乐会上,他邂逅了一位能够真正理解他的人——不靠表情,而是靠着"绝对音感"这种才能从话语中看到了他的真心——一定意义上来说这也可以算是个奇迹了。
幽久久不能忘怀这个奇迹。如果能知道他的名字,再见到他一次就好了——一年来,幽时时落入这样的遐想之中。
然而,人们之所以称「一期一会」为奇迹,正是因为这世间重逢难得吧。有些时候,即便是对自己影响再大的人,一旦落入人海之中,恐怕再也无法相会了。人们为了弥补遗憾,又将这样的遗憾称为「美」。
但是刚刚的一瞬给了幽一个机会。他盯着电视,好奇心与激动掺杂在一起扯着心脏碰碰跳动。
节目没有辜负幽的期望。主持人寒暄几句之后,镜头对准了那个粉色的身影。
"那么来介绍今天的嘉宾,近期流行乐坛超人气组合「DarkCaster」的主唱——Shuya先生!"
"先生就免了,我才十五岁嘛。"对方朝主持人摆摆手,又面向镜头眯起眼笑了笑,"呀大家好,我是阿部修也。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拼综艺节目,现在有点dokidoki,请多指教!"
他正是一年前幽遇到的那个人。一头不知是不是染出来的扎眼的粉发,时刻都挂着微笑的脸庞,以及让人听了感觉自己都有了精神的语气。
——阿部修也,他的名字吗?
幽的期望首先实现了一个,他暗自欣喜着,心情躁动不安,忍不住抓紧抱枕。之后又换了个姿势,索性把电视音量又调高了几格。
"然后介绍另一位——"经过再次放大,主持人的声波几乎要把一旁装饰的碟子也震得发颤。他夸张地把身子转过半圈,镜头随着他的手指移到旁边的女孩子身上。
"同样是歌手,为这一季多部动画献唱的超人气可爱女孩,志方千雪小姐!"
志方千雪攥了攥放在裙摆处的手,看上去有点紧张。乖张的她和旁边一身随意气息的修也形成鲜明对比。大概过了五秒钟,千雪才开口:"大、大家好,这次节目,我会努力的!"
——题目的Fight就是让这两人比什么吗?
幽往二人后面的台上看去,上面摆了面粉黄油鸡蛋之类烘焙必备的食材,看来这个节目是让他们做点心什么的吧。
就像幽预料的那样,主持人滔滔不绝地用他那奇特的语调介绍了节目流程。看样子,那两人要在规定时间内用这些食材做出饼干,之后要从形色味多个角度综合评比选出胜者——理所当然输得那位要接受惩罚。
"那么两位请就位吧,给你们的时间很充裕,不必慌张。另外这是现场直播,请不要一不小心炸了厨房之类的——我们会困扰的。"
"我想烤个东西是不会炸掉厨房的吧?"修也跳上厨台前的台阶,打哈哈说道。
"还是请小心一点吧,阿部君?"千雪跟在他后面慢慢走着,有些担心。
"嗯没事没事。叫我修也就好啦。"
修也已经率先来到整齐摆放了一排食材和工具的厨台前,新奇地把那些东西看了个遍。他举起面粉袋,哗地一股脑就向碗中倾倒过去。面粉扑到空中,呛得他往后退了几步。
"修也,我十分认真的觉得你这样下去会炸了厨房的。"主持人严肃地望着修也,帮他把空气中的粉尘赶跑。
另一边,千雪踮起脚——厨台对于她来说好像高了一点点,娴熟地打开面粉,慢慢倒进去。接着,她轻轻敲开鸡蛋,慢慢让它流入面粉中。而修也在捏碎了好几个蛋壳之后,总算分离出了一个没有杂物的鸡蛋液。
——唔啊,他难道从来没有做过饭吗?还是天生就……
如果幽能做出表情,他现在一定快要捂着嘴笑出来了。但只能说修也不幸,如果千雪不是表现得那么擅长料理,修也也不会在对比之下显得如此手忙脚乱和尴尬了。
和主持人复杂的目光交汇示意,修也转向千雪,叫起很多粉丝私下里给千雪起的称呼:
"吶小千,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诶、嗯。"修也高程度的自来熟让千雪愣了一下,她顿了顿,点点头。"是什么呢?"
"刚刚在后台你说知道我们乐队的事情对吧?"
说到这,主持人突然冲到两人之间插话:"等等,你们刚刚在后台非常愉快地畅谈了?难道谈的是少年少女的青春——啊,我嗅到了特别的味道——"
他还特意咬重了"春"这个字。
——后台聊天和特别的味道有什么关系?
幽搞不懂主持人的逻辑,按了按自己皱不起来的眉头。
"阿彰你想什么呢,小千会困扰的啊!"修也轻轻推了主持人一下,"我只是想问问我和和哉,小千喜欢谁而已。"
"嗯?修也同学,你这是变相要人家女孩子告白吗?"
