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壁炉里的火光柔和地洒满小屋,映照出了屋内恰到好处的陈设,光亮伴随着柴火的噼啪声将温暖的空气充斥在小屋中。所有人都聚集过来,十几个青年聚在这样的环境中怎么看都应该迎来的是一场欢快疯狂的派对。但事实往往就是这样的不尽如人意,或者说,反差大的让人有些残酷。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或呆滞,或惊恐地注视着同一个方向——小屋的大门处,所有人的身体都是僵硬着的,面上的表情也是,这种集体的僵硬感仿佛把空气都凝固住了,让人窒息难耐。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屋外惊恐地求救声和慌乱的脚步就更让人显得心烦意乱。
“来了……”刘奕在心中默默地呢喃,他可以确信,现在自己周围大部分人的内心独白以及与之伴随的恐惧和自已一样,只不过有的人的恐惧要来的更有目的性,比如那名为管鹤的少年。少年的战斗状态显然很具有目的性,这就和在场的其他几人一样,而在刘奕的眼中这样的目的性则代表着一个原因,那就是少年对于现在所处的世界有着远超过刘奕的认知——无论是这个名为主神空间的世界,还是这个名为林中小屋的恐怖电影。
脚步声最终停下了,但随之而来的是砰砰砰的敲门声。门开,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即使隔着很远也让刘奕的心跳险些停止。
那个外向开放的性感美女死了,说出这话的是她满身是血的男友,但在场的大部分人似乎都多多少少有了心理准备,但这并不代表戴娜的感受。这个看起来多少有些单纯的女孩显然不能相信自己好友的死讯,她推开了身边的人冲向了正大开的屋门。而少女的行为则像是一条跳入了沙丁鱼群的鲶鱼,整个房间中诡异的寂静瞬间被打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有人仿佛畏惧鬼神之地一般远离那大开的屋门,而有人则飞快地向屋门的方向赶去。
但这并不影响刘奕的选择,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名为管鹤的少年,或者说是那个少年记忆中对于这个诡异世界的认知。
随着周围人的行动,刘奕尽量自然地向管鹤接近,但接下来的事情却一下子打乱了刘奕的计划。
几年公务员的工作生涯并没有让刘奕学会太多勾心斗角的技巧,但在那个大染缸中刘奕还是下意识地学会了如何观察一个人。刘奕知道周围的很多人都对这个诡异的世界有着相当的了解,但是只有管鹤一个还保持着一颗单纯且正常的内心,甚至刘奕可以大概看出少年是一个有些单细胞的热心的孩子。
正常,单纯,单细胞,热心,这本来就是刘奕在众多人选中留意到管鹤的原因,但现在管鹤的这些特质却给刘奕造成了麻烦。
红发的少女不知道是什么选择,但刘奕却大概知道管鹤是在自身的热心肠下向着被他人视如鬼神之地的屋门冲去了。这样的突发状况让刘奕向着管鹤方向挪动的脚步下意识地挺了下来,只是静静地将目光投向管鹤。
“永远不要说人生如棋的屁话,因为你拿在手里的棋子永远不会动。”这是刘奕11岁的时候爷爷在听到自己摇头晃脑地跟同学们炫耀‘人生如棋’的名言后跟自己说的话,而现在刘奕深刻地明白了爷爷话语里的深意。
红发的少女慌张而惊恐地冲向了屋门,用自己的身体一下子撞了上去让敞开的房门回归到关闭的状态。管鹤也是一样,但是少年在过程中却多出了一个动作,就是将那名为戴娜的女孩一把拽过甩到了身后较为安全的方向。而在这个过程中间,那本应该完全闭锁的屋门上却传来了一声极为不详的闷响,屋门微微一晃一个少女奔跑后冲撞的力量竟然没有让其闭锁起来!
