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序章,讲的是刚入学时(大概三年前?)的事情。自我脑补成分有且多。
*反正就是在废话,估计没人耐心看完,毕竟我专业自嗨。
*克莉丝教还收新的迷妹吗?
00-1#欢迎来到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 Welcome to the Hogwarts School of Witchcraft and Wizardry
*
一切都是从那个梦开始的。
明明闪烁着天真温驯的光泽,砸在身上时却会感到刺痛,大概玻璃碴和水果硬糖都是那么相似的东西吧。摧枯拉朽的爆炸声近乎刺穿她的鼓膜,可以目视的空间被颜色涂抹得眼花缭乱,爬行动物般曲折跌宕的裂缝遍布墙面,看起来令人有点想吐。
地面上蜿蜒着红色的河流,黏糊糊的味道也令人难耐,看起来或许有点像是樱桃派里的馅料,但是她也不再去思考那究竟是什么。塞尔瑞弥蹲踞在仅存的墙边,环住双腿露出一副含蓄又茫然的神情。大致是在刺耳轰鸣响起的刹那理智便被驱赶的缘故,她没有逃开,只是更尽力地将自己瑟缩成一团。
她把下巴搁置在膝盖上,闭上眼睛。就连“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的事情也一并忘记了,塞尔瑞弥什么都不想思考,她单方面地觉得只要闭上眼睛再睁开,一切都会踩着十二点的钟声消失不见。
那样的事情,早就该忘记了才对。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夜晚,星星的轨迹在夜幕中一闪而过。塞尔瑞弥看见天兔座、巨蟹座和更多与她在画册上曾有一面之缘的星座,但还有更多叫不出名字的星星如同河流般汩汩流淌,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星星,在她看见他们前已经孤独地度过了好多好多年,每一颗星星都在低声述说着它的故事。
塞尔瑞弥坐在一把扫帚上,它有着匀称纤细的长柄、整整齐齐束成一把的不知名的树枝尾端,或许曾经被人细心地用白蜡打磨成又精致又圆润的外形,令人实在不忍心用它来做些诸如扫地的家务活儿。她大概就是坐在这上面,穿行在这漫长的星海之间吧。
但是这么可能呢——会飞的扫帚是不存在的。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向下坠落,在她的裙摆下大致一开始就没有垫着一把扫帚。星星、扫帚、月亮,她拼命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抓住。最后她重重地撞击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感到脊椎骨像是枯树枝似的被折成了好几段,然后大型车呼啸而过,她的身躯也被切蛋糕似的分成大小不等的几份。
伴随着心脏重重地抽痛,淡蓝色的天花板突兀地撞进视野里。她从梦里醒来了。
塞尔瑞弥揉着蓬乱的头发,竭力地回想着她梦里的内容,但喷涌出来的仅仅是毫无意义的记忆碎屑。——那大致不是什么很好的梦。塞尔瑞弥得出这个结论,同时感到清晨并不强烈的阳光伴随着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窗台上的风铃草不知何时已经吐露了花苞,半推半就地伸展出柔弱的枝条。塞尔瑞弥跳下床,踢踏着她不合脚的毛绒拖鞋,走近有阳光照耀进来的方向。
当她的手指点在花叶上的时候,花朵逐渐散开了它紧抱着的花瓣,如同笑容慢慢绽放在年幼的脸上。看起来像是植物纪录片中经过快放的场景,阳有光跳动在新生的花上,每一朵小小的花都像是小小的蓝色火焰。
对其他人而言可能有些古怪,但在她这里就再普通不过了,仿佛是抬起手臂、或是睁开眼睛般的动作。并没有深究的意义。
暑假是一成不变的,所有事物都没有改头换面的想法,时间永远停滞在同样的一天,甚至令人感到乏味了。她打开百叶窗四下望去,家门口的小路上跑过正在晨练的青年人,带起一阵轻微的凉风。六月末的天气出乎意料地晴朗凉爽。窗外隐约传来雨后草坪新鲜明艳的气息,草丝在湿润的风中飘摇。
变化就在这时候突兀地降临了。
起初是一个小小的黑点突兀地出现在透彻明亮的天际,后来化作大片的阴翳笼罩在大理石的窗台上。那是一只褐色长毛的猫头鹰它骄傲地挺起它的胸脯,站在她珍爱的搪瓷花盆的边缘。随着它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羽毛,有几片细碎的绒羽被抖落下来。而后那只猫头鹰微微低下头——塞尔瑞弥注意到它的嘴里叼着一封信。
该怎么向猫头鹰打招呼呢?“早上好?”“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恍惚间塞尔瑞弥接过了信,猫头鹰似乎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因此它点了点头,伸展开它的羽翼,很快便消失在建筑群之间。
这里曾有猫头鹰来过吗?塞尔瑞弥有点恍惚地垂下头,也许她还在梦里,在飞天扫帚的梦里,因为太过疲乏把拂过窗棂的树枝认成了猫头鹰。但是窗台上仍散落着的羽毛,似乎是在提醒着她猫头鹰曾在这里梳理羽毛、高高昂着它的头——猫头鹰都是那样趾高气昂的吗?