"不是那种喜欢啦!和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修也指着主持人,脸有点红了。
——那种喜欢?这种喜欢?
这个话题勾起了幽的兴趣,他抓紧抱枕向前趴了趴。
"看不出来啊修也同学,你竟然是Gay……"主持人夸张地作出惊讶状,遗憾地耸耸肩,"对不起啊我是直的而且对未成年没有兴趣。"
"阿彰,你想吃面粉吗?"修也抓起碗,抿着嘴对主持人笑了笑。
主持人咿了一声,慌忙躲到千雪身边。在那两人闹着的时候,千雪已经开始捏面团了。
"那么千雪小姐的回答呢?"
"唔……"千雪低头想了想,许久,扬起脸对另一边的修也笑着说道:"修也君吧。和哉先生太高,看上去不太好相处……"
柔和的灯光打在千雪脸上,好像阳光般将笑容衬得温暖了。千雪努力将摆满各式各样小动物形状饼干面团的铁盘拿下来,放到后面的烤箱中。
——长得高不好相处?
幽眨眨眼睛,如果这个定律成立,自己应该有相当多的能理解他的人才对。可是……
"什么?!理由竟然是身高!"修也十分失望,又加之他的速度落下千雪很多,他疯狂搅着面粉。"我本来还想借这个回去嘲笑一下和哉的——"
"果然像传闻那样,修也跟和哉先生的关系有点微妙呢……"主持人饶有兴趣地说道。
"不,只是竞争关系而已。和哉他对我来说是像前辈那样的重要的人。另外,黑他很有趣。"
——电视直播说这样的话真的好吗?那位和哉先生看到会不会气到……
幽往枕头里埋头想道。
"话说回来修也,面粉你要搅多久?已经崩得到处都是了……"
"啊啊啊抱歉!!!然后,然后怎么做?"修也手忙脚乱地把打蛋器抽出来,结果又把稀糊糊的液体滩了一地。
"那个……修也君,我的已经差不多了,需要帮忙吗?"千雪脱下刚刚戴上的厚手套——她本来已经打算去取烤箱里的饼干了。
"不用了小千!我一定要一个人做出来给你们看!"修也挽上袖子,一股干劲和冲劲,对着食材和工具又是一番折腾。
这时,主持人凑到千雪身边,帮她把盘子端了出来。看到主持人那陶醉的表情,现在演播室里大概到处都氤氲着香气吧。
"千雪小姐的水平真是不得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诶……我比较喜欢吃甜点,有时候出去买会不方便很困扰,所以就自己学来了……"千雪犹豫了一会,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
——很困扰?
幽又提出了问题。如果他去百科搜索一下「志方千雪」词条,答案就跟明了了——她是个程度不浅的路痴。
"那真是不得了。"主持人拍了拍手表示赞许,"不像修也,我已经怀疑他是不是来搞笑的了。"他看了看修也那边靡乱的厨台,以及歪七扭八形状不明的饼干面团,一本正经地吐槽说道。
"啊没错,我就是来搞笑的,抢了你的饭碗真是不好意思——"
修也猛地把托盘丢进烤箱,发泄一般地用拳头砸向启动按钮。
"那我们言归正传。先不考虑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送人……"主持人看了看修也,稍稍停顿,"如果要送的话,两位想把饼干送给谁?"
望见修也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烤箱的倒计时,主持人转向千雪,耐心等待她的回复。后者认真低头想了想,说:"修也君和阿彰先生都有一份,然后就是……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家人之类的吗,还是说——"
——又来了,主持人八卦的语气。为什么说话总要留半句?
幽一下子仰回软软的靠背,身上舒服了很多。
"没、没有那种关系的人……"千雪慌张地摆摆手。
"那修也呢?"
"嗯?我吗?"烤箱"叮"地一声进入休眠期,修也把烤盘拉出来,脸色一瞬间有点难看。很快,他恢复原本的笑容,解释说:"阿彰和小千肯定不想吃吧,言夜和九十九也是,和哉他们见到这种东西会笑死的……"
——言夜,九十九?
幽无法辨识突然蹦出来的名字,但似乎和主题没什么关系,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如果可以的话,倒是想给一年前擦肩而过的一个人,不过他大概也不想看到这样糟糕的谢礼吧。"
修也尴尬地笑笑,挠了下头。
——诶?!
修也的话刺激到幽的神经,他凝神盯着电视机,等待修也继续说下去。会是关于自己的事吗?他不免紧张起来。
"擦肩而过但是很重要的人吗?"
"嗯,我初二的时候和哉拉我去音乐会碰到的人。如果没有他当时的一番话,我也不会走到这里吧。当时只是萍水相逢,连名字都没有问,后来即使知道了,也没有再相遇的机会了——那家伙真是超有名。"
"修也现在也挺有名的嘛。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保密☆"
——诶诶诶诶?!
