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
女人坐在我面前,咧开嘴微笑,艳红的唇色看起来像是盈满了鲜血。
“说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如今所使用的这副面孔,的确已经修改多次。可您也绝对不会猜到,在那之前我是何等鄙陋之人。”
“我的出身是在乡下农家,地方贫瘠,人的样貌自然也绝谈不上精致。我从彼处而来,置身于此喧闹繁华之地,所见均是美人,自然心声向往。”
“于是我做了第一次手术。医生更改了我的面部种种。虽居于家中数月不得出门,可掀开纱布之后,便又觉一切之牺牲均有其意义所在。无数人因为这张面孔聚集在了我的身边,之前平淡如死水般的生活刹那间遍起波澜。”
“次回手术是于去年二月,我深知自己同当年所仰慕的美人们距离甚远。机会偶然,我于别处听闻这些微差别全在于眼球的透彻程度,于是此次,我欣然更换了最为凝实的眼球。”
“新的眼球比原先强盛不知几倍。这之后,我受到愈加的吹捧,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我的身边,听我号令,向我服役。”
“然而如今,我听闻可以让我更进一步之物为更加坚硬的心脏。请问医生,我是否可以进行这第三次手术,更换我这颗不成器的心脏?”
女人讨好的如此般微笑着,那张美艳的面孔由于期待隐隐显得有些抽搐。我看着那苍白的看不见血管的皮肤,将面部生硬的切割成两部分的高耸鼻翼。那之上是占据面部近二分之一的硕大眼眶,一对看不出任何深浅想法的球体在里面咕噜噜打着转。
“这是当然的事,我可以满足您的任何需求。”我笑了笑站起身,将她带到了位于此间病院最深处的手术室中去。我看着这女人躺倒下来,手术刀剖开胸腔。
您可知我所见为何?我忍不住想要鼓掌欢庆——这实在是我从业以来所见过的最为有趣的病例了。那胸腔厚厚的脂肪之下,前所未有的空旷。在那片空旷之中,只有拇指大的一点碎石,正努力的跳动。
——————————
没怎么写过荒诞体材,脑子一热来尝试一下。
整理面部意为获得新的高贵身份(面具)。更换眼球是指遮蔽内心的想法(谎言)。这些达成之后自然而然拥有了碎石心脏,即从此不再身为人类,却来到成功的巅峰。
总觉得我们在追求名利的过程中失去了什么。
总计字节705
八号病院,玄小叭
【00】
坠落,坠落。
高度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模糊,空气的作用变得越来越清晰。身下仿佛有看不见的长河在流淌,少年闭着眼放任自己砸落进那些黏稠的气体中。
下坠,下坠。
耳边是风的呼啸还是水潮在汹涌?肺是像被不可见的手抓住捏紧喘不过气来。铁锈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开,眼前闪动着红色的帷幔。
咚——
【01】
——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少年第一次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在距离学校不远处的某条阴暗小巷角落里。黄昏时暖洋洋的光线被低矮破旧的老式楼房尽数遮挡了起来。他坐在阴影的笼罩下,冷意从青苔遍布的石砖上蔓延到身体里,像是栖息在黑暗中的蛇类,沿着他的小腿向上攀爬,将骨骼勒紧,寄生到身体里。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唯一会的就是通过技术把自己上网时所使用的IP地址改来改去。他躲在学校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人潮里,性格阴沉,成绩低劣,朋友稀少,一无是处,就算被如何欺负也不吭一声。
——世界,是什么呢?
少年把蜷缩在一起的身体慢慢展开来,小心翼翼的挪动到不远处捡拾刚刚在冲突中被扯掉的书包。他站起身,从笔袋里掏出手机,输入用户名登陆了网页界面。
『我们为什么要抵制校园暴力?』
他输入了几个字节,点击发送了出去。
【02】
掌握世界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以被掌握的世界同样很多。但是,一旦彻底主宰了某个世界,那么想要做到一件事情就可以瞬间变得简单无比。
少年陷在沙发上的软垫里面摆弄手里的笔记本,静静看着最新文章下面的一串留言,各种颜色各种字号在屏幕上闪闪烁烁,却无一例外是赞成与声援。
真无聊啊,这个世界。他想着把笔记本合了起来——无论是舆论还是人心,想要将其彻底操纵其实格外简单。他好像天生就拥有这种能力似的,哪怕对方坐在面前什么也不说,少年也能通过表情的变化眼神的微妙差异轻易的察觉对方在想着什么。
但是很无聊,所有的意图所有的思想只是几秒钟就全部都看透了,要说什么话会有什么反应也完完全全没有任何悬念。人类从此在他面前并无什么未知可言,连正在做的事或者复杂的人际关系也变得乏味无比。
就好像买来许久的玩具,已经明确的洞悉了它的所有玩法各种零件,没有一点点不属于自己的部位,就算以前如何喜欢,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无趣而已。
所以少年开始接触网络。无法看到对面的人的模样,也看不到他们的表情眼神,然而字里行间流露着的思想与情绪却更加明晰的充斥了整个屏幕。想要什么厌恶什么对什么有兴趣更加的清清楚楚。于是他伪装成一个中年左派,很轻松的站在了舆论顶端,无论说些什么得到的都是附和。
对政府盲目敌对,对外国盲目排斥,对富有盲目仇视,对美丽盲目嫉妒,对纯洁盲目质疑,对肮脏盲目嘲讽,对成功盲目崇拜,对失败盲目指责,对他人盲目不满,对自我盲目习惯。
人为的遮蔽视听放下自尊,只要掌握了哪怕只是一个世界的权柄,就可以轻易的左右所有事情。
“这就是,我们这些被称为人类的生物么?”少年弯着嘴角冷笑,好像是栖息在阴冷处的蛇,丝丝的吐信。
【03】
已经厌倦了。
彻底厌倦了。
完全厌倦了。
少年站在楼顶上低头向下看,人群密布在街道上熙熙攘攘好像巨大的虫类趴在地面上蠕动,无数触角从臃肿的身体里生长出来,延伸到城市的各个角落。
妄图离开。
想要离开。
决定离开。
“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死亡』了吧?”他坐在栏杆上踢着脚自言自语,对面的高楼上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的光芒,闪耀,刺眼,冰凉。
跳下去。
坠落,下坠。
希望离开。
已经,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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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所云系列……
虽然写出来了但是和最开始的脑洞好像完全不一样QAQ……
其实是写了三个阶段,01的时候Drop因为很轻易就能明白别人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太多朋友(谁都不希望被自己的朋友什么都看透嘛……),身为弱势群体遭受校园暴力。那时候才刚刚开始接触网络。02的时候已经完全掌握了舆论导向,逐渐开始厌恶人类连带着厌恶世界。到03的时候就“pa ”的一下从楼上跳下去了……
以上(首次参企就写了这么个东西我要去切腹QAQ!!!)