然后塞尔瑞弥想起她的信,她看见信封封蜡下的位置用深绿色墨水写着几个字:
“三色堇路17号
二楼 面向花园的小房间
塞尔瑞弥•多洛茜收。”
啊,他们还知道我住在哪里。她想。
石英钟滴答滴答地转了起来,她听见楼下传来嗒、嗒的有人敲门的声音。塞尔瑞弥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时间又开始流动了。
*
从那只猫头鹰开始,仿佛是沉寂了一整年的花在夏季里肆无忌惮地绽放开来,伸开它们的枝条、露出它们的花苞——变化发生得又肆无忌惮又绚烂,她想魔法也是那样的东西。
在以往的数个夏天里,她应当游荡在三色堇路种满低矮花草的街道上,握着零钱站在小摊贩的后面,用一袋爆米花或者一筒草莓冰激凌消磨一整天的时间。那条短又鲜活的街道得名于它随处可见的堇花,那是种又细弱又平乏的花,但却有着芬芳的香气,十年如一日地熏陶着夏日的空气。但再见到这样的堇花时她却站在破釜酒吧的巫师身后,听着金币、银币和铜板在她的口袋里叮当作响。
下一刻,以魔杖尖端为中心,砖墙争先恐后地缩了回去,那样子实在不像是砖块而像是会吐息的活物。塞尔瑞弥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向他道了谢,然后迈开步子,踏在了对角巷阳光灿烂的步行街道上。
对角巷——真是个古怪的地方,对角巷。她从未想过会在一条普普通通的酒吧后存在着一整条魔法街道。要比喻的话也只能说是神迹,但是比起神迹更像是魔法吧。
塞尔瑞弥低下头核对她需要买的东西——制服、书、魔杖、还有其它从没有在她的记忆里留下痕迹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卖魔杖的店里有点阴森,她确定自己不会喜欢上这里的气氛。实际上在她看来所有魔杖都长得像雕琢精美的筷子(可能这个想法有些失礼了)。
相比之下她更加期待魔法书本。况且买书也不是太费力的工作。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她寻着路走进了书店,但这里并不是她想象中阴气沉沉、跳动着鲜艳绿色火焰的古老藏书室,实际上丽痕书店宽敞又明亮,书本几乎一直堆积到天花板上,有风吹来他们就晃个不停,嘶嘶地发出聊天似的声音,让人担心它们会不会轰地一下倒塌下来。塞尔瑞弥一瞬间看到一本长了小翅膀的书悄悄溜过书架,再看时它已经消失不见了,但她觉得那并不是错觉。
“如果我有把更好的飞天扫帚,我就可以进魁地奇队……不要彗星,它太过时了,最好是光轮系列的……”站在丽痕书店里她翻阅着书本,听到身边的男孩这么嘟囔着。
《初学变形指南》是本很有趣的书,她想象着把老鼠变成茶缸的样子,会有毛绒绒的表面吗?会有细长的胡须吗?注进热茶的时候会吱吱乱叫吗?那样做父亲就不会为了家里毛绒绒的尖嘴小动物们困扰了吧。
虽然她应该知道,父亲是不喜欢魔法的。
她的手指越过素面长袍,直到内衬间别着的魔杖——花楸木、独角兽的毛,接触她手指的时候自杖尖迸溅出一串蓝莹莹的焰火。很难想象她即将学习这样的东西,却只要用到一根细细的木棍——听起来实在又神秘又令人愉快。虽然心底还存在着隐约的不安,但塞尔瑞弥确实首次感受到了她和这个世界存在着血液中流淌着的联系。
即使她目前还不清楚…但总有一天她会弄明白魔法、会成为女巫,但这不是坏事对吧?
抱着书迈过门槛的时候,她看见对面伫立着一座名叫“包罗万象屋”的建筑。那并不是很大的屋子,但她隐约见到北极熊偌大的骨架透过玻璃门照映出来。塞尔瑞弥径直穿过街道,在门扉前站定。她隐约看见浅色短发的女孩子的身影。
她想要打开门,但伸出手的片刻又犹豫了一下。“还有东西没买完呢。”塞尔瑞弥这么告诉自己,转过身去走开了。
后来塞尔瑞弥想,其实进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她迟早会去那里一趟的。
*
九月一日的国王十字车站,塞尔瑞弥看着厚重的检票口的石墙,她闭上眼睛,推着箱子奔跑过去。
加速、加速…她睁开眼睛,在车子撞上人前停了下来。塞尔瑞弥环顾四周,一辆深红色的机车缓慢地驶进站台,乳白的蒸汽从烟囱口喷吐而出,站台上的景象因此变得模糊又寡淡。而锻铁拱道上则明晃晃地吊着“9¾站台”的标牌。
塞尔瑞弥松了一口气。猫头鹰的叫声不绝于耳,这里又暖和又嘈杂,好像她不是钻进了魔法火车站而是到达了某个古怪的大型跳蚤市场。
她走进车厢,顺着过道寻找着留空的位子。忽然她看到一扇推拉门半掩着,浅亚麻的光泽一闪而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让人联想起叫不出名字的贵金属来。
她深吸了口气,感到心一点一点地向下沉,几乎坠进胃里,然后推开门,塞尔瑞弥看到靠着窗户的位置正坐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看起来并不年长,大概和她的年龄相仿。她的浅色头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卷翘又柔软,在末梢向里蜷曲成圆润的弧度。黑色的缎带穿过她的耳后隐没在发丝间,在头的一侧被绑成兔耳形状的蝴蝶结。隐约可以看见她的一只眼睛缠着厚重的绷带。
她整个人被包裹在蓝色内衬的袍子里,正翻着一本厚厚的书。阳光透过圆窗小巧的玻璃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映照在女孩子纤细的手指和书页上。
隔间里仅有纸张相互摩擦的声响,而塞尔瑞弥打破了这寂静。
“打扰一下…——”列车在这个时候开动了,鸣笛声响彻在狭隘的房间中,就连她的兔子也遭到了惊吓从梦中惊醒。脚下的地板剧烈地摇晃起来,塞尔瑞弥的手扶了个空,她整个人向前扑去。
“Colloshoo(鞋粘地黏).”女孩子抽出了她的魔杖,甚至没有看向塞尔瑞弥的方向,只是用杖尖对准她念了一个单词。
并没有发出与大地接触的沉重撞击声,事实上就连预料中的疼痛都不曾降临过。塞尔瑞弥的双腿像是和地面长到了一起,她重新抓住门把手,惊愕地抬起头来。
“哇——..啊、呃..谢谢!”她说,“你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吗?”