幽差点把抱枕和遥控器扔出去,鲤鱼打挺一般忽的从沙发上立起来。他感觉自己已经飘飘欲仙,即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无法阻止他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他又神游了好一阵子,从奇迹的开始到最后——两个人竟然都在挂念对方。等到他的思绪飘回来,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了。
"那么,一会节目终了修也要接受惩罚喔。"主持人拉起千雪的手,宣告她绝对优势的胜利。
"不是直播?太好了谢天谢地……"修也似乎也接受了惩罚这件事,现在竟感到庆幸。
"嗯,太好了呢修也君。"千雪也附和着说道。
"节目最后,两位来合唱一曲如何?"
修也和千雪对视后点点头,唱起他们两人刚刚在后台你一言我一语搭出来的歌。带些绝望的声线与清泠的歌声交织,在幽空旷的房间中回荡。
幽认真听完整首歌,小声重复了一遍最后唱道的那句歌词:
——「在错过的寂寞街角回头,终有一日迎来彼此重逢。」
阿部修也艰难地支撑起眼皮,让一片模糊的视野像相机对焦一样变得清晰。最后,眼中只是拍摄出了一群同龄人倒在类似体育馆的地板上这样的画面而已。
修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迫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以友情、欢笑与羁绊为始,却以背叛、杀戮和支离破碎为终的悲剧。或许是自己太久没睡过这么久,开始胡思乱想了吧。修也完全没有将噩梦当回事,只是一笑而过。
修也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小心翼翼地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贝斯和耳机——那是他弥足珍贵之物。不知是谁出于好心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耳机从脖子上被拿掉了,否则修也绝对不会睡这么久,而是早早就因为异物感而醒来了吧。
贝斯完好无损,耳机也没有被弄脏或者摔出伤痕,修也松了口气。他又摸了摸头上的卡子,还在。那就一切都好说了,不管发生什么都没问题。修也庆幸地想道。
贝斯、耳机和发卡是修也从最重要的人们那里收到的十六岁生日礼物。贝斯是乐队的朋友们送给他的,背面印着全员签名,一定意义上来说这把贝斯是修也和其他同伴们青春羁绊的证明;耳机则是修也那个不苟言笑的发小偷偷瞒着他打了半年工才攒钱买到的东西,对于身为校第一背负着巨大学习压力的他来说,这半年过得尤为艰难,修也为此足足感动了一个月;而那个形状看上去不怎么规整,还有定型时画的黑线,看形状和颜色能勉强认出是个星星的发卡,是修也的妹妹勉为其难亲手做的。
修也小范围地走了几步,活动开筋骨,同时看了看和刚才的他一样倒在地上的学生。大约有一半以上的人还在昏迷之中,至于醒过来的那些——有个管家打扮的人、金发外国人、戴着帽子的女孩,还有……
他发现了两个面熟到不能再面熟的人。其一是他的初中同学,海藤黑栀。海藤黑栀是在第三学年来到修也班中的海归转学生,只是不凑巧,那时在圈子里渐入佳境的修也已经很少出席课堂,就算来,也只是在天台优哉游哉地吹风写歌。那时他们都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人物,彼此也听过对方的名字,但真正熟识起来,是在修也客串主持人拜访拥有特殊才能的学生们的时候。
不过现在海藤还在昏睡着,修也把目光转向另一人——不可思议地,他竟然在这里再次遇到了那个人——两年来修也一直忘不掉的大提琴手,祗幽。
修也早已将他的面孔记得烂熟于心,后来也反过来数次拉着和哉去听了他的音乐会。
——看上去有些袖珍的个子,近乎纯白的皮肤和头发,双耳下的滴型耳坠,没错,绝对是他。
此时,祗幽正背对着他朝另一个方向站立。莫非这就是命运吧。修也这样想着,迈步向幽走去。两人的位置可以近似看做体育馆的对角线,彼此有一定的距离。于是修也开始奔跑起来,大概还有五十步,二十步……随着距离的拉近,修也的步子也渐渐放缓——在幽身后的五米处,他硬生生地停住了。
——糟糕。
似乎是有这样一个定律,越是期待、越是敬仰的人或事,一旦有朝一日自己能够面对,就越是无助、越是不知所措。
修也现在就被它紧紧箍住了,不知为什么,心脏激烈地跳动着,双腿像是灌了铅,又被什么钉住一样,不能移动半步。他抓了抓胸口的衬衫,想让自己这种反常的犹豫消退下去。
是的,这太反常了,对于一向自来熟天不怕地不怕的修也来说。他从未如此恐惧过问候别人——如果对方不理会他怎么办?因为自己举止不当被讨厌了怎么办?或者说……对方从未记住过自己怎么办?