建档于2015.02.26
完成于2015.02.27
总计字节1038
八号病院,玄小叭
姓名:Drop(堕)
「“我不就是个中二么”,此时的你,是这么想着的吧。」
阵营:闯入者
年龄:14
健康状况:重度抑郁症患者
职业:学生,邪教教主(?)
外貌:灰发,偏分齐刘海,黑眼圈很重,戴着眼镜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欠打样子。如果睁开眼睛的话会发现瞳孔是非常明亮的黑色。
肤色苍白,因为长年不锻炼加上刚刚开始长个子就死了所以看起来就是个矮冬瓜豆芽菜……缩在卫衣里面很不起眼。
说话的时候总是托着懒洋洋的长调子,拥有非常强的观察力,可以很轻易的明白其他人的想法。
性格孤僻朋友稀少软弱可欺存在感低。
「啊,随便掉落到哪里都好,让我觉得有趣些吧……」
……
我知道这个儿砸性格恶劣不好相处但是……随便谁都好!!!来玩嘛来玩嘛!!!!!
【00】
有颗蛋
在断崖之上孵着
孵着孵着
掉了下来,
就算聚集起国王所有的马,
就算聚集起国王所有的臣,
那颗蛋
也不能再恢复成
原来的样子啦。
【01】
已经入秋了。
近来天气还不算特别寒冷,但风却越发的凛冽。少年托着侧颊向窗外望过去的时候,常常可以看到种在校园操场边的那株银杏在随风摇晃着一树干枯焦黄的扇形叶子,那些叶子淹没在灰蒙蒙的空气里面,看起来格外的萎靡不振。
“听说白俨之你是从东边的城市里面来的?”
有人这么说着。少年回过头来。和他同桌的女孩轻轻的问,弥漫在眼里的黑色幽幽的看不出深浅。
“是的。”
“为什么会转学到这里来呢?”
少年没有回答,扭头继续看着窗外。这是座傍水而建以水为名的小镇,消息闭塞,鲜少有外地人过来。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蜿蜒在镇外的名为陵水的河流,在如今这时常弥漫着絮状雾霭的空气之中还能保持着难得的清澈。现在的时间正值黄昏,阳光穿透过遮蔽天空的厚重云层,倾洒在这座几乎与世隔绝小镇之中,令人感觉到难得的温暖。
他继续关注起窗外的银杏,有片叶子随着风摇摇晃晃的掉落了下来,掠过窗户跌到视线范围之外,再也看不到了。而在那棵老树的头顶,天空还是呈现着那种像是被烧成了灰烬般的颜色,似乎随时都要分崩离析倾塌而下。
女孩没再说话,静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候放学的铃声剧烈的响动了起来,与此同时伴生起一阵窸窸窣窣收拾物品挪动桌椅的嘈杂。
白俨之起身从女孩的座位旁边绕过去,出了教室门,一路顺着阶梯向上走。
这里是陵水镇唯一的一间中学——几座教学坐落在一片空地的周围,撒上塑胶就成为了一个操场。然而如果上到这栋高中部的教学楼顶层,便能顺着角落里的铁梯爬到位于楼顶的小天台上。那里地处小镇的高地,从边缘望过去可以看见不远处静缓的流淌着的陵水。待到天色擦黑之后,小镇里一盏盏逐次点起的灯光,远远近近莹莹点点,像是从弥漫着灰色的天空里坠入地面的星光。
白俨之整理了几下衣摆向外张望。晚风裹携着雾气悠悠的飘荡,带着些许冷意。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于是他便打算从梯子上爬回去。
就在这时候,铁梯口突然冒出一颗脑袋。少年注视着衣衫凌乱的少女额角淌着血污,手脚并用顺着铁梯爬到了平台上。她眼神警惕的回望过来,片刻便移开视线,径直走到了天台边缘。
少女翻身跳了下去。
【02】
白俨之睁开眼。
这是一周中第二天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一点点阳光躲藏在晨雾里令小镇看起来越发清冷,正如同不久前自己刚刚来到陵水镇时所见的那般光景。
说起来,那个时候,自己同昨晚的少女,好像还远远见了一面来着。
少年记得那是在镇外不远,那里有几条旧时代遗留下来的铁轨匍匐在灰黄色的土地上,它们错综复杂凌乱错落的交织着,杂乱无章却又似乎真的通向一些很遥远的地方。白俨之记得当日他在浓重的晨雾中驱车来到这座小镇,经过那里时遥遥的似乎看到有个少女沿着枕木行走,风里传来被她呢喃着的、含混不清的歌谣。
他匆匆洗漱背起包向外走。房间里开着窗,隐隐的已经可以听到在上学路上相遇的学生互相打招呼聊天的声音。这些声响越来越大,渐渐的形成唤醒整座小镇的独特嗡鸣。
“这个地方,是真的像在古代一样啊。”白俨之咕哝着,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他混入流淌在长街上的人潮,浅浅的打了两个哈欠。少年昨夜睡得并不安稳,隐在略长的额发下的双眼底部泛着浓重的青色。
然后他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那个娇小的身影。
少年自认为他清晰的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时候那名陌生的少女来到天台上,下一秒就翻身跃下。等到自己追着她的脚步赶到天台边缘的时候,她已经重重的摔倒了地面上,苍白的骨节刺破了血肉突兀的暴露在空气里,黑发与血污纠缠在一起。
然而那样的明明是已死去的少女,此刻却安然行走在去往学校里的人群中,孤身一人在三三两两群聚着的学生们中间看起来格外显眼。她似乎是从通往镇外的那条路上走过来,顺着路径一直看过去依稀得见几条蜿蜒的废弃铁轨。
“诶?”少年揉了揉眼睛再次向那边望过去,然而那个素色的影子却隐入了人群之中,混在许许多多穿着同样校服的人潮里面,再也看不见了。
白俨之决定放弃继续想这些有的没的。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拉开椅子坐下来,把书包生硬的从肩上扯掉粗暴的往抽屉里塞。
“对了,”他转头望向同样刚刚落座的同桌女孩:“我昨天在天台上看到有个女孩子,好像和谁打了架,额角还有血。”
“哦你说的是隔壁班的李曦啊。”女孩淡然答着话:“你不用管她啦。那个家伙,相当的讨人厌呢。”
【03】
白俨之卷着校服把它塞进书包里,不声不响向前走着。
这是位于陵水镇西边郊外的一片公墓,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高高矮矮的墓碑底部已经生长起一丛丛的茂盛的荒草。这种生命力旺盛的坚强植物显然致力于将这片墓园完全开发成自己的领地,如今看起来格外郁郁葱葱长势喜人。
然而这里的天空却呈现着相比附近来说最为浓郁的灰色,少年转过头四下张望的时候,几乎都可以看到一缕缕灰色的气流透过制造墓碑的石料的细小空隙升腾出来。甚至连整座墓园里的空气里都充斥着细小的旋风和絮状的烟雾,它们回转在空气里游游荡荡,却令人明显的感觉到压抑和不安。
少年又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蹲下身来。他伸手轻轻拨开掩盖住那座矮小墓碑的杂草,沉默良久。
那座石碑看起来已经很有些年头了,汉白玉制的碑身底端密布着斑驳的苔藓。然而纯粹到接近黑色的雾气却源源不断的从它脚下的泥土中渗透出来,好像整片公墓甚至整座小镇上空弥漫着的灰气都来自这一个统一的源头。
“居然,是你么?”白俨之伸手轻轻摩挲着刻在石碑上的名字叹到。那几个字已经因为时隔了太久被侵蚀的模糊不清,像是随时都会随着风消散在历史里,从此被人彻底的遗忘。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脚,顺着不远处的河水走回到镇子里去。
这座公墓同镇中大多数建筑一样沿河而建。少年踩着河道边窄窄的一条小路向前走,看着清澈的陵水向东方流淌着一直延伸到镇子里。河流沿岸筑起高高的不算宽阔的街道,只留出临河一点点狭窄的空地来,上方则座落着高高低低的民居和店铺。
在那里有骑着单车的男孩三三两两飞驰而过。他们大声的招呼着自己前面后面的同伴,身边偶尔经过女孩子的时候就会大声的发出一段意味不明的吆喝。这些肆意的欢笑声淹没在依旧聒噪的秋蝉声浪里,如果忽略那份由于没有阳光照射而显得有些过分的阴冷,这里几乎就像是真正的许多年以前某座河边小镇里寻常的秋日午后。
白俨之停住脚步,低头望向了安静的蹲在河边的少女。
“又见面啦。”他说。
【04】
“死亡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呢?”