屋门外面有东西。刘奕的大脑瞬间做出了一个判断,而这个判断的背后隐藏的讯息则让刘奕恨不得自己变得愚笨一些——一个恐怖片的世界中,人类的剧情人物都在自己所在的小屋中,那么屋外的东西是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就在刘奕想到这里的时候,管鹤也发现了屋门无法关闭的事实,少年也奔跑起来向那因为某种状况而无法关闭的屋门撞去,但对比之前红发少女的蛮力模式,管鹤的奔跑动作则看起来要自然舒适的多,这种自然可以看出少年对于‘奔跑’这件事情十分在行。
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少年狠狠地将自己的体重和奔跑的加速度作用在了红发少女的身上,这让刘奕的嘴角不合时宜地抽搐了一下,肯定了自己之前对于管鹤‘单细胞’的判断。但是下一秒,这个操蛋的世界就让刘奕知道了不合时宜的东西到底为什么不合时宜。一只枯败腐烂的手从微微敞开的门缝出伸了出来,虽然只是一瞬就在少年少女的努力下再次被压回屋外,但是却让刘奕抽搐的嘴角就这么僵住,显得可笑而滑稽。
刘奕没有看过林中小屋,但是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中在愿意不愿意的情况下刘奕却也多多少少了解过一种在恐怖片世界中颇有人气的生物——僵尸。如果门的那边不是一个心里不健全的少女拿着一只尸体的手在恶作剧的话,刘奕大概已经了解到了自己接下来在这个林中小屋的世界中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恐惧了。
门那边的生物力气很大,至少大到两人把自己的体重完全压上的情况下也无法让那扇木门完全关闭,另一面,似乎叫做陈平的青年也冲了上去。这多少有些超出刘奕的预料,这多少有些阴沉的青年的选择在刘奕看来都应该是完全的利己主义才对。
但让刘奕来不及思考,门那边的动静再次发生了异变,第一时间发出信号的依然是声音。这让刘奕对于自己的听力健康程度有了相当的自信,迟钝的利器切割木头的声音在耳边回想,刘奕看到门缝出那不时露出的满是铁锈印着斑斑血迹的铁器。
“小心!”刘奕下意识地提醒,但是就在这回神的瞬间他却发现自己的周围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剧情人物在突如其来的情况下惊慌失措,而和其他人同样慌乱,但看起来似乎在笨拙地做着什么准备。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三个完全是看戏模式的NPC就显得无比突兀。
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奕那只是下意识出口的提示完全无法传达到正在顶门的三人耳中,下一秒伴随着一股在视觉上都可以感受到的巨力之下,整个木门被脆弱地撕开了,而那满是铁锈的刀锋则依次滑过了正在抵着大门的三人,刘奕甚至可以看到猩红的血液在空中散成了一颗颗血珠滑过抛物线在地上留下了斑斑血痕。
“该死的!”刘奕低声咒骂了一声,猛地拍了自己脑门一下,自己这下棋时留下的不是就愣神思考的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但现在反省显然没有意义,周围的人都在慌张地奔走,刘奕下一秒也随之走动了起来。
受伤,急救。很明确的逻辑,刘奕开始翻箱倒柜。索性,他们所在的恐怖片世界属于西方,而西方的大部分家庭都备有一个应急的急救箱。刘奕终究没有倒霉到底,他找到了那个印着红色十字的白色箱子。棉花,纱布,酒精,随手将这些装入自己的口袋,余光扫到了几块巧克力,刘奕也扫荡了过来。
再次抬头,刘奕的心脏再次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大门被打开了,门外的怪物到底还是赤裸裸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腐烂的躯体,木讷迟钝的动作,仿佛野兽一般满是凶狠的眼神,这不是丧尸还是什么?如果硬要说一个差距的话,那就是现在刘奕看到的丧尸所有都提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制武器,而他们的装束也不是现代都市的装束而是类似美国殖民时期的装束。而和刘奕印象一样的一点,就是那看了就让人胆寒的庞大数字。