修也已经慌了神。实际上,两年前的音乐会他们只是擦肩而过,连名字都不知晓,能有多大的几率对彼此有印象?另外,修也也完全忘记自己是个大名鼎鼎的偶像这件事了——不过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自觉。
或许是感受到后方不安的躁动,幽转身看向这边。一瞬间,他的视线与修也交汇。后者惶惶移开目光,动了动喉咙,却吐不出一言半语。
幽也没有开口。他和修也抱着同样的、惊喜与犹豫混杂的心情,只不过那张映不出表情的脸显得要比那位没出息的偶像大人沉着得多。许久,他规规矩矩地说了声:
"好久不见了,没想到我们能在这再度重逢。"
"嗯、嗯……"
修也连忙应道,然后又在苦恼着。
——该不该做自我介绍呢,可是自己早就知道对方的名字了……
"我是祗幽,大提琴手,证件编号是022。请多指教。"幽出乎意料地先报上名字。
——诶?诶……!
对方怎么会表现得这么淡然。一瞬间,修也感觉自己像是受了不得了的打击,一下子坠下悬崖一般地失落着。他挤出像是在思考的几个音节,头脑却无法如愿转动起来。
——等下,我记得他……语调有在变吧……
精神无法集中,连才能都帮不上他的忙,修也把手放到额头上,使劲拍了拍让自己清醒一下。是的,变了,他摆出乐观的心态说服自己,变高了——等下,他很开心吗?他也……很开心?
——和我一样?!
当初,修也因为幽的一番话振作起来,与和哉他们一起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所以把当初鼓舞自己的那个人看得尤为重要,一直难以忘怀。而幽呢?他为什么见到自己会高兴?他为什么还记得他呢?难道因为自己的态度和其他人不一样之类的?
虽然修也觉得自己越想越偏(实际并没有),但他欣然接受了这个设想。修也脸上有些烧,按捺不住鼓动的心情,直接冲上去将对方揽入怀中。
"——阿部修也,请多指教!"
"那里,会有人死掉。"
三屿亚希指向不远处的【某个人】,方才轻描淡写的话语此时变得掷地有声。
但也只是如此。亚希的话语没有掺杂任何主观感情,就像对观光客指着身后的建筑说,这里是个风景名胜一般。这也并不是无情,就算真的能够预言到死亡,她又怎能挽救那位素不相识的不幸之人。
阿部修也和凯尼恩默然顺着亚希的手指方向看去,视线于近在咫尺的某一点交汇。这数步远的路途便是死亡的距离。在沉郁的空气之中,四处徘徊的死神已经锁定目标,盘旋于某人之上,等待时机挥下他那暗黑色的镰刀。
尽管亚希突如其来的发言足够让人震撼,凯尼恩还是显得很冷静。"三屿,忘记问你,你的预言准确率有多少?"
"嗯——普通情况下可以说是百分之九十九,如果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起码八成吧。"
"喂喂喂,不管有多少准确率,这可是要死人了啊!"不知道为什么,修也瞳孔紧缩,视线紧紧盯着亚希方才指向的那个人,反常地激动起来,"只要几率不是0,我们就得想想办法避免不是吗!"
"话虽如此,修也,你觉得就凭我们几个能做什么呢?"凯尼恩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稳些,好让旁边那位快要冲过去的家伙稍稍安定下来。
"没错修也君,而且对方不会领我们情的。"亚希和凯尼恩一起劝说道。看上去的推断式判断语气,从她这个预言师的口中说出来,十有八九是既定事实了。
"可是……"修也不想就这样放弃,毕竟这个性子支撑他走了足够远,甚至是可以当做信仰的东西。另外,没有尝试过,他也不想就这样对一件可能带来危险的事情做到视若无睹。"如果,如果他真的……"
"抱歉,我们只能做个旁观者。"亚希摇摇头,向斜下方偏了偏脸。或许是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只能表示遗憾,又或许是修也的一番举动勾起了她某些回忆。
"修也,冷静!"凯尼恩扬着脸,抱臂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你想过我们靠过去会有何种后果吗!亚希说那个人会死,但是凶手呢?万一起了争执,失手做了什么,那么陷入不幸的将会是我们。"
修也陷入沉默。凯尼恩说的没错,亚希看到的是「那个人会死」,换言之,谁都有可能成为凶手。世事难料,就算他们没有害人之心,也抵挡不住意外的发生——毕竟预言不可能面面俱到。
"……我知道了。"
修也最后看了一眼对方,甚至有些恋恋不舍。后者丝毫没有意识到潜在的危险,也没有注意到后面正在议论自己的一行人,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嗯,那我们继续勘察吧!"看到修也恢复来的精气神,亚希松了口气。她指着另一条路,笑笑说道。
凯尼恩和修也跟上去,在提醒修也不要老是往那个人离开的地方看、注意好脚下之后,他们推开了下个地点的门。
"看样子是休闲室。"凯尼恩走进去,环顾四周开始观察。
"而且这几张桌子可以搬动喔!"亚希跑到房间中央,指着三张小桌说道。
修也过去挨个搬起来试了试,点了点头。他拉过来一把椅子,仿佛要瘫倒一般把自己推到里面去。接着,他抬起手和脚,用力伸展,让自己放松下来。
"啊!凯尼恩君,修也君,快过来!这里又有凶器!"亚希顺着墙走了一段距离,招呼两人到她那里去。
凯尼恩先走了过去。他细细端详墙上的飞镖盘之后,拔下一支飞镖,用手抚摸露出来的金属部分。
"大概有五厘米,尖端的锋利程度足够给人造成伤害。"
"那不是很危险吗……"修也把自己从椅子上拽起来,晃晃悠悠地凑到飞镖盘前,戳了戳木盘。"是活的呢,这玩意拿下来也能打人的吧。"
"可以啊,"亚希解释道,她又靠着才能看到了一些东西,"虽然不一定致死,打晕是没有问题的。"
"咿,我们能把它收起来吗?"说着,修也就要摘下那些飞镖。
"等下。"
凯尼恩从修也手中拿过飞镖,靠着记忆准确插回原来的位置。
"这里没有可以藏它的地方,如果拿出去带回房间,一旦被人看到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的事。"
"凯恩,你严谨过头了吧?"修也收回手,尴尬地笑笑。
"这点我赞同凯尼恩君哦。虽然有时候我超——想扯扯他的脸把嘴角往上拽。"亚希不怀好意地咧开嘴,来回比划了一下。
"喔!你想试试吗小亚希!我帮你架住他!"修也如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绕到凯尼恩身后,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凯尼恩灵活地左移一步,站定,带些斥责的语气对着不正经的两人说:"严肃点!你们没有意识到已经有人用过飞镖了吗?所以可能已经有谁偷偷留下一支凶器了!"