少年注视河水中的倒影轻轻的问着。他站在几乎是蜷缩在一起蹲在河岸边的少女身后,像是在询问对方又似乎只是在自顾自的低喃。微风拂过来的时候水面便出现了些微的荡漾,两个人的影子在水中微微扭曲着,然后少女伸出手去将它们彻底搅散了开来。
他于是再一次抬头仰望起天空。那些昔日里静止着的厚重的灰色突然剧烈的翻滚起来,层层叠叠风起云涌。平时飘荡在空气里一团团转动着的气旋筹然消融进了迷迷蒙蒙的雾气里,然后具化成张牙舞爪的触角,气势汹汹的从各个方向冲着少年扑过来,仿佛要把他紧紧包围,吞噬进无尽的灰色之中。
然而白俨之只是垂下头,他额前的碎发有些长,隐隐的遮住了双眼,可却有十分凌厉的光芒从那里投射出来。
“你想要,死去么?
“我去问了你的事。”少年继续说着,脸上仍然表情缺缺:“你是叫做李曦来着对吧?他们都说你是个很讨厌的家伙,所以总是欺负你,是不是?
“那天晚上你到天台上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就是被他们打的,是不是?
“所以你觉得自己受够了每天被欺辱,想要去死,是不是?”
这时候名叫李曦的少女一直保持着一贯的沉默。然而就在那么一瞬间空气里翻涌着的灰色气流再一次完全的静止下来。它们在一瞬间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安然的随着风飘荡流淌。
“不管是什么事,都是有了原因才会发生的吧。
“可是,”少年认真的看着倒映在河水中的女孩的双眼,声线中满满的是不解的意味:“我始终不明白,他们,那些人,应该都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吧?可是,他们又为什么要合起伙来欺负你呢?”
“这和你有关系么?”
突然有声音传了过来。李曦抬起头来望向了少年,唇角挂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05】
少女依旧抱着膝盖蹲在岸边,却有清冽的声音从她的胸腔之中传出来。那时候少年终于看清了她的瞳仁——那是一双仿佛弥漫着无数的灰色气流的眼睛,白俨之甚至看不见那对眼眸之中有什么光亮或者焦点。它们荒凉的甚至就如同两人头顶上那灰烬一般的天空,连一丝一毫的阳光都渗透不下来。
“这似乎是我自己的事情吧?既然是我的事,你来管它做什么?”李曦发出了轻轻的“啧”声,眼神里面明明白白透出了嗤笑的意味。她双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背转身体就要离开。
“很痛吧。”
“诶?”
“会很痛的吧?”白俨之说着走到了她刚刚蹲下来的位置。河水中浮现出来少年单薄纤细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掉落到静缓的流淌着的陵水里。
“李曦,你眼中的世界是怎么一回事呢?”
少年说出这话的时候轻轻闭上了眼。他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其实,很多时候,我真羡慕你们这些人。
“我的眼睛,好像得了奇怪的病症。常人眼里哪怕是最明媚的天空,在我看来也笼罩着浓郁的灰色。这些灰色的东西飘荡在空气之中,从城市的每块地方滋生出来,像是粘黏的蛛网,编织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把这片天地沾染的脏污不堪。
“我不想看到这些东西,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我的家人们都是这个样子的,还有除过我们之外的另一群人,大家眼中的世界,都是这样的灰蒙蒙一片。”
“那又怎样?”李曦转过身来,两双手抄在胸前。她直视着少年隐在额发下的眼睛,好像随时预备着下一秒发出攻击。
“当时认识到这个问题的我,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看到干净的事物了。因为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学习绘画,自己十分喜欢这门艺术,也真心想要画出美丽的东西,可是世界在我眼里却突然变成了另一副样子,所以那时候,我就常常觉得心里很痛,想着自己如果干脆没有眼睛就好了。
白俨之顿了顿,然后说:“所以,你应该也会觉得很痛吧?为那些并不是自己犯下的子虚乌有的过错承担责任,这样的你,也会觉得很痛吧?”