刘奕不喜欢看恐怖片,但也绝对不属于看了恐怖片就惊声尖叫的那种人。但对于恐怖片缺少该有的恐惧并不代表这些恐怖的东西真的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也会无动于衷,刘奕现在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如果可以,刘奕真的希望刘奕就这样静静地呆在这里缓缓神。
但现实终究是残酷的,且不说刘奕什么时候会死,现在那个热心肠的管鹤正捂着肚子上那恐怖的伤口倒在地上,而那一开始破门的僵尸则缓慢却坚定地向他走去,僵尸的手中的刀锋还沾染这新鲜的血液。
用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刘奕还是动了起来,恐惧给身体带来的副作用让他的起跑艰难之际,仿佛一个锈蚀许久的发动机在没有加润滑油的情况下被直接加油启动。咬着牙躲避周围杂乱的环境忍受着身体传来艰涩的感觉,最终刘奕的奔跑还是慢慢顺畅了起来,而这时那最初入门的僵尸已经站在了管鹤的面前举起了手中古董一般的刀。
“来得及……来得及……”低声自语着加快了速度,久不运动的身体所能发掘的力量毕竟有限。但有时候快上那么一线就足够了,从腋下一把抱住管鹤,刘奕双腿猛蹬脚下的地板,随着一声涩耳的嘎吱声,管鹤的身体被刘奕硬生生拖动了一个身位,而就在少年的脚边,僵尸的刀锋重重地落下,被蛮力砸碎的木屑打得刘奕的脸生疼。
用力将受伤的少年搀扶起来,刘奕迈步向着大部队走去。但下一秒脚下传来诡异的感觉险些让刘奕再次摔倒,这种诡异的感觉如果硬要用语言形容的话就仿佛——空间在延伸。
“由恐怖片构成的无限轮回的世界么……”刘奕在心中低声自语,“这还真是难办。”
眼前的地下室漆黑并散发着一阵阵鬼魅的气氛,就算点亮了油灯有了光亮也丝毫无法缓解。光线照射不到的黑暗仿佛在流淌摆动,仿佛噬人恶魔无底的食欲。满屋看起来就散发着不详与灾厄的诡异物品更让人毛骨悚然。
但被称为剧情人物的欧美人的目光却渐渐被这些物品吸引,他们出神地来到这些物品面前打量,摆弄。他们的目光渐渐失去焦点,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一个个被噬去灵魂的肉块,被噬去他们灵魂的魔鬼如同布袋一般把玩。眼前的景象如同一只大锤不断捶打着刘奕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而在戴娜将那本沾满了血腥味的日记缓缓读出的时候,刘奕几乎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活下去吧,新人们。”
“不要把你所思暴露在你的对手面前,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知道你现在并不平静就已经足够了。”这是刘奕第一次执子与人对弈的时候爷爷对自己说的话,那时的自己并不能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这并不妨碍刘奕将它牢牢记住并机械化地执行,而事实像刘奕证明爷爷说的很有用。
默默地在心中默念爷爷的教导,刘奕勉强让自己的归于平静,虽然现那股浓郁的恐惧感还在刘奕的心中静静的流淌,但至少他要让自己看没那么糟。他知道即使崩溃也没有意义,只会让自己处于一个劣势的位置之上。也许那个开朗热心的高中生管鹤会上前安慰自己,但是剩下的人也许只会围观并默默将自己的弱势印入脑海。九小时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绝对不算短,代入这个诡异的世界来看,这个时间也许会漫长地终结许多人的生命,而不巧的是,刘奕不希望自己终结在这九小时之中。
剧情中的人物已经开始组织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不管自愿与否,至少所有人都要参与其中。
刘奕观察着游戏中的其他人,有人平静,有人跃跃欲试,有人思索着什么,而管鹤则在试图与那名为戴娜的美丽少女搭话。也许根据过往的日常刘奕会认为这是青春期少年看到美女的必然反映,但在现在的境地,刘奕知道所有人的行为都不会是无用功。
伴随着一曲艳舞,一场被粉饰的欢乐活跃的游戏结束了。刘奕看到有几人走向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寻觅着什么,管鹤和戴娜聊的十分和谐。
“最被动的就是我自己么……”刘奕苦笑,眼前的境地,所有人的行为都不会是无用功,而其他人有目标的行动自然证明他们看过这一部恐怖片,而对此,刘奕却一无所知。
“只能是他了……”刘奕看着不远处的管鹤,这个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日常生活气息的存在,如果想要得到什么真实性不错的情报只能从他下手。