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多么傻气的问题,塞尔瑞弥真想转头跑出门去——但是动不了,她的鞋子被黏在地板上。
“你还好吗?”女孩子问她,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的书。
“一切都好!!你好我是塞尔瑞弥叫我塞玛也可以……!!”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语气又急促又慌张,就连手指尖都在发抖。文法啦、自我介绍的用语啦、全部被她抛到了脑后。大概她看起来像是刚从兔子窝里冲出来的样子吧。
“我也很好,你可以坐下了..”她指了指对面的几个空座位,塞尔瑞弥无法从她的语气辨别出多余的东西。“Finite(终了结束),我是克莉丝•克里斯提尼。”
红色的光一晃而过,塞尔瑞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嗯……很高兴认识你!!”她把皮箱推到了隔间的角落,合上了推拉门,在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差点重重砸到自己的新皮靴。“刚刚那个就是魔法吗?”
“塞尔瑞弥?那你姓什么?”克莉丝还是没有接她的话,塞尔瑞弥甚至庆幸她这么做了,因为就连她都知道那问题相当浅显,实际上就连自己也不止一次地用过魔法了。归根结底只是她一见到人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洋相。
“多洛茜!!是塞尔瑞弥•多洛茜…!”她想起来她忘记介绍自己的全名,大概初次见面的人还是称呼姓比较好,但刚才她的脑袋一定是烧坏了。塞尔瑞弥用靴子尖在地上蹭来蹭去,试图画出一个圆弧,但是光滑明亮的地板没有理会她单方面的示好。
“好吧,多洛茜,刚才的是黏脚咒,我前几天才翻过《诅咒与反诅咒》。”克莉丝说,她的语气还是淡淡的,没法知道她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回答她。塞尔瑞弥回忆着她在暑假里翻过的魔法书——她也练习了几个咒语,然而他们有的生效了有的却无动于衷。
她完全没有听说过这本书,因此她猜想这是高年级的课本。
“本身就是魔法,那么,你是麻瓜家庭出身?”
她抬起头来,第一次看着她说话,而塞尔瑞弥看清了她的脸。
克莉丝的眼型是稍微上挑的形状,浓密的睫羽遮挡住了光线,看起来有种不符合她年龄般的妩媚,雕琢精致的脸庞让人联想起大型的洋娃娃。肌肤像是牛奶或是细盐,在阳光里近乎变得透明、变成有雾气升腾的冰晶。
“麻、麻瓜?”塞尔瑞弥慌张地回答她,“对不起我不太明白…啊,你是指不知道魔法的人……”
她对“麻瓜”这个词汇的印象来源于某位登门拜访的、自称教员的不速之客,但他的话刚开了头就被父亲赶出大门,这也是合情合理的——谁会相信一个上身西装下身长裙的人的话呢?
“噢,那我问你,现在的麻瓜还是用星星照明吗?”克莉丝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那是深蓝色、有些像是宝石的眼睛,零散的光亮地镶嵌在里面,像是银河在夜幕中流动,又像是星屑的倒影沉浮在海洋间。
但是从她嘴里吐露出的言语,用正常人(麻瓜)的思维来讲,实在有些滑稽。
“麻瓜是说…………啊、现在大概在用电灯照明吧!”
“把电灯做成星星的麻瓜们呢,多洛茜见过吗?”
“克里斯提尼,电灯实际上用是电…………”她因为无法解释清楚而感到有点苦恼,“啊,我这里有手电筒来着。”
塞尔瑞弥从衣袋里掏出手电筒,虽然她不确定巫师们是不是都用魔法来照明,但出于习惯她还是把它带在身上。
“手电筒?就是把光禁锢在这个手杖里、需要时释放出来没错吧,我听我爸爸说过。”克莉丝非常自然地接过手电筒观察起来,旋动着圆柱形的外壳,把它点亮又熄灭,塞尔瑞弥隐约听见她用魔杖悄悄戳着它、好像是在对它念咒。
在他们谈话的空隙间列车已经行驶到了郊外,热闹的市中心被远远地甩在后面。黑白相间的色块隐约埋藏在嫩绿的色彩间,那也许是漫步的奶牛,从来不需要在意魔法和麻瓜,过得悠闲又自在。
“呃、大体上是这么回事没错…………”
她感到有点隐隐的恐惧,她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霍格沃茨是个什么样的学校。如果她买过《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就好了…她为什么没有买呢?
“高年级的袍子都是蓝色的吗?”
“天哪,快告诉我你是麻瓜而不是傻瓜,你真的——真的没从教员那里得到哪怕一丁点霍格沃茨的消息吗?”克莉丝显得不敢置信,她现在的心情大概与刚才自己和她解释电灯时的心情相仿。
“我爸爸说,麻瓜出身的小巫师会得到教员的帮助,让他们更快地理解魔法——在他们入学之前。”
看来父亲赶走的那个人真不是附近在逃的精神病患者,她想,但说这些也未免太晚了。
“呃、啊……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抱歉我不是很清楚……”塞尔瑞弥敷衍着她的话。在她们的座位底下,一只黑猫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她猜想那是克莉丝的宠物。出于担忧她飞速地瞥了一眼笼子里自己的兔子蒂尔塔,它正抓挠着金属丝笼子,很容易让她回想起来当父亲看到这只兔子时的神情。
“乖孩子,乖孩子…你知道父亲一直在找个理由想把你丢掉,你知道。”她伸出手穿过笼子抚摸着兔子温暖柔软的长毛,焦躁的蒂尔塔——她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听懂了她的话——安静了下来,又开始尝试做一个梦。
“每年,分院帽都会把新生分派给适合他们的学院,你可以通过巫师袍的颜色来区分他们。红色是勇敢的格兰芬多——黄色是忠诚的赫奇帕奇,而我的蓝色则是知性的拉文克劳。”
克莉丝顿了顿,继续着她的介绍。
“如果你看到绿色就要小心了,斯莱特林,我不想评论太多。”
塞尔瑞弥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斯莱特林……穿绿袍子的学生真的会把普通人变成牲畜、把房屋炸毁成废墟吗?像是故事里的黑巫师?