“并没有。”少女生硬的转过身。她头也不回的离开,踏上通往上方街道的石阶,转眼便消失进了高高低低的拥挤在一起建筑物之中。
“你就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她的声音遥遥的顺着微风飘荡了过来:“可是不要再来管我的事,我们并不熟。”
白俨之看着她跑远,双眼不自觉微微眯了起来。午后的风擦着陵水明镜般的水面向远方掠去,风里飘扬着沿岸的喧嚣和低低的歌声。空气中的灰色似乎变得轻薄了些许,几缕阳光穿透进云层照耀到水面上来,粼粼的波光便闪动起细碎的金芒。
“果然,是你啊。”他转头望向远处参差起伏的小镇,长抒了一口气靠在了身后的青石砖墙上——
“我也,回去吧。”
【06】
一个人可以由于很多原因不被别的人所喜欢——比如相貌粗陋,比如性格傲慢,甚至,没有任何理由的,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人软弱可欺。然而,这种没有任何来由的憎恨却常常盛行于很多十六七岁的少年们之中,并不受到时代或者国别的限制,却伴随着相同的冷酷与残忍。
先开始只是一两个人,无缘故的确定某个欺侮对象,从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开始,慢慢发展到通过施暴来展现强权。在这个过程之中,参与者逐渐越来越多,这种充分展示个人暴力的野蛮游戏,逐渐变成一种群体性的狂欢。大家心照不宣的孤立着自己的玩具,对于别人施加在此人身上的欺辱视而不见,甚至将发生在眼前的暴力视作游艺,叫好,喝彩,与同伴谈笑风生。
等到李曦发现这一切已经完全脱轨的时候,事情已经令她不知道该如何挽回了。
先是作业本无缘无故的被人藏起来,然后自己从桌兜里面发现死去的老鼠,接下来连续几天自己的自行车胎被人用裁纸刀划烂,水杯里漂浮起还没有完全死去的蟑螂。身边不多的几个朋友莫名其妙的不再和她一起回家,走在路上总能感觉到奇怪的视线和指指点点。
直到最后,她在放学路上被几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围住,他们声称自己欠了他们朋友的钱,说明白了就是在勒索。她拼命反抗,终于扬起一拳打在了领头者的脸上,这时候却看见有人领着老师跑过来。
那是她第一次站在全校的主席台上,校长一脸沉痛的警告同学们要以此为戒。在这种安静偏远的小镇里学生打架实在是相当严重的事情,尤其是当“起事者”还是个女孩子的时候,更加引起了成年人们足够的重视。那一次李曦直接得到了一个大过的处分,她站在主席台上念检讨的时候委屈的“声泪俱下”,于是被校方认为是“认错态度良好”。
然而从那之后李曦就成为了一个“叛逆而且阴沉的孩子”,她不敢再去向师长们求助,于是来自于同龄人们之间的恶意就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书本被随意扔掉,卷子和作业被点燃,书包丢弃在垃圾桶里。她清晰的感觉自己变得越发不可理喻歇斯底里,哪怕别人只是有些微的靠近,她都警惕着似乎要从中嗅出危险临近的味道。
她发现自己完完全全的坏掉了,腐烂的味道从身体的各个部分散发出来,变成灰色的粘稠的气体,飘散进空气中。
终于有一天她想到了死。
“如果死掉了话,就不会在继续痛苦下去了吧?”少女喃喃自语着,看着不知道是谁的拳头迎面砸了过来。
【07】
少年转了一个弯,拐到了这条小巷里。
不久之前学校里刚刚响起放学的铃声。他顺着一条紧挨着校门的长街走过来。这条路贯穿了小镇的东西,沿街岔出许多小巷,交橫错折,通往镇里的各个角落。
那时候学生们正如潮水般涌出校门。他们勾肩搭背排成一排走在人行道上堵塞交通,大声的肆意欢笑,好像一天之中总有些什么东西可以吸引大家的兴趣和精力。女孩子三三两两走在一起,风里飘荡着她们清脆的笑声。在这个时节里天气还有些微热,所以她们都把校服的裤脚高高的挽起,露出漂亮的一节小腿来。男孩们于是便游窜在相熟或心仪的少女身边,吹起响亮的口哨来。
白俨之看着夕阳的光辉投映在地面上,令整条长街都被笼上一层昏黄。这些蜜色的晕染层层叠叠的覆盖在建筑与地面上,一时之间甚至将弥漫在空气中的灰色都掩盖的没有了踪迹。他看着这座小镇的安静与美好,然后从流动在空气中的风里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他来到了这条小巷子里。
“嘿,”少年轻轻打了一个招呼,将两边袖子挽到了手肘上,望向了被一群男孩女孩围在角落里面的少女:“需要我帮个忙么?”
如果一个人经历过长久的寂寞之后,突然看到了另一个人向自己伸出的双手,会产生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一个人在黑暗里徘徊了太久,于崩溃边缘触及了飘荡在长夜中的一粒荧光,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李曦抬起头来,怔怔的望向了几乎就是从天而降的少年。他面无表情的径直冲进了人群挡在了自己身前,遮挡住了来自上方的拳脚和天际边遥远的光芒。可是那单薄挺拔的背脊却令她觉得刺目,少年周身那份纯净的白色让她感到灼热与安全,然后滚烫的液体不知不觉从眼眶中涌出。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翻滚在胸腔中这份情绪——在所有人都站立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之后,在一个人踉跄着穿越过漫漫的灰色荒原之后,她的生命里终于出现了那么一个人,屹立在昏黄的夕阳里,走过那么远的路只为自己而来,挡在自己身前愿意和她一起迎战。
她伸手擦掉额角的血污,抬头站了起来。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怒吼如同太古的巨兽仰首长啸。她挥出拳头狠狠砸在那些看不清楚的脸孔上,弥漫着灰色的瞳孔里流转着光芒好像来自九天之上的雷霆与电。
还有谁?还有谁!少女弓起身体不断的放声咆哮——我已经不再孤身一人!我已经拥有了战友所以我无所畏惧!不管是谁阻拦在我面前我都要把他们踩进泥土!无论是谁阻止我前进我都要将他斩落为尘埃!我要你们将我失去的一切全部还来!
白俨之回头望向了不断挥出直拳的少女。暮色里女孩一边嘶吼一边哭泣,扎在脑后的整齐的马尾散乱开黏在她的侧颊上,校服沾满了尘土,袖子上还残存着血迹。她原本清丽的面容因为愤怒缭绕了整个胸膛而显得有些略微的扭曲,然而从那娇小的身躯中迸发出的情绪与力量却如同正午的光芒一般刺目的令人心惊。
他听见了,回转的晚风里那飘摇着的浅浅的声音,它们附着在空气中那些灰色的气旋上翻滚,像是许久之前悲伤的少女坐在天台上静静地祈祷——
呐,有谁来,帮帮我呀。
我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大家都要避开我呢?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为什么只有我不被大家接受呢?