但就在刘奕准备起身向管鹤走去的时候,这名高中男孩却结束了和戴娜的交谈向那弥漫这血腥与恐惧的地下室走去。刘奕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刚才他看到了有几人也下了地下室,而很不巧这其中有让刘奕下意识格外戒备的对象。
“只能等了。”刘奕尝试让自己静下醒来等待,但这滋味并不好受,于是为了分散注意力刘奕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自己过去背下的棋局开始寻找最优解,这样的游戏在自己考入公务员后就已经几年没有尝试了,但刘奕却知道这绝对是让自己放空心态最有效的方法。
“开门!”伴随着惊慌失措地呼喊而响起的是杂乱无章的叩门声,离门口最近的戴娜跑过去开了门,接着伴随着夜风一股浓郁地让人窒息的血腥味被吹入房间,满身是血的寇特和马丁站在门口。刘奕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出生以来前前所未有的戒备状态让他的身体宛如石像一般僵硬,伴随着心脏一阵阵剧烈的收缩血流加快的感觉体温上升的感觉与心底喷涌而出的寒意不断交替。“来了……”
“哎哟……这次新人的素质还真不错啊。”
“你可甭用这种眼神儿看着我……算了,你的眼神完全没有霍妈来的杀伤力强大啊。完全就是挠挠痒的水平。”
“……你”青年顿了顿,“你烦死了你。要装逼的机会可多了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过你这种到处立flag的人……”
“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完成任务,拌嘴没有任何好处吧?”
面前的三人的神态与在场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但三人似乎并未介意,只是在自说自话。
一阵阵强烈的晕眩感还未曾消散,这让刘奕的注意力没有办法集中起来。此时的他正无力地坐在地上,身下传来的触感虽然柔软,但长年积累的落叶腐败的味道却让他难以适应。
前一刻还面对着单位办公电脑的显示器,醒来之时却已经亲密地拥抱着大自然了,这中时空错乱的诡异感觉让刘奕不禁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是伴随着面前三人的话语不断涌入大脑的复杂信息却在时刻打断刘奕的思考,用极其粗暴无理的方式帮助刘奕认清现实。
主神,进化,兑换,终极……无数陌生的词汇让刘奕应接不暇,而最终,刘奕的回忆回到了最初。
“想要了解生命的意义吗?想要真正的活着吗?”那神秘的呼唤再一次浮现在刘奕的脑海里,一切纷扰似乎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生死未卜,刘奕却笑了。“我是真的想知道啊……”叹息着,刘奕缓缓从地上站起。
“你们原来在这里?快点回到屋子里吧,我们刚刚在屋子里玩真心话大冒险,却没想到突然地板上翘起了通往地下室的门,这可真是吓了我们一大跳。霍登说要让我们一起过来之后再下去看。”褐发灰眸的美丽女子从不远处的简陋木屋中走出,对着几人呼喊着。
“看起来,这是女主角戴娜啊……这部恐怖片就是《林中小屋》了。”名为齐鸺的男子低声说道。刘奕下意识地将目光头像面前这个身材姣好的少女,她似乎就是他接下来经历的关键人物。
理智在大脑中回荡呼喊,恐惧在生根发芽,但最让人惊悚的是刘奕竟然无法生起反抗的情绪,就这样迈步走向了那突兀伫立在茂密森林之中的木屋。
在走入木屋之后,那让人操纵的感觉渐渐消失,如同架在颈部的刀锋被人拿开,前后的反差即使在如此诡异的情况下也让人由衷产生一种轻松愉悦之感。
除了气场与现在状况完全不符的三人和剧情人物,在刘奕的周围还聚集这其他几人,性别各有不同,却都是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少女。那种从眼神深处映射而出的恐惧与失措让刘奕了解到,这些少年少女都是与自己一样的‘同类’,而个别几个可以几乎完美掩饰自己情绪甚至对其进行压抑的人则在刘奕的心中被暗暗标上了需要戒备的标签。
在那段宛如地狱一般的日子之后刘奕按家人的要求考了公务员,虽然这份平庸枯燥却又勾心斗角的职业在过去的时光里一直为刘奕不喜,但现在看来,在那个巨大的染缸中耳濡目染而来的观人之术却似乎给刘奕带来了意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