“哇,拉文克劳都像你这么..知识渊博、吗?”塞尔瑞弥轻叹了口气,“但是我什么都不会…”
“至少你有魔法的天赋,不然你也不会坐在这列车上。”克莉丝说,她换了个姿势,似乎是因为之前的坐姿不太顺畅的缘故,她把双手支在桌子上,手指托在下巴的位置。
“真谢谢你……”
车厢里忽然变得十分安静,塞尔瑞弥抬起头、显得有些犹豫。
“能问你我不知道的事情吗?”她试探地问。
“可以,讲解费一个麻瓜手电筒。”
塞尔瑞弥把手电筒沿着桌子推过去,注视着金属的小圆柱在桌子上骨碌碌地滚动,她觉得克莉丝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窗外的景色一晃而过,大面积起伏的横线条组成了抽象的画面,那些线条不断被浸染上相同、或不同的颜色,或者像是打卷儿的波浪发那样排列成规律的样式。
好像恢复了一点勇气,塞尔瑞弥露出微笑,这个夏天比往年的短暂多了。
*
“塞尔瑞弥•多洛茜!”
被念到全名的时候塞尔瑞弥在发抖,她站了起来,感到像是被人念了鞋粘地黏咒,双腿甚至渴望着就此合二为一。她慢慢走过去,走到一半又意识到这样好像太慢了,于是她又加快速度、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她戴上帽子,视线被黑暗遮蔽时她有一瞬间想尖叫出来。塞尔瑞弥用手指抓着凳沿,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分院帽的选择。
她会被遣送回家吗?是她魔法的才能还不够出众吗?她僵硬地坐在原地,这里安静极了。
“我想..拉文克劳!”然后帽子高喊道。
塞尔瑞弥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几乎忘了摘下头顶的帽子。披着蓝色长袍的学生向她鼓掌。她感到自己从头到脚都变成了煮熟虾子似的明红。克莉丝坐在一边,她的手里还是捧着书,向塞尔瑞弥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便低下头去。
拉文克劳听起来很好,她告诉自己,虽然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变成分院帽的歌中“睿智、博学”的“老拉文克劳”。
*
拉文克劳休息室的大门上镶嵌着鹰状的青铜门环,它看起来古老又陈旧,好像历史曾在它的表面刻下痕迹。领着他们走完这段路程的级长伸出手敲了敲门,鹰环张开它的嘴,她听见鹰用着音乐似的、十分柔和的声音说话了。
至于究竟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周围弥漫着嘁嘁喳喳的说话声,大概它是抛出了个问题吧,克莉丝在列车上和她提起过鹰环。在级长应答它的同时,老木门向后退去,缝隙从中间产生、越来越大、有光露出来——仿佛以星空编织而成的休息室就这样展现在她眼前。绕过罗伊娜•拉文克劳的白大理石塑像,女学生们打开了通往宿舍的门。
塞尔瑞弥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床位,四柱床上天蓝色的软被泛着安宁的光泽。她解开长袍上的搭扣,换上新睡衣躺在上面,风吹过静谧的窗棂,发出呜呜的、低沉的鸣叫。
“多洛茜?”她转过头,发觉克莉丝躺在另一张床上,她手里的书好像换成了更厚实的一本。
“哇、克里斯提尼…很高兴再见到你!!”
她感到十分疲倦,也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很快她的上下眼睑就黏到一起去了。在夜风温和的嗡鸣间,好像有人在叹息。
这是一年级的塞尔瑞弥在霍格沃茨度过的第一天。对她而言霍格沃茨就像是休息室天花板绘制的星河——是一个神秘、温柔的崭新的世界,向她敞开了门扉。
以至于很多年后记忆随着照片褪去色泽,但她仍记得那一天霍格沃茨的星空。
1、
——守护和征服,哪一样更难呢?
黑色的天空抖动起来,白色的沙尘四处飞散,目光所及的遥远地方,如同巨大的齿轮转动起来一般,天幕的开口缓缓扩大。瓦兰德抬头盯着那条黑暗的通道,感受着从中涌出的气流,再次咀嚼着这个问题。
久违地回到这个黑与白的世界那一刻,虚圈强烈的灵子风暴让他回忆起从亚丘卡斯成为破面的时候,千万条灵魂与错综复杂的记忆纠缠在一起,在身体内部涌动、撞击,好像要冲破胸膛喷涌出来一样的感受。
那之后,虽然头脑中仍然回响着嗡嗡的轰鸣声,眼前也模糊不清,他还是奋力挣扎着,像新生儿蹒跚学步一样,用自己的双脚站立起来,确认了“自己”的存在。
从取回了人类的意识和姿态以来,被赋予十五这个数字的破面,起初多半是凭借本能维持着自己的生存,但后来,随着意识和思维逐渐清晰,那混乱的记忆碎片渐渐拼合起来,像一团混沌中一道白色的丝线,标示着在这些相互吞噬的灵魂之中,作为统合的一个。
不是最有力的,不是最机敏的,也不是最强大的,只是少数几个具有整合性的灵魂中,将其他较为微弱的聚合起来,变得千疮百孔但还是拼尽全力逃脱了覆灭的命运的一个。
好像荒原上的野牛群聚在一起,围成密不透风的围墙,把角朝外,保护里面的新生或老弱一样。
混杂了其他人类和动物的记忆,如今的“自我”与叫做瓦兰德•艾尔斯坦的人类,已经不能称作是同一个了。但是,随着“第二次生命”不断向前延伸,他像看着彩色丝线逐渐织成织锦一般,看到了统御着这具身体的灵魂,生前的一幕幕景象。
在“他”还活着的时代,广袤的土地上时常回响的是金铁交鸣的乐曲,上演的是血与火的剧目,国家之间相互交战、吞并、联合、分裂、征伐。他曾随着远征军踏上别国的土地,也曾经守在家乡和入侵者作战,曾经亲眼目睹过各种各样的战斗。
为了土地与权力,将异国的国民从居所中驱赶出来,用刀尖挑着婴儿在火上烧,把老人白发苍苍的头颅撞碎在石头上,像飓风一样来去,像野火一样破坏一切的征服。
为了土地和利益,以谋略逐渐侵占领土,利用别国的危机,时而强硬时而柔和,在遗忘中像阴影一样蔓延至整片大地的征服。
为了自由舍弃性命,血战到最后一刻也要昭示己方主张的守护。
为了生存深深低头,在几乎失去一切之后还要忍辱负重的守护。
究竟哪一种更困难呢?