求求你,不管是谁都好,请来帮帮我呀。
我只是,也想有一个朋友,仅此而已呀。
【08】
“为什么?”白俨之歪了歪脖子,把脑袋侧过来望向了少女,突然轻轻的问道。
他们正并排靠着墙坐在长满青苔的地面上,满身尘土狼狈不堪。此时天色已经彻底的黯淡了下来,天空中越发浅淡的灰色里,几粒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
寻衅的几个少年不久前终于散去了。大概是李曦眼神中露出的光芒太过摄人,又或者是畏惧于她近乎疯狂的低啸,少年们在发出苍白的警告之后匆匆离去,只剩下夜风在小巷里轻扬。
“大概是因为,在这个地方只有我和大家不一样吧。”女孩仰起头来,长长的抒了口气:“刚刚开始受到大家排挤的时候,我才上初二不久,莫名其妙的忽然有一天不再被任何人理睬。
“你想想看吧,上课的时候没有人做搭档,体育测验也没有人愿意一组。只要是我做的事,优秀也好差劲也好在他们看来都是错误的,哪怕我考了很好的成绩也会有人到老师那里去说我做了弊。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想为什么单单只有我会被这样对待。
“可是我找不到任何的原因来,最后我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就是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这座小镇,去到东边的城市里了。家里只有我和奶奶一起生活,每月虽然能拿到固定的生活费,可镇子里面还是会有人说我的父母是因为在外面离了婚或者做了不好的事情才不敢回来。
“所以在这个镇子里,只有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不管是谁家的孩子,在外面被欺负了或是怎的,他家里的大人总会领着他上对方家门去理论,可是只有我不是这样的。我是比他们弱小的家伙,不管被怎样欺负都不会有人来管。
“没有同伴,没有庇护者,就算被冤枉了也不能吭一声。于是我常常就想,与其像这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干脆杀掉自己吧。从此我不用再忍受这份痛苦,大家也不用再忍受我这样碍眼的家伙。”
“我不是问你这个。”
少年摇了摇头,他双手撑住地面爬起来站到了她面前,隐在额发下面的眸光再次变得锋利起来。他看着少女的眼睛,声线里充斥着明显的疑惑。
他说:“李曦,这是你自己的世界,可是为什么就连在你自己的世界里你都过的一点也不开心?”
“诶?”
“你知道,今天是几号么?”
“我记得是…2014年10月…诶…今天是10月还是11月来着?”
“今天,是2120年10月13日。从2050年灰烬时代开始算起,已经整整经过了70年的时间。”
【09】
沿着陵水一直往西走,就能看到位于小镇郊外的那片荒凉的公墓。
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夜风缭绕在少女身周发出低低的呼啸。她一直向前走着经过了无数的高高矮矮的石碑,最终就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般停驻在公墓深处那方矮小破败的墓碑前。
“这是…我的墓……?”李曦向后退了两步,睁大了双眼:“我已经…死了么?那么现在的我是谁?难道…我是鬼……”
“你是罔途者。”
白俨之从她身后走上前来,隐在额发之下的双眼沉在夜幕里看不清晰。然而却有无数繁复的图纹从他的衣领之下一直延伸到侧颊上,在黑夜里闪烁着耀目的光芒。
这个世界,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已经病入膏肓。
那些从城市各处滋生出来的欲望、憎恨、悲伤、绝望,就如同是人类身体里面慢慢癌变腐烂的细胞。它们旋转着升腾在空气里,化为被烈火烧灼之后残存下来的灰烬,遮蔽天空,一点点蔓延到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
“然后,就在70年前,泡沫时代完全终结之后,这些灰色的由负面情绪组成的气流就变得越发浓重,它们从每一座建造在废墟之上的城市中伸出,旋转着升腾上来,遮盖住人们的双眼,蒙蔽住人们的内心。于是整个天空都被这些迷蒙的灰色所占据,直到,这些负面能量聚集缠绕,形成就像你这样的,罔途者。”
李曦睁大了眼看着他,迷茫的神情逐渐变得确定起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伸出的双手,那些灰色的雾气萦绕其上,或者说的准确些,那双手完完全全的,就是由这种灰色的气流所构成。
“我已经…死了?”
没错的——有声音在她心中这样轻轻的说着——你已经死掉了呀,就在那天晚上,天空里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你从学校里那栋教学楼的天台上一跃而下,砸在操场边冰冷的水泥地上。
少女颤抖着转过头来,沿着陵水向东曾经有座繁华而安静的小小的镇子,午后有着明媚的阳光,孩子们沿着河堤奔跑追逐发出欢快的笑声;清早时候沿街的店铺冒着白雾般的蒸汽,民居里传来轻盈的歌声。
然而如今这一切就像是被水洗掉的色彩一般褪去,不远处那些高高低低的建筑一点点消失在空气里,最终,只剩下了灰白色的断壁残垣。夜风尖啸着经过了废墟中央那座天台,它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好像昔日里那座小镇的灵魂飘荡在自己的遗骸之上恸哭。
少女闭上双眼蹲下来,微咸的液体顺着她的眼角流淌而下,砸落在地面上,一滴又一滴。
“没错啊,”她喃喃着声音似乎随时都要消散在空气里:“我好像,明白啦。”
【10】
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在陵水的边上建起了一座小镇。
那座以河为名的小镇伴随着位于它东面的大城一起,曾经度过了一样漫长而悠久的岁月。它见证着那座城市变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雄伟。直到有一天,城市的边缘一直扩大到了距离它不远的地方,有人带着文件来到小镇,宣布这里将要变成新的城区。
挖掘机来了又走了,原本美丽精致的小镇变成了陵水边上一座历史悠久的废墟,然而新的建筑始终没有再建立起来。人们彻底将小镇遗忘进了岁月的尘埃,任它在昏黄的落日里一天天荒芜。
直到有一天,周身被灰气缭绕着的少女苏醒在了陵水河畔。她茫然的陪伴着废墟度过了许多个年头,终于有一天,她来到曾经的学校之前。
“我…是谁?”
“这是…哪里?”
“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么?”
“好孤独…好孤独好孤独好孤独……”
“谁也来…陪陪我呀……”
少女看着无数的灰气缭绕在废墟的残骸之上,它们具化为高高低低的民居和店铺,形成形形色色的人物。小镇在一夜之间又一次变得人声鼎沸,清晨和黄昏都回荡着来自各处的声响。她行走在小镇的人潮里,一年又一年。
“后来,我就慢慢的想起了很多事,关于自己,关于学校,关于家人。每日的生活也变得就如同记忆当中所发生的事情一样。我开始以为自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觉得自己就是李曦本人。”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远方。那些被废弃的建筑隐藏在夜色之中只能看清楚隐隐约约的轮廓。它们坐落在陵水暗色的河流一岸,沉默的记录着昔日里小镇的喧嚣与欢快。
“每一天都做着相同的事情,每一天傍晚都从那个天台上跳下来,每一天早上都在镇外的铁轨边苏醒,可是自己对此居然没有半分的记忆。”她转过身来,唇角弯出浅浅的笑意,灰色的雾气从瞳孔之中散去,露出澄澈而晶莹的眼眸来:“那么,你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会从东边的城市到这里来?”