"诶,有道理。"于是那两人老实下来,一同看向在书架前的角落里静静读着书的少年。
"不会是他吧?"修也压低声音,拿手挡着神秘兮兮地问道。
"我觉得也是。"亚希以同样的方式回答修也。
"你们……"凯尼恩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们,显得有些无奈。"修也,你干脆去问问吧。"
"了解!"
得到长官许可,修也小步跑到少年面前,戳了戳他的小臂。
"嘿下午好☆"
及肩长发的眼镜少年从书中抬起头,惊讶地盯了修也一会。之后,他随和地微笑了一下。
"有什么事吗?"少年开口,礼貌地问道。
"嗯我想问一下,墙上的飞镖是你掷的吗?或者说,你有看到什么人动过它吗?"
"不是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在做记录,之后又在读书,在吵吵闹闹的你们到来之前,注意力一直很集中啊。不过大概你们也没有注意到我,也不全怪你们。"少年陈述着原因,语气稍带抱怨和无奈。
"记录?你是爱好文字工作那一类的吗?"修也徒生几分敬佩——文字那些东西,除了歌词之外他看时间长了就会头疼,属于无论怎样努力都克服不了瓶颈的工作之一。
"是的。自我介绍一下,白流笙,是个小说家,称号是超高校级的逻辑。"白流笙推了推眼镜,放下书说道。
"呃……逻辑……?"修也感觉自己的头好像已经疼起来,总之那些看上去比较高端的东西估计这辈子都和身处演艺圈的自己无缘了。他笑了笑,"流笙感觉厉害嘛。"
白流笙皱了皱眉,似乎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亲昵地称呼自己。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他就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谢谢。"他笑笑回答,"刚刚你们说话声太大,我不得已听到了。实际上,我觉得有人用过飞镖和拿走飞镖当凶器没有必然的逻辑联系,你们过分追究也没有意义,我建议你们放弃,做点别的事放松一下。"
"嗯,我是阿部修也,请多指教!"修也无视了白流笙的建议——他本身也不是很在意有没有人拿走飞镖这件事,他冲对方笑笑,做起自我介绍。
"阿部修也?"白流笙好像听过这个名字,站起来盯着修也的脸看了一会。然后,他得出这张脸有点印象的结论——很遗憾,他是个脸盲,只能靠名字辨认他人——点点头,说:"那个偶像啊。"
"是是,流笙你知道就好办多了!啊,感觉好亲切。"
"嗯?亲切吗?"
"嗯是呀——等等,流笙你不是那个电视剧「aoTea」的原作者吗!我之前还唱过主题曲的!你的歌词写的很棒我印象很深来着——"修也拖长语调,突然想起什么,兴奋地和白流笙叙起旧。
实际上白流笙之前并没有对改编电视剧的相关人员留意些什么。他翻开记录本,浏览一番后抱歉地笑笑,"的确呢,抱歉,我之前不太在意这些事。"
"没事没事,现在我不是遇到流笙了嘛,再合作的机会多的是。"修也说着,满心期待。
房间的另一边,亚希和凯尼恩又发现了什么。亚希跑过来朝修也招手,"修也君,过来一下!那边还有东西!"
"好!"修也元气地应了一声,"流笙也要过去看看吗?"
"我也要去吗?"