他多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最终没有得到答案,出于不同的目的,同时受到国力、兵力以及能够使用的资源限制,征服与守护最终都走向不同的方向,并不是空有美好的愿望就能取得胜利。
但是,和理性的思索无关,破面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灵魂的形状。
和那些与他一起降生到这片虚无的土地上的同伴一样,他也有着对某个目标狂热的追求,那并不是嗜杀者对血的渴望,也不是强大的战士对战斗的享受,也早已脱离了狩猎者追猎和吞噬猎物的欲望。
他想看到所有人都放弃的事物存活下来,因而选择了守护的力量。
就像这些戴着面具的残破灵魂,本来就是不允许存在下去的东西,不管是黑衣死神还是白衣灭却师,都想要让其消失,看到它们彼此咬杀,浑浑噩噩地相互攻击,他们一定会认为,这就是‘虚’的本性。
虽然深深怀疑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是谁,瓦兰德还是认为,目前这种局势是无论哪一方都乐于看到的。和几乎所有势力敌对的现在,想要守护同胞,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破面仰起脸,灵子的乱流吹散了他的额发,青绿色的眼睛在白沙形成的雾气中闪闪发亮。
——因为困难才有趣啊。
让那些自诩为“神”的家伙困惑吧、恐惧吧,就算被踩在脚下,也变成带着毒液的尖锐棘刺刺穿他们吧,就算被碾碎,也像漫天飞舞的虫群一样重聚起来吧,像岩石一样压碎、像大海一样淹没,像烈火一样烧尽这些听不见他们的声音,看不到他们哭泣和流血的愚神,然后全员一起回来,抬头挺胸地在自己的土地上生活。
——认为我们还能被随意驱使的家伙,一切不会如你所愿。不管多少次,不管满身鲜血还是沾满污秽,在你被拖进同样的深渊以前,我们都会爬起来和你战斗的。
破面的眼前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一个影子,他站在黑暗里,似乎正在发出嗤笑。
在对那个身影施以最深的诅咒之后,破面也笑了。
那个笑容假如在阳光下,大概显得开朗而又无畏,但苍白的弯月给这个表情染上了凄怆诡异的色彩,仿佛露出獠牙的野兽一样。
2、
“唉,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瓦兰德看着自己的上级,他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四处打量的样子几乎带着点好奇。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现世旅行
“虽然不想承认,属下也有同感。”
“诶……和我意见相同让你这么反感吗……好伤心啊……”
浅色头发的青年眯着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一脸沮丧地打量着自己的从属官。他举起手臂,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
“本来还以为能够悠闲地休息一下,女王大人真是任性。”
新上司无来由地让瓦兰德感到焦躁,他试图冷静地分析原因,是因为自己还沉浸在过去无谓的感伤中?是因为这家伙总是穿得花里胡哨?还是第一次见面就让女孩子,不对,少年出现在房间里?或者是那些古怪张扬的装饰品?不,对待同伴应该一视同仁,决不能因为个人习惯就产生偏见,也不能就此抹杀他的战斗力和领导力,但是……
——果然还是无法相处,这大概真的是本能吧。
瓦兰德放弃了思考,接着,他听到在屋顶上蹲下来遥望远处的柚希发出了提问。
“你觉得这次到现世和死神作战,她是怎么想的呢?”
“一直呆在虚圈的您应该比我更了解现任的一刃,大人。”
瓦兰德摆出职业性的微笑把问题顶了回去,柚希不禁抓起了头发。
“咿……”
百折不挠地想和下属搞好关系的上司真的有点可怜,于是瓦兰德还是开口总结道。
“以虚圈现在的情况,无论是谁都应该会选择蛰伏起来慢慢恢复,不管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谁,必须站起来与之一战的原因不外乎两个。”
“首先是,要解救变成傀儡的同伴吗?”
“嗯,想要让我们所在的世界长久地存在下去,唯一的方法是放弃过去那种在短时间内相互吞噬的做法,尽可能地保存力量,如果能够找到解除破面被控制的方法,失去的同伴就能回来……虽然这不容易。”
“那么,另外一个理由呢?”
“这是更重要的理由。”
十五号感受到了飞速逼近的灵压。他把身体重心压低,做出准备冲出去的姿势,而四刃似乎也同样有所察觉,绷紧身体做出了备战的态势。
“要昭示我们是有自己的意识,有能力自己选择,不为任何人利用,不为任何人驱使,不会跪拜在任何人脚下的生命。”
“嗯……这样吗,说得有理,白蛇姬大人的确是这样的……
“对了,操纵虚和破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他们能解析出操作的关键,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应用,我想,这一定是一开始就……”
柚希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十五号突然转身,从两人所在建筑的顶端一跃而起。
“喂!你上哪儿去?”
“四刃大人是很强的,并不需要从属官保护,放心,假如您战败了,我会第一时间回来拿这个号码的。”
“真是够了……”
柚希哭笑不得看着自己的从属官侧身踏过大厦闪光的玻璃外墙,向某个灵压并不集中的地方奔去。
3、
现世稀薄的灵子让刚刚从虚圈回来的破面感到四肢像被粘稠的液体缠住一样,而胸腔似乎也在承受重压,他试图稳住呼吸,调整肢体各处分布的力量,想要尽力回复行动自如的感觉
——奇怪,原来在现世的时候,竟然习以为常地过了五年吗?