“我是,引路人。”
少年沉吟了片刻,隐在额发下面的眼睛幽幽的有些不知深浅。他说:“我是负责向罔途者们指引道路,负责…消除它们的引路人。”
如果放任罔途者停留在它诞生的地方,那么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些由负面能量汇集而成的灵体会慢慢将这片天地完完全全的充满。它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释放出更为浓郁的负面能量。如果罔途者得不到净化,那么这些灰色就会持续的充斥在这片空间里,永不退散。
“如果天空完全被灰烬遮盖,一切的秩序与规则都将不复存在。那些来源于人类内心的阴郁将会吞噬人类自身,崩毁的社会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得到保全。
“我是引路人,以守护这片土地为本职,以召唤式神为力量,向迷失之物指引正确的道路,或者,杀死它们。
“白家俨之,因此处灰气异动而来。”
少女浅浅的笑着看向不远处的少年,夜色中他过长的额发在风中被拂动的扬了起来,露出一双坚定而耀目的眼瞳。她看着那双眼睛里凌厉摄人的光芒,然后轻轻的笑出了声——
“所以,你是为我而来的,是这样么?”
【11】
“真好啊,在一个人行走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还会有人只为自己而来。”
少女勾着嘴角一步一步向着公墓外的陵水走去,提提踏踏复行复止。她转了一个圈笑的格外灿烂,好像春日里盛开的鲜花。
“就算被人欺负,感觉到很痛苦想要自杀,可是真正让我感觉到无法忍受的,是长久以来无人陪伴的孤寂啊。
“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周围就只有我一个人,不管它变成什么样子,我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在学校里我趴在窗户上向下面看过去,到处都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大家围在一起谈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不管是什么内容都让我感觉到羡慕。
“心里的想法如果也能告诉别人就好了。放学的路上如果也能有人陪伴就好了。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并肩的同伴。除此之外,什么憎恨什么愤怒,这样的情绪我居然一点也感觉不到。
“不,甚至应该说,这份长久以来独自一人的孤独,是我所能感觉到的唯一情绪。也许,早在李曦当年从天台上跳下来的时候,那些憎恨或者愤怒,就已经被她所忘怀了吧。因为从刚刚诞生的时候,明明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却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由于无人陪伴所带来的绝望。
“所以真好呀,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肯为我而来,那天在河边你和我说了那么多的话,刚才你还陪我一起打了架。
“真开心啊,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简直就像是真的也有了战友一样,虽然可能你不会这么认为,但是我还是觉得情不自禁的开心。”
“我可以做你的战友。”
白俨之看着少女沿着河水一步步向前走,突然这么说道,口气里流露着难掩的认真。他看着无数的灰色从少女身上升腾起来消散在空气里,她一边走一边喃喃的说着话,清脆的声音在晚风中回转飘荡。
“可是我要走啦。”
她浅浅的笑着,看起来就像是要去奔赴一场愉快的旅途。河水一点点淹没少女的身体,然后那些灰色的气流变得越发浅淡,直到露出那张明艳的面孔来。
“可是我要和你说再见啦,虽然以后再也见不到。”她轻轻的说着,望向漆黑的夜空:“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停留了太久的时间,如果没有你的话,会不会永远也没办法迎来安歇呢?真是奇怪啊,明明马上就要真正的死掉了,心里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愉快。
“你可以,帮我画一张画么?”
少年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画具来。他看着少女行在水中且舞且歌,最终化作莹莹点点的光火消散在静缓的向前流淌着的陵水之上。
然而他听见少女的声音在河流上空飘荡。
——你知道么,我啊,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很喜欢天空。
——太阳、月亮、云朵、星火,只要抬头向天空上看,那些明亮而温暖的事物总会停留在头顶那一处明净的地方。只要看着那份安静,心情就会平静下来,心里不管有什么烦恼都会在瞬间消失不见。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再也没有抬起过头向着天空仰望?那些温暖的阳光和璀璨的繁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不见?
——如果一直都活在自怨自艾和痛苦之中,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抬起头来了吧?如果心里的阴云浓重到遮蔽了天日,那么就算抬起头来,也无济于事吧?
——呐,所以再见啦,我的战友。
——再也…不见啦。
白俨之抬起头,终日弥漫在天空中的厚重云层已经消失不见,头顶上那如同墨色的缎子一般的夜空之中,一轮明月正安然的撒下皎洁的银光来。
“再见。”
他对着空气轻轻的说着,走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
俨之的名字来源于“泽之广者为之俨”。
开头的童谣选自《鹅妈妈童谣·蛋在断崖上孵着》。“蛋”同时指代李曦本人,她摇摇欲坠的敏感神经,和危险的处境。就算死后散发出的负面能量产生了罔途者,也不再是最初那个纤细的女孩。
人类说到底是群居动物,校园暴力带给被施暴者真正的伤害,其实更多的是被孤立后受害者自身产生的绝望。切实的伤痛的确会随着时间被遗忘消失,但是经由这份孤独所带来的不安和敏感可能一辈子都会萦绕在受害者内心。
以上
【00】
通行了,通行了
这是哪里的小道?
这是天神的小道
轻轻通过,到对面去
如果没有事,就不需通过
为了庆祝孩子,七岁生日
请笑纳钱财,保我平安
顺利出行,难以归来
虽然害怕归途
通行了,通行了
【01】
我正和奈一起坐车回家。
距离学校并不很远就有私营的电车站。我们走过来的时候,天色正依稀的黯淡下来,从地面上看过去显得扭曲而晦暗,就连路边音响店里也呢喃着不知名的怪异歌谣。
至于现在,我们已经坐上了刚刚过来的电车,正坐在最尾部的车厢里面无所事事。窗外略过无数看不清面貌的景物,模模糊糊的像是图画里堆积而成的团状色块,在过快的车速下看起来似乎带着淡淡的绯色。
我抬头看向身边的名为如月奈的女孩子,她抱着书包蜷在电车座位上向外面看,神情认真。实话讲她是个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相当认真的人,对于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我来说,拥有像这样过分优秀的异性朋友,大概也算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虽然也肯定有相当时候会被遮掩掉光彩吧。
“……竹醉君,很容易走神呢。”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不停摇晃的纤细手掌,有人说着这样的话,将我的思绪拉拢了回来。
诶?
我看向把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我身上的奈,随便答应道。最近总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整个人也变得有些迟钝起来。
奈笑了笑,眼睛却亮的惊人。
“果然也没有发现么?”她“哎哎”的叹着气:“竹醉君,我们,错过了站呐!”
诶诶!
很奇怪,虽然两个人的家距离学校确实很远,就算是坐电车的话也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但是错过车站绝对是第一回的事情。何况奈不是一直在盯着窗外的么?
我不解的望向她,于是女孩只好举起手抱歉。
“之前的时候,由于不太有精神,就睡着了嘛。”她说。
啊啊,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总之等到一会停下来之后,就快一点下车去吧。轨道对面,也一定会有方向相反的车站才是。
于是我们都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说来古怪,我们上到车厢里来的时候,明明是一个空余的位置都没有的,可是现在车厢里却明明白白只剩下了我们两个,就好像大家都无声的消失掉了。我回忆不起那些乘客下车的时间,甚至,似乎连电车何时在站台停靠过都不记得。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暗自想着,有些不知所措。奈向我的方向看过来,眼底也有些淡淡的迷茫。
“看前面,似乎是要进到隧道里去啊。”她歪着身子从窗户看了过去:“也不知道下一站究竟停在什么地方呢?”