"嗯……勘察一下地形对今后的行动也有利啦,没准还能发现什么漏洞利用一下威胁那个眼罩变态呢!"修也想起早上自称校长的家伙那烦人的声音,攥了攥拳。
听罢,白流笙扶着椅背慢慢起身,拍了拍他的长风衣。"那我就跟你们过去看看吧。"
他们跟在亚希身后,来到休闲室的另一个角落。面前是一扇贴满封条的门,古朴和厚重与鲜亮的黄色搭配,给人更压抑的感觉,同时也激起内心深处想要探索的欲望。
"哎呀,这位是?"凯尼恩眯起眼睛,似乎有些防备。
"小说家和逻辑先生白流笙。"修也笑笑,示意对方可以信任,"关于刚才的事,流笙说他也不知道。"
"啊还有,"修也转身面相白流笙,介绍他的两位同伴,"这位是贵公子凯尼恩,这家伙全名太长没记住……还有预言师三屿亚希。"
"请多指教。"白流笙向对面两位点头致意。
"嗯!"亚希点头微笑,"请多关照哦!"
"言归正传。"凯尼恩指着这扇门说,"我们想试试能不能把这扇门打开。"
"胶带是特制的,不能用笔划开。"白流笙走上前,用手指触碰着贴得横七竖八的胶带纸。
"那就试试撞吧?"修也提议道。他拉着白流笙和凯尼恩后退几步,"喊一二三大家一起使劲?"
"抱歉,我身体不太好,不能剧烈运动。"白流笙后退,给修也他们让出路。
那凯恩,来,一,二,三——
砰。砰。砰。
按理说两个男生的力气已经不小,可木门还是岿然不动。在一旁默默注视一切的亚希收起故作沉思的表情,幽幽来了一句:"这扇门打不开哦。"
"三屿你不早说。"
"而且,变态眼罩他要……"
亚希的话还没说完,四人头顶的扬声器吱吱振动起来。在抖落了不少灰尘之后,扬声器开始工作了。
"休闲室的四位同学——请注意你们的言行,不要破坏公物,更不要辱骂校长——否则下次就不是广播警告那么简单了——重复一遍,休闲室的四位同学——"
"那家伙竟然搞这一出。"修也悻悻地退离大门几步,有些不爽。
"那我们先调查到这里吧。"凯尼恩走到休闲室中央,再次环视一周确认说,"所以休息室的潜在凶器就是飞镖了。"
"不,你们忽略了一个。"白流笙敲了敲他手边的大家伙,"凶器——还有这个书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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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判结束了。
从开端到陈述,推理,指证,真相大白,一切牵连起来看似那么流畅,犹如庄严的法庭审判一般——但它却建立在自相残杀的疯狂与失去同伴的痛苦之上。阿部修也想起方才形形色色的声音,有的人无关痛痒,懒散地附和着;有的人一直保持着沉着冷静,有理有据地顺其线索推理;也有谁,痛失重要之人,在裁判上自我失控地呐喊起来。无论情绪如何,那些与以往有着微妙偏差的声音传到修也耳中,传达出的都是多多少少的动摇,或者绝望。
自己也失控过吗?这偌大的裁判场中,自己也是否因为无法接受同伴的死亡,大声吵闹过吗?
修也远远望着圆形站台的对面,那里竖着海藤黑栀的黑白照片,上面还用红色大大地画了一个叉。他又感到一阵眩晕,抬起手掌死死抵住额头,用力敲了几下。
——该死,如果当初多考虑一点的话……
「那个人会死。」
就在前一天,预言师三屿亚希指着不远处的白发少年,沉重地宣告她的预言。虽然修也感到焦急和恐慌,想要过去提醒他,但是听了凯尼恩的一番话,他最终没有付诸实践。理由其一,凯尼恩说的没有错,当下大家互不熟悉,校长又有可能从中挑拨,自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其二,白色卷发的少年与修也素昧平生,就算修也冲过去,对方也未必领情,甚至可能误以为他图谋不轨。
一天后,卷发少年的确被害了,另外还有——当时站在少年旁边与其攀谈的海藤黑栀。
修也痛恨自己一时疏忽,没有注意到海藤的事,一切都是自己惯性思维的错。一直优哉游哉、认为一切都会顺利的他,恰恰就这样因此失去了友人。
有句话说,防患于未然;也有句话讲,船到桥头自然直。两者相比,后者显然要轻松的多——只要顺其自然,自能无为而治。可是世上哪有这么多称心如意的事呢?