脚下是地面电车站、市立图书馆、购物中心、街心公园……作为人类开始生活的地方。
或许因为灵子或是地脉的关系,这里被作为死神从静灵庭到达现世的稳定通路。连灭却师也经常在这个地方出现。
作为破面,假如在一个地方停得太久,会吸引现世虚化的灵魂,自从那场战斗结束,为了不给周围的人带来困扰,瓦兰德便离开此地,在全国各个地方到处辗转。即使如此,这座城市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依然清晰可见。街道的分布,行人的流动,建筑的格局……一切都带着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远处出现了几个相当强大的灵压,大概是队长级的死神吧。而来到现世的死神席官也大多聚集在那个方向。看来静灵庭虽然正在为自己的问题焦头烂额,还是把几乎所有队长级都派到了现世,而自从上次战斗过后,对于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原有实力的虚圈来说,这实在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为了这一点,不少二位数选择了前去牵制队长级,而战斗能力比较强的三位数和十刃则是先去击退副队长和席官,采取这样节约战力的方式。大家默默地达成了共识,这次战斗的目的不是消灭对手,而是为虚圈争取继续存在的权力。
像沉重的巨兵相互撞击再弹开一样,天边的沉雷开始鸣响。瓦兰德甚至记得其中的几个灵压。原来他们还活着,和自己一样再次踏入了这片混乱的漩涡。
周而复始,永无休止的战斗实在是太愚蠢,太令人厌烦了。就算是死神,假如虚圈不主动出击的话,也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应该付出大量牺牲、花费大量战力将其消灭,这次他们的行动像是踏上了被谁一开始就铺好了的道路,让人觉得只是顺势而为。而那个背后的“谁”,应该不是死神的总队长,而是——
突然,瓦兰德感到身后有灵压接近。
挟着风势和冲击力,像出膛子弹一样飞速移动着,大概是身躯娇小行动敏捷的类型吧。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而是急于赶去众人聚集的战场。
“等一下。”
那个身影出乎意料地敏锐,在瓦兰德立起无形之盾的一刹那,便轻捷地向后弹开了,好像蜻蜓在水面接触一下,不,是还没有接触就远远飞离的样子。
女孩脖子上红色的围巾在空中飞舞,接着随着蕴含着活力的身体落地,她眨眨圆圆的眼睛,金色的瞳仁像黑暗中的猫儿一样闪闪发亮。
接着,她皱了皱鼻子,以与娇小外表完全不同的巨大力量举起斩魄刀向瓦兰德挥来。
——啊啊,这一点也毫无变化。
瓦兰德瞥见了她手臂上的队章。
“九番队?”
女孩迟疑了一瞬,眼里流露出困惑的神色,接着好像认为这是敌人迷惑自己的手段,继续挥舞斩魄刀,想冲破封锁了自己行动的层层防御。
但是,面前的敌人似乎带着悠闲余裕,在死神少女出手的瞬间向相反方向将那无形的重物顶上去,化解了斩魄刀劈砍和突刺的力道。大概是手臂被震得发麻,少女脸上明显露出了恼火的神色。
“叫京榊的副队还好吗?”
终于,少女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瓦兰德抓住这个瞬间用无形之盾卷起旋风,裹挟住就要刺向自己的斩魄刀,锵的一声,闪着青色寒光的锐利刀刃飞到了半空。与此同时,少女身体四周竖起了无形的障壁。
虽然身体还能够活动,但自己明显是被限制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死神少女立刻使用鬼道袭向四面和头顶的空气墙,然而苍蓝色的火花像光线射入水中一样,被那奇怪的盾墙吸收了。
“抱歉,我不想和你战斗。这场仗对我们和死神来说都毫无意义,请停下来,听我说几句话。”
敌人竟然以安抚般的语气开口了。少女鼓起了腮帮,带着生气,疑惑,有点好奇,又不想输了气势的表情吼道。
“你这家伙真是奇怪,我不想耽搁时间,有话快说,然后让开。我还要去找队长她们……”
接着她抓着头发皱起了眉,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最后自暴自弃一般地大声道,
“都是因为你刚才一直提她的名字!京榊大人是九番队队长,难道你和她交过手吗?居然还活着算你运气!”
破面眯起眼睛露出了微笑,露出了像是怀念的表情。
“你笑什么!不是要问问题吗?”
“啊,抱歉,抱歉,我叫瓦兰德,是破面十五刃,想问你们前往现世,是被下达了怎样的战斗指令?”
“什……当然是因为虚之王国的宣战啊!是你们单方面突然咬过来,我们当然要回击!”
“果然只是这样吗……有关破面被抓走,有人进而对它们进行了操纵的事情,你知道吗?”
“操纵……鬼才知道!难道不是你们先入侵静灵庭的吗,一次两次,完全不接受教训,既然这样我们也只有再把你们痛打一顿……”
少女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而青年只是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这样啊,确实不是从你们某个番队的实验中暴走产生的吗?”
“虽,虽然十二番的确是那种地方……那不可能,大虚是从外部入侵的……不对,你怎么知道?!”
“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
“……”
一问一答进行得太过顺利,死神少女似乎一方面为后悔的情绪所笼罩,一方面正在努力回忆自己是不是透露了什么重要信息,她以一副宁死也不会再开口的表情瞪视着对方,结着手印准备下一次鬼道的攻击。
“请教你的名字?”
“诶?”