我看向不远处那个隧道入口,它大开着黑洞洞的穴口盘踞在轨道上,好像是路中央张嘴吞噬行人的怪兽。
眼前突然黑暗下来,应急灯亮了,似乎是由于电压不稳的缘故忽明忽暗。
已经进入到,隧道里面了。
【02】
“看起来相当深呢。”奈把身体收回来,转向我说道。
的确是十分悠长的隧道,或者是由于在中途扭转了方向的缘故?总之在隧道之中,完全看不到一点来自彼端的光亮。应急灯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闪烁着,在这种气氛之下,实在让人觉得有点不安。
忽然,我闻到了一种古怪的味道。
很淡,却突兀的令人无法忽视。弥漫在空气之中感觉腥甜而黏稠,像是什么金属生了锈。
血腥气。
可以确定的,那是令人感到些许熟悉的血腥气。
前面的车厢里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暗自思忱着,犹豫着想要到别的车厢里去。
“要和竹醉君一起过去吗?”奈提了提鼻翼,好像是很努力的呼吸着:“虽然我不觉得有什么血腥气,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和竹醉君一起行动比较好吧?如果碰到其它乘客的话,也可以询问这一站的名字。”
于是我们就一起向电车的头部走了过去。
下一节车厢依旧没有任何人。我和奈的脚步声清晰的回荡在车厢里,更显得空空荡荡。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产生了整列电车上面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错觉。
外面依旧是黑寂的隧道墙壁,一成不变的好像要将我们困在封闭住的空间里。装饰在车厢吊顶上的二次元美少女展露着似乎是很甜美的笑靥,由于脸上好像粘黏了奇怪的脏污,猩红的颜色的醒目的挂在那里感觉像是要溢出的鲜血。
真讨厌啊,先前还觉得那孩子有些神似奈的呢。
我瞥过去,偷偷盯着她瞧。就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我依旧觉得奈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温婉安静又聪明赋有才能,简直美好的就像是光。
如果不是因为和她小时候的关系,也许我和她这样的女孩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吧?
奈前阵子好像和隔壁班的鬼车君走的很近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没错,我一直都很喜欢奈,说起来,如果身边有这么好的女孩子却不觉得喜欢,想想才会是奇怪的事情吧?然而仅仅是作为青梅竹马,我也没什么立场去干涉奈的私事,这样想来,总是倍感煎熬。
聚回精神,现在我们已经走过三四节空的车厢了,血腥气仍然若有若无的飘荡着,让人觉得越发不安。
究竟还要走多久呢?我这样想着,迈步要踏到下一节车厢去。
这时候,车身突然猛烈的震动了起来。
【03】
“竹醉君!”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上去很是气恼:“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在车上的话,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抓好扶手的呀 。”
她说的没错,我现在真的觉得很疼。
之前的时候,由于列车的摇晃并没有站稳,直接摔倒在了地面上。股骨砸向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感觉上似乎光是听声响就可以想象的出自己现在摔的有多惨了。
我颇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裤子挤出一点笑容。
“不要以为这样就没事啦!”奈依旧显得很生气,不过那双亮晶晶的瞳孔之中显然还是担忧之色居多:“如果下一次还是依旧这样不注意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啊!”
啊啊,没有来得及抓住所以……
“总之竹醉君从现在开始不可以再走神了!”奈单手插着腰宣布道,拉着我在一边的椅子上要坐下来:“继续前进之前,干脆先休息一会吧。”
休息……么?
“不如,干脆聊会天怎么样,就这样一直等到列车停下来?”
不……不要!
我猛的向后退了两步,有些惊恐的不能自己——我是可以拉住那根扶手的,我刚刚,根本就是可以拉住扶手的,是我自己躲开了,是我自己……
我欺骗了奈!我在对她说谎!我做了无法被原谅的事情!我…我到底在做什么……
“竹醉君,不坐下来么?”
不……不要!
不可以坐下来,不可以触碰到这列电里的任何东西,绝对,不可以!!!
——算了吧奈。
我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干巴巴的几乎不像是我自己的声音。然而它却从我口中发出,干涩无机制的像是被机械合成的电子音——
我们,还是接着向前走吧。
【04】
已经,过了有多久呢?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起来。我牵着奈的手,慢慢穿过一节又一节空荡荡的车厢,仿佛这辆电车从来没有尽头。
有些习惯了车顶的灯光的来回闪烁,进入下一节车厢时理所当然的看到一片空寂。鼻翼间那股微弱的腥气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我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但还是牵着奈的手,近乎于惯性般的前行着。
从不安到兢惧再到麻木,人果然是适应力很强的动物呢。
但是真好呐,心下突然响起这样可怕的论调,可以和奈一直这样牵着手走下去呦,大家都静静的互相并不说话,可是交握的指尖流淌着的却是只属于两个人的时光。
如果奈知道了我竟然有这样荒谬的想法,一定会很生气吧?我低下头苦笑着,又一次穿过两节车厢之间的空隙。
这么说来,我究竟已经走了多久呢?
和奈从车尾部出发向前行进,可是,似乎从电车进入这条隧道开始,事情就开始朝着科学以外的范围发展起来。
不,也许是更早,从奈发现我们错过了车站开始,亦或者,我们根本不该踏上这列电车?
我摇了摇头,有些恍惚,视线触及吊顶上陈旧的有些剥落的招贴画,年幼的女孩和男孩蹲在沙地里面摆弄着塑料制成的铲子,一时间有些怀念。
很久以前,我和奈,大概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吧?从那么小就一直在一起玩,从幼稚园一直到高中都保持着朋友的关系。
等等,小时候的奈,是什么样子的呢?
身高,体型,穿着,发饰,为什么,为什么记不清楚了?
我和奈是青梅竹马,我从国中开始就十分喜欢她。
真的,是这样么?
我喜欢奈,可是奈又是什么样的人?除了的确是个精致而美丽的女孩子之外,她是怎样的呢?她是怎样的性格,又是如何优秀?我一直坚信她聪颖而赋有才能,又是因为什么呢?
抛却这些不提,但是——
我们,是从哪里毕业的呢?我们,是何时就读的这所高中?我们如今的学校,是叫做什么呢?班里的同学们,又都是什么样子?甚至,我的父亲母亲,是谁?!
我是,谁!!
狠狠晃了晃脑袋,没有顾及奈担忧的目光,我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想不起来,记不清楚,记忆迷迷糊糊就像是刚刚坐上这辆电车时看见的那些一团一团的树,什么都有,什么都看不清。
不不,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一下的话,事情应当不至于那么糟糕——我是竹醉,是高二年纪的学生,和奈是青梅竹马。
诶?