修也懂得这个道理,他却迫使自己做出乐观无畏的样子,直到失去,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天真。
此时却为时已晚,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修也踉跄着走下自己的裁判台。颤颤巍巍的双脚踏在地面上,他却没有尘埃落定的感觉。自己像是一直飘飘呼呼地踩在残垣断壁上,一步之外,就是无底深渊。
不知是站立太久,抑或是过于动摇,修也膝盖一抖,自己来不及反应就跌了下去。有谁揽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拉起他的胳膊,让他的头部在距离地面十厘米处停了下来。
"喂修也,你没事吧?"凯尼恩扶起摇摇晃晃,没了往日精气神的修也,一只手继续搭在他的肩上做支撑。"以前的朋友遇害的确很痛苦,但这幅样子,太不像你了。"
"不像我……吗?平常的我,真的好吗?"修也动摇着,无力得连话语声都如同变得越来越小。
自己这幅样子真的好吗?修也为此失去一如既往的自信。原本觉得那副元气又无所顾虑的样子也能让别人变得精神,但到头来,却是那样的结局……
"有什么不好的!修也君就是修也君啊!"裁判时站在修也旁边的亚希也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修也没有立即回复什么,伸手分别揽住和自己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低头抵在他们并排着有一些高度差的肩膀上,轻轻地笑起来。
是苦笑吗?还是感谢?修也已经分不清这些感情,只是埋头于两人肩并肩搭起的连桥上。渐渐地,声音变成了哽咽,泪水顺着修也被遮住的脸颊打在两人肩上。
"修也……"
"对不起,"修也的声音恢复平静,绕过两人脖子的双臂此时环绕得更紧了些,"就这一会儿……原谅我……"
许久,修也终于抬起头,凯尼恩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那边,有人一直在偷偷往这边看。"
"诶?!"修也后退一步,"我、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他只是想要你的签名。"亚希透过才能断定道,"好像有点犹豫该不该过来。"
"他?谁?"
亚希摊了摊手,"没看清呢……现在已经走掉了。"
"堀满,超高校级的球童,编号009。那个脸上有疤,衣服很厚,看上去很懒散的人。"凯尼恩推了推眼镜,说道。
"小堀吗,我已经知道他了……等等凯恩老师?你看的这么仔细?"
自从昨天拜托凯尼恩教自己如何提升形象之后,修也就在对方的名字后面加上「老师」二字,自己还叫的相当投入。尽管修也要学来贵公子的气质,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嗯。不过修也,你没关系了吗?"凯尼恩看着瞬间又变了一个人的元气家伙,有点担心对方是在逞强。
修也攥紧肩上贝斯的背带,点了点头。"嗯,有你们在就好多了。"
"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亚希也放不下心来,加之两个小时的学级裁判之后,自己也筋疲力竭,于是提议道。
"嗯,那晚安。你们……要小心啊。"
"你才是啊,修也(君)。"
2
一踏进自己屋内,修也好像全身力气都被抽光一般,仰面摊倒在床上。尽管眼皮沉得近乎一刻都支撑不住,他还是丝毫没有睡意。他抬手按掉灯的开关,静静看着被漆黑笼罩的一切。
眼睛的暗适应渐渐完成,周围事物的轮廓变得清晰,修也却更加难以入眠。三天来发生的事情一股脑涌上记忆,手中的丝线越来越乱,直至缠成解不开的心结。探索学校也好,和各有千秋的天才交往也罢,看到尸体那一刹那的疯狂与绝望,还有历尽艰辛的调查,还有最后被带走的那个孩子……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炽热灼烧蓦然的南风四起……稍有一刻逝者的灵魂明晰……"
修也把胳膊搭在脸上,轻轻唱了起来。
"无人知晓,何时起梧桐梦碎长堤……终焉已至,约定后未来无处寻觅……"
那或许是唱给再也无法遇见的某人的歌。
——……黑……
"修也,你终于来上课了啊。"
当修也大摇大摆踏进教室,周围的人一下子停住手边的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坐在最边角上的一个人先开口说道。
这的确是一件稀奇的事,自从几个月前修也一头扎进娱乐圈,基本上就把学业荒废了。虽说他每周还是坚持来一两天的,不过就是打个卡,然后翘去天台吹吹风罢了。
"是啊,好久没在学校里见九十九了,所以进来看看咯——啊,其他的大家也是!最近有什么惹人瞩目的话题事情吗?"修也一边跟教室的人打招呼寒暄几句,一边往九十九的位置上靠去,随后双手一撑坐到对方的桌子上。
自己的卷子险些惨遭蹂躏,九十九撇了撇嘴,把他们摞好放到桌洞里——毕竟这个对他来说最难搞的家伙来了,作为年第一的他的威严也根本不会起作用吧。
"喂修也,你知道吗,津岛不知怎么的最近突然开始上课打瞌睡,上次考试险些被超了诶——"旁边的男生也凑过来,用胳膊肘戳戳修也,打趣道。
"的确,因为这个老班前几周心情很不好诶——说起来,津岛同学你也被请过去好几次吧?"看到有人过去搭话,不少热衷于八卦的同学也跑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而脸上莫名其妙被胡乱涂了泥的九十九往后靠了靠椅背,抱着手,一副快要爆发的样子——原本没人敢调侃他的,如果修也不在的话。而实际上,他在课堂上打不起精神,成绩下降这件事,只是因为晚上去打工赚些钱,然后给修也买生日礼物罢了。现在修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等他了解以后,感动得快哭出来,那都是后话了。
"原,等你有一科及格了再跟我谈我的成绩好吗。"
"哎天青,我走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好好学习吗?怎么还是那副德行。"根本没参加考试,不会被谈起成绩的修也此时幸灾乐祸着,嘿嘿笑起来。
"烦不烦啊,我有努力的!我有的!"对方涨红了脸辩解道。真不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这学期有转学生来,修也你知道吗?"