“我们不是不打架就活不下去的一群,和你们一样,我们不想出现无谓的牺牲,我们有一起行动的理由,有生活的地方,有要保护的东西。情势允许的话不想和你们成为敌人。现在我要想法让这场战斗在双方还没进入狂热状态的情况下结束,虽然听起来没什么意思,但是,啜饮鲜血喝醉了的话,不管死神还是破面都会变得很糟糕的。”
一口气说完以上的话以后,破面欠身低下了头。
“然后,受到了你的帮助。要致谢需要知道对方的姓名。”
“喂喂……”
具有压迫感的不明障碍像雾气一样消散了。斩魄刀回到了自己手里。死神少女叹了口气。
“鹭渊宫叶,九番队三席。”
4、
和预想的一样,交战双方渐渐进入了亢奋的状态,不管是追求一击制敌的杀手,还是追求单纯明快战斗的战士,他们的灵压彼此交相碰撞,迸射出飞舞的火星,黑色的白色的队伍交缠在一起,像浪花拍击着岸边的岩石,双方怒吼着,将力量全数灌注在自己的武器上。
宁可粉身碎骨,也要把战斗进行到底。无论是死神还是破面,灵魂深处深深铭刻的本能逐渐被唤醒,起初还在考虑着战斗的技巧以及脱身的机会,但慢慢地,他们忘记了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深深沉醉在战斗之中。尤其是对于破面,眼前的敌人逐渐幻化成了生前让其感到痛苦和遗憾的形象。他们不顾一切地向黑色岩石撞击着。
——对了,就是这个时候。
海潮和岩石为一阵飓风吹散,形状各异的巨大躯体冲进了这个战场。他们头部包覆着白色的外骨骼,双眼像两个黑洞,里面闪烁的目光绝称不上理性,而像幽蓝的鬼火一样。
这大概是最“符合”破面原本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杀戮,不存在什么同类意识,也不知道怎样群聚起来,不顾一切地疯狂攻击着眼前所见的一切——这些曾取回了理性的同类,现在又回到了浑浑噩噩的状态。
虚圈奔赴现世的破面与静灵庭来到街道上的死神们,一瞬间处于困惑和不知所措的境地。
就在这短暂的迟疑中,变得狂躁,似乎完全不知道躲避危险的白色野兽冲散了双方的队伍,让他们一步步不断后退。而破面们面对以前的同伴,似乎也不知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已经不是原本的的他们了,只能战斗了!袭击过来的一律给我去死!”
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样的吼声。
于是,白色的潮水以更加强烈的力量反弹回去。
“所谓的理性只不过是这种程度,归根结底还是一群饿极了就会厮杀起来的怪物!清除他们!”
不知是谁高喊着这样的命令。
于是,黑色的衣襟继续在狂风中飞扬起来。
咆哮吧,奔跑吧,在天与地之间卷起狂澜吧。让暗红色的血雾给世间万物染上色彩吧。
结界里的建筑发出轰响,倾斜、崩塌,烟尘四处飞散,和以往的战斗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下去,一切又会重演,现世会再一次遭到破坏,踩着过去同伴的尸骨建立起来的秩序和平衡,又开始崩溃散落,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会回来收割战果。
瓦兰德在街道的角落发现了与对手陷入缠斗而身受重伤的十七刃,不知为什么,刚刚与他战斗过的两个死神的灵压都已经消失了。保护他前往安全的地方之后,十五刃再一次回到了混乱的战场之中。之前拟定的策略已经没办法继续下去了,不仅无法威慑作为敌人的死神,还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与以前同伴的战斗。
他看到被控制的破面队伍最前面,以惊人的速度向前奔袭,冲破人群把死亡带进敌阵之中的,正是之前在墨杜身边不离左右的从属官,一零七号伊诺克。
——啊啊,完全清楚了。
不管是一开始听到的还是现在看到的,暴走的同伴的种种行为,或者死神少女的说辞,以及战场的局势和死神们留有余地的攻击,一切都指向一件事,该与之进行战斗的对象并不是静灵庭,而是熟悉他们,创造他们,在他们身体深处埋下灾祸的种子的那个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假如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至少想办法让他们清醒过来。
瓦兰德向伊诺克发动了攻击,而一零七刃立即做出了反应,双脚蹬地,弹跳了几下就冲了过来。
伊诺克和所有被操纵的破面一样,眼里闪着不正常的疯狂光芒。瓦兰德曾经看到过这种丧失理性的色彩,那只在首领的安全受到威胁时,出现过那么一瞬而已,而现在的他将手中的利刃指向了自己的同伴。
“献上灾难,神威。”
伊诺克的喉咙深处发出口齿不清的低吼,然而归刃语仍然有效,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覆盖着头部的面具似乎伸展了,手脚变得更加颀长,手中的剑与手臂融为一体。他慢慢向瓦兰德走来,武器在地面上摩擦出火星,而地面被割开的部分开始产生裂痕,黑色的雾气向四周弥漫,泥土化为灰烬。这是带来腐烂、消解,接触到敌人就会让对方的肢体腐败的能力。
“喂,喂喂!你还能听到声音么?不管是你击败了同伴还是被同伴击败,‘大人’都会非常伤心,想起这一点的话就住手吧。”
瓦兰德躲过对方猛烈的冲击,倾斜着身体向后滑出去,接着在一片尘埃中直立起身体,冲对方大吼。
高亢的声音似乎震得空气都在簌簌发抖,然而伊诺克只是茫然地转动着头,向四周寻找声音的方向。面具上伸出的锐利长角仿佛切割夜色的利刃一样,微微闪烁着白色的光。
“放逐吧,黑羊。”
既然如此只能采取别的方法了。瓦兰德当即展开了归刃。晴朗阳光下的影子开始拉长、扭曲、变形,巨大坚硬的四肢垂落到地上,只有上身还保持着人形。白色的外骨骼从他的额角垂下来,遮住了面孔,长矛与盾的形状从空气中浮现出来,分别被左右手握着。
驱逐、拒绝,把恐怖和慌乱以及黑影散播到四周,这是十五刃原本的力量,现在的情形正是以灾祸消解灾祸,侵蚀的力量与蔓延的黑影交织在一起,黑影便逐渐褪去,高举的剑与高举的盾同时从空中落下,产生了剧烈的撞击,就像陡峭岩壁上长着大角的食草动物相互比试力量一样。
一次, 两次,三次。
剑从左方,右方,上方劈下来,带着锐利尖端的巨盾上面同样产生了小小的裂痕,灵子流仿佛带上了血液和尸体的腥甜气味,随着盾上黑色的条纹延展飞舞。