和奈是青梅竹马的那个人,真的是我么?记忆的画面清晰了一点点,我看着小男孩牵着小女孩奔跑,他的面孔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那真的是我么?还是,事实上那其实是另一个人?
我大概记起来了。
那是,隔壁班级的鬼车君啊。
其实,和奈一起长大的人,从来就不是我……吧。
【05】
我大概……有些想起来了。
奈所喜欢的人,是隔壁班姓做鬼车那个家伙。他们一起长大,互相仰慕,怎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没错的,是在前一天的下午。我有事要到教员室去,然后在楼梯间里遇见了奈和鬼车君。
奈是去和他告白的。
鬼车君很欣喜的答应了。
然后,然后是我,我亲手将奈推下了楼梯。我看着她仰面摔倒在地板上,鲜血从后脑涌出来。
奈死了。
是我亲手杀掉她的。
诶?是,是这样么?
不,不对。这不可能,这些都是错误的。奈今天早上,不是很正常的来到了学校里么?
正因为是这样啊。
然而心中另一个细小却坚定的声音不断的低喃起来——
所以,我们才会被困在这列怪异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电车上。因为奈已经死掉了。那么,她是要来报复身为杀人者的我么?女孩在告白当下被毫不相干的人残忍的杀害,怎么想都是过分到不会被原谅的事情。
我挣扎着站起来,脚步略微踉跄,跟着奈进入到了下一节车厢。
居然,来到尽头了么?我看着不远处的地面,久久说不出任何话。
明明是联通着驾驶室的门,此刻却空洞的敞开着。女孩静静的躺在那边的地板上,鲜血从脑后潺潺的涌出来。
之前一直闻到的血腥气,原来是从这里传过去的么?
我看向奈。她退后了两步,精致的面容惨白一片。
“什……什么啊。”她说:“原来,我已经……死了么?”
【06】
…
……
我们呆立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里什么话都没有说。
奈,已经完全想起来了吧?关于自己的死因,以及过分的杀掉她的,我。
无法接受!无法接受!!那么说我一直以来所认为的事情都是虚假的?我是破坏别人幸福的不想干的人?我是……会被讨厌的理所当然的人么?
因为这样的,太过于平凡,和普通的我……
“是竹醉君,杀了我的?”奈的声音悠悠的传了过来。她静静的看着我,眼神却相当的平静。
“呐,为什么啊,竹醉君?”
“当时你答应我的时候,不是也显的很愉快么?”
什么?
我答应……奈?
思绪完全变得混乱,我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和竹醉君的病有关系么?之前阿姨和我说过的,经常性怀疑自己的症状?”
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思路渐渐明郎了起来,我抱住脑袋,喉咙里似乎发出来像是笑又像是呜咽的声音。
我是,鬼车竹醉啊。
我和如月奈是青梅竹马,我从国中开始就很喜欢她。然而奈着实是过分优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越发平凡的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直到从某一天开始,我变得以为自己是另外一个人。我看着奈向自己告白,看着自己欣喜的答应,然后在下一秒将她推下了台阶。
啊啊,这样的我,是多么差劲的家伙呀。
我抬起头,电车向着前方行进着。这条幽深而漫长的隧道延伸到视线尽头,在那里,又一个微小的光点显露了出来。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吧。
【07】
我看着阳光照进车厢里来。那具女孩的尸体被渲染成金灿灿的颜色,然后一点一点消失在空气中。那之后,连同身边的奈也变得透明起来。
“虽然没有必要但还是想要这么说。我啊,从来没有责怪过竹醉君呢。”奈低下头看看自己已经变得不怎么清晰的手脚,轻轻的笑了起来:“竹醉君才不是什么平凡或者普通的人呢。反而,只有你啊,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一起画的第一幅画,为了我被高年级的前辈打伤,从小到大,所有的珍贵记忆之中,都存在着竹醉君的影子。这样的竹醉君,实在是,让人没有办法不去喜欢。”
“所以,我离开之后,请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么?”
不!
不要!!
我伸出手,想要触碰到眼前越发虚无的女孩。指尖触及的却是一团空气。
诶?
我看向前伸的右手,一时有些恍惚。那只手不知何时也变得透明起来,透过依稀的轮廓可以看的到电车里由于阳光的关系已经变得明亮的地板。
再也顾不上犹豫,我奋力的抓住了奈,狠狠的抱住了她。
我想起了很多事——之前无论如何也不去触碰扶手或是座椅,毕竟自己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了某些事——
鬼车竹醉,其实也早已是一个死人。在将奈推下楼梯的当晚,我服食了一整瓶安眠药,闭上了眼。
然而第二天我依然醒了过来,我失魂落魄的下楼,却看到了在玄关等待我一起上学的奈。
我们度过了如往常一样平凡的日子,然后登上了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列车。我们牵着手行进在仿佛没有尽头的车厢里,直到我终于面对了自己亲手杀死奈的真相,才能穿过那座洞穴。然后我看着奈消散在空气中,独自昏厥在车厢里。再睁眼已是次日,我忘记了一切洗牌重来。
整整七年,日日如此。
然而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放开你了。
我抱着奈在阳光中逐渐升腾起来,飘摇在空气里望向离我们越来越远的那列电车。它顺着延伸到视线尽头的轨道奔向远方,在那里,摇晃着大片大片的金色麦浪。
耳边回荡着幼时曾唱过的歌谣,细小模糊又又依稀可辨——
通行了,通行了
这是冥府的小道
这是鬼神的小道
轻轻通过,到对面去
如果没有贡品,就不能过去
想要供养而前来祭拜
活着还好,死后生还就很可怕
虽然觉得恐怖
通行了,通行了
—————————————
吖吖总算写完了这篇真是超级辛苦。因为选用了日本童谣还有如月站(不知道这个被看出来没有…)的元素所以通篇采用了仿日式的文辞,但是毕竟是第一回这么干所以看下来之后整个人觉得非常奇怪。而且,总觉得把鬼车竹醉这个人写的特别凌乱。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来做一下解释
鬼车竹醉算是比较典型的妄想症患者。但并不算是多人格。竹醉是鬼车对于如月奈常年暗恋之后形成的一种执念(?),他并不觉得鬼车和自己是一个人,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思维和记忆。
竹醉在江户时期的日本民间代表着“九月”。起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我起名废)——既然是很普通的人那么就用出生的月份别称来命名叭看起来就会很随便,什么的。以及算是对于开学的怨念(?)。
以上(突然发现这篇后记里面似乎没有奈酱什么事?不过本来就没打算怎么描写这个妹子叭笑)
建档于2014.09.04
完结于2014.09.07
玄禁组 玄小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