"嗯?这什么展开啊,学校被搅得一团糟的铺垫,或者有什么清奇事情要来的前兆?"修也先吐槽道。现在已经是第三学年的中间学期了,这个时候换学校显然麻烦很多,况且修也他们的学校也并不是什么有名的高升学率学府,来的转学生不是有什么隐情,就是有什么背景了。"等等,开学那天我来了来着,只不过在天台……"
九十九毫不留情地白了一眼发小,对他那学习上的不上进和懒散进行无情的鄙视。"某种意义上,也和你说的差不多吧。那家伙的确搞出了轩然大波。"
"轩然大波倒不至于,又不是他本人做的嘛。"天青接道,"转学生他不仅是个海归小白脸,而且还钓得一手好妹子……可恶……"
"原,后半句描述完全被你的妒忌心扭曲了。"
"津岛你就不羡慕吗!明明那家伙是个男生公敌……等等,这么说修也你也是啊!"
"诶?关我什么事!"修也毫不客气地在天青头上砍了一手刀,又转头问靠谱一点的九十九,"感觉是个很有趣人啊,他在哪里?"
"有趣?我倒看那家伙城府够深的,总感觉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九十九在脑海中搜罗起转学生相关的记忆。从一开始就因为那张算得上俊秀的脸吸引过去了很多女生,再加上偶尔会带些小动物来,而且本人性格也不错、对谁都很温柔,很快就成了学校里的话题人物。不过在对八卦没什么兴趣的九十九看来,他那看似随和之下的戒备,以及在调查什么的举动才是应该关注的地方。不过说到底那人和自己也挂不上什么关系,自己在意下去只会耽误时间而已,九十九便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然后,九十九看了看窗外,果然找到了转学生的身影。"喏,在树底下呢,周围有一群女生的那个,名字叫海……"
"修也?你要去哪?!"
天青突然提高音量的叫喊打断了九十九平静的话语。九十九移开一直托着腮的手,伸过去抓住天青,目送修也一路冲出教室。
"让他去吧,修也那家伙倒没准能和他谈得来。话说原,难得的午休不学习吗?"
修也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下五楼,冲着小花园跑过去。绕过做着形形色色事情休憩的学生,他好不容易才挤到转学生背面的树荫下。
旁边有女孩子注意到了修也,颇为新奇地问道:"中午好啊修也同学,你怎么来这了?"
顾不得考虑那人是问自己为什么来上学,还是问为什么来树荫下,修也直截了当地指着大树的另一边说:"来见转学生的!"
"海藤同学吗……"女生一开始很惊讶——修也竟然不知道海藤的事,后来她想了想才明白,"海藤同学转来的时候正好你不怎么来了,也是……"
"嗯!感觉是很有趣的人所以想来认识一下!"修也兴奋地握住拳头,颇像童心未泯的人期待着游乐园一般。
"是在……说我吗?"另一边突然有人搭了话,接着是站起来在草地上行走的声音,之后,白色长发的少年便站在修也面前。
就是他吗!修也眨眨眼睛,上下端详对方一通。个子比自己稍微矮一点,眸子是紫色的,好像和日本人有点微妙的不同……看上去的确很温和,不像九十九说的那样。是不是九十九也在嫉妒啊……
修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完全忘记自我介绍这回正事。大概把没搞清状况的海藤撩在旁边几秒钟之后,他总算把思绪拉了回来。
修也伸出手,热情地说道:"哟转学生,交个朋友如何?我是……"
这时,修也的手机在这个不讨巧时间点上响了,嗞嗞振动起来,让他没法继续把话说下去。修也只好收回手,拿出手机看了看。
是经纪人打来的,不接会很麻烦吧。修也超对方微微鞠躬示意,便跑到人少的地方接听电话。
"纪子小姐?现在让我过去?"
"诶……下期节目客串主持人吗?采访学生驯兽师?"
——栀……
修也猛地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由于举动太突然,他的心脏抗议一般怦怦跳动着,思维也因头晕目眩而模糊不堪。稍稍平静下来之后,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竟然会梦到过去的事。
修也揉了揉太阳穴。看来自己真的受了不小的打击,连梦都映射出来了。
——得打起精神才行啊。
他这样想着,开始洗漱、挑选服装——至少这一天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才行。
"修也,起来了吗?"
门外传来凯尼恩的声音,同时响起敲门声。修也把耳机挂在脖子上,过去开了门。
"嗯,早上好。"
"我来跟你说一声的,之前我们撞过的那扇门开了,是楼梯,上面有很多新的东西,一会你也去看看吧。"
"对了,如果累的话,上面有桑拿可以放松一下。"
仿佛看透了修也的需要,凯尼恩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