伊诺克的动作异常敏捷,仿佛意识到攻击一直撞上对方的防御,他改换了劈砍的方式,而是双手交握着剑,以密不透风的剑击向瓦兰德戳刺着,十五刃仰面躲过一击,向对手的下腹踢出一脚,但对方向一侧跳开,顺势将剑尖向瓦兰德的肋下刺去。
剑击的走向是从肋下到肩膀,假如躲避不及,身体会被斜切成两半吧。瓦兰德的脚下发出重重的响声,他低着头,利用反作用力向后弹开,地面也因为重击而崩裂。
即使这样,一零七的剑依然划开了他的钢皮,伤口迅速扩大、剥落,像点燃的纸张被火舌舔舐一样呈现出焦黑的颜色,几乎显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
十五刃开始显现出力不从心的样子。他只是一味地防御,退却,但对方却紧紧跟着不放。两人就这样以极快的速度交替前进,越来越远离刚才的战场。
长时间的持久战中,实力或身体状况的微小差距会演变成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就在一零七看起来就要给予对手致命一击的时候,动作出现了轻微的扭曲,破面细长的瞳孔剧烈上下抖动着,挥砍的动作也偏离了。
——是了,就是这样。
原本处于劣势的十五刃用长矛的一端向伊诺克额头撞去,一零七刃仰面倒下,向地面坠落下去。
5、
从刚才起所有被控制的破面,都是凭依着多个中心,以圆形的活动范围行动的,远离那个中心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不会继续前进,而是返回去聚集在一起。除了攻击“前”同伴和死神以外,这批破面彼此之间却不会互相攻击。
假使投入战斗,在狭窄的巷道中很难发现,但脱离战场之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一点。正是基于此,瓦兰德才打算试试把一零七刃拖出那个范围。
果然,伊诺克的情况发生了变化,似乎有某种力量在他身上不受控制地奔走流动,之前仿佛牵引着他动作的无形之线在绷得过紧的情况下断裂了,这对他造成了很大痛苦,于是瓦兰德用这样的方式,让一刃的从属官暂时停止了行动。
处理掉那些“中心”,破面们很有可能就会恢复。瓦兰德想着。即使是“创造者”,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同时操纵如此众多的破面,也会是件麻烦的事情。他使用这样的方法,意味着目前他身边,并没有能够用得得心应手的“下属”吗?
战场的风向又转变了,有人发现了这位虚圈曾经的控制者,尸魂界高喊着“叛徒”,而破面们则咬牙切齿地想要向这位把黑白世界搞得一团糟的家伙复仇。
这家伙竟敢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战场,除了来观察现在的乱局,并让它变得更加混乱,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吗?尸魂界和虚圈这次不合时宜又毫无意义的战斗,一定,就是那个叫做笹木悠生的死神一手造成的没错。
不知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怀着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但现在不能寄希望于别人,只能凭一己之力一样一样解决眼前的困难。
瓦兰德使用了响转,像跃入水中一样进入了某一个正在涌动的漩涡。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那里群聚着几只发出尖啸声,跨过墙壁、树木缓缓移动的基力安,它们环绕着黑色帷幔一样的身体在周围的楼房的玻璃窗上映出黑影,瓦兰德就在它们放出的虚闪中穿梭着。长矛在周围划出一道道雷光。
突然,某种从未见过,样貌怪异的基力安出现了。
那是一大团蠕动着的白色物体,比起坚硬的外骨骼,覆盖在它身体表面的更像是一层半透明的皮肤,有某种器官在其中搏动,液体聚集起来,又接着像四面八方涌动。
——丑陋的东西多得让人不耐烦啊。
没有丝毫迟疑,瓦兰德的长矛贯穿了那只基力安,它发出战栗一样的剧烈抖动,透明液体流得到处都是。
狂啸声一瞬间充满了周围的空间,但是,那声音逐渐低落下去,被控制的破面们放缓了动作,开始原地打转,或者迟疑地环视四周。
——也许,这样能行。
白色的影子一秒钟也没有迟疑,就那样一跃而起向下一个中心进发了。
解决了一部分破面的受控状况之后,瓦兰德发现,继续前进越发困难,从天而降的箭雨像光的瀑布一样,封住了他的去路。
啊啊,笹木先生又找到新的同盟了,怪不得没法有效地使用。灭却师们要守护戒慎恐惧,认为是毒物一般的存在,已经觉得相当厌恶了吧。
静灵庭,叛变的死神,灭却师,破面,被操纵的同胞……各方势力在瓦兰德的脑海里交织成一幅错综复杂的图景。有种东西在他胸腔里涌动着,让他越来越焦躁,越来越恼火。
——我的任务到这里,已经可以算完成了。即使不能拯救全部的同胞,也尽可能保存了虚圈的战力,应该尽快回到一刃身边,告诉她所发生的一切。
——但是,眼前挥之不去的是什么呢?
——像推倒的积木一样四散倾斜的建筑,连根拔起的树木,压扁的汽车和一地的碎玻璃。
破面看到了蔚蓝晴朗的天空下,云朵投下的阴影,浅色头发的死神正背着手站在那片阴影之中,抚着额发远眺脚下激烈的战斗。
笹木的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表面看上去,那表情简直站在庭院里欣赏花朵,看着微风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一样。
然而,老对手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兴致勃勃的神情。
啊,这边的气势弱下去了,不要被对方压倒啊?这边好不容易接近了,很可惜却被打碎了头颅呢。对了,让灭却师们轮流集中攻击双方,以维持他们的平衡怎么样?再努力一点,再愤怒一点,再表演出更精彩的角斗让我看看啊?
火焰烧灼着永远无法摆脱战斗的战士,他再一次意识到这个悲哀的事实,只要这家伙不消失,什么都不会结束的。
=======================
9001字,先这样吧。
感到了打打打的疲劳...擅自借用了各位的角色,如有OOC请戳;
下面接Melottia的出场~